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秀迅速爬了起来,她扶着何顺年的肩膀嘱咐道:“今天的事情千万不能跟别人说,知不知道?赵晓娜可是个姑娘家,你可不能随便破坏别人名声。”
何顺年笑着说:“知道了,你还不放心我吗?我又不是什么大嘴巴的人。”
李秀秀打了个哈欠,在魏清的搀扶下从驴车上下来,并朝着何顺年摆了摆手跟他道别。
“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魏清说:“我听说你跟二麻子起了冲突?没事吧?”
李秀秀在魏清面前转了个圈,“没事啊,好着呢,供销社这么早下班吗?”
“你忘了早上的事情了?我刚去扎好玉米秆屋,现在回去拿东西,顺便把我哥背过去。”魏清说,“听别人说早上走时赵晓娜脸色不太好,你钱带够了吗?”
李秀秀这才发现村里家家户户都都往外搬东西,她面色尴尬地挠了挠脸,“没有,好在何顺年带够了钱,要不我们两个就留医院抵债了。”
魏清眉心一拢,神情有些不悦地说:“秀秀,何顺年家是外迁至山岗村的,据说祖上一带经商,你以后还是少跟他来往吧。”
李秀秀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随即推开大门走进了院里,她正准备回屋拿东西,却看见魏二婶子从北屋探出头并出声喊住了她。
“秀秀,你过来一下。”
李秀秀一头雾水走进了北屋,却被一根从天而降的鸡毛掸子打中了大腿。
魏二婶子一边怒气冲冲地说着,一边抡着鸡毛掸子打李秀秀,“你这个小荡//妇,居然敢偷男人?你不要脸,我们魏清还要脸呢!”
李秀秀震惊地瞪大了双眼,“我什么时候偷男人了?”
魏二婶子指着李秀秀说:“你还敢狡辩,我都听别人说了,你跟那个叫冯志强的知青,你们在地里干什么坏事了?你才刚嫁进来今天啊,就忍不住出去偷男人?我打死你这个小荡//妇!”
魏清闻声连忙冲进来抱住李秀秀,替她挡了几下,“娘,你不能打秀秀,不是秀秀的错。”
魏二婶子推了魏清一把,“你给我滚开,你这个有了媳妇忘了娘的东西,她背着你出去偷男人,你头顶都绿了,还在替她说话,你不要这个脸,我们老魏家还要这个脸,你让街坊邻居怎么看我们?当初是觉得李秀秀老实,又勤劳能干,娶到家里来真是大变样,居然还会偷男人!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娶个知书达理的知青!”
魏清为难地看了一眼李秀秀,随即对魏二婶子说:“娘,你听我解释。这件事情全是冯志强的错,跟秀秀一点关系都没有。秀秀年纪小,有了身子反应大,那晚实在是难受得受不了了才准备去医院,我当时也在呢,就落了秀秀几步远的距离,是冯志强的错,跟秀秀没关系。”
李秀秀震惊地看向魏清,觉得这小子怎么撒谎都不带脸红的,她低着头揉了揉手臂上被打痛的地方,在魏二婶子眼里却像是委屈到了极致。
此话一出,连魏二叔都放下了手中的烟杆,目不转睛地看着李秀秀。
“呀,秀秀!”魏二婶子扔掉手中的鸡毛掸子,一脸惊喜地绕过魏清抓住了李秀秀的双肩,“秀秀,魏清说的是真的吗?”
李秀秀看了一眼魏清,忍不住腹诽道这怎么可能啊,即便是结婚第一晚中招也不可能现在就有感觉啊,魏清这不是在救她,这是给她扔了个更大的烂摊子,但是她不想接这个摊子,只能默不作声地看着魏清。
魏二婶子只当李秀秀是害羞了,慌忙拉着她坐了下来,“秀秀呀,这前三个月马虎不得,你以后想吃什么啊就跟娘说,娘给你做。”
魏二叔整日紧绷的脸也有了一丝缓和,“好哇,咱们老魏家终于要添丁了。”
李秀秀维持这表面的微笑,心里恨不得把魏清千刀万剐,十个月之后她到哪里给他们老魏家整个孩子出来?
魏二叔出声道:“行了,先收拾收拾东西去空场吧。”
魏二婶子拍了拍李秀秀的手,笑着说:“先去空场,先去空场,等咱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地躲过这场灾难后再庆祝也不迟。魏清,去把你哥背上。”
魏清点了点头便准备出门,李秀秀也急忙跟了上去,前脚刚迈过门槛,手便已经掐上了魏清的后腰。
“你可真行啊,孩子的事情既然是你提出来的,那就应该由你来解决,混蛋啊!”
李秀秀越说越气氛,手上的力气不免加重了几分。
魏清反手拍了拍李秀秀捏在他腰上的手,“行了,走一步看一步,你先把手松开,很疼。”
李秀秀松了手,“说什么屁话呢,我掐的是你的棉袄,根本没掐到你的肉。”说完,她便转身走进了屋里,将提前准备好的被褥和防潮帆布取了出来。
魏二婶子见状便急忙喊李秀秀停下,“四喜,你帮秀秀拿一下,她刚有了身子不方便。”
四喜看了一眼李秀秀,眼里流露出一丝的羡慕,随即轻声道:“秀秀,我来帮你拿东西吧。”
李秀秀见状慌忙摆了摆手说:“不用不用,不用麻烦嫂子了,我能提动的。”
魏二婶子闻声劈手夺过了李秀秀手中的东西塞给了四喜,并出声责怪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给你嫂子拿着又累不到她。”
李秀秀有些愧疚地看向四喜,心里给魏清狠狠地记上了一笔,随后便跟在一家人后面走了出去。
空场上已经扎了不少的玉米杆屋,李秀秀围着这个可以称为屋的东西转了一圈,怀疑只要稍微大一点的风估计就能把这个东西吹散。
所谓的玉米杆屋不过是用晒干的玉米杆子堆了个三棱锥,像帐篷一般用粗麻绳捆住顶部,然后在固定在钉入地下铁锥中。
李秀秀叹了一口气,从玉米杆屋的门里钻进去,将防水布扑在其中防夜晚的凉气。不过,她坐在其中看着四处漏风的玉米杆屋,似乎这个防水帆布铺不铺的也无所谓。
李秀秀再次叹了一口气,心中大喊道,现在的地震检测技术需要进步啊,赶紧发展成手机电视播报哇。
魏清钻进了玉米杆屋坐在了李秀秀身侧,“叹什么气呢?”
李秀秀见状背对着魏清躺倒,拨弄着面前的玉米叶子玩,“你说说你怎么不娶那个知书达理的知青啊,娶我干嘛?还给我找这么大一麻烦。”
魏清说:“我娘让我娶的你。”
李秀秀冷笑了一声,随口讽刺道:“原来你还是个妈宝男啊,这么听你妈妈的话。你妈妈让你娶谁,你就娶谁,你没有自己的主见吗?”
魏清说:“主要是我也想娶你。”
李秀秀震惊地瞪大了双眸,她扭过头看向魏清,“为什么?就因为......不对啊,就算是你之前因为不明原因认识我,也不可能娶李秀秀啊,她跟我又不是一个人,而且谁知道我会穿过来,难道你还喜欢搞替身文学?”
第十章
◎魏清同志,请不要打直球◎
魏清见状便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外面出神。
李秀秀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气鼓鼓地说:“又是这样,一说起这件事来就装哑巴,你干脆不要叫魏清好了,叫魏哑巴好了。”
魏清看了一眼李秀秀,又望着玉米杆屋外面的一方天地出神,片刻后才说:“两年前,我生了一场病,高烧不退。不知道烧傻了做梦还是真的到了一个地方,我在一个非常发达的地方遇到了一个叫李秀秀的女孩,我和她第一次见面是在一所大学的溜冰场内,她说她要早起训练,来应对一周后的花滑比赛。”
李秀秀猛地爬了起来,她上前捧着魏清左右地看了看,不确信地问道:“原来那年爽约的人是你,你确定那是两年前的事情吗?我参加学校的花滑比赛可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
魏清点了点头,“我确定,我今年二十,生病高热也是在十八岁。”
李秀秀顿时来了精神,语气激动地问道:“所以说如果我也生一场大病,发一场高热的话,那么我也可以回到我自己的世界里去!”
魏清眸光微暗,他摇了摇头,然后伸手拉下了李秀秀的双手,“我不知道。”
李秀秀兴致冲冲地搓了搓手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已经在规划怎么生病然后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里去了。
魏清看着李秀秀,神情认真地说:“秀秀,我很感谢那段时间你对我的照顾。”
李秀秀摆了摆手,漫不经心地说:“小事,我这个人就是有爱心,遇到流浪的猫猫狗狗我也会照顾的,更何况是个人呢。”
魏清试探地着说:“但是,秀秀,我想照顾你,我们好不容易才见面的,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不要回去你原来的那个世界,或者你要是能找到回去的方法,能不能也带我一起过去?”
“啊?你这个人也太直球了吧。”李秀秀神情震惊地看着魏清,她伸手碰了碰魏清的额头,“你也没发烧啊,怎么说起胡话来呢?恋爱脑可要不得啊,你的爸爸妈妈哥哥嫂子都在这里呢,你的家也在这里啊,为什么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啊,那个地方你一个人也不认识,你不会害怕吗?”
魏清轻轻地一笑,“秀秀,你初来的时候也一定很害怕吧。”说完,他便轻轻地碰了碰李秀秀的手。
李秀秀见状迅速把手抽了回来,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魏清,咬了咬嘴唇说:“我这个人适应能力挺强的,不是特别的害怕,但是我们不一样啊,你当时才十八岁,肯定比我害怕吧,而且你现在也不大,你还是不要想一些有的没的了吧。”
魏清闻声便一言不发地低下了头,片刻后才说:“再次见到你,我真的很开心。”
“小事,不用一直放在心上的。”说完,李秀秀便走出了玉米杆屋,她刚刚要紧张死了,每次有男生跟她告白,她都紧张的要死,这个毛病一直都没有改变过,归根结底是因为李秀秀一直不懂得如何拒绝那些她不愿意的感情。
魏清这个人模样长得俊俏,浓眉大眼的中式长相,个子也高,但是对于李秀秀来说,终究只是一个二十岁的弟弟,就像她上下班的路上,偶遇大学中的男孩子,也只会心生欢喜地感叹一句青春洋溢,并不会产生什么其他的感情。
李秀秀是一个年近三十岁的人了,她更看得更重的是精神与利益,而不是一些虚无飘渺的承诺,即便是魏清对她也不错,但是她觉得那更像是一种将两人捆绑在一起后不得已而体现的责任,李秀秀不喜欢难为自己,也不希望别人因为自己的事情而为难。
李秀秀想到这里,重新钻回了玉米杆屋,魏清见状便往一旁挪动了一番。
“怎么了?”
李秀秀说:“陈荷秀,冯志强说的那个女知青是这个名字吧,我记得我去供销社找你的那天中午,那个和你谈话的女知青是不是就是陈荷秀?”
魏清点了点头,“她是叫陈荷秀。”
李秀秀在魏清的对面坐了下来,“她是不是对你有意思,要不为什么指使冯志强污蔑我?”
魏清蹙眉,“这个我不知道。”
李秀秀笑着调侃道:“你连这个都看不出来,还说喜欢我呢。”
魏清不认同地看着李秀秀,解释道:“可是我看着你,眼里怎么还能看得到别人?”
李秀秀震惊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讪笑着说:“你这说话一套一套的,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又是要照顾我,又是眼里只有我的。”
魏清抿了抿嘴唇,“所以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李秀秀干巴巴地笑了几声,随即准备起身往外走,她还欠何云一个针锥的钱,必须要去还给人家,“你这人怎么总喜欢说些让人为难的话。”
魏清伸手拉住了李秀秀,神情严峻地说:“愿意就说愿意,不愿意就说不愿意,这有什么好为难的?你拒绝了我,以后我便不再想着你了。”
李秀秀挣了挣自己的手,发现挣不出来后便重新坐了回来,“我更希望两个人之间是有感情的,而并非是因为其他的什么事情。或许因为我曾经救济过你,你年纪还小,或许把感激当成了爱情,这两种感情是不一样的,你不能搞混了。”
李秀秀说完这句话时,她看到魏清的眼神变化简直想扇自己两个耳光,直言爽快一直是她想要获得的品质,但是她确实沾染上了成年人的一种臭毛病,话不说满,留有余地,总保留一丝希望给别人,但是这对于和她对话的人实在是太残忍了。
或许是李秀秀心里活动太过于激烈,所以她感到鼻子一热,接着一股热流涌出,她手忙脚乱地擦了擦鼻子。
“别乱擦。”魏清伸手捏住了李秀秀的鼻子,“流鼻血了,先回去洗洗吧,反正地震也不是说来就来的。”
李秀秀笑了笑,瓮声瓮气地说:“怎么会有地震,不会有地震的,放心好了。”说完,她便在魏清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两人往家走去。
魏清从井里打了些清水,随后又从暖水瓶里倒些热水掺温。
李秀秀吸了好一会手上的血迹,直到鼻腔停止流血整个水盆里的颜色都变成了红色,她看着盆子里的血水,觉得这次鼻血来势匆匆有些奇怪。
魏清面色有些凝重,他端起水盆泼掉其中的血,“怎么会流这么多血?”
李秀秀安抚地笑了笑,“可能是因为天气太过于干燥吧,问题应该不大。”
魏清的说话语气和方式让李秀秀又想起了自己的爷爷,其实李秀秀小时候特别害怕生病,但是她身体又虚弱,平均一年之中感冒发烧一次,几乎成了爷爷奶奶的负担。奶奶还好,总是会细心地照顾她,而爷爷总会说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话,但是事实就是她也不想得病,谁不希望有一个健健康康的身体。
父母总喜欢把自己对于无能为力的事情的愤怒,和对不是自己擅长范围内的恐惧推到孩子身上。
李秀秀小时候又不是村子里的皮孩子,又不喜欢下水摸鱼游泳,做些偷鸡摸狗之类的勾当,只是生病了,又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可是等待她的却永远都是指责的语气。
魏清将水盆冲了一遍,随后便用手背贴了贴李秀秀的额头,关切地问道:“你现在什么感觉?有发热或者不舒服的地方吗?”
李秀秀摇了摇头,“只是有点头晕,我坐一会就好。”说完,她便在院子里寻了个洗衣服用的小板凳坐了下来,她现在可难受了,不仅觉得浑身发虚冒冷汗,而且觉得恶心难受得想哭。
魏清回屋拿了块毛巾给李秀秀擦了擦手和脸,“这么冷的天,你不是最爱惜手和脸吗?如果沾了水不擦干净的话,容易皲裂,要不要吃块糖?”说完,他便从口袋里摸了几块水果糖出来。
李秀秀摇了摇头,她蔫蔫地低头伏在自己的胳膊上,“我不太舒服,想自己待一会,你不用管我。”
魏清矮下身体来问道:“你希望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吗?”
李秀秀吸了吸鼻子,从口袋中摸出张钱递给了魏清,“这样吧,你帮我把针锥的钱还给何云吧。”
魏清摇了摇头,他把李秀秀的手推了回去,“这些钱你拿着用,我这里还有。”
李秀秀看着魏清一脸关切的样子,觉得多少跟她记忆中的那个模糊的小孩有些重叠,她伸手戳了戳魏清的额头,“瞧你这个傻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