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干嘛?”
李秀秀一边绑着麻花辫,一边看向门口的魏清,“我在梳头啊,你看不出来吗?”
魏清蹙眉,“我觉得你那个方法不可行。”
李秀秀不以为然地说:“你要是有更好的方法也可以说出来给我参考参考嘛,你又不说话,以为自己是哑巴吗?”
魏清走到李秀秀身旁,他俯身撑到桌子上,“我没有其他的办法,但是你能不能换个法子,你的方法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李秀秀有些不自在地往旁边坐了坐,“你稍微离我远一些,有点成年人的边界感,不要悄无声息地靠近。”
魏清蹙眉,神情不解地问道:“你在害怕?你既然害怕为什么还想出那种法子来?就因为想去城里?你要是帮了赵晓娜,而赵晓娜不帮你呢?你怎么办?”
李秀秀欲盖弥彰地取过梳子理着发尾,“话不是这么说的啊,即便没有赵晓娜,村子里出了这种事情也应该把那个人找出来不是吗?到时候赵晓娜不帮我,我也就认了。还有,我们认识没有几天啊,我们之间到底还是不熟的,你贸然地靠近我当然会害怕啊。”
魏清神情无奈地看着李秀秀,“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你的担心是不是有些过度了?”
李秀秀见魏清脸上隐隐有些怒气,耐心解释道:“倒不是害怕你这个人,性别上的差异而已,男女之间有难以弥补的体型插和力气悬殊,而且男性普遍爱面子,我知道你不愿意的原因,毕竟我们还是名义上的夫妻嘛,如果真的发生了那种事情,你会觉得自己面子上无光也是正常的,这些我都理解。”
魏清怒极反笑,“你理解这些你还去做?”
“因为你不理解啊,算了,我跟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李秀秀叹了一声,她拿起放在床上的簸箩准备外出,“我觉得有空还是把这个婚离一下的好,毕竟我们之间确实没有什么感情,也不是那种能够产生感情的人,而且我也不愿意受你的管束,婚姻既是枷锁又是累赘,让人心生烦闷,如果你以后需要我的帮助,我还是很乐意帮助你的。”
李秀秀说完便走了出去,她觉得跟魏清这种人说话十分的压抑,她还记得自己的爷爷也是个十分大男子主义的人,在爷爷奶奶年轻的时候,家中的大事小事都是一家之主说了算,甚至是家暴都是见怪不怪的事情,邻里邻居都觉得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一个男人收拾自己的女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连清官都难断家务事。
而且李秀秀的爷爷并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只是放不下身段,抹不开面子,觉得如果不这样做有失尊严,在他的认知里,李秀秀的奶奶只能做自己的附属品,而且要不遗余力地发挥出属于妻子的每一点价值,循规蹈矩着,墨守成规着,不允许与“贤妻良母”有半点的偏差。
这也是李秀秀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直单身的原因,因为一个自以为是的男人是很难理解别人的想法的,不仅如此,薪资的差异也成了家庭地位悬殊的来源,是衡量家庭地位的一根量尺,即便是一个女人年薪百万,但是只要她不结婚生子,不去实现一个女人的价值,也是会有人觉得她是不完美的。
但是,李秀秀觉得当别人只把她当做一种价值,必须要去实现,要去体现的时候,她希望自己能把自己当做一个人,她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要去追求自己想要追求的一切的,她可以在一个时间段选择一个尊重理解她的人,生一个可爱的小孩子,她也可以选择去创业,南下打拼,只要那是李秀秀自己的选择,她就是愿意的。
魏清从小就生活在这里,与她原来的时代隔了一个世界几十年的光阴,所以李秀秀理解他的想法。
李秀秀闷头走到了河边,今天太阳不错,她在垂柳下选了一个阴凉处,开始纳着那双厚厚的鞋底,她本来是想着在河面上凿开冰,然后把簸箩里的东西全倒进去的,但是想起魏二婶子那副总是挑三拣四的嘴脸,李秀秀还是想规避一下这个麻烦的。
何云和李梅花结伴而来,正准备搭别人的车去镇上买点过年的年货,顺便看看有没有新奇的玩意,却在河堤看到了拿鞋底出气的李秀秀。
李梅花上前拍了拍李秀秀的肩膀,“秀秀干嘛呢,跟我们去镇上玩吗?”
“是你们啊。”李秀秀说,“我就不去了,你们两个去吧,我还要纳鞋底呢。”
李梅花看了看李秀秀手上的针,又去翻了翻一旁的簸箩,“针锥呢,你这样纳鞋底,针不废,你的手也要废了,你婆婆没给你啊。”
何云伸手拍了一下李梅花,她伸手把秀秀拉了起来,“走吧,我们去镇上玩,去买把针锥吧。”
李秀秀摸了摸口袋,脸色有些窘迫地说:“可是我也没带钱啊。”
“没事,我们两个带的钱多,你喜欢什么尽管说,到时候再给我们也不迟啊。”
何云说完便拉着李秀秀站了起来,又让李梅花拿上了簸箩,三个人乘着要去镇上办事的牛车,直到黄昏才回来。
李秀秀帮两人拎了个包,到村口时才分开,她看了一眼簸箩里的针锥,欢欢喜喜地往回走着,嘴里甚至忍不住地哼上了小曲。
魏清回来得晚了些,临近年底供销社要汇总账目,忙得很。
李秀秀坐在床边纳着鞋底,有了针锥的辅助,这鞋底纳起来轻快多了,她听到房门响动便头也不抬地说:“回来了,晚饭放在锅里了,饿了的话自己去热一热。”
魏清看了眼李秀秀手上的那把新的针锥,旧的放在魏二婶子的屋里,他昨晚去拿红花油时看到了,之前还以为在李秀秀手边的簸箩里。
魏清从抽屉里取了些钱出来,然后递给了李秀秀,“之前是我疏忽了,这些钱你先拿着用。”
李秀秀闻声抬头,她毫不犹豫地伸手接了过来,“正好今天用的是何云的钱,等明儿还给她,这些就当我借你的,以后会还给你的。”
魏清说:“不用了,所有的钱和各种票都在这个抽屉里,以后我需要用的时候跟你要。”
李秀秀停下了手中的活,她将鞋底放在一旁的簸箩里,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魏清,“为什么?”
魏清挠了挠头发,“我想听你说说你的想法。”
李秀秀挑眉,她扬了扬小巧的下颌,“怎么,你喜欢我啊?你见识的人太少了,随便一个与众不同的就喜欢的话,到时候出去会很吃亏的,毕竟你以后考上了大学,能认识到天南海北的姑娘呢。”
魏清垂着头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李秀秀拍了拍手上的线头说:“那就更不需要了,做好自己就好,听什么别人的想法和意见,你也没做错什么,我能理解。”
魏清抬头看着李秀秀,神情担忧地说:“我怕你有危险,如果我出现的不及时,秀秀你又该怎么办呢?”
“可是我想不到其他的办法了啊,不如就试一试吧。”李秀秀起身走了出去,等到了门后她又转过头说:“小清哥,谢谢你关心我。”
魏清长长地叹了一息,他拉开抽屉从层层的书本和杂物底下翻到了一个硬皮的本子,翻开那个硬皮本子,中间夹着一张小小的照片,魏清神情有所留恋地抚摸了一下那张照片,听见门响后便迅速收了起来。
李秀秀端着碗走了进来,然后反手将门关好,将那手中的碗放在桌子上,今晚晚饭是清炒菠菜和窝头,她将手上的筷子搭在碗沿上,“快吃吧,要凉了。”说完,她又从暖水瓶里倒了热水放在一旁。
魏清咬了一口窝头,“晚上,一会你想怎么做?”
李秀秀说:“准备落单呗,行就行,不行的话就想他法。”
魏清点了点头说:“我跟你一起。”
“当然了,我这个计划没你不行啊。”说完,李秀秀便坐回了床沿上,她看了一眼手中纳鞋底的针锥,打算一会拿这个东西去防身,她也不能把自己的人身安全全都交到魏清手里。
两人等家里人都睡下了才悄悄出门,魏清伸手将大门关好。
“我往前走五十步你再跟上来。”
魏清低声问道:“你想往那边走?”
“赵晓娜出事的那片玉米地。”说完,李秀秀便揣了手往村外走。
两人出来的时候晚了一些,李秀秀觉得可能是自己心里装着事情的原因,她觉得今晚格外的冷,掌心被冷汗浸湿,都被她不动声色地抹在了针锥上。
李秀秀直到走过村口的那座小桥,才觉得身后似乎有人跟了上来,她周身顿时紧绷了起来,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
但是,李秀秀听着身后那人的脚步十分得利索,不像是腿上有疾的样子,应该不是二麻子,她便想回头去看那人到底是谁,还不等她停下脚步,却被一股大力甩到了一旁的草垛上。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压到了李秀秀的身上,不由分明地开始拉扯她身上的衣服,亲吻她的脖颈。
李秀秀怔愣了片刻,那人的一只手已经揉到了她的胸口,另一只手准备脱她的裤子,她回过神时已经将手上的针锥刺入了那人的手臂上。
男人痛呼一声,正准备跑便被赶来的魏清制服在地。
李秀秀捂着胸口起身,抑制不住地反复换气,她觉得胸腔里的心脏砰砰地跳着,一脸惊恐却感慨着这人是不是疯子,力气也太大了吧。
“冯志强?”
魏清打开手电筒照了一下男人的脸,却发现这男人是知青所里的知青,他屈膝压倒冯志强,然后去看李秀秀,“秀秀,你没事吧?”
冯志强突然笑了起来,“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魏会计家的小媳妇,这小细腰小屁股的,胸又大又软。魏会计,你好福气啊,你们夫妻两个这么晚了不滚被窝,跑这玉米地来干什么?莫非也想体验一把偷情滚玉米地的乐趣?”
李秀秀上前照着冯志强的手臂踢了一脚,神情愤愤地说:“你可真敢说啊,一会把你送到村主任那里去,我看你还敢不敢这么说。”
李主任半夜被人拍门拍了起来,他披着衣服急急忙忙地前来开门,“谁啊,这么晚了,还让不让人睡觉啊。”
魏清见李主任开门,直接将冯志强推了进去,面色铁青着说:“我今天是想请主任主持个公道的,这人非礼我媳妇,这账怎么算?”
冯志强//奸笑着说:“开什么玩笑,分明就是你媳妇耐不住寂寞,半夜约我去玉米地,不小心被你抓了个正着而已,要抓起来判刑,得抓我们两个人才行。”
李主任大惊失色,他看了一眼魏清身后的李秀秀,暂时先将三人请进了屋里。
李主任看了一眼躲在魏清身后不出来的李秀秀,着急地在屋里转了几圈,“你们......你们这事闹的,想怎么办吧,毕竟这事说出去谁的脸上都不光彩。”
李秀秀闻声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忍不住腹诽道,这还是村里的主任呢,干脆叫和稀泥算了。
魏清神情阴沉地说:“这种人怎么能留他在村里,指不定有多少姑娘被他祸害呢,该扭送公安局就要扭送公安局,该判刑判刑。”
冯志强吊儿郎当地坐在一旁,“胡说,我就看上了你媳妇一个,还没怎么样呢,再说我们两个情投意合,你怎么把我扭送公安局啊,不如把你媳妇给我吧,我一定好好疼她。”
李秀秀反驳道:“你胡说,我根本不认识你,有小清哥在这里,我会看得上你这个臭癞子?你哪一点能比得上小清哥,我呸!臭不要脸的玩意。”
冯志强倏地站了起来,他指着李秀秀怒道:“小娘们儿,你说谁是臭癞子,你再给我说一遍。”
“说就说。”李秀秀继续道:“臭癞子,王八蛋,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什么德行!还说我认识你,就你这种的放在街上,我都不稀得看一眼,还我约你去的玉米地,你脸怎么这么大呢?我约你去玉米地,我拿针锥刺你,我看你是忘了疼了吧。”
冯志强这才想起自己手臂上还有伤,他伸手摸了一把,之间丝丝缕缕的血沾着手掌上顿时大喊大叫了起来,“血!啊!血!快给我包扎!快给我包扎啊!”
“就让你先疼着吧,我还有其他的证人呢。”李秀秀看向一旁的李主任,“麻烦李主任去知青所找赵晓娜过来,今晚的事情千万别声张。”
李书记应了下来,他嘱咐魏清道:“你看着这家伙点,别让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说完,他便扣上棉帽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李秀秀将李主任走后,才换了副神情慢悠悠地从魏清身后走出来,她先是找了把凳子坐了下来,不慌不忙地捋了捋自己凌乱的头发,“你是叫冯志强对吧,你也不想一辈子留在农村吧。”
冯志强扬了扬下巴说:“废话,你什么意思?想私了?说吧,你们想要多少钱。”
李秀秀笑着说:“这个时候居然还想着私了,想离开农村啊,把你移交到公安局不就离开农村了吗?你觉得呢?”
第八章
◎魏清同志,风浪越大鱼越贵◎
冯志强神情一愣,接着破口大骂,“你这女人是不是有病?”
“我没病啊。”李秀秀不以为意地说,“我们之间的事情,你可以拿钱私了,但是赵晓娜的事情,可就不是你能私了的了,而且我有小道消息,上面在安排知青返乡,你这个样的,大概一辈子就留在农村了,不留在农村,也一辈子在局子里度过了。”
冯志强神情不解地说:“这件事跟赵晓娜有什么关系啊?是陈荷秀让我来教训你的。”
“啊?”李秀秀神情震惊地看了一眼魏清,随即又追问道:“为什么是陈荷秀,我跟她无冤无仇的,甚至只见过一面。”
冯志强说:“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她说只要让你脸上无光,被人唾弃,让我做什么都行,而且这种事情我不吃亏,你也够呛敢说出口。”
恰逢赵晓娜进门,她神情惊讶地看了一眼冯志强,随即又看了一眼李秀秀,讪笑着说:“秀秀,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那个欺负我的人是个跛脚,我是不是忘记跟你说这件事情了?”
李主任狠狠地拍了一下大腿,“那人是二麻子,现下跟王寡妇好着呢。晓娜啊,你跟叔说说,他怎么招惹你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能忘记?!”李秀秀倏地站了起来,她又扭头看了一眼冯志强,“李主任,无论是二麻子还是冯志强,这两个人都不能放过。”
赵晓娜羞愧地低下了头,她绞着衣角说:“那种事情多可怕啊,我也是现在才想起来的嘛。”
李主任点了点头,“行,我去找几个年轻人把冯志强和二麻子看管起来,明天就叫人送镇上的公安局。”
随后,三人便离开了李主任家,留下冯志强一个人在屋里不满地咆哮。
李秀秀和魏清将赵晓娜送回了知青所。
临近小院时,赵晓娜突然开口道:“魏会计,我能不能单独跟秀秀说会话?”
魏清点了点头,“我没问题,你问问秀秀。”
赵晓娜脸色先是一惊,随后祈求般地看向李秀秀,“秀秀,过来嘛,我跟你说点悄悄话。”
李秀秀点了点头,跟着赵晓娜走得远了些,“你要说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