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作为近臣,坐在卫青的下首。
他今日是宴会的主角,很多人给他敬酒,白皙的脖子上也染了淡淡的粉红,眼睛却十分的清亮。
酒过半巡,霍去病上前,当着众人的面道:“陛下,我想向陛下请一道旨。”
这场宴会主要是庆功给将士接风洗尘,刘彻只是象征的喝了几杯,并未喝醉。
闻言也不觉得扰了兴致,他笑道:“哦?说说看?”
霍去病跪下:“请陛下给臣与平宁君赐婚。”
此言一出,大家并没有意外。
平宁君一开始便是霍去病身边的女奴,是通过霍去病的引荐,才能入了陛下的眼,先封为翁主,再封为女君。
若是两人早有情义,并不令人意外。
只是那些家中有女儿的大臣,见霍去病当着众人的面求陛下赐婚,只能放下想要联姻的心思。
而坐在上首的刘彻闻言一笑:“你这小子,难怪之前让你姨母给那丫头办及笄礼,竟是打这个主意。”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刘彻作为帝王,无论是世家子弟,还是庶人奴隶,都是他的子民,因此向来不注重出身。
加上息禾又是他亲封的女君,如何配不得霍去病?他自是不会阻拦。
霍去病毫不由于的点头:“臣想求娶平宁君。”
刘彻看向一旁的卫子夫和卫青:“你们觉得如何?”
卫青并无意见,他之前还想着,这小子什么时候才能够开窍呢,不曾想这小子去了一趟边塞就想明白了。
而卫子夫笑了笑,让霍去病先起来,与身边的侍女道:“请平宁君过来一趟。”
侍女道:“诺。”
息禾参加宴会的时候,其实心里就已经七上八下的,心里想着霍去病昨晚说的话,便连美酒不喝了,也不看舞女跳舞了,自顾自的把玩着面前的杯子,由于低着头,众人也看不清她的神情。
直到卫子夫的侍女叫她上前。
她跪在殿前,卫子夫问道:“去病向陛下求旨,想让陛下为你们赐婚,如此,你可愿意嫁给去病?”
息禾没想到霍去病真的跟刘彻与卫子夫请旨,息禾心里流过一道暖流。
她看了一眼对方,只见霍去病嘴角噙着笑,目光定在她身上,好像在说,你拒绝一下试一试。
息禾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她心里有些好笑,朝着卫子夫与刘彻点头:“臣女愿意。”
听见息禾答应,霍去病浑身松懈了下来。
卫子夫闻言,笑容带了一丝真心,对着刘彻道:“陛下,就给这两个孩子赐婚吧。”
刘彻抚掌一笑:“行。”
这只是庆功宴上的一个小小的插曲,而对于息禾而言,有了这一旨赐婚,她才算是真正的感受到与这个朝代有了一丝羁绊。
君无戏言,若无意外,霍去病与她……
这是息禾刚穿越的时候,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而现在却梦成了一半。
大厅里面的靡靡之音让息禾感觉有些眩晕,她走到一个僻静处,没让小水跟着。
她脑子有些乱,想一个人静静,思索未来的打算。
息禾委实是不想插手干预霍去病的人生的轨迹,唯有一点,便是李敢之死,她想避免这件事情的发生。
不过李敢是在元狩五年被霍去病射杀,这其中还有五年的时间,在这一年,刘彻还生了一场疾病,这其中的事情看起来并不简单。
息禾会在这时又想起这件事,是因为李敢出身世家,而世家沆瀣一气,她不想以后霍去病会因为射杀李敢,成了众人口中目中无人狂妄自负的人。
就在她想着事的时候,一个人站在了她的面前。
是曹襄。
今日在宴席上息禾便瞥到他了,只是不想理会,没想到这个时候他竟然会出现在她面前。
她觉得有些晦气,脸色都不好了。
曹襄扬起头,对着滤嘴,将酒壶中的酒水灌入口中。
清酒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流,隐入领口,他喉结动了动,将酒水吞咽。
息禾看着他,皱眉。
曹襄见状扯了扯嘴角,朝着她踱步走来:“如此防备我作甚?”
息禾没做声。
“我知道上次是你将我丢进了冰湖。”他站在息禾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倒是有些胆色。”
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了,息禾见他一直没有动作,以为他吃下这个暗亏了呢。
闻言,她退后一步,对曹襄更是防备。
曹襄笑了笑:“害怕我报复?放心,你现在身份地位不一样了,又得到了陛下的青眼,我自不会犯蠢。话说回来,我都有些钦佩你了,从一个女奴竟然爬到了现在的位置上,就连我,想要动你都要掂量掂量。”
她做得这么多努力,就是为了生命不受到威胁。
息禾面部表情的看着他:“毕竟我不是你这样的废物。”
曹襄脸色一变。
庆功宴结束后,霍去病就先找到息禾,把送她回家。
第76章
息禾坐在马车上,霍去病骑着马在右侧,与马车并排往府邸的方向走。
小水道:“小侯爷真好,竟还送女君回家。”
息禾撩起马车帘子的一角,偷看了一眼,敛目笑:“若是不好,我也不会心悦他。”
就是太好了,让她有不真实的感觉。
之后,两人都未说话。
到了家门口,霍去病下马,到马车面前,将息禾扶下来。
他喝了酒,身上有淡淡的酒味,却并不难闻。
息禾看着他牵着的她的手,手掌很大,手指修长,指甲被修得平整,看上去赏心悦目,若是在后世,这手都能当手模了吧。
想到这,她抿嘴笑了笑。
“回去吧。”霍去病摸了摸她的头发,“今夜我还有要事处理。”
“好。”息禾点点头。
与霍去病道别后,她带着小水走进大门,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霍去病站在青石铺成的大街上,牵着马,夜风吹散了他的墨发,整个人融入在夜色中。
她能感觉到他在看着她走进府邸,息禾忍不住又笑了笑。
直到门被门房关掉,霍去病的身影才消失在息禾目光中。
走进房间,小水道:“女君,奴婢让人给您准备热水沐浴。”
息禾有每日睡前沐浴的习惯,闻言点头:“好,麻烦了。”
小水离开,给房门带上。
息禾坐在梳妆台,铜镜映射着她姣好的面容。
她对着镜子,准备将头上的珠钗拿下。
突然,她背后一凉。
息禾瞥见铜镜中模糊的黑影,慌忙中摔在地上,躲过致命一击,而胳膊却依旧被刀刃划伤。
“有刺客!”息禾大喊。
同时,她已经将毒药握在手中。
这时刺客见一击不成,刀锋回转,再次刺向息禾。
刺客身量高大,穿着一身黑衣,就连头都遮盖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两只眼睛。
息禾想不明白怎么又有刺客想要刺杀她,她此时心中怒火升腾,脸色难看,狼狈闪躲,腿上却又被狠狠划了一刀。
见她再次躲过致命一击,这刺客却不容她多想,又朝着她攻来。
这些日子息禾虽然找了师傅学武,但也只是腿脚灵活了一些,面对刺客,她躲闪之间,肩上、手臂、大腿,都被刀锋给砍出了血,却迟迟找不到机会下毒。
此时府中的护卫听到息禾的呼救,正往这里赶来。
刺客也发现了,招式更加凌厉。
下一刻刀刺入她的肩膀,这空隙,息禾抓住时机,神情没有丝毫犹豫,手中的毒药扬到了刺客的眼睛里。
肩膀被刺穿,疼得她脑子空白了一瞬。
毒药生效,刺客弃刀,捂着眼睛哀嚎。
而这时,府中的护卫才破门而入,将刺客拿下。
小水随之赶到,急急忙忙的跑进房间扶起息禾。
见到息禾的情况,她眼睛带泪:“女君,您流了很多血,我给您找大夫。”
息禾摆了摆手:“不用担心,我自己便是大夫,流的这点血还死不了人。”
现下,她看着被护卫拿住的刺客,脸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阴沉。
息禾面无表情的将捂着肩上伤口,不是第一次受这样的重伤,疼痛却难以忍受,她额头上瞬间冒出大颗的汗珠,而汗珠正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流。
可明明疼得厉害,她却没吭一声。
众人看着息禾,突然觉得有些不认识这个平日里良善温和的主子了。
息禾捡起刺客弃掉的短刀,上面刻着文字,并非篆书,她倒是认不出。
就是这把刀,再次贯穿了她的肩膀。
上一次她被箭贯穿,还是上次。
这让息禾想到了上次被曹襄那只箭贯穿的屈辱。
她这次,又差点就死掉了呢。
这一刀,却又刚好刺在了被箭刺穿的同一个地方。这是不是在提醒她,她还不够强大?
息禾轻轻笑了一下,看着刀上的鲜血,用床幔将刀身上面的血液擦拭干净。
“女君?”小水看着她的动作,不由轻轻叫了一声。
她见到的女君一直是和善的、温柔的、可亲的,她从未见过她如此阴沉的表情。
此刻她才知道原来女君也是会生气的。
息禾并没有理会小水,她拿着短刀,一步一步走到刺客面前。
这刺客眼睛红肿,已经不能睁开,听到脚步声,他动了动耳朵。
息禾微微一笑,吩咐道:“给我按住他。”
护卫照做,将人按死,浑身动弹不得。
刺客胸口起伏,在喘着粗气,粗声道:“你这表子想做什么?”
息禾回答:“世人只道杀人的刀越锋利越好,却不知道,钝刀杀人,才最是折磨。”
他闻言,指尖不安的动了动,哑着嗓子道:“要杀要剐,随便你,老子既然敢一个人来杀你,还怕死吗?”
“你自然不怕死。”息禾轻嗤一声,“所以啊,我力气小,你可要忍着点。”
说话间,息禾将刀搭在刺客的大腿上。
众人看着她,连呼吸都便轻了,静悄悄的。
这位女君,真敢伤人吗?
他们还没有来的及反应,息禾握刀,手倾斜着轻轻往后一划,刀口只划破了刺客的皮肉。
刺客闷声一声,随机大笑:“哈哈哈!就这点力气?”
周围的护卫也是眼睛不眨,这样的伤,委实算不得什么。
“什么是钝刀子,你怕还不明白。”息禾声音低沉,仔细听,还能听到她声音中的笑意。
话一落,息禾在重复的位置,再次一划,伤口比刚才深了一些。
刺客嘴唇哆嗦了一下,依旧没有叫出声。
第三刀。
第四刀。
每一刀间隔的时间更长,也更狠。
“啊——”刺客再也忍不住,哀嚎出声。
息禾看着自己身上伤口的位置,冷冷一笑:“别急,我身上有几处伤口,我就割你几道伤口。”
却已经不满足在腿上,肩膀、胳膊、腹部、脚踝……每个地方她都照顾到。
刺客被疼晕过去,息禾便用银针刺穴,把他弄醒,好好感受她的怒火。
刺客惨叫声越来越凄厉,他浑身已经全是血,砰砰砰磕头,叫嚷着:“杀了我!求你杀了我!”
小水见状,面露不忍:“女君,这样他会死,您便查不出幕后黑手了。”
息禾脸上表情不变,随着一声凄厉的哀嚎,最后一刀,刀身带着血肉飞出。
息禾淡淡道:“啧,恶心。”
闻言,众人腹诽:“你还知道恶心啊。”
刺客已经成为了血人,疼得没了反应。
而息禾的眼睛里却毫无变化,只有冷漠,她身下是血泊,身上却未曾沾染对方的一滴血。
暖色的烛光打在她的脸上,美则美,却犹如锁魂的鬼魅。
此刻众人看着息禾的样子,感觉到一道寒凉从脚板底升起,直冲天灵盖。
众人不由想,能够封君的女子,果然不是表面这般简单。
息禾目光扫视了一圈,看着护卫中的领队道:“拖下去。”
这时,无人敢不从。
她又将刀丢给领队:“去查这刀的来路。”
领队稽首:“诺。”
众人如潮水般离开了房间,府里的女奴赶紧进房间将里面的血污清理干净。
这时,小水见过息禾的狠辣,说话有些畏颤:“女君,我给您清理伤口。”
“嗯。”息禾坐到床上,闭上了眼睛。
小水便上前小心的脱下她身上的衣服,她身上被霍去病暧昧留下的青痕已经消了大半,白皙的肌肤上,伤口十分显眼,血肉翻开,看上去极为的恐怖。
她哪怕再小心,息禾依旧疼得脸上皱成一团。
将伤口处理好之后,息禾淡淡开口:“今日之事,若是公子问起,只需说今夜进了刺客,其余的不必多说,明白吗?”
小水是霍去病准备的人,她并不希望今夜她做的事情传到他的耳中。
“诺。”小水低头。
息禾见到奴隶已经将房间打扫干净,帷帐以及床上的被子也焕然一新,她摆摆手:“小水,你出去吧,我这里不需要人伺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