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时化作了兽型。
雪白的鹿,又有几分像马。身量高大而修长,赤尾在雪地里极为艳丽,看不出是小鹿的体态,终显出万年岁月过后的磨砺沧桑。
可她那双赤色的眸,却依旧纯粹皎然。
“竟是又遇见了。”鹿蜀甩了甩赤色的尾。
她的音色亦是沉静的,甚至比之浮桑还要不通感情的语气,可化作兽形后,簌棠却能从动物的肢体语言看出,她此刻很高兴。
簌棠默了一瞬,这只万年初心不曾变的小兽,也万年孑然一身。
它到底是会有几分寂寥的,因此才在重逢时表现出喜悦。
“你们这次来做什么?”鹿蜀又问。
簌棠抬眼看她,“我们去了新的灵界,得知了蛟的事。”
空气似乎阒静了一瞬。
鹿蜀轻轻眨了下眼睛,化回了人身,她偏着头看簌棠,等待她的下文。
簌棠与浮桑对视了一眼,将一切来龙去脉告诉了她。
不知何时起了风,雪山的风刺骨,吹起小姑娘毛茸茸的衣领,她发上系的龙纹金绣带也随风飘荡。
她静静听着,良久后,抿唇,又松开,“原来,他是这样死的。”
鹿蜀兽记性不好,很容易遗忘一些事。
也无甚感情。
可一句“原来”,道出她万年间的执着。关于蛟的离去,关于要镇守在宣山这件事,她从未遗忘过。
她缓缓抬起眸。
簌棠察觉她那双晶莹的眼红了,不知是原本赤眸的红光,还是眼眶微红。
“我知悉了。”她道,不同于动作的表现,她的语言还是那么无情,“你们还有什么事么?”
簌棠迟疑了一瞬。
正是这么一瞬,鹿蜀已经结束了话题,“无事,我就先走了,请自便。”
“等会儿……”簌棠还想叫住她。
可是眨眼的功夫,原地只剩雪色苍茫,哪还有那精致小姑娘的身影。
风雪重重,默然寂静,浮桑察觉簌棠的迟疑,想要询问。
然而簌棠先呼出了一口气,看了看天色,“阿浮,我们在这里留一夜吧。”
她不信鹿蜀就这样走了。
兽族总是如此,或许因为生于危机四伏,物竞天择的大自然,当它们受伤或感到危机时,就喜欢躲起来。
躲起来观望。
浮桑微顿,与他而言,早晚回魔界无甚区分,自然是点头。
*
簌棠又生了篝火,仍选在那个避风崖口憩息。
柴火噼啪声下,她显得尤为沉默。
说要在这里等一夜,其一目的自然是想再等鹿蜀好好想想,其二便是……
其实她现在心里挺复杂的,这一路去极东岛后得知信息量太大,关于莲笙,关于原身和青鸟黎珩的友情,关于仙与魔之间的斗争,关于很多很多。
起初,她只是想度过原书的危机而已。
她将关注重点放在了魔与兽的矛盾之中,以为自己解决了这个问题,加上和女主打好关系,便可安然无恙。
后来,她却发现事情远非起初所想那般简单,书中的结局不过冰山一角,隐藏于书下的阴谋才是那块深冰,而事到如今,浮出水面的真相愈来愈多。
越多,她便考虑得越多,所担的责任也愈发多。
她想用点时间缓和一下心情。
“喵~”
忽地,在她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时候,身旁传来一声极轻的小猫咪叫声。
簌棠错愕转头。
雪夜无星,沧茫雪山略显黯淡。
可毛发上盈着金光的白猫,却已然靓得如小猫神,他端正伫立,那双鸳鸯眼澄澈如日月,此刻正仰着头,静静看着她。
“阿浮,你……”她唇角轻翁。
他轻咳一声,难得错开她的眸,“……你,不是喜欢摸兽族的毛发吗?”
压低的声音,却是干净清冽的音色。
如此缓缓道来,莫名似有一点窘,又透着一分喑哑。
像引诱。
簌棠凝视了他一会儿,她差些以为,他如很久之前般失去了意识。
毕竟,除了那会儿,他根本就不会喵喵叫。
如今听他问,她又不由微怔。
那一声喵叫轻绵,在些微怔愣时,不断在她心中回响,像小猫爪轻挠,让她心里痒痒的。
漂亮的白猫见她不说话,微垂着眸,像试探般,靠近了她一步。
“簌棠。”
她下意识回应:“嗯?”
“你不想,摸摸我么?”他又一次引诱她。
“……”
若说方才只是猫爪在心上轻挠,此刻,便犹如他直接伸出肉垫和她贴贴。
没有一个铲屎官可以拒绝柔软的肉垫。
她有点忍不住了,刚要开口,谁知道小猫竟然第三次主动开了口。
他说:“你摸过的,我的毛发比任何兽族都要柔软。我…想要你摸摸我。”
“轰”得一声,簌棠脑中似有烟花炸开。
以浮桑这种性格,他这样的邀请,几乎可以具象为猫猫敞开柔软的肚皮,在地上搔首弄姿,还向你友好地眨眼睛。
而且,浮桑的话没有错。
虽然摸过许多的毛茸茸,甚至像罕见的青丘九尾狐的大尾巴她都摸过。
可摸浮桑的手感,是独一无二的。
天知道他吃什么长大的,哦他不吃东西。
但是,那毛发真的油光水滑,比丝缎还顺滑,比棉花还柔软,其中璀璨的金光还不会灭,像金粉似的,会在她的手间飘荡。
触觉与视觉双重体验,再配合他偶尔被摸得舒服了,会忍不住溢出一丝压抑的轻喘……
咳咳,撸毛手法被认可,也是一种满足的体验嘛,簌棠心想,连听觉效果也给你拉满的求摸摸,就四个字——无法拒绝。
“好好好。”她的理智已经彻底走失了,现在就是满眼视线被雪白的毛发占据,连连点头,“我摸,我摸!”
第92章 发情期
浮桑, 是察觉了簌棠的不开心。
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亦或是早已认清的心思,让他心中几乎是瞬间萌发了, 要让她开心起来的想法。
怎样, 她才能开心呢?
他很快想到了, 于是说了这些话。
他很早就已察觉,簌棠将他当成了念想。
此事倒谈不上什么愤怒抵触之情, 他的情感一向淡, 只是偶尔想来, 会从心底深处生出一丝闷。
后来, 当真见到那只来自后世叫阿福的小猫, 看着簌棠压抑着却又忍不住抬起的手, 和她愈发失落的眼神, 他心中也渐渐有一丝涩。
这种难言的沉闷, 心头萦绕的涩, 比见到她抚摸尔白时更甚。
……只是想摸摸她的小猫么?
他也可以做到。
得她同意, 白猫迈开步子, 如疾风驶过无声, 跳进簌棠怀里…的旁边。
傲娇的猫猫神, 到底是有些矜持在。
簌棠看着,不由笑了起来,又说给摸又害羞的。她舔了舔嘴唇,搓搓手, 动作极其温柔地托住他的身子,将他抱进了怀里。
浮桑整个身子都僵了。
他忍着想要跳开的冲动, 试图闭目,任她上下其手, 可是四肢踮地,一只腿都不肯屈服。
“阿浮……”簌棠见状温声道,“你放松些。”
趁着猫猫微顿的空隙,她的指尖落在他的眉心,顺着他额头的毛发细细往下,轻揉他两耳间的软骨,拂过他绷紧的脊背。
起初如蜻蜓点水,温柔触碰。
浮桑不自觉扬起尾尖,被簌棠发觉,又状似不经意拂过他的尾巴,两指轻捏。
果不其然,小猫的轻喘响起,他还轻轻“嘶”了一声。
尾巴是极其敏感的地方。
对他尾巴的触碰簌棠点到为止,又再次从他的头顶抚过,她察觉到小猫的身体渐渐柔软下来,于是力道又加大了些。
托着他两颊,轻拢慢捻,又勾起他的下巴,轻轻剐蹭。
耳畔再度响起他抑制的喘气声,伴随着小猫的咕噜咕噜声,不知怎得,这一刻,她倒是比先前摸他时平静得多。
即便他们已经互相道过喜欢,你一问我一答,你一言我一语。
——可这正是证实了,小猫单纯如斯,他的喜欢那么纯粹简单,他将她当成好朋友,好兄弟,好姐妹,好主人……
而她,还曾在脑海里想过一些不该想的,不单纯关系。
“簌棠?”便是这时,浮桑还轻唤了她一声。
猫形下,他那双异色之瞳更是晶莹,又圆澄澄的,如两颗漂亮的琉璃珠子。
此刻,他的眸还洇染着一丝迷茫,其中又映衬着苍茫天色,纯粹得不掺杂一丝杂质。
原来是她抚摸他的动作不知不觉慢了下来,他有些疑惑。
如此眼神,干净得让人想疯狂蹂躏他。
天啊,他只是一只猫猫啊!他能有什么别的心思呢!
簌棠为自己先前的胡思乱想感到羞耻,现在她看着可爱的猫眯,心都要化了。
她情不自禁地,一把将小猫揽进了怀里。
柔软又温暖的触感,在此刻体验感达到巅峰。
高傲的猫猫不再高傲,宁愿忍住本能,也要袒露柔软给她,只给她……越是这样想,她不由将他抱得更紧了。
“簌棠——”浮桑感到不舒服,忍耐着提醒她。
忽地,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敏感的鼻尖与她的鼻尖相对,簌棠闭着眼,将他举高了些,凑起唇在他颊边亲了一下。
浮桑整个猫都呆了。
她犹觉不过瘾,用脸亲昵地蹭他,咫尺相对,唇几乎是擦在他脸颊上。
终有一次,温热的气息凑在了他唇边。
柔软至极的触感,化身兽型后,五识更加敏锐,尤其是她身上萦绕的冷香,几乎浸润了他的灵识中。
不同于上次他迷茫地让她抚摸他,彼时他尚且在感知自己的心意,察觉她得寸进尺时,他下意识就跳离了她怀中。
错身而过,不经意唇触碰到,也只是稍纵即逝的波澜而已。
这次……他的眸色渐渐幽深下来。
偏偏,此时簌棠吸猫上头。
吸猫这种事是这样的,越吸就越上头,尤其是小猫还在躺平任由你蹂躏,哪个姨姨能平白无故错失这等机会?
她搂住他,脸颊轻蹭他,神情满足,几乎就要嘿嘿笑出来。
忽然,耳边冷不丁响起他沉静的声音。
“——亲够了么?”
簌棠一愣,微微俯首,视线相交,正撞入他幽深的眼眸。
下一刻,她发现他眸光轻晃,似闪过一丝清浅的光。
她的手一下落了空,搂住的小猫没了踪迹,又没找到借力点,差些往前栽去。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抵住她的肩,又顺势搂住她的颈脖,给予她支撑。
方才的光,原是他在化形。
咫尺相对,不再是可爱的小猫,而是少年如玉昳丽的面庞。
他的唇,因为拉近的距离,几乎凑在了她唇边。
这个距离太危险。
会陷入他眸间深深的漩涡中,会不小心蹭到他白皙莹润的肌肤,会……
“阿浮……”她想提醒他,此刻离得太近了。
却听他低笑了一声,笑意清淡,又透着莫名的执着,“该轮到我了吧?”
什么?
簌棠的话还没说完,下一瞬,温热的柔软忽然覆上她的唇瓣。
她睁大了眼。
他身上清幽的草木香袭来,气息如此熟悉,唇上的触感却陌生,唯有源源不断的热度传递而来。
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交织,清冷的香,与温热的唇,一起汇成了无比刺激感官的感受。
她的思绪,开始变得一片空白了。
扣住她后脑的手不断收紧,一如方才她紧紧搂住小猫的头一般,他主导着,将距离无限拉近着。
猫科动物,天生的猎手。
由猫化身的少年,太懂如何让猎物无法动弹,找到她的命脉所在,一击必得,让她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他的吻不似展露的懵懂,也不像无师自通,而是充满侵略性与试探意味。
时而勾缠着她的唇舌不放,时而又试探性松开她的唇,在她想要呼吸的间隙,又不容拒绝地重新探入。
直到,如她方才亲蹭他一般,让她身上也沾染他的气味。
“你你你你——”
良久之后,她终于缓过神来,推开了与他的一点距离。
可她的腰身仍被他搂住,她一时窘迫至极,分不出神背手去挣脱,只是与他对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