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起来眼睛发光,“到时候左边养红鱼,右边养金鱼,就是红锅和白锅了!又聚财,又点题!”
“啧,怎么会有你这样的财迷。”他揽过她,一起指指点点,“我觉得这个池子咱们两个一起泡澡挺好,你在白锅,我在红锅。”
莲衣笑着推开他,“你自己泡温炉里去吧,我才不跟你一起下锅。”
她站在空荡荡的厅堂,抬脸往上望,看那雕工精美的房梁,忽然拢过两手在嘴边,下决心似的立誓,“我要发财!我就是财迷!我要发大财!”
慕容澄学她喊:“财神爷,就让这个小财迷发大财吧!她心太诚了,想必您老人家也很感动吧!”
说完,二人推搡在一起笑,他问她,“为何一定要发财?现在的日子过得不安稳吗?”
莲衣提口气摇摇头,半真半假笑着对他说:“因为你是世子啊。”
慕容澄脸上的笑意尤在,期待也心疼地问:“我是世子又怎么了?”
莲衣上前将两臂穿过他腰身,把脸贴到他胸前去,抱了抱,“你看曲公子,虽然困难重重,但因为生意做得够大,名利双收,安伯侯府最开始哪怕百般不情愿,但最后也还是接纳他了。”
“不还没有么。”
“眼下是还没有,但也快了,听薛玎的意思,估摸着也就是早晚的事。”
“噢。”慕容澄恍然大悟问:“你觉着你只要发了大财,名利双收成了小花大老板,就可以像曲建文娶薛凝一样‘娶’我了?”
莲衣笑着,“是呀!”她拱拱手,做得公子模样,“就是不知道慕容小姐愿不愿意嫁给花公子呢?”
慕容澄亲亲她的发顶,也借这两个凭空捏造的小人说起心里话,“我觉得,就算花公子做不成大老板,慕容小姐也会和他做夫妻的,船到桥头自然直么,大不了换慕容小姐来娶他,花公子那么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他说上了瘾,学张婆子的口吻搬弄是非,“唷,那慕容小姐有什么?无非是家世罢了,可她本就不用办成什么大事,世上所有人都盼她安分守己,她和花公子在一起又怎么了?不见得她身边的人都那么小气,连一段感情都成全不了。”
莲衣本来还被逗得直笑,听到后来倏地鼻酸,搂紧了他,也不管这些话多可行多可信,在这一瞬,在这属于她的小天地里,她就是愿意相信。
*
日子一晃就快开业了,慕容澄没麻烦曲建文,自己派人去江都接来了沈家人。
要不是自己府上受人监视,他是肯定也要把她们接到家里亲自招待的,但出于种种考量,还是将人安顿在了曲家的客舍。
开业当日因为有曲家站台,京城商会几乎全员到场,鞭炮声声,响彻长街。
空气中充斥着硫磺味,闻见这味道就跟过年似的喜庆。
金满居在近百人注目下揭开了牌匾前的红帘,食客们各个身穿锦衣华服,相互拱手,井井有条地被安排入座。
“恭喜恭喜,恭喜曲公子,啊,见过蜀王世子——”
他们进门时见曲建文和慕容澄都拱手见礼,莲衣站在边上不禁有些畏缩,担心自己受到轻视,很没有面子。
慕容澄的手掌轻轻托住她后背,她一抬首,就见那些食客在路过自己时也同样拱手道贺。
“恭喜沈姑娘,百闻不如一见,闻名遐迩,闻名遐迩啊!”
莲衣的喜悦溢于言表,抿嘴勉力隐藏笑意,“…哪里哪里,老先生过誉。”
金满居开业大吉,一连半月座无虚席,一度需要提前三天预定座位,简直超出莲衣预想的火爆。
曲建文倒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他的确不太容易在生意上看走眼,最初相中小满居的温炉,就是发现了这当中的潜在商机。
果不其然,现在就证实了他的预感,只是将那简单的温炉稍加包装,就在京城贵人们的圈子里火速风靡。
莲衣也学到了“包装”的力量。
她和沈良霜商量后与曲建文提议,“我看那些小姐夫人们来得少,不如我们推出一个花胶汤底,主打美容养颜,再顺势推出一系列药膳,正好也要入夏了,吃着清热,免得食客们担心上火都不来了。”
曲建文笑一笑,“沈姑娘忘了吗?你也是金满居的老板,这些涉及菜品的事你大可以直接和厨房提,我不管这个,你本就有这份权力。”
莲衣一愣,望向那偌大的门面好半晌,总算有了一种这是自家的店,而不是替人打工的实感……
哇,她没准是真的要发财了……
“好,我明白了!说好了你出钱我们出力,这就交给我吧!”
*
沈末因为还要回女学,开业后没多久就先陪着沈母回江都了,沈良霜带着宝姐儿为研发新菜多待了一阵,这一阵她和莲衣每日看到账房送来的账目都眼晕,扣除成本,扣除和曲家的分成,竟然还能每日净赚几百两。
这些京城的士族贵胄们的钱,真是大风刮来的啊,起先莲衣看菜牌上的定价还迟疑,心想这菜量比江都少一半,价格却贵了三倍,这不明摆着谁点谁是冤大头?
京城的贵人们都是百里挑一的人,他们能买账吗?
现在看来,能。甚至还因为见识到了蔬菜本来的面目,而感到惊喜,认为这冤枉钱花得很值。
莲衣努嘴笃定道:“大姐,我觉着咱们家得把重心放到京城来了。”
人傻,钱多,速来。
沈良霜颔首,“是该这样,依我看,江都那边小满居是总店该留着,新满居视情况再定,否则看这势头咱们肯定顾不过来。”
这厢莲衣刚刚点头称是,盘算着回江都一趟将新满居暂时关停。
结果刚过几天,沈末叫人从江都送来信函,说有几个北方来的客人远道而来,有笔生意要和她们谈,沈末说话事的老板不在家,于是那几人已经在路上赶到京城来了。
看架势是笔大生意,莲衣以为是要卖她们香料或是肉类,给江都小满居做供应。谁知当日见过那几个北平人,他们竟说几个月前家里主人南下拜访远亲,尝过新满居温炉回去后念念不忘,因而特意派他们来想与老板达成合作。
莲衣难免云里雾里,“你们在北平是做什么生意的?既是合作,难道是我的同行?”
那人笑道:“我家老爷在经商多年,涉猎甚广,但好像还真的没有做过饮食,噢,我们在北平主要开当铺、药铺、织坊、银号…基本上衣食住行里除了食,我家老爷都有涉猎。”
“啊?”莲衣以为自己今日就是来见一见香料贩子,怎么也想不到对方在北平会是那么大的人物,那产业听起来,比之曲家还要枝繁叶茂。
她今天“轻敌”,是单枪匹马来的,此刻小心问:“那敢问,你家老爷是要和我谈什么生意?”
那人见她说话做事七分正经三分天真,也是第一回 和这样的商人打交道,笑道:“实不相瞒,我家老爷这些年始终不曾开过饭馆酒楼,一来是因为不懂,二来是因为难做。”
他道:“这生意要做好太难,毕竟饭菜谁都可以自己做,若非必要鲜少下馆子吃饭,我家老爷始终觉得不值得投入,直到尝到你的温炉,看到这种做法难以在家复刻,而且它还与北地的涮羊肉有些相似,能叫北平的食客接受,所以我家老爷派我来问问沈姑娘,有没有将新满居开去北平的打算?”
莲衣轻飘飘的,只觉得身处云端,她听出来了,这不是要卖她东西,而是要买她的东西啊……
“怎么个开法?”?
那人道:“老爷看中了新满居的汤底和名号,想把它开到北边,起码能开六家,六家店都加盟在你新满居的名下,做现成的温炉生意。”
第69章
这一年对莲衣来说意义非凡,短短几个月,她不仅在京城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还得知曾在机缘巧合下,有位北平的大商人尝到了自家温炉,想要与她谈拢合作。
她和曲建文说老先生姓高,曲建文听后眉头一皱,转而哈哈大笑,拱手与莲衣道贺。
很显然慕容澄也惊讶了,他和曲建文一样知晓内情,对莲衣道:
“圣上登基时,我有个叔叔起兵谋反从北边打过来,虽然后来广南候领兵将其诛杀,但北边几座城池被攻陷,城楼破败急需修葺,彼时圣上根基不稳,一时难以抽调人力财力前往北地修葺,北边有一富商自掏腰包,为圣上修筑了三座城楼。”
莲衣听得目瞪口呆,但也猜到了后文,“这个富商…他,姓高?”
曲建文颔首,“沈姑娘,我猜想这个看中你温炉生意的北地富商,就是这位高老先生。”
“那我…”莲衣有些迟疑,指向自己,“我还要去吗?”
“去啊,为什么不去?”慕容澄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这是多好的机会,要是能谈成,你可就担得起大豊第一女商的名号了。”
莲衣一抖,越发不确定了,她以为金满居开业就是大世面了,想不到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还有更大的世面在前路等着。
她打起退堂鼓,“这么厉害的人物,怎么会看中我的生意?我去了也是白去吧…路上两三个月,人家再把我忘了,没准根本就不想见我了呢?”
“你怎么这么想?”慕容澄先是笑话她,而后见她脸上的担忧不是假的,连忙又鼓舞她,“是不是的去了再说,人家要是连言出必行都做不到,哪里来今日成就?你且放宽了心去,我敢打包票,一准有好消息等着你。”
这倒也是,人家那么大的基业,干嘛戏耍她一个小姑娘?
她转向曲建文,“曲公子,我要是去了,金满居这边我就暂时交给我大姐,你觉得呢?”
曲建文在边上吃茶装耳背,被点名看过来,“当然不是问题,沈姑娘要是决定了,只要知会我一声就是,我好提前安排。”
“那就多谢曲公子了。”莲衣想一想,“我应当是要去的,且等忙过这段日子,做事情总是要有始有终,总不能东一榔头西一棒槌,那样才是什么都做不成。”
曲建文朗然一笑,以示赞成。
表面不说,其实他才是最希望莲衣去北平促成生意的人,毕竟他们现在是绑定的合作关系,金满居不倒,他们就是一体,她名下的酒楼升值,连带着金满居一起抬升身价,对他来说当然有利可图。
若能乘莲衣的东风将产业开到北边,他到时还要摆酒来谢她。
忙碌了整个春天,一晃也到了初夏、
莲衣自己没什么察觉,回神对镜一看,镜子里的人是谁?
竟也成了穿金戴银的小富婆,即便只是多了一支买来奖赏自己的金簪,也叫她心生莫大的不真实感。
这簪子还是买来配慕容澄做给她的绢花的,他也真是,只送她一个簪头,簪身还要自己配。
其实从春末起莲衣就不怎么见得到慕容澄了,皇帝总算给他在京城找了个正经差事,先前封他为轻骑都尉,让他在京赋闲,转脸又授他军务,给他看前线军报,让他安排送往北边的粮食军饷。
也是好事,起码不再将他当个家贼那样提防着了。
就是两人都忙起来,鲜少能再闲到一起去,莲衣想了想,索性动起了北上促成加盟的念头。
当日那些人来谈加盟,她正忙得四脚朝天,便只得告诉那些人自己会慎重考虑,不论考虑的结果如何都会写信告知。
那些人却说不必如此一波三折,去往北平路途遥远,婆婆文海棠废文吃肉文都在企鹅裙八爸三另妻七五三柳他们愿意在京城等待三个月,届时她要是决定与他们合作,便可以同行北上,也好有个照应。
到底是商贾巨富,手底下究竟管着多少人啊?
随随便便往南边派过来一待就是三个月,只是为了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虾米。
人家拿出这么多的诚意,眼下她闲下来,也该北上见见那位造了大豊三座城池的高老先生。
她这趟大抵要走半年,对她而言不算什么,当初莲衣小小年纪离家也只有十三四岁,那些“乡愁”早都在蜀地消磨光了。而且她比同龄人,乃至大部分人都清楚,机遇是不会从天上掉下来滚落到脚边的。
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慕容澄,他眼下在京城仍似一片浮萍,静待皇帝吹一口气,决定他的去留。
她这一去半年,想知道他在京城过得好是不好,有没有回到蜀地,可就难了。
这日她和慕容澄待在一处,装作随口提起,枕在他臂弯试探道:“闲来无事,我想早些去了北平再回来算了。”
抵着她脑袋的下巴没动,过了三个弹指,耳边传来他惺忪的喉音,“嗯,早些去了也好,加点急,来回四个月也够了,其实用不上半年。”
“四个月走一个来回?”莲衣转过身趴他胸口去,咬他下巴,“你当我行军啊?人都要在马车里颠傻了!”
他就这着姿势去亲她,说起正题,“我瞧你根本离不开我嘛,不然我陪你去吧。”
“你疯了?!不要命了?!”莲衣支起胳膊,睁圆了眼瞧他,“你要怎么陪我去?这可不是打扮成另一个人能蒙混过去的!何况你现在也不是无所事事,圣上没准哪天就指派你个军务,你哪来的胆子说这种话?”
他脖子疼似的皱着眉眼晃晃脑袋,“说说嘛,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