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师。”周永诚熄灭了烟，叫住了他，“他们都这样叫你，我可以吗？”
沈青山转过头说：“你想怎么叫都没关系。”
“沈老师，过来坐。”周永诚挪了挪位置。
沈青山觉得和他没什么好讲的，拒绝道：“我还有事…”
“我想问问你关于你和子娟的事。”
沈青山一僵，他说：“你想问什么事？”
“子娟和你关系很好啊…”
“我们是朋友。”
周永诚微笑道：“不管怎么说，我和子娟还是夫妻…你们还是有点距离的好。”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就算结了婚的人也有交朋友的权利吗？更何况你走了这么多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子娟交个朋友怎么了？”
周永诚抬头凝视着沈青山，说道：“沈老师，你误会了，我当然说你们是清白的。”
沈青山脸色涨红，提高了音量：“什么清白不清白，我和子娟就是普通朋友的关系，我们行得正坐得直。”
周永诚半眯着眼睛，露出凶狠的目光，说道：“是吗？这段日子以来，我可是看见你们经常一起去买菜呢，这种事情只有夫妻才会做的。”
“谁规定朋友就不能一起去买菜了？”沈青山仍旧保持着风度。
“之前是我不在，我就不追究了，但现在我回来了，我才是她老公，有些事，你还是不要做了。”周永诚带着警告的语气。
沈青山顾不得风度了，他的语速很快：“你是子娟的老公？你别忘了，很多年前，你在这里已经销户了，法律上来讲子娟丧偶。”
话说完，沈青山也觉得自己今天有些失控了。
沈青山走了出去，周永诚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重新点燃，脑中思考着沈青山的话。
是的，他在这里，已经销户了，他是个“死亡者”。
不知不觉，烟烧了一大半，烫到手，他才醒觉过来。看来这个方法不行，要用另一个方法了。本来第一个方法就不怎么好，时间估计要很长，他老婆真是乱提供，果然女人都是头发长见识短的人。
烦躁死了，他把烟又熄灭。在一片烟雾中，他的脸被掩盖，看不清表情。
童豫回到乔瑞家，帮他收拾一些住院物品。来到卧室，他发现乔瑞的桌子上竟然有护肤品，难道乔瑞哥又交了个女朋友？可是乔瑞哥自从住进这里来，他没有看见有女人在这里出入。难道说乔瑞哥是…怪不得乔瑞哥的老婆要和他离婚。
其实他不歧视这样的人，只是第一次发现身边有这样的人还是很惊讶的。
他拿了干净的衣服，还有洗漱用品，要去医院之前，他妈做了粥，放在保温罐里，让他送去给乔瑞吃。
赵一娴在下午的时候去门窗店，约定好明天上门来量尺寸。她把店里的积水清扫出去，一些放在前面的碗筷已经碎了，这下又得花一笔钱。
忙活到晚上，准备回家，忽然发现自己忘了带伞。
外面依旧下着倾盆大雨，她脱下外套，准备盖在头上跑回家。
刚把外套盖在头上，孙辛迪就跑来了，她举着一把蓝色的伞。
孙辛迪今天穿着夏季校服，外面套着一件红色薄款外套，最鲜艳的色彩，在雨中是那样醒目。
赵一娴掏出纸巾给女儿擦了擦额头上的小水珠，“怎么跑来了，那么大雨。”
“我回家发现一把伞都没少，肯定是你忘带伞了。”
赵一娴有些生气：“以后就算发现我没带伞也不要出来给我送伞，那么大的雨，万一摔着了怎么办？”
“给你送伞还凶我，好心当做驴肝肺。”孙辛迪嘟起小嘴。
赵一娴亮起微笑：“你给我送伞我心里是高兴的，但是我主要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
路上，大颗大颗的雨珠不停拍打在伞上，流了下来。赵一娴举着伞，她们挤在一把小伞里，外面的世界便与她们无关。耳边，是行驶的车在鸣笛，声音此起彼伏。斑马线上，伞挤着伞，人蹭着人。
二十七年前的伞，由她女儿送来，她给自己撑上了。
第20章
她们进了院子，在门前的走廊上，把伞放了下来，两人各自抖了抖外套上的水珠。
孙辛迪说：“这雨真大，好像要一口气全下完似的。”
赵一娴踏进门里就开始叫妈。无论年龄多少，肤色什么样，只要家里的妈还在，进门先喊妈已经深深刻在了人类的习惯里。
孙辛迪把外套放在客厅的衣架上，说道：“姥姥在医院打点滴。”
“怎么回事？”
“姥姥得了流感，刘奶奶让许清宴告诉我的。”
“在哪个医院？”赵一娴听到她妈妈去打点滴，心急如焚，马上要往外走。
“哎，她们回来了。”孙辛迪看见她姥姥和刘奶奶一起进院子了。
赵一娴举着伞出去，她把伞往她妈妈那里倾斜，说道：“打点滴的伤口千万别沾水了。”
赵子娟见到女儿那关切的神情，说道：“就知道你会这样，我都不敢告诉你，你放心，我没什么事，就是昨晚…”
赵一娴打断她妈妈的话，说道：“没什么事还去打点滴？你以为我三岁小孩？赶快进来，别再被雨淋湿了。”
进了客厅，赵子娟坐在沙发上，赵一娴又去找了条毛毯盖在她妈的膝盖上。
刘丽芬看了，说道：“一娴就是孝顺。”
她心里想起自己的儿子，如果自己的儿子还在，大概也会对她这样吧，她偷偷转过身去，拭去眼角的泪水。
孙辛迪无意间瞥见了，说道：“刘奶奶，清宴让我告诉你，他做好饭了。”
刘丽芬收起悲伤之情，还好还有个孙子，他也是孝顺的。
赵一娴对着刘丽芬说：“芬姨，今天真是谢谢你。”
“有什么好谢的，你好好照顾你妈妈，我先回家去了。”刘丽芬走到走廊里撑起伞，外面的雨变成细雨了。
赵一娴倒了杯热水给她妈妈，赵子娟把热水捂在手里，暖暖的。
孙辛迪趴在那边看着她姥姥手上的针孔，问道：“姥姥，疼吗？”
孙辛迪的胆子很奇怪。小时候看恐怖片，晚上依然敢一个人去上厕所，但每当生病的时候要打针或者打点滴就会很抗拒。
赵子娟吹了吹热水，轻抿了一口，说道：“不疼。”
赵子娟放下水杯，说道：“今天乔瑞药物中毒送医院了。”
赵一娴在厨房切丝瓜，听到这话，停顿了一下，然后再继续切。
孙辛迪拨弄着她姥姥耳朵上的玫瑰耳环，赵子娟笑了：“你喜欢吗？改天我带你去打耳洞。”
“还是别了，那多痛啊。”
“不痛的，也就一秒钟的事。”
孙辛迪下意识捂了捂自己的耳朵：“虽然带耳环好漂亮，但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还是不打耳洞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只是她的托词。归根结底，她是怕痛。
她同桌在过生日的时候打了耳洞，她同桌讲这是作为从小女孩迈向少女的标志。
开饭了，今晚的菜不多，只有西葫芦花甲汤，青椒炒瘦肉。
孙辛迪盛了一碗汤，专捞西葫芦吃，“妈，你今天这西葫芦切得不够薄，太厚了，感觉没熟。”
赵一娴说：“这花甲都开了，怎么还没熟？你是嘴太挑了。”
“明明是你的厨艺下降了，怎么还说我嘴挑。昨天我们吃西葫芦枸杞汤，你就切得薄薄的。”孙辛迪给她姥姥盛了一碗，“姥姥，你尝尝，评评理。”
赵子娟不想加入母女俩的战场，她说：“天天做饭也难免有失误，就跟你考试一样，今天你觉得你考得怎么样？”
说到考试，孙辛迪落寞地坐了下来，一言不发喝着汤。
赵子娟知道最近几天孙辛迪迷上了一个明星，天天在网上给那明星控评，肯定耽误学习了。她咬下一口西葫芦，的确，这西葫芦有些厚了。
医院里，乔瑞已经苏醒，正吃着童豫送来的粥，乔瑞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医院有食堂，下次不用那么麻烦了。”
“我妈说就举手之劳的事。”童豫说，“你生病的事告诉你爸妈了吗？”
“没事，就不用告诉他们了，省得他们担心。”乔瑞有些激动地说。
乔瑞虽然醒了，可是头还是昏沉沉的，全身上下没多少力气。
童豫找了个护工在医院陪他，自己先回了家。
他把双手插在牛仔口袋里，哼着小曲。哼小曲主要是为了壮胆。走夜路，谁都怕，男人也不例外。
离小巷不远了，一辆车停在大树下，车上下来沈安安和宋宝瀚，沈安安亲吻了宋宝瀚的脸颊。
好刺眼的光芒，他想大概是因为车灯的关系。
宋宝瀚开车走了，沈安安这才发现童豫。难道刚刚她亲宋宝瀚的时候，他看到了？好尴尬。一想到这，沈安安脸上莫名泛起红晕。
童豫假装才刚到，做出遇见熟人的惊讶：“好巧啊，安安，你也在这。”
沈安安把发丝往后捋，说道：“是啊，小童，你这么晚去上班还是？”
“我刚从医院回来。”童豫把乔瑞的事情告诉了沈安安。
沈安安说：“乔瑞哥也太不小心了吧。”
巷子里很暗也很安静，两人再无话，童豫偶尔踢着小碎石。
“我到了，再见。”沈安安说。
“再见。”
看见院子门被合上，童豫在心里说了句晚安。
今年是他喜欢沈安安的第十年。
他知道他配不上她，就这样远远看着也挺好的。
童豫回到家，他爸妈也才开始吃饭，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笑意。他妈妈递给他一双筷子，让他坐下赶紧吃饭。
他妈妈说：“明天你去见个人。”
童豫刚吃了一口米饭，正在咀嚼，他说：“什么人啊，姑姑要回来了？”
他爸爸接口：“相亲。”
童豫把那口米饭活生生咽下去，说道：“给谁相亲？”
“你。”他父母异口同声。
“我？”童豫觉得好笑极了，“我才24，又不是34，44，相什么亲？”
他爸爸说：“24怎么了？24当爸的多了去了，你在加把劲，今年结婚，明年生小孩，我就升级当爷爷了。”
他妈妈说：“我就升级当奶奶了。”
“多完美。”他父母异口同声说。
童豫皱了皱眉：“我还很年轻好吗？我要想结婚会自己找对象。”
他妈妈说：“像你这种除了上班，就是在家里看球赛打游戏的人，怎么找对象？”
他爸爸说：“上次来找你的那个同事挺好的，本地人，大眼睛，长得蛮漂亮的，就是学历不大高。”
“我学历也不是很高啊。”童豫说，“当然，我没有喜欢她，就事论事。”
他爸爸说：“哪能一样吗？等以后拆迁了，你就是拆二代了。”
童豫随便吃了几口饭，觉得无趣，把碗一推，说道：“吃饱了。”
他妈妈喊道：“不管怎么说，你明天都要去。”
沈安安卸了妆，洗完澡出来，发现手机上好多宋宝瀚的消息。
宋宝瀚：宝宝，进家了吗？
宋宝瀚：宝宝那么久不回我，一定是在洗澡吧。
宋宝瀚：宝宝，明天我们去新开的那家商场逛逛，听说好多外国大牌护肤品在那商场入驻了，品牌比你之前爱去的那家商场还多。
沈安安擦了擦湿着的手，回道：好，明天我下班你来接我。
过了十分钟，宋宝瀚发来：宝宝，商场附近有一家新开的快捷酒店，听说那里的床特别大，要不然我们去试试？反正后天是周末，不用上班。
沈安安涂眼霜的手停在半空中。她的事情，宋宝瀚和他的父母讲了，他父母勒令两人分手，但是宋宝瀚苦苦坚持，甚至以死相逼，终于他父母松口，只是两人结婚的事情就没有再提过。
沈安安涂完眼霜后，回复：好。
清晨，沈安安起床，收拾好床铺，洗脸刷牙，涂上爽肤水，换上运动服，开始跟着视频练瑜伽。
半小时后，收起瑜伽垫，重新洗了把脸，护肤，化妆。
沈安安早上的时候只喝一杯水，还有一只苹果，沈青山喜欢喝粥配小菜。
饭桌上，两父女吃着饭，童豫妈妈走了进来。
童豫妈妈今天穿了一件碎花纱裙，头发也重新做过，满脸喜气，看起来是要去见重要的人。
童豫妈妈笑着说：“你们在吃饭啊，真是不好意思，挑这时候来打扰你们。”
沈青山停下筷子说道：“没事的，你有什么事尽管说。”
童豫妈妈说：“今天童豫要去相亲，他那衣柜也没什么好衣服，都是一堆卫衣，正式见人总是差了点。我想起沈老师您上次有一件黑色西装，那件倒是很体面，不知道…”
“没问题，我去房间拿给你。前几天刚在干洗店拿回来。”沈青山去了房间。
童豫妈妈说：“那可真是多谢沈老师了。”
沈安安不相信地说：“童豫很年轻，这么早要相亲了？”
童豫妈妈说：“早结婚早安定。”
沈青山把西装拿给童豫妈妈，童豫妈妈小心翼翼接过去，说道：“沈老师，童豫穿过后，我会把衣服送去干洗店，弄干净了再还给你。”
“没事的，一件西装而已，你不用那么客气。”沈青山说，“女方是什么人？”
“童豫他爸老厂长的女儿。”童豫妈妈笑得眉毛都要飞了。
沈青山抿了抿唇：“朱厂长？他不是因为工厂倒闭跑了吗？又回来了？”
“是，全家刚从A国回来。”
“听说他当初欠了一屁股债。”
“近几年都还完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是有不少家底。”
沈安安切着苹果，心里想到这个朱厂长不就是娴姐之前工作的那个厂子的老板吗？当年可是拖欠了娴姐还有孙丰好几个月工资的。厂子一出事，朱厂长就带着全家跑A国去了。记得那时候童豫的爸爸天天都把朱厂长一家挂在嘴上骂，没想到现在倒快要成为一家人了。
童豫妈妈回到家就催着童豫起床。
童豫妈妈说：“你倒是快点啊，时间快来不及了。”
童豫不情愿从床上起来，他妈妈拿着西装进来。
童豫说：“怎么会有西装，而且这西装好熟悉。”
他妈妈说：“找沈老师借的。”
“沈老师？”童豫叫喊着，“你找谁借也不能找沈老师借。”
看来沈安安一定知道他要相亲了，估计要笑话他了。
他妈妈白了他一眼，说道：“你个傻孩子，不找沈老师借，找谁借？你表哥那衣服你也穿不下。”
他妈妈又吐槽道：“他天天做运动，练块头，好家伙，把自己练进医院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