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和穿越笔记——沈慢慢【完结】
时间:2024-03-18 17:13:57

  等他们祭拜完,陈小粥麻木地问:“你们是来嘲笑我的?”
  他们明明是来祭拜陈粟的,但她就是看出来了,沈芜是来嘲笑她的,嘲笑她不如她。
  她悠悠地抬脸,用一种极尽恶意极尽无情的眼光去瞧她。
  “在你着手买米票那天,我已经嘲笑过了。”沈芜没有让她失望,轻声答道,“今日只是来祭奠她的。”
  陈小粥别过脸去,“嘁”了一声:“不用你假好心。”
  她应恨才对。
  恨她为了长姐,找她替嫁。
  “在我眼中她是一位病死的可怜人,我同情她,便来祭奠她罢了。”沈芜并未被她激怒,淡然说道,“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不该以贫弱区别,不该以身份区别,在死亡面前人人平等,陈粟很无辜,我也很无辜,燕娘很无辜,百姓更无辜,希望你能及时收手弥补,不要让更多的人受牵连。”
  李危扯住她的手腕子,不让她过多停留,他如何看,就如何膈应。
  当初三公主在清河郡诸姓中挑中陈氏,陈氏递上了好几位小姐的画像,不知为何,她偏偏挑中了荆州府陈氏的陈粟,便将陈粟的画像交给他,他瞥过一眼。
  不是不愿多看,只是他知道这门婚事轮不到他来挑拣,所以看得也就敷衍,没在意长相。相比陈小粥是认定他见过陈粟的画像,所以才千挑万选找了与陈粟相似的沈芜替嫁。
  如今一想到棺材里躺着一个长得与沈芜酷似的人,他就膈应。
  更让他膈应的是,婚书上还是陈粟的名字。
  要不是沈芜要来吊唁上香,他是不愿露面的。
  临走前还瞪了一眼灵位上“陈粟”两个字。
  陈粟的灵堂只摆了一日就撤了,卢氏被陈老爷的绝情寡义给气得卧病不起,陈老爷不仅不知羞愧,竟然还夙在与翠华烟雨楼一院之隔的东篱居里,好在万姨娘近日敬着卢氏,只服侍他好生歇息,别的一概不依,没弄出什么丑事来。
  陈小粥也冷静了好几日,她实属想不明白沈芜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士农工商,高低贵贱,天生就不同,怎么能一样呢?她那话说的好生冒犯,真是庄妈妈教的道理都教到了狗肚子里。
  “明姑,将解药送过去。”她站在廊庑下吩咐道,等人捧出那只装解药的小锦盒,往醉心居去了,她才又自语道,“大姐姐不能白死了,总要有人付出代价。”
  随即又吩咐外头候着的小厮:“去给楚王府下个拜帖。”
  清河郡诸姓门阀中陈氏算不得大姓,近些年本家在朝中任职的郎君也没几个,全是因着大周建朝不久搞出一个科举制,温水煮青蛙,分解了门阀的部分特权。
  荆州府陈氏自不必说,更是沾不到朝堂的边儿了,若不是她破了士族的规矩,出面经商,陈氏早没落的与东街尾上连片的暴发户似的。
  等她帮陈氏在荆州府开辟了一席之地,也是时也命也,同出清河郡的崔范成了荆州府尹,两人互看不顺眼,却有合作的基础,也正是此时山南道大旱,荆州府连着大旱三年,他们动起了赈灾粮的主意,此时陈小粥也有了参与朝堂事务的资本,攀上了太子。
  在陈小粥的运作下,赈灾粮一部分掺了沙子发放给灾民,一部分处理成银钱,崔范交给手下的地主们连同三生巷的黑钱都洗成白的,还有一部分全部运去剑南道,供养太子的私兵――匪盗。
  这本账本至关重要。
  不仅牵涉到崔范等一众大小官员,还牵涉到太子。
  更可怕的是,今日请太子菩萨供奉的风气又在抬头,民间如此推崇,长安少不得对太子生疑,储君在民间广受百姓爱戴,将天子置于何地呢?
  若是陈小粥再将账本交出去呢,那太子的地位必定岌岌可危。
  但交给谁呢?
  这本账本成了陈小粥的资本,也是她扶持下一个靠山的投名状。
  一接到明姑送来的解药,宋下童就验了,确实是真的,才敢给燕娘吃,只是她这毒就算有了解药,身子也要好好将养,宋下童也好,沈芜也好是万万不让她再操劳的。
  燕娘被夺了手上的针线好笑道:“我就是个丫鬟,反倒叫人伺候着,像什么话。”
  星儿心胸开阔也跟着笑:“大家都是姐妹。”
  沈芜也不是磨人的人,一般的事务都自己做了,许多都用不上她。
  沈芜坐在明间还在看她那本《大周地方志考》看得出神,没在意她们聊什么,等李危来,才迫不得已将书收起来。
  “你怎么又来了?”
  不怪她嗔怪,是李危一天好几趟不好好在王府或渔利口待着,老往她这里跑,他不嫌腿酸,她都嫌眼睛累,并不想招呼他,却也不想给他知道她在看什么书。
  李危自己倒了盏茶吃了口,自觉得狠:“才从养鹤堂来的,你猜怎么着?”
  沈芜也没费力,猜道:“小粥将账本给你了?”
  李危:“你再猜猜。”
  沈芜还是不费力:“她问你,你为谁效力。”
  李危:“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面上的兴奋之色稍减,左颊的小酒窝却一点没平,还是深深的,能看出他确实很高兴。
  “你一个手里没有半点实权的皇子,她怎么会将宝压在你身上,傻子也能想得到,你背后还有更大的人,不过是不是三公主我可不知道。”沈芜压压被她反压在案上的书的书角,将其压直,“唉,你千万别告诉我你在帮谁,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李危张开的口又闭上了,兴奋劲儿却还在。
  “不说便不说就是了。”他又拈了一块糕点,张嘴就吃,也不知将东西咽下去,开口就说,“我跟山南道节度使借了点人,明日就再入剑南道剿匪,你猜领兵的是谁?”
  沈芜终是抬眸瞧他了:“不是你?”
  李危:“我不能出面惹人嫌疑。”
  沈芜“这倒也是。”她一点不想参与皇权争斗,所以不让李危说他在帮谁,但有时候由不得她不想,谁让她沾上这个人了呢,但她想是一回事,说又是另一回事。
  李危看她依旧兴致缺缺,也不再打哑谜:“是崔范,你说有意思吧。”
  沈芜:“他这是想戴罪立功?”
  李危点点头:“聪明。”
  等沈芜松懈时,他一把将她手上压着的书抢了过来。
  那夜他瞧她在烛火下看得入迷险些烧掉眉毛就想问她看的是什么书,这般勾着她,今日又见她故意压着封面不给他知晓,他早在心下猜测起来,别是什么不入流的话本子吧。
  他是知道的,长安城中的小娘子们私下都爱看什么《夜奔记》《南园》之流,沈芜藏这样紧,又背着人看,他就想拆穿她,好笑话笑话她。
  沈芜当然要去抢,怎奈,她这一年只比刚来时多长了一拳高的个头,李危跨一步,她得跳两步就算了,他一举起来,她就算跳也够不着,气得她抱着他的胳膊就是一顿掐,疼得李危嗷嗷乱叫,根本没看清到底是什么书,等沈芜趁机将书够住时,他才瞧清,只是一本《大周地方志考》。
  顿时没了逗她的兴致,将书还给她。
  “我还当是什么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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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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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芜将书抱在怀里,往卧房走:“你懂什么,这才是这世界的真相。”
  李危屁颠屁颠地跟着:“你看出什么了?是霖城水怪呀,还是山峡县地坑?”
  沈芜懒得理他,将书放在床头的柜子上,又出去了。
  正巧星儿从屋外急匆匆地跑进来:“王妃,大夫人她又来了。”她话落,卢氏左脚就已迈入了门槛。
  “王妃,我瞧你这里素净得狠,让人给你添置了些东西,看看喜欢吗?”
  一溜儿的仆从一个一个从外头进来,每人手上抱着一件东西,有的是一只圆肚花瓶,有的是一张喜鹊登枝绣样的锦被,有的是八角琉璃灯,有的竟只拿着三根孔雀翎。这队伍很长很长,穿过了醉心居的院门,不知排到了何处。
  沈芜瞧瞧李危,李危翻了个白眼,转脸就挂着点点笑意迎向卢氏:“夫人真是周到,连扫把都送过来了。”
  那仆从正拿着扫把从他身边走过,他一顺嘴就赞了句,让人听不出好赖来。
  卢氏干干地笑道:“扫把么用处多,也容易坏,我多送一把过来备着。”
  用处多?这扫把除了用来扫地还能干吗?打孩子吗?
  李危陪着干笑几声,不敢瞧沈芜瞪他的样子。
  沈芜是客居在陈府,迟早要离开的,屋子素净些,走时也方便,而卢氏这举动显然是不想让她走,想让她长居陈府上了。沈芜让李危出面,意思也很明显,她不愿拿人手短。李危也有私心,他即将随军奔赴剑南道剿匪,放沈芜一个人回王府,倒没有在陈府安全。
  见李危迟迟不动,沈芜只好自己上:“让夫人费心了,楚王府有不少好东西,明日我让人给您都补上。”
  李危:“……”
  楚王府都没陈府大,连一棵像样的大树都买不起,全是小指粗的小树苗,哪儿能有什么好东西,沈芜还尽想着拿他的东西还人情,他就是有再多的好东西也禁不住她这样送人呀。
  还好卢氏并不要她还:“王妃用得顺手就行。”她自顾自地在室内转了一圈,瞧着那高案上还是空荡荡的,吩咐刘妈妈道,“也给王妃请一尊太子菩萨供着,好让我早日抱上外孙。”
  沈芜:“……”
  送走卢氏后,沈芜半晌都没醒过神来。
  她不是草木之人,甚至比别人情感更丰富一些。
  瞧着卢氏,她想自己的母亲不知还好吗,得知自己的那趟飞机失事,她的尸骨被找到,名字被列出时,有没有撑住,时隔一年,不知他们有没有走出来,是不是也会像卢氏一样,将感情投射在其他相仿的女孩身上。
  这样想着,她好嫉妒,又略感欣慰。
  鼻头一酸,眼窝发热,一腔热泪眼见就要滴下来。
  李危瞧她好像挺伤感的,没有感受过亲情的他,不太理解。
  “你这是被她感动的?”
  沈芜刚爬上脑门的情绪,被他这一问,又缩了回去,连带着眼泪也都缩了回去,狠狠地刮了他一眼,问道:“那崔范要带兵去剑南道,那建立商会的事怎么办?”
  李危:“你还不知道?你成日住在陈府里,陈小粥没跟你说?”
  沈芜:“我没收到任何消息。”
  “那她还挺能憋的。”李危阴阳怪气的,“她开了条件,山南道建立米行商会,她得做会长。”
  “那卢老爷……”
  “她到还没那般小气。”
  沈芜:“为何?她为何忽然要做会长?”
  李危:“她要报复,报复太子,报复崔范。”
  一本账本还不够,她要将商会握在自己手上,来日方长,她和崔范的帐还有的算。
  沈芜眉头攒得像只小笼包子褶儿,浑身恶寒地打了个颤:“真可怕。”她仿佛才想起来还有一件事,“差点被你糊弄过去,你去剑南道剿匪,身边不跟人吗?小童要看顾燕娘,卫先生是不是随你去?”
  李危一向不着调,眼神偶尔端正清明,此时听出她担忧自己的安危,左颊的小酒窝乍起,格外不着调起来:“你怕我死啊?”
  沈芜最见不得他这样子:“祸害活千年,你是千年祸害成的精,我才不会怕你死,我是怕你又跟上回似的,要死不死的还要污蔑我欠你银子。”
  她今日格外敏感,说了这话,自己也不好过起来,转身回了卧房。
  燕娘一早与星儿去回廊下一面做针线一面守着,留他二人在屋内说话。搭眼瞧见沈芜回了里屋半刻都没出来,李危面有悔色坐在交椅上呆愣愣的也没像先前那般死乞白赖地跟进去,察觉两人闹了不愉快。
  想来也不为别的事,定然是因为李危不日就要去剑南道剿匪的事。
  任谁也知道那里是战场,战场上刀剑无眼,沈芜一定是担心李危了,但坏就坏在李危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往日沈芜不与他计较,偏生方才卢氏来送了好些东西勾起了沈芜的心绪。
  燕娘咬断线头,将做好的里衣放在一边,交待星儿自己等会儿再来,进了偏房,拿出一样精细物件来找李危,递给他看。
  “王爷看看这是什么。”
  李危从懊悔中晃过神来,接过来看,是一只绣工精湛,每一面都绣有不同花卉的绣球,一看就是姑娘家的玩意儿。
  “看这个做什么?”
  燕娘指着一处让他再看:“这是大夫人刚刚遣人送来的。”
  李危瞧见那处绣着一个“粟”字。
  陈老爷给两个女儿取名潦草,也都没有小字。有个“粟”字便知这是陈粟生前的东西。
  李危不解:“陈夫人为何将她女儿的遗物送给沈姑娘?”
  燕娘道:“我想她是将沈姑娘当做大小姐了吧。”
  李危错愕,还能这样吗?沈芜不觉得别扭?
  “沈姑娘心善。”燕娘见他还不明白,点拨道,“沈姑娘从不说自己身世,我听赵兴说过,她是被自己爹娘用一把蒙汗药蒙晕过去丢掉的。”
  “又瞧大夫人这样儿,大概起了孺慕之情,心里不好受吧。”
  “你现在招她,她更难受了。”
  燕娘不是来安慰他的,是来帮沈芜出气的,李危更懊悔了:“那怎么办?”
  燕娘:“听说你在长安是有名的荒唐纨绔,怎么这时候就不知道哄哄沈姑娘了?”
  还真是来帮沈芜出气的,她将他手上的绣球夺了过来,又跨了出去,继续去廊下做针线去了,那里衣,她还想在袖口前襟上绣些东西。她做的这件里衣不是白色,是珠粉色,要是再添点紫黄二色的小花点缀,沈姑娘皮肤白,肯定更衬她。
  李危侧身瞧了瞧廊下的两个小丫鬟,尤其是燕娘,闷头闷脑地想,他竟还没个小丫头了解她,看来他确实不是喜欢她,那次濒死念她的名字也就是偶然。时间一长,他也忘了做梦的事,反正他早就想忘了那些了。
  燕娘等了半天,李危始终没有进卧房去宽慰沈芜,面前的茶都冷了,他都没动一下,等他终于想动了,却是抬脚走了。
  燕娘纳罕地对星儿说:“原来王爷与沈姑娘不是那般关系啊。”
  跟着陈小粥听了那么多花前月下的话本子,她还以为她不会看走眼呢。
  星儿闷闷地“啊?”了一声,又“哦”了一声。
  “王爷对王妃不一般。”她换一种颜色的线,正在穿针,“当初他捡到我时,可是将我往丰益堂一撂,人就走了的,要是对沈姑娘一点意思都没有,早就跟她撇得一干二净了,为何要像现在,扯不清道不明的。”
  燕娘还是头一次见她分析得头头是道,从前只觉得她年纪小,当她不知呢,原来花样年纪的女孩儿都是无师自通的。
  她笑道:“你说的也有道理。”笑着笑着,她又沉下脸来,“你可别起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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