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双意勃然大怒,使劲发泄着当晚的心有不甘,更觉得今天的自己格外丢人现眼,她憋不过沈祈,沦落为主动送上门的女人……他却爱答不理,直接大步流星地离场;在场的人除了顾渭清醒明白地勾了勾唇,其他人怎么都没想到会落得这结局。
而对于狂妄的程二小姐,他们自然认定了她和沈祈的关系,万万得罪不起的。
顾渭看破不说破,“找个司机送你回去吧,程二小姐。”
“用不着!”
临走前,程双意不忘颐指气使地对着这酒吧的设施一顿冷嘲热讽,“这种品级的酒吧,我可不会来第二回 !”
说完,她径自从酒吧离开,没过多久,顾渭接到了程二小姐的电话,不靠谱的对方已经被交警拦下了。
……
顾渭却不再上心,也不将程双意的话奉为圭要,而是做起了甩手掌柜,决心把这件事交由了自己的下属去办,他认为有更重要的事去办。
他沉声道。
“帮我调查一下沈祈在俄亥俄的那些日子,还有一个女人,我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反正总是和沈祈出双入对的那位。”
“我想确认他俩目前的关系。”
-
美国,纽约。
“钱絮,有个朋友想认识你。”
离开晚宴现场,钱絮开车租来的车准备去儿童医院接颜莉回家,半路中途却接到了久违的来自李惜音的电话。嗓音听上去闷闷的,像是感冒了。
“你已经回去了?”
“还没。”
李惜音愣了愣,其实她已经着手准备好钱絮近年来所有的资料了,也已经把她力所能及知道全都补充在文件了。但顾渭想要钱絮的联系方式。
哪怕她已经在半个小时前她急切地表示,“他们已经分手了。”
但顾渭强势的态度并没有得到任何的改变,这并不妨碍顾渭的执着,于是她不得不亲自打电话打过来,问问钱絮的意愿。
她知道通常的情况下,钱絮总不会拒绝她。
这次,大概率也不例外。
所以,她依旧是压低了声音,楚楚地放缓语速地向她问道。
其实,在李惜音内心深处,留美的人这么多,她最羡慕的不是别人,从来就是钱絮一人,她们出身环境相似,但钱絮适应北美生活适应得更快,而也……更受欢迎。
“是谁?”
她没有想过有一天,钱絮不再默认同意她的计划,而是具体问起了提供联系方式给谁的答案。
这令李惜音有那么一丝丝小小的窘迫,很快,她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提起今天对于派对的见闻,她虽然没有参加,但道听途说了一部分,“我当然也希望你多出来社交……只是有的时候也害怕你这样下去会不会得罪太多的人啊?”
钱絮几乎脱口而出,“那也应该是我怕啊,你担心什么?”
而在此之前,李惜音几乎没有从钱絮身上感受到丝毫的压迫感,但从这一刻起,李惜音意识到自己更改不了钱絮做的任何决定了。
她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喃喃自语道,“如果你不方便的话……”
“我不方便,”钱絮把她当作朋友,所以才格外细致地交代,“目前我并不想过早认识太多的朋友,尤其是江城的人,希望你可以保留我的联系方式。”
这对于李惜音来说,却是一重难以接受的打击。
她免不了想方设法和顾渭再解释一番,但她转身却发觉顾渭本人并不在意缘由,他在乎只不过是一个结果,得知钱絮不愿意搭理过后,他几乎立马没了兴致。
“我还没来得及问……”
李惜音在美国机场这头郁闷而焦躁,可电话已经被无情掐断了。
而此时,华国国内的顾渭垂下眼眸,反复寻找着线索,在一大堆女人的生活照当中翻来翻去,他对着钱絮和小孩的合影视而不见,终于看见了钱絮在夕阳西下的一张背影照——
和之前在视频所见的女人果真不谋而合。
第15章
清晨,沈祈一如既往地晨跑了一段时光,他从跑步机上面色冷淡地走下来,手上拿着一块深蓝色的汗巾,却并没有急急忙忙地擦拭。
闯入眼帘的是一张冒失却又流露着狡黠的面孔。
“爸爸,早上好啊。”
“早。”
“怎么,今天还想出去?”
沈祈并非对沈栖月的行程一概不知,相反,他了如指掌,对沈栖月想见程双意的事见怪不怪,但他始终没有多大的兴趣去掺和,直到沈栖月有意无意想要自己陪同她一起外出,孩子请求:“爸爸,今天是周末,你可以和其他小朋友家长一样陪我玩吗?”
纵观全局的男人心知肚明,沈栖月之所以会说出这些话,多半是为了使他和程双意碰头。
他不排斥和程双意的会面。
但她不喜欢这种被算计的感觉,尤其是利用她自己的孩子,当孩子都能这么轻松转化为可以提现的工具,沈祈不由扯了扯眉心。
“我没时间,”沈祈沉声,并没有顾忌太多,“要去你爷爷的墓地。”
“爸爸要去扫墓?”
沈栖月完全不像是记挂着自己死去的爷爷一般,毕竟那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去世的并且陌生的人,她高兴的点在于她总算得知了爸爸的行踪。
这下,能和妈妈交代了。
认识妈妈的这些天,她当然想要为自己的亲生妈妈力所能及地做些什么,尽管爸爸表面看起来并没有多在意妈妈,但是如果他们不是真心诚意地相爱的话,怎么会有她这个宝宝呢?
她没有作多打扰,并不知道,在冰箱前起身拿牛奶的沈祈勾了勾唇。
对她接下来的操作一清二楚。
……
儿童房里的两个孩子罕见地在争执。
“我觉得沈栖月你真的很蠢!”
“爸爸妈妈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非要把你自己扯进去?”沈栖年很烦恼,对着自己最近神出鬼没的妹妹发火道,“难不成你以为妈妈真的在乎的是你吗?”
沈栖月并不恼怒,她偏偏舞到沈栖年身前去,看着挫败不堪的沈栖年,“你是不是因为没有见到妈妈所以难受了?”
“谁想见她啊?”
明明说得那么不在乎,但是男孩罕见的动怒和生气还是表明了他内心深处有多在意。
凭什么?
不是都亏欠自己这么久了?干脆就不要出现了,为什么又出现了,而且只和他的妹妹见面,难道他就不是妈妈的孩子了吗?
沈栖月两次在商场和程双意的碰头,到底是牵动着年幼的沈栖年的心。
少年如何不承认,也不明白这种态度差的来源到底在哪里,就因为沈栖月看上去比他更讨喜,抑或是,妈妈唯独遗忘了自己这个孩子了。
沈栖月脸上露出神气的表情来,“好啦,不逗你了。”
“我刚刚得知了我爸爸的行踪,一会儿我就去通知妈妈,”人小鬼大的沈栖月提议,“等会儿我们也顺带一块儿过去,你说好不好?”
“我才不会呢。”
这种偷偷摸摸的跟踪的事情,沈栖年觉得有害自己的名誉,他决计做不出和沈栖月一样幼稚无聊的事情来。
更何况,这种别人不邀请就凑上去的做法,钱絮之前教导过他,是不对的。
沈栖年旋即气呼呼道,“又没有人邀请我们!”
“哥哥,你懂不懂得,有些机会是需要我们自己去争取的,”沈栖月白眼都快翻上天了,可她也知道自己想要过去的话最好还是和沈栖年同行,“我要是不去妈妈常逛的商场,根本就见不到她呢。”
沈栖月循循善诱,“难道哥哥你就不想见见妈妈长什么样?”
“再者,你这些年在美国的不快乐也可以通通和她讲!我们的妈妈是世界上最通情达理的人,我跟她说我喜欢吃油炸,她毫不犹豫就带我去吃啦。”
“真的?”
沈栖年的眼底星光点点。
小孩子最容易被好吃的吸引住绝大多数的注意力,只要一听说会有人带他们去吃油炸的,他立马变得翘首以盼。
但沈栖年还是迟疑了一会会,想起了本不该想起的一个人,他郁闷道,“那钱絮怎么办呢?”
她还在美国,或许还等着他们俩回去看看她呢。
这种抛弃了钱絮的情感涌上了沈栖年的心头,导致了他有一种无力的罪恶感。
“钱絮?”
沈栖月已经很久没有在生活中听到这个名字了,她还以为但凡沈栖年和她一样有点脑子,就绝对不会再提到这个女人。
沈栖月对钱絮敌意的来源当然不止一处,最大的原因当然是钱絮很有可能占据的妈妈的位置,把原本属于她妈妈的一切都拿走,自从和妈妈相认以后,这种感情变得尤为强烈,并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她稚嫩的目光不断被仇恨所侵占,夹杂着一丝恶意,她问:
“二选一的话,你选谁?”
而早在沈栖年说出他的答案之前,沈栖月盯紧着他说道,“反正我肯定选自己的妈妈,谁都可能会背叛自己,但是妈妈不会,天底下没有妈妈是不爱小孩子的。”
沈栖年哪里经得起这种拷问,在沈栖月三言两语的蛊惑下,说出了“我也选妈妈”的话来。
这下,沈栖月看自己哥哥的目光与以往不同了。
-
江城郊外价格最高昂的一块墓地。
里面有块墓碑边上荒草丛生,却不曾有人搭理过,前几年他差点连墓地管理费都支付不起,这一天,沈祈亲自带来了工具,不需要任何他的助理的帮忙,屏退了所有人,“我自己来。”
这是他父母合葬的地方。
许多年前,她的母亲早早去世,而他的父亲利用手头为数不多的钱买下了江城最贵的一块墓地,也就不过二十载春秋后,他同样也葬身在这里。
父亲死时也不过六十整。
原因无他,合伙企业的破产,他又签下过许多份担保,不得不独自承担这连带责任,无以为继,只能一个人被债主逼得绝望地跳下高楼,当年这一件事,整个江城人尽皆知。
人们都知道天之骄子的沈祈从今往后什么也不是了。
沈祈想要排除外难地回国。
可是,父亲临死前却给他发来电报,让他别回去,等自己有一番事业以后再回去,他等着他光宗耀祖,他是他唯一的希望。
所以,他没有回来。
如今他有所成就的回来,也算是了却了这个男人的遗愿,想当年,他和他的父亲都是同样的沉默寡言,父子俩鲜少有沟通的时候,现在努力回想起父子一起生活过的画面,却寥寥无几。
沈祈只是一味地埋头除着这野草,哪怕掌心扎进了一根刺,他也毫不吝惜。
他还知道,在不远的暗处,有道视线一直观望着自己。
“出来吧。”
程双意愉快地捧着束艳丽的鲜花,朝他这里摇曳生姿着走来,她好像不知道这个场地叫做墓地,而她这一身的打扮很不合时宜。
“阿祈。”
她明媚的眼适时流露出一些虚假的悲伤来。
“我早该来看看叔叔的,不过叔叔走前,也应该知道了自己有两个孙儿辈……”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祈粗暴地动手抓住了衣领,程双意却并不觉得难受,反而觉得自己一现身就能触碰到沈祈的神经。
“闭嘴,你没有资格提我爸。”
“阿祈,你不会还在怪我吧?”程双意诉说着她的“苦衷”,“我和你说过很多遍了,我们程家都是大伯做主,我爸爸插不上话的,要是我爸爸说一不二,不论说什么,我们家在当年都不可能袖手旁观。”
其实,他俩当年的情事人尽皆知。
年少时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是得到两个家庭的认可的。而程氏素来和他们家来往密切,却在濒临破产重大的时刻,毫不犹豫地临阵倒戈。
如果没有程氏的背叛,他们家的衰败还不至于来这么早。
这些话听来极为讽刺。
沈祈厌倦地松开了手,“你的演技这么些年,一点长进也没有。”
千篇一律的说辞,从顾渭之口开始,沈祈不知道自己还要在未来重复听上多少遍。每个人都有袖手旁观的借口和理由,但每个人的表情都是那样的虚假而做作。
“阿祈,你就真的不能原谅我吗?”
程双意被松开以后,明明可以彻底挣脱的,可她偏偏又点起脚尖,玲珑有致的上半身差点直接贴了上去,却在触碰到他之时,煞有其事地躲开,凑到他耳边,用耳鬓厮磨的声音去讲,“宝宝们就在不远处看着我们呢,就不能给我个面子?”
第16章
这片荒芜丛生的墓地尽头,确实冒出了两个半大的小孩。
沈栖月的羊角辫,时不时探出荒芜的花丛,眺望着远处的父母;而他身旁小男孩无论怎么拉扯她,都改不了她的决心。
沈栖月不知道哥哥从哪里捡到了一只半米长的树枝,非要将她挡在身前,搞得她看不清了。
她对这幼稚简陋的男孩具心生厌烦,直至自己母亲的目光投向这里,她又重新高兴起来,拉扯着自己的哥哥一起手舞足蹈。
而小山头,沈祈也同样看见了自己招手的儿女。
他却没有回以同样热烈的表情,甚至在他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一丝被亲情感化的痕迹,他几乎不假思索道,“不能。”
“程双意,我低估了你的伎俩,这两个孩子倒是都听任你的吩咐。”
“你要是实在喜欢你这两个小孩,那我不介意从此之后,你带回家去养。”
沈祈冷漠无情,冰冷的口气仿佛将这两个孩子视为累赘,在下一刻就能毫不留情地抛下他的抚养权。
程双意怎么也没有想到今天的沈祈会是这么个反应,她看低了他的冷漠和决绝。不过,她仍然认为沈祈说说而已。
毕竟,就算是平常的男人经历了这种被抛下的痛苦,想要他回头,多半也要哄上三五个月的,更何况,以沈祈的自尊,只怕是需要更久的耐心。
她没有气急败坏地离开,而是继而轻声细语道,“要养,就要和阿祈一起养,我知道阿祈以前的辛苦,往后肯定会为阿祈多分担一些。”
当江城算得上最娇贵的女人如此做小伏低地祈求着自己的原谅;
当他的自尊得到无限程度的满足;
当他也认为自己可能会懈怠下来,会精神受到女人的蛊惑,会想要淋漓尽致地去纵情发泄曾经的不甘——
至少,在见到程双意之前,沈祈是这样认为的,但他并不认为一夜过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会发生什么改变,饮食男女,缓解一个晚上的情绪罢了。
这一刻,他按照自己的设想,把丽思卡尔顿的酒店房卡给了她。
程双意笑得眉飞色舞,“我会提前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