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覃惟去给林晓蓓倒了杯水,静静听她说。
“你的专业就是你谈生意的套路,技巧,让别人在你面前都是弟弟。”林晓蓓打开电脑查了点东西,继续说道:“我们被客人压制,说难听的话,做小伏低,并没有什么关系,因为我们挣的就是这份钱。但,一定要把关键的东西抓在手里。”
那就是钱。
对方把钱刷进来,就相当于让渡了一部分的主动权,只是在刷卡的瞬间自己没有意识到而已。
至于后续签多大的单子,就看覃惟的本事了。
覃惟看了眼定金收据,还不少,于是嘴角忍不住翘了一下。
“你也不错啊,不用我使眼色就会配合了。”
“主要是店长教得好。”覃惟正在努力学习拍马屁。
“我先恭喜你,九月份的业绩,你应该又是店内第一?”她新鲜拉出来的数据是这样显示的,“不会拍马屁可以不拍,我不介意。”
“额。”
“做这种生意的时候不用害怕,也不用觉得愧疚,销售部是赚钱;但前期的投入,对方该得到好处,市场部已经砸下去了。这该是你的底气。”
“哦。”
“我有事先走了,再见。”林晓蓓对她笑了一下。
覃惟仍旧坐在自己的椅子里,发了会儿呆,虽然双方嘴上都没有说什么,但是应该心知肚明,这算是隔阂的化解。
既然她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那么一个店的优秀店长和top sales的成长必然是相辅相成的,她能展现给林晓蓓的是自己超强的执行能力,林晓蓓看见价值,才会愿意培养她。
而能让领导着重培养她,就是她的手段。
*
第三季度终于完美收官,她拿到了一笔不菲季度奖金,在这里不会再被谁叫做小朋友。
但是覃惟觉得自己快累死了,脸色也不好看,于是下班后抽空去做了下脸,做到一半就睡着了。美容师没有叫醒她,让她一直睡到打烊。
她走进小区大门人忽然有点恍惚,时间已经很晚。心里有那么一点感触,也有那么一点悲凉,却不知道跟谁说,她最近真的太忙了。
这样的状态有点像气球,一个季度用力吹到膨胀,爆炸清零。然后下一个季度再重新吹另一只,继续开启艰难模式。无穷无尽。
十月初,公司开了个联名的餐厅。因为要做活动,她被借调过去工作了两天,见到了许久不见的Perla。
虽然分开的时候说好了休息日约着玩,但是大家的工作都非常忙,真正能凑的时间很少。
Party结束,两人坐下来聊了一会儿,Perla很是嫉妒地说:“看你在新坑混得不错,难道你要跟Wendy变成好朋好友了吗?”
覃惟赶紧澄清:“那不能够,我永远跟你天下第一好。”
“Vivi,你现在不乖了。”Perla指控她,服务生端来酒一人分了一杯。
覃惟口干舌燥地灌了一口,“我不乖的地方可多了。”
Perlq还想继续跟她聊聊最近的生活,但是被一个电话叫走,临走前说:“你明天上班吗?不上的话一起出来吃饭?”
“行的,我下午给你打电话。”
Perla摆摆手离开了,覃惟独自在露台坐了坐。这里很繁华,风景也很好,就是室外有点冷,她坐不了多久就得走了。
她在玻璃的倒影里看见Enzo,他在跟人说话,或者说是社交。但是他永远不会应酬到自己这边来。
她还看见他的手指上戴了个戒指。
覃惟觉得这个世界可真难,在喜欢人这方面,她自动把自己比喻成一头驴,面前悬挂着永远吃不到的胡萝卜。
她简直要急死了,但越急越吃不到。
和Enzo的目光隔着玻璃门无意间碰撞,但是她没有立即躲开,看到他移开视线,才扭过头来。把杯中的水喝完,狠狠放到桌子上,小声咕哝了一句:“你才是驴呢!”
骂完,她又有点想哭了。
过了会儿,她所在的那张小圆桌对面站了个人。
Enzo竟朝她走了过来,他今天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利落的剪裁,但是覃惟一直盯着他的手指看。
“还不回去?”他隔着桌子坐了下来。
“我工作完了,不能在这坐会儿吗?”
“可以。”他点头,这边是一个露台的角落,因为覃惟喜欢让自己待在角落里,而不是众人的目光之下。
“但是我建议你早点回去,因为你喝酒了。”他只是建议,听不听他无所谓的。
覃惟这会儿不管他的审视,“上次你建议我,不要太感情用事,会影响工作。可是事实证明没有,我在Q2、Q3的业绩都做到了店内第一。”
周珏看着她,没有说话。
覃惟也没懂自己为什么忽然要说这些对他来说没有意义的东西,闭了闭嘴,却还是忍不住问:“你不表扬我吗?”
周珏用她曾经说过的话,回复她:“你的事归你的line manager管,我无权干涉,让她表扬你吧。”
“可是我努力工作,为公司赚钱了,你没受益吗?”你们老板享受的每一分优越生活,都是我们打工人的血和泪。
周珏没有见过她这一面,这话莫名其妙耍赖,倒是有点可爱,也有点可气,一阵儿没理她。
但是她那种可笑的,像看猎物的眼神仍旧在盯着他。
他手边没什么东西,在大衣兜里摸了摸,也没有,就把小指上的戒指脱下来给了她,“奖励你,回去吧。”
“你还真奖励我东西?”她惊诧道:“我说的是口头表扬就行。”
“你不想要可以还给我。”
覃惟赶紧把戒指套到自己的手指上了,给了她就是她的。
“我只是想证明,你的话是悖论,在我这里不成立。”她冷笑了一下,“你明明就是不喜欢我,却还要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让我觉得你是个好人。”男人都是很虚伪的。
“你喝醉了,我找人送你。”
覃惟先一步站了起来,绕过桌子走到他面前,“你上次误会我了,我没有想亲你,是想帮你弄一下安全带,你的鼻子往我嘴上凑的。”
这像话吗?
周珏干脆说:“你还有什么要澄清的,一起吧。”
覃惟侧着脑袋,“我今天没有携带感冒病毒,只是喝了点酒,所以……”可以亲你吗?这算不算不礼貌?
她是站着的,而他坐在高脚椅子上,腿抻着地,至少减缓了身高上的差距,他们的视线几乎持平。
覃惟说完,人就往他跟前凑了凑,保留了一定的距离,并没有完全贴上去,因为她想让他自己贴上来。
两年前她第一次见到他,紧张害怕到呼吸困难,怎么也不会想到今日是如此的大无畏。
颇有壮士赴死,日子不过了的意思。
带着酒气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你说的口头表扬,是这个意思?”
“不行吗?”她挑眉。
周珏的手捏着她的肩膀,也许一开始是想把人抵出去的,但是他没有这么做,微微侧头,印上她的嘴唇。
男女第一次接吻会带点试探性,都没有张嘴。
他的气息很干净,嘴唇凉但是很软,刚刚他们喝过酒,还有残存着酒精和甜味,不同的酒,所以是不同的果香。
覃惟的心脏跳得厉害,怕这不是真实的,下意识抿了抿,很贪婪,也并没有被阻止。而原本微凉的唇瓣随着磨蹭逐渐热了点,有更真实的触感。
为什么会接吻呢?
城市里没有善男信女。
所以,上司和下属接吻,也是正常的,对吧?
不知是谁的电话响起,他们错乱地分开,哦,是她的手机。
覃惟喘了口气,接起电话,手还搭在他的风衣上。
*
周珏走到花坛边,往楼下扫一眼,看见她抱着外套钻进出租车。
他走回来,把剩下的半杯水喝完。
过了好一会儿,叶文邵在露台的角落里找到独坐的周珏,“干嘛呢?”
“没事。”他没什么表情。
叶文邵见他没兴致,坐下来跟他说:“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什么?”
于是叶文邵打开自己的手机,点开相册。尽管刚刚的一切是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生的,但还是被人看见了,还拍了照片。
周珏眼神很冷,说了两个字:“删了。”
“挺好看的啊。”叶文邵还多欣赏了几秒。那女孩儿的脸很小,被他的手捧着,遮住了,几乎分辨不清是谁。
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得删掉。
要是流传出去,不仅会给她,也会给他带来一些麻烦。
“你不送人回去?”他有调笑的意思,更想说,为什么不跟姑娘回家。
“我原本,”他顿了下,微微叹气,“这两年不考虑感情的事。”
女人需要陪伴,但是他并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做这种事。
“她看上去很喜欢你。”叶文邵删除照片之后,觉得可惜,“多纯粹。”
周珏没有搭腔。
“其实也很简单,小女孩的感情真挚但也害怕被否定。你只需要告诉她:你不喜欢她,也不会喜欢她。她绝对会死心很快。”
“你最擅长的就是拒绝人了吧。”听着朋友的分析,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对方这样,难道不是你一直以来的纵容?”
第45章
覃惟因为喝酒, 一觉睡到大天亮,最后被一阵电话声音吵醒,“起床了没有啊?”
竟然是Perla。
“干嘛?”她揉着惺忪的睡眼看一眼时间, 才九点而已。
“出来吃饭啊!”Perla在电话里说。
“不是说我下午给你打电话吗?”覃惟都无语了,“谁家好人上午就把人约出来啊?”
“给我起!”
“姐, 你让我在休息日有种上班的感觉,这和驴在半夜里硬要起来拉磨有什么区别?”
覃惟愤怒地挂了电话, 也再无了睡意,于是起床洗漱, 化妆,挑衣服,出门。
这个时间北京已经有些冷, 但是到供暖的时间还远着。
覃惟走到铁站感觉嘴有点干, 唇上都起皮了,于是她对着玻璃把口红擦掉,重新涂上一层润唇膏。
上午十一点和Perla见了面,在她们昨天工作的地方附近。覃惟本来心情挺好的,但是上班久了, 就有种一到商场附近就想吐的感觉,这和店铺是不是非常奢华没有必然的关系。
“来这儿干嘛?”
“你昨天不是说, 想吃这个餐厅的菜吗?”Perla狡黠地挑挑眉。
“啊?”覃惟对此感到惊讶,她未免太霸道了。
品牌联名餐厅刚开业没有几天,不少网红潮人都来打卡,人气很高, 但相对的预约很难。
Perla见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神通广大的我, 搞到预约了,现在带你进去吃。”昨天来当工作人员, 今天就当上帝了。
覃惟坐下来的时候,还感觉有些不真实,挖来的米其林星厨,好不好吃不知道,但是人均消费并不低。覃惟不太自信地跟Perla叹息:“你知道吗,我的好朋友经常跟我说一句话。”
“啥?”
“山猪吃不了细糠。”覃惟倒也没有反驳,她与其在这吃黑松露套餐,不如去重庆老火锅实在。
Perla翻着精致的菜单,说:“吃不了细糠?就硬拱呗。我还不信我就吃不了。”
“谢谢你,我的朋友。”覃惟没话了,慢慢铺着餐垫,现在她要开始装腔作势,准备拍照了。
Perla约她出来主要也是想体验一下,然后拍拍照发朋友圈,工作嘛,还是要适当装点门面的。
拍完照两人才开始正常地聊天,“你过去有半年了,有没有人欺负你?”这里特指Cloe,她很担心覃惟被对方吃干抹净。
“那倒没有,如果阴阳怪气,我顶多不搭理就是了。”
Perla说:“这样做是对的,就算嘴上会开炮也要提防小人。”这个行业免不了勾心斗角,没办法,最切实的利益相争。
“不至于吧?”覃惟说道。
Perla则持有不同的意见,“你觉得不至于,是因为以前还没有动过别人的蛋糕,但今后你肯定会往上爬,就非常至于了。”
“那怎么办?”覃惟放下了叉子,认真听她说。
“不用怎么办,就是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不要违规操作。”Perla能教给她的,是自己的一些经验,也是吃亏换来的,“过手的钱财一定要留下票据;不要存侥幸心理隐瞒失误;不要擅动客人的利益即使TA跟你关系很好,一个积分都不要碰。还有,不要卖假货。”
覃惟听到最后一个觉得夸张了,“我上哪儿搞假货去?”
“事实上,真的有类似的事件,动歪心思,绝对会让你在这个行业混不下去。”Perla的做人准则,销售的套路千千万,但最基本的诚信要保持住。
“我知道了。”覃惟正了正神色。
“你是我带出来的,我当然希望你能走得高高的。”Perla看出来了,覃惟已经初露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