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洗澡的时间都很长,要洗两遍头发,涂抹身体乳,清洁口腔,护肤 。从浴室里出来已经是四十分钟以后的事情了,但是头发还没有吹,只是用毛巾包了起来。
她不急着吹头发,却下意识走向在桌上充电的手机,点开看了看。
周珏回她的消息了。
说在她家小区门口。
于是,她的心脏又猛跳了几下,虽然是带有胜利的意味,也夹杂着心虚。
她很想化个全妆,让自己完美无瑕地出门见人,但太刻意,也怕他等久了直接走掉。
踟蹰几秒,还是决定自然的状态去,她只是摘掉了头上的干发帽,把湿的头发梳顺。晚上室外太冷了,又拽了件兜帽卫衣套在睡裙外面。
周珏的车停在路边 ,红色的车灯一闪一闪,像野兽的眼睛。
她越走近,又越恐慌。其实这种行为师出无名,没有任何理由,真到这会儿也不知道该以什么状态跟他相处。
但是谎言,说了也就说了。
她的身体有些抖,还未走到车边时,车门就已经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
她不做声地坐进去,看见Enzo的样子,很庆幸自己没有做作地化妆。因为他们的状态差不多。
他穿着休闲的衣服,发丝垂着,鼻梁上架了副眼镜。看来是准备休息了,又出来。
哦,他也近视,只是工作的时候不戴眼镜罢了。
覃惟想到这里,嘴角不自觉勾了一下。
“笑什么?”他问。
“没什么。”她不想回答。
于是,车里安静半晌,谁也没有开口讲话。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覃惟侧过身,见他一直在看自己,有些闪躲地低下头。
周珏抬手,来到她耳边,把她卫衣的兜帽摘掉了。她的头发还是半湿的状态,有几缕贴着面颊。
他把那几根头发拨到耳后,又缓缓地揉了揉她的耳朵。
覃惟的脸跟他的手比,的确很小,她一开始有点愣,过后脸颊主动去蹭了蹭他的掌心,像个求抚摸的小动物。
他的手也便没有立即松开。
“想要什么生日礼物?”他问,根本没跟她说生日快乐,也不说自己这么晚来见她到底是为什么。
“我要,你就会给我吗?”
“你可以提。”周珏的目光仍旧深沉,非常严肃。
覃惟说:“我想要你亲我。”
这话,周珏难免愣了一瞬,似是在思考。然后捧着她的脸,低头碰了碰她的唇瓣,她刚从外面进来,唇很凉,但他的却是暖的。
先是啄吻,慢慢熟悉彼此的温度和气息,再辗转,吻得密不透风,撬开齿关。
他的身上总是很香,却不浓烈,淡淡的,接吻的感觉也是如此的好。覃惟喘息有些困难了,身体几乎躺在他怀里,他的手指穿插她的头发,轻轻摩挲着。
分开时,她的脸颊和耳朵都很烫,眼睛却是亮亮的,瞅着他。
“然后呢?”他并不觉得一个吻,可以作为生日礼物。
同时又意识到,她身上有种极大的矛盾,明明在人场里内向而羞涩的女孩子,连眼都不抬一下,私下里在他面前,却又是如此狡黠。
也许正如朋友所说,其实直白地拒绝,可以杜绝一切麻烦。但是他没有那样做,便是在纵容,任由事态发展下去。
“对不起。”她忽然又说。
“为什么道歉?”
“我对你撒谎了。”她仰头盯着他的下巴,很勇于承认:“其实今天不是我的生日,我的生日在下个月。”
周珏意识到自己被骗,眼神冷却。
而她又迅速抓住他的大手,贴在自己的脸上,继续蹭蹭,胆小又懦弱地说:“我只是想让你亲亲我,抱抱我。”
“Vivi。”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起伏。
“不要生气,好不好?”她的语气似是下一秒就会哭出来,好委屈,即使是这样说着,又主动凑上来亲了亲他的下巴,身体小小幅度地摇晃,连带着他的手臂,“好不好呀?”
第47章
覃惟对自己有那么一点自信, 毕竟她有长达二十多年做“宝宝”的经验。
“你不该对我说谎。”周珏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并无半分柔情。这又让覃惟产生了一丝几不可察的自我怀疑。
四目相对着,她的眼里出现一丝恐慌。
周珏端详着她的面庞, 若有所思,顶着湿漉漉的头发, 未施粉黛的女孩子,像被雨淋湿的小动物。深更半夜朝着他跑过来, 看似纯粹,但也极具欺骗性。
他又摸了下她发烫的耳朵。
很快, 那只被她小心翼翼捧住的手,毫不留情地抽了回去。
覃惟的心凉了半截,听见他说:“信任是难以建立的东西, 无论工作, 还是一段关系。”周珏安静片刻,似是做出一个决定,对她说:“你先回去吧。”
覃惟看着周珏的车开走,融入了午夜的车流,迅速消失在黑夜里。
她差点忘记了, 他并不是一个可以轻易被开玩笑的老板,也不是可以被欺骗和戏弄的男人, 他有着绝对冷静的头脑,他习惯掌控一切。
认识到这个现实,覃惟有一点兴奋,也有那么一点失落。
她这是把事情搞砸了吗?
刚刚和他接吻时有多温暖热烈, 现在就有多空虚落寞, 覃惟孤单地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睛, 只觉口干舌燥。
小区门口有一家便利店,灯光惨白,只有店员坐在后面昏昏欲睡。她走进去直奔冰柜,犹疑片刻,拿起一板养乐多。
付了钱,她问店员:“有吸管吗?”
“这儿。”
于是站在店门口,一瓶接一瓶,把一板养乐多都喝光了,最后狠狠丢进垃圾桶里。今天晚上摄入了大量的劣质糖分,真是该死,又要长胖了。
可是,生气归生气,就不能给她亲够再走吗?
*
头天晚上的失败,让她隔天早上去上班的状态都不是很好。
林晓蓓可不会管你在生活里遇到了什么事,既然来上班了,就得给我保持最好的状态。
但既然是人,就不可能总是毫无情绪地耐心微笑,她不想把这种低落带到和客人的沟通中,留在办公室做了会书面的工作。
把昨天的订单做掉,但是突然发生了一件,她最害怕,也最棘手的事情。
合同出现了失误。
覃惟目前还没有完全摸清这个失误带给自己的影响有多大,所以才会感到慌乱。
昨天签下来的客户很大,产品也比较细,附件表格都拉了两页,其中一个品没有出现在合同里。
这个产品客人也没有付钱,但是在覃惟之前给客人签字确认的清单里。
一般来说,客人买完东西是不太会再去研究销售合同,之前确认了清单,所以会以为自己是买了这个东西的。
此时,覃惟坐在电脑前仔细回忆,这个产品是什么时候被从合同里删掉的。她很清楚,自己不可能主动删掉,因为是一开始就定下来的。
她看了看四周的同事,只有两三个人在,并没有人在看她的反应如何,而其他人都出去了。难道是有人动了她做合同的电脑吗?
不太可能,怎么可以拿这种原则性的事开玩笑。
这件事处理起来,问题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
只是看合同的话,文字上是完全没有任何问题的。送货的时候客人发现了不对,即使计较起来,她也完全可以拿合同说事。
但,这是完完全全的欺骗。
那如果现在就跟客人坦白呢?毕竟在她这里付了几十万的账单,t熏群吧仪斯八衣流九六散发布此文可不是随便在路边买斤橘子称错了吵吵了事的,是甲方对乙方专业性的要求。
势必会怀疑她的专业和诚信,然后再推翻长期建立起来的信任。“上帝”的情绪是不可以被忽视的,说不定会主张撤销合同。
顿时,覃惟有些烦躁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又在合同上犯错。
林晓蓓找覃惟,但是在外面没有看见她,就推开了门,问道:“你在做什么?”
覃惟皱了皱眉,还是决定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林晓蓓,一起商量如何妥善地解决。
果然,林晓蓓的眉头皱得比她更深,问她道:“不论这个项目是不是被删掉的,但是你在签订前没有再一次确认清楚,这是你在工作上的失误,无法狡辩。”
她原本想说,第一页附件她在客人来之前就检查了三遍,因为没有任何改动,所以她才没有浪费时间重复地做这个动作。
的确,她是第一责任人,“是,我的粗心造成的。”覃惟也没有想狡辩什么,只是想尽快解决这个问题。
“你认为怎么做比较好?”林晓蓓又问她。
覃惟说:“订单还没有下到产品部,我想先联系客人,最好让她过来补齐;或者再签一个补充说明,附件清单上的失误。”
听她说完,林晓蓓脸色更加难看了,“你不可能左右得了客人的想法,万一对方不开心了,想撤销合同呢?”
服务方出现失误,客人是完全有这个权利的。
覃惟说:“我觉得应该尽快坦白,拖得越久发酵得越大。不排除一种情况,客人对品牌的选择也是在谈判时一时上头签字的,过后回家就会冷静下来思考。”
她们在这儿猜客人的心思,毫无意义。但又不得不这样做,昨天那个客人来待了几个小时,林晓蓓也见识到了,一个中年女人,做外贸生意的,精明强干,并非好糊弄的人。
事实上,每一个有钱的客人,在客气的时候非常客气,较真的时候也会让你难受一百倍。
林晓蓓最终拍板决定:“订单正常下,暂时先不要告诉客人,等送货的再说。”
覃惟看着林晓蓓,她并不认同对方的主张,“店长,你要考虑到被客人发现可能带来的后果。她不会管合同细节,只在意自己花了一笔钱买到全部的东西。”
就算是来店里吵一场,也能让她们名誉受损,甚至被公司通报处罚。
“送货要到明年了,那就明年再说。”林晓蓓说:“反正,书面合同是没有错的,对吧。”
覃惟明白过来了。这笔单子虽然只是几十万,却是林晓蓓的整年绩效的组成部分,这是她在Rossi当店长的第一年,势必要做出亮眼的成绩。所以她只争朝夕。
但,明年就不过了吗?
覃惟记得Perla提醒自己,不要企图隐瞒错误。
Perla不会害自己。
“我还是想今天联系客人过来。”
“不要。”林晓蓓站起来阻止她,语气已经有点凶了,又说:“这个产品不贵的,是不是原价只有三万?”
覃惟愣住,林晓蓓是疯了吗?她不会让自己去填补这三万块的窟窿,平息事件吧?她又不是来付费上班的。
两人争辩的声音不由变大,不知何时,已经有其他同事站在门边看了起来。林晓蓓转头瞪了他们一眼:“都站在这里干什么?没别的事干了吗?”
其中一个人小声道:“那个…店长,今天徐经理会过来的,应该快到了。”
“知道了。”林晓蓓叹了一口气,“先出去!”
覃惟也没有继续争辩什么,这件事最好还是不要让上面的领导知道,她觉得自己可以解决,于是把桌面收拾干净。
刚走出办公室,就看见区域经理已经到了,她身后还跟着面无表情的Enzo。
真是令人头大,不知道他来干什么,这个店不是平时不来的吗?
徐经理看大家都站在办公室门口,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笑着问了句:“在分享什么八卦吗?”
没人说话。
徐经理又说:“我昨天在别的地方忙,但是听说Vivi签下一个不小的单子,恭喜你呀。”
覃惟看见对方脸上的温和笑意,只觉更加心惊。微笑只是一张完美的脸谱,在这个公司里,在零售部,每一个女性领导都是把体面笑意旱在脸上的。
鬼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Cloe看没人说话,就开了口,“刚刚我们就在说这件事。昨天的单子出了点问题,Vivi把客户的合同漏了一个东西。”
她竟然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当着领导的面,说了出来,过后又若无其事地道:“徐经理,这个情况要怎么办啊?”好像她也非常为Vivi担忧似的
覃惟现在只想原地消失,但是她竟又下意识地看向Enzo。
果然,Enzo的视线也落在她的脸上,说不出的意味,但肯定不是和煦的。
要是放在平时,徐经理是站在他们这边的,有什么事儿都会在Stella那边帮下面的人顶着,但是事情既然都摊到领导面前了,她再怎么想护短也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