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迟迟没说话，陆尘不打算再浪费时间，抬脚准备离开时，她终于开口。
“抱歉，陆尘。我不知道我爸爸会突然安排这个见面……”
陆尘笑了声，那笑里讥讽意味十足。
“你自己信吗？”
贾贝雪脸色微微一白，还没人这么毫不留情地拆穿他。
陆尘没再看她，拿出手机叫了辆车走到路边。
贾贝雪咬牙跟过去，站到他身前。
旁边似乎有人，但是她什么都顾不得，因为知道过了今天他恐怕连话都不会再跟她说。
她问：“陆尘，你真的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陆尘淡淡瞥她一眼：“我倒是不知道，贾小姐有当小三的爱好。”
贾贝雪又羞又恼：“你需要这么刻薄吗？你们又没结婚，只是男女朋友而已，算不上小三。”
她说，“人生本来就很长，另外一半要慎重挑选。你也知道我爸爸是谁——”
她把自己的资本和底牌抬出来，“你跟我在一起，有无数的资源可以用，甚至你们陆家也会一飞冲天，公司不再是三流的小企业。”
如果说先前他看她的眼神是冷漠和嘲讽，此刻则是厌恶了。
他沉声：“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撬我女朋友的墙角？”
一辆黑色轿车在路边停下，陆尘开门进去，“砰”的一声摔上门，车子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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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尘今晚真是被恶心透了。
然而，听到云意电话的瞬间，他所有的负面情绪倏地褪去。
她声音在电话里干净而甜柔：“你这么早吃完了？我以为起码要两个小时，我还在学校呢。”
“没关系。”他说，“我去接你。”
“不用，你直接回家。”她声音雀跃，“我现在就收拾东西回去，这样能比较快见到你。”
陆尘哑声：“好。”
车窗外是拥堵的交通，隔了层车窗还能听见被减音后此起彼伏的嘈杂声，焦躁的、不耐烦的。
在这样的时刻，他只想尽快去到她身边。
云意是一路背着书包小跑回去的，她听出陆尘声音不对劲，直觉他今晚的聚餐可能不怎么愉快，只想让他开心一点。
猜他大约也没怎么吃饭，到家后，云意点了两份KFC套餐，正想问陆明月出了什么事，对方恰好给她发来短信。
短腿月：嫂子，我爸爸今天晚上有点过分，我哥很不高兴地走了，拜托你哄哄他。
云意回她：放心吧。你呢？还好吗？
短腿月：嫂子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
点的餐到了，云意拆开摆好盘，门“咔哒”一声开了。
陆尘走进来。
他手上搭着一件黑色羊绒大衣，穿一身正式的黑色西装西裤，里头还穿着白色衬衫。
他鲜少着装这么正式，可见对今晚的饭局还是用了心的。
然而，结果却很不尽如人意。
因为他此刻的状态云意从来没见过。
他整个人仿佛被一股极深的倦意席卷，双眼仍旧是淡漠的，只是那淡漠里似乎有种无尽的绝望，好似灵魂下一秒就要被抽空。
看到她的一瞬间，他似终于重新活过来，低声喊她：“一一。”
那乞求安慰的语气太过明显，云意毫不犹豫地从餐桌旁跑过去，紧紧抱住他。
怀抱被她填满，有种温热而柔软的充实感，听见她说：“你回家啦？我好想你。”
家。
这个字彻底打动陆尘。
他抛开今晚遭受的一切，摸一摸她头发，温声：“嗯，回家了，我也很想你。”
“你饿吗？要不要吃东西？”
云意刻意没提今晚的饭局，只当他像往常回来一样。
陆尘点头：“饿了。”
“你先去洗手。”
云意从他怀里起身，接过他怀里的羊绒大衣，又伸手去脱他身上西装外套。他个子高，她踮起脚尖才勉强够到。
他回头看她一眼，不知为什么，很轻地笑了声。
那笑里完全没有任何嘲讽的意味，像觉得她可爱。
洗完手出来，才发现云意把餐重新摆到了茶几上，她则坐在地毯上，招呼他过来吃饭。
陆尘蹙眉，却没说什么，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喜欢在这儿吃东西？”
“也不是。”云意伸手拿起一根薯条，沾了沾番茄汁，递到他嘴边，“我想喂你吃。”
刚才临时觉得，窝在这里吃这种快餐食品比在餐桌上吃好很多。
陆尘垂眸看她片刻：“哄我啊？”
云意手上举着那根薯条在他下唇点了下，狡黠一笑：“就不能是我想喂你？”
她纤细指尖白里透一点浅浅的粉色，仿佛比手上食物更诱人。
陆尘张嘴，她一点点将薯条推进去，推到最后时，他轻轻咬住她的指尖。
云意头皮顿时发麻，将手飞速抽了出来。
他笑一声，这回嘲讽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仿佛嘲笑她就这么点胆子？
他紧接着往沙发上一靠，似是挺享受这难得的投喂过程，指了指桌上薯条，要她接着喂。
云意有心让他心情好起来，自然很配合。
一顿饭吃得足够暧昧。
收拾完桌子，云意伸手扯了扯陆尘白衬衫领口：“你穿这身倒是很适合明天陪我领奖。”
“想我陪你去？”
“嗯。”
“那就陪你去。”
云意弯唇，笑得很开心。
陆尘平声问：“明天的颁奖嘉宾是不是有贾世兆？”
云意点头：“对，这次活动是他资助的，他们也开始投资各种初创公司了。”
陆尘想了想：“那有件事你得知道——”
他把今晚的事简单叙述给云意听，不为别的，为了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万一你的奖被取消，不是因为你的项目不好。”
“应该不至于吧，这可是A大，项目评选规则都是公开的。”云意只纠结了一下就没在意，“取消就取消吧，反正没这笔钱我们也能继续。但是你……还好吗？”
她不是那么关心自己，反而第一时间关心他。
“还好吧。”陆尘声音很轻，他扯开领口一个扣子，说不上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好像心里本来空的一块彻底变成虚无，连形状都看不见。
他听见自己很平静地说，“我只是放弃了对父亲的所有幻想。”
以为陆商真的因为觉得亏欠才对陆明月好，才想跟他们缓和关系，才一而再再而三地低头求他去吃饭，没想到只是一场利用。
对自己的子女都这样利用。
陆尘说，当初陆兴会给他起名叫陆尘，全因太过冷漠，除了赚钱对什么也不感兴趣，他希望孙子不要再过于薄情，能视富贵如尘土。
却给孙女起名陆明月，希望她终有一日，能够找到那个视她如明月的人。
云意静静在他怀里听完，抬头温柔地亲了亲他的脸。
是个很单纯的安慰的吻，却在一瞬间点燃他。
陆尘手往下挪了挪，落在她腰间慢条斯理地摩挲：“你要真想哄我，倒是有别的更好的办法。”
云意声音无端低下去：“你想的话……”
“想。”他低声，“好好哄哄我。”
窗帘被拉上，客厅顶灯灭了，只剩一盏昏黄的落地灯。
陆尘躺在地毯上，双手跟云意的扣在一起，像借给她一点支撑的力气。
他声音很沙，诱哄似的：“一一，再摇快一点。”
云意要疯了。
她应该是掌控者，却好像仍旧被他的话语操-控，心甘情愿地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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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钟第三次响起，云意挣扎着起床，还是觉得很困，连眼睛都睁不开。
耳边传来很低的一声笑，陆尘低头亲了亲她额角，将她从被子里捞出来：“再不起领奖要迟到了。”
云意倏地清醒。
跟他在一起后，赖床的时间比前十几年加起来还多。
她推他一下：“都怪你，昨晚——”
陆尘声音透着一股餍足：“昨晚你哄我哄得很好，我很开心。”
云意不想再跟他谈论这个话题，起身洗漱换衣服化妆，是真没时间吃早饭了，只来得及喝一杯牛奶。
领奖在学校的小礼堂，急匆匆赶过去，现场早被围得水泄不通。
贾世兆这种级别的人要来演讲，大家自然争抢着要过来。
前排给云意团队留了四个位置，她带着陆尘过去，第一次看见双鹭。
双鹭是个十八岁的男生，没上大学，染了一头浅黄色头发，一身黑色休闲装，兴奋地到处看，一看到她就冲她招手。
“缺姐。”
云意拉着陆尘入座。
双鹭激动道：“托缺姐的福，我竟然也能来A大领奖，真是祖坟冒烟。”
云意给他这形容词逗笑：“你将来技术下滑转个娱乐主播也能做成头部。”
演讲很快开始，贾世兆穿的西装革履，一身贵气的同时竟然还有几分儒雅，惹得现场女生连连尖叫。
他花二十多分钟讲了自己当年创业的过程，鼓励A大的同学积极创业，又回答了一些同学提出的问题。
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很成功很有魅力的商人，三言两语将气氛烘托到热烈。
即便有很不好的印象在前，云意也还是被他谈到的话题吸引。
这时有个人提到了他的感情问题，他笑说：“你们还年轻，我是提倡年轻的时候多谈一些恋爱，不然等你们到我这个年纪，恐怕能回忆的都不多。”
现场一片“哇塞”声，简直像听到了惊天大八卦。
提问环节结束就开始颁奖，听到第二名是一行白鹭团队的时候，云意说不清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落更多，毕竟是情敌父亲的赞助，但她很快就转过弯，这是奖励给A大创业同学的，跟乱七八糟的东西无关。
陆尘看她一眼，捏了捏她的手鼓励。
云意调整好状态，上台在礼仪小姐的引导下站好。
贾世兆一一给大家颁发奖杯，证书，握手，脸上挂着慈爱的长辈的笑容，只是快站到云意面前时，那笑容明显一滞。
他盯着她看了两秒，几乎是失态了。
直到端着奖杯和证书的礼仪小姐低声提醒他“贾总”，他才恢复如常，脸上依旧是先前那样温和的笑容，看向双鹭，“同学你长得太帅，我一下子差点忘了颁奖。”
双鹭笑得乐开了花：“谢谢贾总表扬。”
贾世兆跟他握完手，又拿了一套奖杯和证书，递给云意，视线也再度自然而然地落在她身上。
打量的目光太过明显，云意很不自在。
——总不至于就因为她是他女儿喜欢的人的女朋友，他就这么关注？
云意接过奖杯，很生硬地说：“谢谢贾总。”
他点一点头，又看她一眼，方才挪开步伐。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她那一眼，让云意有种他仿佛在透过自己看另外一个人的错觉。
第50章 生物学父亲
本来领完奖上午活动便宣告结束, 但下台后突然有工作人员通知他们说贾世兆想跟获奖的前三名团队共进午餐。
这可是难得的面对面请教的机会，得奖团队都开心得尖叫出声，宋颂和双鹭也激动不已说要签名, 只有云意摇了摇头：“我就不参加了。”
宋颂：“啊？为什么？多好的机会啊？”
云意直觉贾世兆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但究竟为什么，她也说不出, 只是本能觉得有些危险。
陆尘牵住云意的手，对宋颂说：“因为她要陪我。”
宋颂玩笑道：“你简直耽误我们一一赚钱。”
贾世兆把中午原本的约会取消，腾出时间跟几个大学生坐在一起吃饭, 却没看到期待的那张脸，不免有些失望。
也没了兴致应付，只留了十几分钟便从饭局离开。
上车后捏了捏额头, 贾贝雪打来电话，劈头质问他为什么把奖颁给她情敌，要他不管用什么方法都把人换了。
贾世兆声音微沉：“这是A大，全程有A大的老师负责审核，过程都是公示的, 怎么换？”
他第一次用这么严厉的语气跟贾贝雪说话, 贾贝雪一懵：“爸爸……”
“行了，不就是个男人，眼光放长远一点，北城什么样的男人没有？”
“爸爸，你之前明明说——”
“之前是之前, 但凡这男生对你不这么排斥, 还值得争取。”贾世兆不容置疑的语气, “这事儿就到这儿。”
挂掉电话，他心里愈发烦躁, 情绪已经很久没这么失控过。
那个小姑娘，跟记忆深处里的故人太像了，像到一下勾起他遥远的回忆，仿佛那人鲜活到就在眼前。
然而却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前排副驾付秘书这时说：“贾总，小姑娘资料查到了，我发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