段鸿睿冷笑一声,“就凭本王是你未来的夫君,你只不过是一个质子,嫁过来也只是个侧室,敢在这里跟本王大呼小叫?!”
孟归雁听完眼眸一酸,眼泪差点滚落出来,她吸了吸鼻子刚要说些什么,却被回来的孟归凡拦了下来。
孟归凡面色铁青地将孟归雁拉至身后,不悦地对段鸿睿说:“康王殿下也未免太过分了,圣上都不曾说我们是质子,殿下敢如此诋毁自己的未婚之妻,是否也是在给自己找难堪呢?”
段鸿睿一愣,气焰瞬间低了几分,他随口道:“哪有如何?反正还是未过门的。”
孟归凡说:“既然未过门,殿下又以何种身份来教训吾妹?大胤与塔格尔向来是友好邻邦,现下殿下公然说我们的服饰不伦不类上不了台面,是否是对我塔格尔的侮辱?!”
段鸿睿咬牙切齿地说:“那有如何?本王只不过是说几句话而已,就算本王现下带兵把塔格尔夷为平地,世子也不能拿本王怎么着吧?!”
“你!”
孟归雁及时拉了拉孟归凡的袖子,小声地说:“哥哥……”
段鸿睿笑道:“还是本王的未婚妻识大体。”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小院。
孟归凡将妹妹揽进了怀中,听着她小声的哭泣,孟归雁掉落的每一滴眼泪如同将他的心砸出一个坑洞一般。
在草原上孟归雁都是众星捧月般被宠爱着,要月亮从来不会给星星,然而来了这大胤却要受这种屈辱。
孟归雁越想越觉得委屈,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淌着。
孟归凡拍了拍她的后背,如同变戏法一般从身后取出了一串冰糖葫芦,安抚道:“你看哥哥给你带什么了?”
孟归雁擦干了眼泪,伸手接了过来,哑声道:“糖葫芦。”
第69章 救赎
◎辜负自己的真心,辜负他的情深,辜负我和他的这一生◎
整条石道偏狭窄,只能容纳一人半通过,越往下走越狭窄。起初朝影疏还能直立行走,现下却不得不弯下腰前行,更别提身后两个腿长个高的两个大男人了。
朱鹤霰感觉自己都要用四肢爬行了,他把手撑在膝盖上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动着,气喘吁吁地说:“我们不会就此走到阴曹地府去吧。”
朝影疏没有说话,她觉得腰上像是压了一块巨石一般酸痛无比,她抹了抹头上的热汗,舔了舔干瘪的嘴唇,继续往前走着。
朱鹤霰也不知晓何时才能走到尽头,只知晓不断地重复着脚下的动作,睫毛上糊着汗水刺激着双眸只想流泪,他揉了揉眼睛,感觉自己进入了一种恍惚的境界。
直到前方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才将朱鹤霰从半迷糊的状态中唤了回来。
“砚哥?!”
朱鹤霰立刻飞奔了过去,只见林秋砚不省人事地躺在地上,面色发白,浑身却热得发烫。
朝影疏闻声折了回来,她伸手贴了贴林秋砚的额头,随后倚着墙壁坐了下来,“我休息一会,然后你在这里看着他,我出去找人。”
朱鹤霰将林秋砚扶了起来,后者周身发着冷汗,牙齿也不断地打颤,他将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盖在了林秋砚的身上,不断地替他搓着胳膊。
朝影疏见状将自己腰包中的东西一股脑地倒了出来,把江衍之前给的瓷瓶递给了朱鹤霰,“你看看这个东西能不能用,江衍给的。”
朱鹤霰打开瓶封闻了闻,喜出望外地说:“是甘露丸,治疗内伤有奇效,里面掺杂了多种名贵的药材,给砚哥吊命足够了。”说着他倒出一粒甘露丸塞到了林秋砚的口中。
朝影疏收拾起自己的腰包撑着墙壁站了起来,她怕自己再坐下去便站不起来了,临走前她叮嘱道:“若是没有意外情况,你们两个最好不要动,在这里等我回来。”
朱鹤霰见朝影疏要走,慌忙叫住她,“朝姑娘,小心些。”
朝影疏点了点头,她也不确信朱鹤霰能不能看到,匆匆忙忙地顺着石道继续走了下去,她喉咙干得生疼,四肢有一种垂下便再也不想抬起了的冲动。
走了大概有半个时辰,石道突然出现了拐角,朝影疏停下来休息了片刻,她不经意地打量到了手腕上的红色编织绳,咬了咬牙继续往前走着。
朝影疏走过拐角,石道很快到了尽头,一扇铁门拦住了所有的去路,她上前拉了拉门把手,铁门发出一阵沉重的响声,缓缓地向内打了开来,但是却没有朝影疏所期望的刺眼光芒。
铁门打开,朝影疏警惕地握住返璞的刀柄,遮挡铁门的衣橱向一侧迅速移去,入目是一间简朴的书房,天光昏暗,房间内没有点蜡烛。
书房的主人闻声举灯而来,是一个四五十岁的武夫,身穿一件褐色的短打,鬓角一片零零星星,他看到灰头土脸的朝影疏先是怔愣了一番,随后问道:“你是何人?”
朝影疏伸手扶住衣橱,她看到这个人,悬着的心立刻落回了原处,“麻烦这位老爷能不能去请逯家的逯影麟来,你把这柄刀带给他,他自然会跟你来。”说完,她将返璞解下来递了过去。
何忠点头,他接过返璞顺手将朝影疏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好,“姑娘先休息片刻,我立刻去做。姑娘在这里放心,我曾是林老将军的副将。”
朝影疏抬手抱拳,“那便有劳将军了。”
“桌上的茶水点心,请姑娘自便。”说完,何忠拿着返璞刀离开了,走前还不忘将书房门关严实。
朝影疏喝光了一壶水,塞了一块点心才有精力打量起这间简朴的书房,角落里撑着蒙尘的银灰色铠甲,她曾经见过这副铠甲沾满血水、威风凛凛的样子。
前世,西州战役即将结束,风朔想在宣告战败之前拼一个鱼死网破,连夜偷袭了大胤的驻扎地。军队被冲散,朝影疏和主力部队被围困望月城,幸得北凉营的何忠带兵营救,他们才得以脱困。
朝影疏的右腿也是在那次突围中受伤,随后在西州杨柳镇的小院内养伤。
朝影疏还没从回忆中清醒过来,逯影麟已经到了,他推开门丝毫不嫌弃一身脏污的朝影疏,迅速将后者拥在了怀中,颤声道:“你怎么来北凉也不跟哥说一声,要不是雁王的信,哥都不知晓你的处境居然如此的危险。”
朝影疏鼻头一酸,她吸了吸鼻子,伸手安抚性地拍了拍逯影麟的后背,“哥,我没事。朱鹤霰和林秋砚还在石道中,林秋砚的伤很重,你先把他们带出来吧。”
何忠喜出望外地说:“林秋砚?林公子也在?”
朝影疏接过逯影麟递来的返璞,对何忠说:“是,不过他伤的很重,需要马上救治。不知将军府上可有懂药石之道的人?”
何忠说:“姑娘放心,我就略懂。”
逯影麟拍了拍朝影疏的肩膀示意她安心,招呼着他带来的两个人立刻进了石道。
何忠吩咐侍女打来清水,将沾水的毛巾递给朝影疏,顺便问道:“那北凉的那些事情都是你们做的。”
朝影疏接过毛巾道谢,点头承认。
何忠笑道:“我一直觉得林公子没有死,昨日接到林府被填的消息,我便知道是林公子回来了,回来为林老将军报仇了。”
朝影疏抿了抿嘴唇,问道:“林老将军是个怎样的人?”
何忠面上一僵,接着长叹一声,神情失落地说:“他是个好官,斩首那日全望乡的百姓全都出来了,手中无一不端着饭食酒水和瓜果,都想着送他最后一程,让他吃一顿饱饭。”
林秋砚说:“何副将,人都没了,你跟她说这个有何用?”
逯影麟小心翼翼地撑扶着林秋砚从石道中走了出来,后者已经清醒了过来,脸色依旧苍白的可怕。
何忠听闻,立刻起身上前一步单膝跪地,“末将见过林公子。”
林秋砚说:“都什么时候了,何副将又何必在意这些虚的,不如先来帮我看看伤。”
何忠立刻上前将林秋砚扶到一旁,检查起他身上的伤口。
其余的人自觉地退到了房门外,何忠安排好房间吩咐下人将他们带下去各自休息。
逯影麟伸手整理了一番朝影疏有些蓬乱的头发,厉声说:“以后不可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对了康王知晓你们是谁吗?”
朝影疏笑了笑,“可能知道林秋砚吧,我和朱鹤霰应该没有暴露。”
朱鹤霰听到康王的名号一愣,随即冷哼了一声。
逯影麟一头雾水地回头看了眼朱鹤霰,不知为何后者的脾气突然这么大。
朝影疏忍俊不禁,她伸手挽住逯影麟的胳膊,笑着说:“哥,这离林府被填多久了?”
逯影麟说:“两日了。”
朝影疏算了算日子,发觉已经七月初了,心里不禁庆幸托厉风行去天鹰教送烈风刀谱,否则这一来一去,再返回天琅大概便要错过孟归雁的婚事了。
逯影麟说:“这几日哥带你逛逛北凉,尝遍这边的美酒和美食。”
朝影疏立刻拒绝道:“不了,我们还要立刻回天琅。”
逯影麟听闻有些不悦地看了一眼朝影疏,随后又看了看朱鹤霰,了然道:“这么着急赶回去是因为那小郡主的婚事?”
朝影疏点头称是。
逯影麟说:“相传这位小郡主跟康王关系并融洽,两人第一次见面便吵得不可开交。”
朱鹤霰怒道:“段鸿睿这个王八蛋,我还跟郡主说康王是个很好的人呢。”
朝影疏诧异地看了一眼朱鹤霰,却得到了后者一顿怒吼。
朱鹤霰的那双睡凤眸一瞪,“看什么看,我后悔了行不行?”
朝影疏笑道:“行了,知晓你后悔,赶紧回去睡吧。”
朱鹤霰絮絮叨叨地回了房间,并且用关门的声音强烈地来表达他的愤怒。
朝影疏抿了抿嘴唇,她的拇指轻轻剐蹭着食指的指关节,期盼地看向了逯影麟,小声地说:“哥……那个……”
逯影麟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笺,笑着揉了揉朝影疏的发顶,“知道你想要所以给你带来了,雁王最近身体如何了?”
朝影疏笑着接过了那封信笺,“他身上的伤都好了,劳烦哥哥挂心了。”
逯影麟拍了拍朝影疏的肩膀,催促道:“不早了,快去休息吧,哥便先回去了,你回天琅之后记得给哥写信。”
朝影疏点了点头,拿着手中的信回了房间,她忘记了点灯,打开窗户就着月光看了起来,不过短短几行字而已,她都能掰碎了揉开来看。
手中的信纸突然被抽走,朝影疏下意识便捏上了来着的手腕。
“疼疼疼!”朱鹤霰一边哀嚎着,一边松了手,随后揉着自己的手腕抱怨道:“一出门便看到你在傻笑,不过是抢了你一张纸,你就下这么重的手。”
朝影疏将纸张叠好连同着信封一起放入了腰包中,“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朱鹤霰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说道:“浑身臭烘烘的,我麻烦那些小姑娘烧点热水过来,还带了你份,洗洗再睡呗,反正也不差那一时半会了。”
朝影疏问道:“你不生气了?”
朱鹤霰侧身倚在窗棂上,仰头看着半空中的月亮说:“生气有什么用?等我回去一定扒了段鸿睿的皮。”
朝影疏赞同道:“这个想法不错。”
朱鹤霰突然回头,故作神秘地说道:“我问你一个问题呗,你喜欢主上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朝影疏神情一愣,“你问这个做什么?”
朱鹤霰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随口道:“好奇,你若是不想说就算了。”
朝影疏收敛了些笑容,声音轻柔地说道:“其实我也不清楚,只不过我和他风风雨雨走过了这么多,感觉若是不在一起反而有些辜负。说实话我也是最近才知晓自己的心意,还好为时不晚,江衍也不曾嫌弃过我的年少无知。”
朱鹤霰追问道:“辜负什么?”
朝影疏说:“辜负自己的真心,辜负他的情深,辜负我和他的这一生。”
朱鹤霰调侃道:“所以看见主上的字你都会傻笑?”
朝影疏讪讪地一笑,“是啊,毕竟已经许久未见了。”
朱鹤霰一愣,他本以为朝影疏会像一个小姑娘般忸怩,却不曾想到她会承认的如此干净利落,他突然有些明白了。
【天琅皇城 正阳宫】
清晨,段鸿睿急急忙忙地被召进皇宫,他站在正阳宫前先是理了理自己的衣襟随后才踏进了宫殿,当段鸿睿看到殿内的孟氏兄妹时,他顿时明白皇帝召他来所谓何事了。
段鸿轩放下手中的折子,对段鸿睿道:“康王跪下,你都做了些什么蠢事!”
段鸿睿没有半句怨言直接撩开衣裳下摆跪了下去。
段鸿轩说:“世子,朕让康王来给你赔不是了,事情真的没有闹到退婚的地步。”
段鸿睿一愣,“退婚?!”
段鸿轩瞪了他一眼,厉声道:“住嘴,朕让你说话了吗?”
段鸿睿低下了头,双手在宽大的袖子中紧紧地握成了拳头,心中极其的不甘心,他可是大胤的王爷,除了江衍之外,他便是最尊贵的王爷,居然沦落到被人退婚的地步,而且还是被个一身膻味的丫头片子,不过是几十万铁骑能踏平的塔格尔,还真能踩他脑袋上了?!
孟归凡说:“康王殿下不顾自己的身份,先是侮辱家妹,进而侮辱我的部族,我想家妹嫁给这样的人想必不会幸福。”
段鸿睿伸手指向了孟归凡,厉声道:“怎么?你们两个蛮子还想踩我头上不成?!”
段鸿轩说:“掌嘴,让他长长记性!”
接着便有两个内侍走到了段鸿睿的身前,丝毫不顾及他的身份,在他的左右脸上各扇了一巴掌,内侍也没有用特别重的力道,段鸿睿的脸都不曾红。
段鸿轩厉声道:“给世子和郡主道歉。”
段鸿睿不情不愿地将身体转向了孟氏兄妹,行了一个大礼,“对不住,是我口出狂言。段鸿睿在此恳求世子和郡主的原谅,还望世子和郡主宽宏大量。”
段鸿轩说:“朕的这个六弟是先帝最疼爱的小儿子,从小便被宠坏了,还请世子莫怪。你看康王也知错了,朕见今日天气不错,不如让康王带着郡主在城内游玩片刻,好化解一番两人心中的隔阂。”
孟归凡心有顾虑,见他们兄弟二人如此诚心,略略思索了片刻,随后颔首道:“全听陛下安排。”
段鸿轩将一本书砸到了段鸿睿的身上,恨铁不成钢地说:“还不赶紧去请郡主。”
段鸿睿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走至孟归凡的身侧,对着一直躲在后者身后的孟归雁伸出了手,诚恳地说:“郡主,请允许本王带你出游。”
孟归雁看了看孟归凡,随后将手搭在了段鸿睿的手上。
段鸿睿满意地笑了笑,牵着孟归雁走出了正阳宫。
段鸿睿的马车疾驶在天琅城的街道上,最后停在了一处酒楼前,段鸿睿率先下车,随后对着车内的孟归雁伸出了手。
孟归雁撩开车帘,自己跳了下去,她看着面前的酒楼突然笑了起来,“这里我来过,这家的荷叶鸡特别的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