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肩膀很宽,拥抱的力度又太大,即使他一边的手臂不方便,依然能把她嵌进来,给她全方位的包裹感。
“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她被看得脸发烫,无聊地问了句。
“没关系,还能抱你。”他说。
“但是尽量,别出意外行么?”
“好。”周珏不确定她这个没心没肺的人是不是真的会心疼,还是哄人小把戏。
他不需要她心疼,只想她乖乖的。
*
隔天周珏就回了家。
医生建议他住院两天观察,但是他选择不听取建议。
周珏不缺处理问题的人,但是他不喜欢太多人侵入他的生活,两人断断续续在一起的这几年,很少有别人参与进来,都是只喜欢只有对方的空间。
覃惟大致听他讲了那天发生的事,又想到请假的时候Stella不愿意批。
她第一次感觉到这种遮遮掩掩的关系很委屈。她的男朋友差点噶了,她连请假的正当理由都没有。
周珏坐沙发上,看她一眼:“那是什么意思?”
覃惟倒了杯水凑过来,扔掉沙发上的抱枕,挤在他身边,“就是你要死了的意思。”
“我不会有事的。”周珏抚摸着她的头发。
他们都习惯把生活的事当做无足轻重的小事,可什么才算大事呢?覃惟忽然问:“你觉得,人生是活几个瞬间,还是细水长流。”
“这算什么问题?”像杂志采访的通俗提纲,他坦然地看着她,眼神很是平静,却认真地顺着她的逻辑思考一番,然后说了一句不符合他性格的话。
“人生可以细水长流已经是幸运,如果能有几个瞬间被铭记,是幸之大幸。”
*
周珏不习惯在别人面前袒露脆弱。那两天他毫无情绪波动,覃惟以为他不疼。
第二天的半夜,她又失眠,怕打扰身边的人睡觉,就安静地躺在床沿不动,隐隐约约有睡着的倾向,不久又醒了过来。
能感觉到屋子里只有自己,她翻身往旁边一捞,空的。
去外面找,果然看见他站在桌边喝水,动作很安静,可也缓慢极了。
喝完水他没有动,几乎是定格,就在餐厅那方寸之地,驻足了很久。
喘息声很粗。
覃惟心里忽然一痛,走了过去从背后抱住他,
“怎么起来了?”
“很疼,对不对?”她知道的。
“我没事。”还是那句话。
她的手从后面箍住他的腰,周珏人不舒服,想挪开,但掌心覆盖在她手背上就不舍得了,想了想,问她:“你是怕我疼才请假的,想照顾我?”
覃惟没有回答。
周珏转了过来,看着她的眼睛,话语不算凶,却有些质问的意思:“是不是?”
不知道要怎么反驳当初说的那句“感情和工作相比不值一提”现在也还是成立的,但是工作和人本身相比,也是不值一提的。
如果这个时候都不在他身边,恋爱还谈的有什么意思呢?
“很奇怪吗?”
覃惟故作轻松地笑笑,又低声:“对不起,我名义上是说照顾你,可好像没做到。”她不太会照顾人,尤其是照顾男朋友,虽然他们在一起了几年。
周珏垂着眼,就着昏黄的光线看她,有些话几乎脱口而出,到最后还是再次叫她的名字:“Vivi。”
覃惟想,她其实有些卑鄙。
只能说他们复合以后她的确努力了,却没有勇气跟他承认自己产生过退缩。就在她因为工作焦虑,在他们各自忙碌的时候。她想着,要不就这样适应适应吧,恢复一个人的生活。
真到迫不得已分开的时候,不至于太受伤。
少年时期,她很天真,想过和某个人永远一起生活;后来进了社会,欲望太多,困难也太多,在最喜欢周珏的是时候,都没有想过会结婚。
就像一开始她对于感情的定位,排在所有利益的最末端,恋爱就只是恋爱,一场游戏,不负责售后。
可是今天早晨她担心到手心冒汗,车子差点没法开。确定他没有大碍她的工作状态仍是乱七八糟,如同交白卷。
这样的工作质量没意义,不如不做。她有最基本的取舍。
毫不犹豫地请假,也是在那个闷痛的瞬间,她发现爱周珏的成分比自己想象得多。
见到他,面对他,那些权衡利弊的理智考虑都微不足道。一个人生活的打算,再次被掩盖下去。
“昨天问你,人是活几个瞬间,还是细水长流。”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不知道什么才算细水长流,生活总是庸庸碌碌,但是有几个瞬间,”她停顿了。
“周珏,你说,我们会结婚吗?”
他们几乎不曾连名带姓地喊对方的名字。
“为什么不会?”他不需要思考。
“为什么会呢?”
“因为我爱你。”他从不把底牌交给别人,如此会将利刃变成软肋。
覃惟闭上眼企图抑制住流泪的冲动,她不去追究,他的话里多少是参杂着生理脆弱导致的盲目冲动,她知道一定有这种成分。
有句俗气的话是:真爱可抵万难。
她感觉到总是焦躁的内心变得寂静,就像白昼平静地融合进了夜晚,交汇的海平面是模糊的,只有微风吹过,荡起几丝波纹。
*
覃惟没有想到两人难得连续三天的相处,竟然是因为养伤。可他们又在处理着各种各样的工作。
窝在家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想见的时候推开一扇门就可以。
人类的感情总是这样戏剧性,她在几天前还在思考他每天更新四年老群白日梦团队整理,扣群爻二勿一死衣斯爻二们会不会因为各自的人生轨迹不同而分手,再次腻在一处又如胶似漆。
动物性一旦上来,总想挨在他身边,发呆也是好的。
沙发就那么大,她偏要挤过去。他的手不方便她帮忙喂吃的,喂着喂着就自己吃了起来。
不过,他偶尔也可爱。不喜欢吃药,苦的东西入不了口,也会像她一样偷偷丢进垃圾桶,被抓包了又装模做样,死不承认。
他打电话的时候,覃惟跨在他腿上。
周珏撂了电话,拍拍她的屁股:“干什么?”
覃惟穿着T恤,不薄不厚的面料,动一下,里面果冻似的跟着晃,贴上来又是软软的,实在没什么体统。
周珏在家还穿着衬衫和西裤,随时可以出门的整齐状态,问她:“这么爱玩?”
“我只是坐一下你的腿而已,不可以么,那我下去。”
周珏摁住她的膝盖,“气什么呢?”
“我玩什么了?”覃惟觉得惊奇,又看见他嘴角嗤笑了两声,倒也没有那么坦荡了,迅速转移了话题:“我刚刚听见你电话里说的,思远艺术馆,我被打发去驻点的那个是不是?”
周珏捏了捏她的鼻子,不动声色地对这个词不满。
“时间过得好快。”那时候就知道他想做中国艺术家的联名营销这个点,但是国内的部分只能做到执行而非决策。不过,他一旦要做就一定会做成。
周珏的点全放在她那点记仇上了,“你说过因为这个而怨恨,现在呢?”
“没什么。”她躺在他身上,懒洋洋地说:“我只不过是商业车轮下的一粒尘土。”
“别怨恨我。”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会爱上眼前人,所以不会在意自己当初的决策,会改变一个刚步入职场的女孩子的心态。
覃惟想说我本来就没有拿这个说事,是你自己提起来的,看到他赤|裸的眼神,秒懂了其中的含义。
她软乎乎地凑过去亲他,跟鸟似的一下下啄着,又捧着他的脸,搞笑地说:“喊我大王。”
“……”
周珏不可能说这种没形象的话,但是他可以私底下做些没形象的事,在他把她放到沙发上时,她感觉到危险,赶紧并拢了膝盖,说道:“我怕把你另一条手臂弄折。”
“那你别动。”他直接说。
“啊?”覃惟的脑子慢了半拍,不要动什么意思?躺在沙发上看见他站了起来,仍是衣冠整齐,冷静自持的模样,过会儿,人从她的视野里缓缓降了下去。
他单膝跪在地毯上,喝了点水,面容沉静,无半分晦暗眼神。
周珏一边亲她,一边把她别别扭扭的手扯开,小腿被他摁在一边儿防止她激动起来踢人。
小珍珠挂在她脚踝上晃了晃,没完全掉下去。
他的嘴唇很软也很凉,亲在她最热的地方,高挺的鼻梁严丝合缝地抵着,竟意外的卡上了。
她没有尝试过这样的方式获得愉悦的感受,也没有想过他会为自己做这件事。
可此刻,看见他低垂的头,干净的发心,他的发丝落在她的皮肤上,有极端的色差,他的白衬衣上沾了她的痕迹无法擦掉,不得不去换了。
那种看他臣服的胜利感,是前所未有的快意,但同时,她也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征服的野心,势必要纠缠到底的凶恶。
最后,他给她擦了擦,又拍拍她的脑袋,然后走回卧室去换衣服。覃惟除了喘息什么都干不了,他真的很会亲,她上瘾了。
过了会儿她起身进去。
帮着他一粒一粒地系好纽扣,然后两个人对视着就都笑了起来。
“还可以吗?”周珏问。
“很……好。”她咬牙切齿地说,现在是白天,如果是晚上她肯定有胆量兴风作浪了。
他不准备放过她:“哪里好?”
“鼻子好。”她干脆堵了气,死不认输,“很高,很硬。可以……很舒服。”
“嗯,那以后多体验。”
他又凑低亲了亲她,“我说爱你是真的。”他们会结婚,也是真的。
“哦。”
“重新回答。”这个答案他不满意,又强迫人,眼神冷冽地盯着她,非要一个对等的回答。
覃惟于是改了口,“我也爱你。”
*
三天后,覃惟销了假去上班。
巡回的trunk show安排在这个周末,耽误了几天的工作又开始忙碌起来,她刚到店里,碰上Stella也来巡店。
下午忙完,闲聊着问她:“处理好了?”
“啊?”覃惟一时没想到她在说什么。
Stella提醒:“你家里的事,处理好了吗?”
覃惟没多想,也不多透露,“我后面会正常上班的。”
第117章
Stella看看她, 想到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有Enzo为自己挡的那一下,心里有那么一丝丝的愧疚。
覃惟注意到老板的目光, 下意识去看她的杯子,然后站了起来:“你的咖啡没有了, 我去帮你倒一点。”
Stella说:“喊个人就行,你不用去。”
覃惟已经过了那个很在意是不是被当做服务生角色的阶段, 做这些事也无所谓,“正好我也要去倒水, 顺手。”
“谢谢。”
覃惟因为刚来就抓培训的任务,被同事见面躲着走,觉得她太苛刻。学习对于成年人来说是一件艰难且抗拒的事。
Stella很少下来, 这次来算是帮她立威。她可没有覃惟的好脸色, 一来到店里就揪住了问题开炮。陈列,销售,库存抓哪儿轰哪儿。
女领导总是非常细心,但不代表不严厉。
她也并不发火,只是眼神冷森森地盯着店长, “我知道Vivi向来不为难大家,但是考核是公正的, 关系到每个人的奖金,都拎拎清,把自己职责范围内的事做好。”
店长看向覃惟眼神求助,覃惟没说话。
承受老板各种各样的脾气和心情, 是每个职场人的必修课。
Stella说完这些令人不高兴的话, 脸上又重新恢复温柔的笑容,鼓励几句。销售都躲在一旁做事, 没事做的人则假装在忙,展柜玻璃擦了七八遍,
等她终于走了,众人这才松一口气。对比大老板才知道覃惟平时有多人性化。
吴竞过来问覃惟:“她总是这样的吗?”
覃惟安慰道:“别太紧张了,她一般不来的。也不总是挑刺。”
“那就好。”
两人在店里说了会话,这时有个客人走进来,问了句有没有男款手袋,销售想也没想就说:“我们只有女款包包,抱歉。”
客人听到就走了。
覃惟观察着,跟销售说:“你可以把人请进来的。这个客人的风格偏中性,很时尚,我们也有些设计偏中性的包足够给客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