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切又怎么可能平复一个人三年无缘无故的付出呢?
今天要去拔藕,行至一段淤泥处,还没等钱絮有所打算,历史教授李玫已经准确做出了论断,“絮絮比较擅长做饭,我会生火,夏夏负责清洗并且送一部分到镇上,她的知名度不是最高么?”
“程小姐,不如你去淤泥里拔藕吧?”
程双意做梦也没想过,钱絮也不知道在一天之内笼络了多少人,大家竟然起齐刷刷的在光天化日之下把这么重的体力活推给她。
但她还没来得及同意,发觉就有人在暗中、踢了自己那么一脚,而接下来看上去就像是自己主动跑到淤泥里,主动去把藕似的。
她连连想要起身,却发觉摄像机已经对准了她,她还没来得及露出标准的笑,就踉跄地直接在地里摔倒。
一片狼藉。
不知道多少脏污就这样吵着她扑面而来,她洁白的手臂上,她的头发丝上,都沾染上了田地里泥巴的味道,那种味道简直是另一场噩梦的开端。
如果知道来到这里简直开启了地狱模式,那程双意一定不可能参加。
哪怕两个孩子跪在地上求她。
她原以为是个挤破头皮也要上的节目,结果自己的惨状可想而知,可为了自己所谓的形象,她却无法直接痛骂在场的每一个人。
违约金就像是头上的一把利刃。
钱絮并没有脸上露出太多的于心不忍,可默不作声做下这一切的李玫却转而在私下告诉她,“我学历史这么多年,也一直清楚一件事,没有千百年来一层不变的制度,这放在人身上,也完全说得过去。所以做这些也不过顺应我自己内心的变化。”
“我对她的观感很差,”李玫挑明,“和你无关。”
“谢谢。”
而经历了这半天搓磨的程双意憔悴不堪,骂骂咧咧地终于离开了拔藕的录制现场。钱絮也注意到两个孩子走前仍然试探性回看她一眼,她赶紧将视线错开,免得又背有心人利用了过去。
说不定,程双意凭借这一个镜头出圈了。
钱絮知道程双意想红,但绝对不是以这种方式去红,程双意生平最在意自己的颜面,结果这会儿自己因为瘫坐在泥地里狼狈不堪的丑照出圈。
想必她心中肯定很难服气,当时的程双意并没有想太多,她想这件事情发生以后,她肯定要去找钱絮算账。
结果,她稍作清洗,终于露出自己白皙的皮肤的时候,发现了下一个环节,他们要乘着皮划艇过一片水域,她也没想,就要对钱絮直接下黑手。
李玫早就知道人心险恶,却也没有想过程双意会恶毒到这种程度,他们确实不知道农村这潭水的深度有多少,至不至于死人,但直接对人下黑手,陷入险境,这未免也太可怕了。
就算节目组的其他安全措施已经到位,随时有水性好的工作人员陪同,谁也不能保证这样必定有惊无险。
她有意提醒着钱絮。
钱絮却还是执意和夏婉上这一艘船。
她想着对方粉丝基数大,之后要是和自己一起落水了,说不定擅长捕捉细节的粉丝们能够查明自己和他们影后落水的原因,这样一来,说不定程双意的名声彻底烂了。
事先还问了问夏婉的水性好不好。
“我之前是国家的游泳运动员,你觉得我可能会不擅长吗?”
“倒是我不了解了。”
“没事,”夏婉冲着钱絮一笑,“我总觉得那个人是冲着你来的,被波及也是在所难免,可我觉得理亏的人是她,也不知道怎么会做出如此没有底线的事情来。”
“忘了和你说了,其实我和老公学过一阵子的海钓,所以经常在大西洋那面的渔船上,自然而然也会一些最基本的修补小技巧,”夏婉对年轻的钱絮很是欣赏,她从钱絮身上看见自己一位颜姓朋友的形式作风,她喜欢她身上的不骄不躁,“如果你希望船翻,我当然能陪你一起掉水里,可如果你不愿意掉进这冰冷的水里,我想我应该也有办法。”
“那就谢谢夏小姐了,我或许没那么想当落水狗。”
钱絮发觉自己那点小心思一览无余了,索□□了个底,总不至于为了粉丝对程双意的几声抗议,大冬天的让她们自己真掉入水里。
……
程双意上了小船,一直往钱絮身上的方向时不时看着,只不过顾及安全的工作人员这么多,她想那个女人掉入水底以后,之多也就吃点苦头,没啥大不了的,她反而让自己一家扮演着善良的角色,这不,已经提早让儿子拿着一身橙色的救生衣了。
但钱絮和她的队友安然不动,破坏的小船没有发生任何的故障,好像在瞬间彻底被修复如初。
她不信,钱絮还能这么容易地转为为安。
可就是这么频繁地张望着,甚至于到最后她亲自起了身,导致了她自己这条小船上重心不稳,直接翻了一面。
沈栖年总算明白她的妈妈苦口婆心让他留着这救生衣的原因了。
水不算深。
可程双意又摔了个前仰后合,鼻腔里全都是水,上岸后不可置信地看着好心救她的工作人员,“你们安排的这什么游戏啊?”
“是不是要害死我才能如愿啊?”
她作为一个母亲,完全没有发觉自己两个被带走正在换衣服的小孩。
沈栖月这会儿总算清醒过来:“我觉得,我们不管怎么努力,妈妈可能都不会爱我们,以前是我自作多情……”
“你能不能别说这种话?”
沈栖年被妹妹支配了将近半年,他已经过上了他们替他选择的且无法回头的生活,他完全不明白沈栖月的想一出是一出,口口声声质问自己的妹妹道,“难道你觉得我们还有可能回到钱絮的身边吗?”
两个孩子并没有谈妥,沈栖年自认为自己比妹妹更加成熟,认为他们做出了选择,没有理由回头。
经济学人有个爸爸经常看见的词语,叫做“沉没成本”。
他的妹妹听不进别人的话,主见大得很,不依不饶道:“可我想回去——”
回到过去,不管怎么样,钱絮不会弃他们于不顾,也不可能对他们两个湿透了的孩子不闻不问。
既然想要回去 ,沈栖月装可怜装到了极致。
她拿着自己即将要换上的衣服,浑身湿透的她小跑到钱絮身边去,“你可不可以给我换身衣服?”
比起以前的使唤,这一次沈栖月说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更像是小心翼翼的请求。
但她并没有引起钱絮的尴尬,程双意顶着乌青的黑眼圈已经走到她亲生女儿的身边,“这么点事,也需要外人替你代劳吗?”
她心急如焚:“我来帮你,快过来!”
之所以没有正面钱絮这个人,是因为在落水这件事上她理亏,明明她在别的船上做的手脚,不知道怎么会轮到自己遭殃。
抛开这件事不说,她心底又满是嫌弃,沈栖月找谁不好,偏偏又要去找钱絮?
这里满屋子都是人,其他工作人员也没有袖手旁观的意思,可自己的女儿却要忤逆她的意思,亲自去找钱絮。
那之后看见这一片段的观众该怎么办,难不成,他们凭借着小孩的选择断定了她这个人亲妈的无用?而程双意不会忘记,造成这一切局面的,竟然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这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又是在做什么?
可回过头,钱絮已经在其他嘉宾谈笑风生了,不见得有半分被打扰时的阴霾,她理智得完全像个她口中的“外人”;而自己却在无谓的小事上不断消磨。
程双意开始厌倦这两个小孩了。
无论明显与否,她还得适时扮演这合格的角色,以免遭致网友们群情激愤的谩骂。
两天的综艺终于告一段落,所有人都在恋恋不舍,相互交换着自己和孩子们的联系方式,而程双意面色憔悴,如同参加了一档变形记。
……
综艺结束后,赵不回来接言妙妙,不过顺道也接下了自己。
钱絮暮然回首,回头看见挂在那小洋房之上飘荡着的白色衬衣湿答答的,浸润在这潮湿的天气当中,他们绕着盘旋公路往回走,直至白色衬衣彻底消失在车前镜当中。
“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路过的一些风景而已。”钱絮不紧不慢道。
他随口问起,比起关心,已经尽可能地比较像是普通的问候了:“过得还好吗?”
“我听说节目这一周就上了,到时候我可要认真看。”
言妙妙坐在儿童安全座椅上挑了挑眉:“赵叔叔,那你是看我,还是看钱絮姐姐啊?”
“不都是看你们吗?”赵不回不知道鬼马精灵的小孩又怎么会发出这种敏感的疑惑,面上不显露片刻的紧张,手却在下一个红路灯之前不断做着张合运动,“这有什么区别?”
言妙妙捧着小脸,意味深长道:“这可不一样哦——”
赵不回虽然已经不再说话,但明晃晃的眼神无疑是在祈求着对方不要再问下去,而懂事的言妙妙也不足以让他失望,终于不再执着于这个话题,玩弄起了夏婉女儿分享给她的洋娃娃。
他从车上的某个玄关处拿出一袋食物,“钱絮,我车上有一些零食,你可以先将就着垫垫饥。”
言妙妙兴奋得手舞足蹈道:“赵叔叔,我们可饱了,这两天絮絮姐姐给我亲自下厨,她做的饭菜可好吃了,简直比我家楼下的餐馆还要好吃。”
钱絮回头,一度沉浸在言妙妙溢于言表的夸赞中,差点迷失了自我,还好,她对自己素来有比较准确的判断,“你再夸下去的话,我可要得瑟了。”
赵不回心底却空落落的,小家伙都吃过她亲手做过的饭了,而自己却只吃过她给自己在生日当天买过的几个熟菜。熟菜顿时就不香了。
“你很擅长做饭吗?”
“勉强能入口而已,”钱絮对做饭这件事只能说熟悉每个固定的流程,鲜少有自己的心得,大多也是简单易上手的菜,她诚实道,“不然在美国的那几年该怎么熬呢。”
“天天垃圾食品,不也活下来了么。”他自嘲。
赵不回处心积虑就等着钱絮的下一句话,以为她就要做出邀约了,自己去过钱絮家,却没有吃过她亲手烧的饭,而钱絮也总是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家伙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你上次想让我一个开二手车的人请饭你忘了吗?”钱絮有的时候发觉赵不回真的很大胆,他这个人和别人真不一样,有的时候没脸没皮的,“我发觉你越来越离谱了,我在这里怎么着也算是辛苦了两天,你总不至于希望我现在跑回家给你做顿饭吧?”
赵不回摇摇头:“我没那个意思。”
又补充说明,“就是你以后要是有机会,需要一个试菜员的话,或许可以找我。”
在后排的言妙妙听后瞬间发出“嘿嘿”的笑声来。
“我会考虑的。”
钱絮面上柔和一笑,但一笑了之后,赵不回已经知道这件事距离抬上日程,简直遥遥无期。
“等会儿,我有事要和你讲。”
这一阵子的调查终于有了眉目,赵不回顺着沈祈的关系网顺藤摸瓜往下翻查,没过多久,顾渭的名字赫然在列。他想,为了她的安全着想,他瞒不下去了。
“和李惜音可能也脱不了干系?”
“是的,我怀疑她去赵天集团求职也受到了这个人的指示。”
“你在为她感到可惜?”赵不回知道钱絮心善。
“那不至于,总不会她背弃我们的友谊,我还要眼巴巴地原谅她,”钱絮公事公办的口吻道,“具体原因是什么另当别论,但我总不能一味地包容所有人。”
“你想怎么做?”
钱絮并不知道赵不回近来也在调查这些事情,心知肚明的她没有必要遮遮掩掩:“他应该已经许多次在我身边盘查过情况了,为的不就是把我当作廉价的礼物,送给沈祈么?”
“卖乖讨好的方式有很多,他却偏偏在男女问题上大做文章,我作为女性,很不耻。”
“你希望我怎么做?”
“我们能怎么做啊,以逸待劳?”钱絮抬眸瞧了今天在驾驶位置的那位,倒像是比自己更严阵以待,“他们总会按捺不动的。”
“你盯着我看干什么,无非是沈祈手上有一块肥肉,众人以为在他沈祈身边便能理所当然陪他一起享用,可是沈祈是个怎样无情无义的人,他们心里难道就一点数也没有吗?”
钱絮没有因此太过烦恼 ,玩笑道:“现在可是法治社会,他们总不至于给我下药吧?”
赵不回脸色一沉,瞬间连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这也是我们日后要防范的。”
“顾渭在之前并购案件当中,用了不少下三滥的手段,可不是什么好人。”
钱絮了然:“和沈祈在一起玩的能有什么好人?”
前段路口,赵不回来了个急刹车,说曹操,曹操到,沈祈的车罔顾交通法规,直接逼停在了他们的车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