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意一震。
陆明月声音里有种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因为这是我爷爷最喜欢的一道菜。”
她很轻地笑一下，那笑让人有冰雪消融之感，“可是姐姐，他今天竟然做了这道菜，我好开心啊。”
她目光亮亮地看着云意，“我哥哥他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啊，你们一定要好好地在一起。”
云意心里倏地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击中。
厨房里水流声哗啦哗啦，像是某种嘈杂的背景音。
她往厨房那头看一眼，他什么都没听到，正在认真洗碗，因为清瘦而显得背影稍微有些单薄。
心头一时涌上某种心疼的感觉。
这道菜他上次就给她做过了啊，可是他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心底最独特的记忆拿出来让她品尝。
云意收回目光，用力点了下头：“会的，我保证。”
话题无端有些沉重，两人沉默一会儿，决定去书房一起玩游戏，云意顺便直播，只是不开摄像头。
一直到下午7点两人才热络地边聊边从书房出来，开始吃陆尘做的晚餐。
饭后陆明月又拉着云意聊天。
她这会儿像是敞开了心扉，什么都跟她聊，小时候陆尘有多凶、多欺负她全往外说，边说还边提醒她：“姐姐你一定要小心我哥。”
云意笑说：“你是不是提醒得有点儿晚了？”
陆尘刷了碗，从主卧抱出来那张地毯，重新往沙发前铺。
“抬脚。”
“喔。”陆明月照做。
云意也把脚抬起来，看着那张洗得很干净的地毯，有几分脸热。
他铺完地毯，顺势坐到云意身边，有几分不爽的语气：“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陆明月看他：“你嫉妒啊？”
陆尘瞥她一眼。
陆明月笑出声来，看一看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我明天还得上课呢。哥你不用送我回家，司机就在楼下等着，我自己回去就行。”
陆尘皮笑肉不笑：“不再多聊会儿？”
陆明月快笑抽了。
送走陆明月，房间里恢复了安静。
陆尘在厨房里忙了一天，受不了身上的油烟先去洗澡。
出来时，云意正坐在沙发前厚而软的地毯上发呆。
他走过去搂住她：“想什么呢？”
云意靠在他怀里一会儿，闷声：“小月告诉我了。”
“什么？”
“糖醋鲤鱼。”
陆尘沉默一瞬，“嗯”一声。
“你当时怎么没告诉我？”
“没想那么多，只是想做给你吃，就做了。”陆尘挺随意的语气，“不要太有负担。”
“我没觉得有负担。”云意躺在他腿上，拿一双清澈的眼睛看他片刻，“我只是觉得……”
这话题再掩饰也无端有几分沉重，她想了想，伸手勾住他脖子，将他往下轻轻一拽，用鼻尖贴住他的。
她眨了眨眼睛，声音甜柔里带着几分媚，“你对我这么好，我该怎么报答你啊？”
陆尘蓦地捏住她脊背后薄薄一层肉。
他目光沉沉：“这可是你自找的。”
云意浑身过电似的，小猫叫似的哼了声，往前一送，主动咬住他的唇。
最后一刻，她脑海里想的是：这地毯好像白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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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意就算跟他开启了半同居生活。
工作日住学校，平时回家。
陆尘的成绩可以直接保送A大的硕博连读，但他还是选择考一考B大的，感受一下不同的学术氛围。
云意比他还要忙，一行白鹭这个公司还真给他们做起来了，签的三个不同游戏风格和位置的主播经过培训后都被推了出去，因为有双鹭这个大流量带着很快就进入中层主播行列。
时间一晃又快到年底。
周五这天，陆明月发来消息说她的腿终于完全康复，跑跳都不是问题，让她放心。
云意回复之后给陆尘拨去语音，声音里有点抱歉：“我今天还得加会儿班，我们准备着手推别的游戏赛道的主播，所以最近特别忙。”
陆尘淡声：“你忙你的。”
“好，对了——”她声音里透着兴奋，“我们拿了创业比赛的第二名，能有80多万的投资进来，明天就去领奖，好开心。”
陆尘笑说：“我女朋友好厉害。”
他顿一下，说，“我今天不能来接你了，陆商叫我和陆明月去吃饭，我拒绝几次了，但今天陆明月也来求我——”
“好啊。”云意安慰他，“你别有压力，不就是一顿饭，我一会儿回家等你。”
陆尘：“好。”
挂掉电话，陆尘还是控制不住地有些紧张。
已经很久没跟陆商一起吃过饭了，之所以答应，是因为陆商在陆明月骨折之后好像良心发现，常回来看她，甚至周末会接她放学，还带她去了趟游乐场。
好像在慢慢学着怎么做一个父亲。
当然还有一个他明知却不想承认的原因：他在心底还是本能地渴望父亲的关爱。
所以还是想给他、给自己一个机会。
陆尘特意回家换了件正装，来到约好的餐厅。
一进包厢，便顿了一下。
主位坐着一个成熟的男人，样貌看起来只有四十多岁，精瘦的样貌，气质极好，一身上位者姿态。
陆尘虽然不认识他，但还是很快猜出了他的名字：贾世兆。
因为他旁边坐着的女生是他的女儿贾贝雪。
贾世兆北城排名前十的地产商，给A大捐过一幢教学楼，是陆商怎么想也难巴结到的人物。
贾世兆看他进来，微微一笑道：“这就是陆总的儿子吧？果然一表人才。”
陆商起身，谄媚极了：“对，陆尘，还不给贾总打招呼，还有你同学贝雪，听说你们一起在FAST实习过？”
陆尘站在原地没动，坐在陆商旁边的陆明月不停给他使眼色。
几秒后，陆尘走进来，很有礼貌地贾世兆和贾贝雪打了招呼，坐到陆明月旁边。
他看向陆商，语气极淡：“我以为今天是家宴。”
陆商笑着说：“贾总跟贝雪又不是外人，人多吃饭热闹些。”
陆尘便没再应声。
整场几乎都是贾世兆和陆商在聊天，隐约听见贾世兆要给陆商一个大项目，陆商感激涕零到就差跪下了。
陆尘无声一哂。
满心期待落了空，陆尘也没什么心情吃饭，只不时照顾一下陆明月。
贾贝雪不时看陆尘一眼，问他要不要茶水饮料，被他拒绝。
饭菜吃得差不多，陆商开口：“我们这话题他们年轻人听着未免无聊，陆尘，你带贝雪到处玩玩。”
陆尘喉咙里像卡住一块黏腻的痰似的恶心。
他慢条斯理用湿毛巾擦干净手，起身，面无表情地说：“恐怕不太方便。”
陆商直觉不妙，但脸上依旧带着笑：“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你们都是同学。”
陆尘将手里毛巾随手往桌上一扔：“我有女朋友了。”
他目光看向贾贝雪，“贾小姐在FAST的实习的时候不是亲眼见过我们接吻吗？”
陆商脸色骤变。
陆尘讥讽地笑一声，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开。
第49章 另外一个人
北城夜里的风冷极了, 灌进羊绒大衣衣领里。
眼前马路边有一棵很粗的槐树，叶子已经几乎落尽了，有一截树枝格格不入地伸出来, 枝杈嶙峋而蜿蜒地指向沉沉夜空。那枝杈最高处只余一片枯叶，有风一吹便飘零地落到地上，滚进车流里消失不见。
陆尘心里有股格外荒凉的感觉, 他拿出手机，想给云意拨一个电话，身后大门忽然响了。
贾贝雪追了出来。
她踩着高跟鞋, 鞋跟跟大理石台面接触的声音格外刺耳，像她此刻的声音：“陆尘。”
陆尘放下手机：“贾小姐还有什么指教？”
贾贝雪抬眼，撞进他一双淬了冰似的眼里。
即便如此, 她也太喜欢他这双眼睛。
她记得第一次在办公室见到他的样子，比照片上还要冷三分。
他穿着熨帖的白色衬衫，肌肤也是冷调的白色，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清冷，气质出尘到高不可攀。
她那个瞬间仿佛被击中, 心不受控制地重重跳了一下。
组长把她介绍给他, 他用淡漠的一双眼扫过她，微点一下头，淡声说“你好”，又去忙手上的事。
同组人偶尔会一起用餐，他有轻微的洁癖, 跟她距离总是有些远, 就算两人食堂座位挨着, 他也会刻意地隔开一个位置。
有次一个数据有点问题，她跑了几次都没解决, 试着求助他。
他竟然回应了：“你发我。”
那天本来已经要下班，他却迟迟没走。
他就坐在她对面，她收拾好东西走过去，他还在尝试计算那个数据模型，表情格外认真，整个人像是在闪闪发光。
她心里开心极了，因这专注全是为她。
她于是走过去，软声道：“陆尘，我这个不着急的。”
他抬手示意她别说话，却没看她一眼，视线始终落在眼前的电脑屏幕上。
办公室的人都走了，只剩他们俩。
她想了想，拿起他的水杯，从饮水机里接了杯水放到他桌上。
他没反应。
她就这么站在他一侧，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来回敲击，大约十几分钟后，他写出答案，又反复验证几次，确定是对的，才调出她的邮箱，准备把邮件发给她。
她有点愕然，喊他一声：“陆尘。”
他转头：“你还没走？”
竟然没发现她一直在这儿。
她笑笑：“你都在帮我，我怎么好意思走？”
陆尘淡声：“都是同事，没什么。”
她笑得更开心了：“那这个是怎么做的？我一直算不对……”
陆尘把文件压缩进邮箱，点了发送键。
“过程都在文件里，你可以自己看。”他起身，“我先走了。”
她身体微微有些僵硬。
都是一个学校大三的学生，她当然听说过他有多不近人情，尤其不喜欢女生在他身边打转，但好像也有了女朋友……
她心想：这人难道对女朋友也这么冷淡？
答案很快便揭晓了。
那时候大约刚放暑假，接近午饭时间，她正想问组长要不要一起吃饭，这样便顺便能问陆尘，结果恰好办公室座机响了。
她接起来，一个说话声音很柔媚的女生说找陆尘。
她一颗心瞬间坠下去，都不记得自己怎么喊出他的名字，把电话递给他。
她第一次在陆尘那双冷淡的眸子里看见柔和的笑意。
他声音也柔和极了：“你到了？”
女生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笑了一声，“还会有别人？等我几分钟。”
挂掉电话后，他跟组长说：“我有朋友来参观，中午不跟大家一起吃饭了。”
很是期待的语气。
组长开玩笑问：“女朋友吧？”
还以为他不会承认，没想到他居然很干脆：“对。”
然后便拿起饭卡，穿上外套走出办公室，连电脑屏幕都忘记关。
她过去的时候看到屏幕上的数据，明明只差最后两步就能得出结果，不过几分钟的事，他却舍不得让那人等。
她其实很好奇那女生究竟是什么样子，更好奇他们俩在一起会是什么状态，于是紧跟着喊肚子饿，催大家去吃饭。
果然见到那个女生，但对她来说无疑是重重的打击。
有些事没见过还可以想象，一旦见到就会发现原来差距如此之大。
他眼里含笑，低头主动将脸蹭到那女生嘴角，逗她似的让她亲自己一口，那女生登时满脸通红，跟他们打招呼时都还有点害羞。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更不知道那顿饭是怎么吃饭的。
因为陆尘很快就牵着那女生的手到了食堂，余光里看到他亲密地给女生夹菜，朝她温柔地笑——她连见都没见过的笑。
她心里难过的同时涌起极度的不甘心。
等那女生走后，她决定主动约陆尘单独吃饭。
她何曾做过这样的事，什么时候不是别的男人哄着求着她赏脸请她吃饭。
但陆尘直接拒绝了她，甚至连理由都懒得伪装：“抱歉，我更享受自己吃饭的时间。”
他简直油盐不进，她毫无办法。
以为实习结束回北城后就能忘记他，结果反而更加想他，想得到他。
从小到大，她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她可是贾世兆的女儿。
她于是有意无意跟贾世兆提到：有个跟她一起实习的男同学很不错。
贾世兆自然一眼看出她在想什么，很快就叫人将陆尘调查一番，有女朋友这事无伤大雅，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找了几个人牵线，很快就搭上陆商合作，自然而然也约好了今晚的饭局。
只是没想到，陆尘丝毫不给他爸爸面子，甩手走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