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晴却拿着酒杯从前边走过来,对沈忘说:“沈大人,喝一杯。”
萧泠音笑着拒绝道:“不好意思谢三公子,我戒酒了,便以茶代酒吧。”
座位靠后的人除萧泠音以外,都是各大世家的庶子庶女,哪有机会与谢家三公子接触这样近,听到沈忘敢拒绝谢晴,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萧泠音旁边的人站起来,讨好道:“谢公子,我敬您。有些人自视清高,谢公子不必放在心上。”说完之后他就把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谢晴没理那人,只是看着沈忘,“沈大人嗜酒如命,竟能把酒戒了。”像是感慨的一句话,在让人听着,就是不相信。
萧泠音仰头轻笑,“是啊,这世间谁的话都可以不听,但大夫的话必须听。”
也不知道谢晴来找她喝酒是为了什么,当初他要杀她,如今面对她却依旧能这么坦然自若。
今日谢家办宴会,也该不是只为了把大家聚在一起喝酒吟诗的。
她看着谢晴,只见谢晴点头,“沈大人说的不错,遵医嘱再要紧不过。”
宴会进行到一半,前边几个家族是话事人就去休息了。
谢晏绕远路从沈忘身边经过,对她说:“你晚些走,我有事情和你说。”
萧泠音点头,“好啊。”
在场上的重要人物离开的差不多时,焦点便聚在了沈忘身上。
有人阴阳怪气道:“有些人虽然家世不好,但人家会攀附,也不知是怎么勾搭上的谢家的两位公子。”
他对沈忘一个男子做出的行为,用的却是“勾搭”二字,萧泠音觉得自己听这些腌H话倒是没什么,反正在军营里听过的粗话浑话也不少。
可谢晏那样一个光风霁月的人,竟也让他骂了进去,萧泠音心中便有些不快。想着她是谢晏邀请来的,她才忍住,没有即刻发作。
可那人见沈忘不理,便当自己踩中了沈忘的痛处,继续道:“我听说,沈忘在秋猎之前,都是和谢首辅住一个院子的。”
这一次是指名道姓的骂,萧泠音抬眸冷冷看向对方,“你是谁家的?”她对这个人没有一点儿印象。
对面之人很是骄傲,“我乃金家嫡长子,我父亲是文公子的副将。”
萧泠音轻嗤一声,这也值得骄傲。
不过,她看不顺眼的人竟都是一路货色,可见她是个多么专一的人。
萧泠音离席,“文公子?是文渺吗?”
金业很震惊,“你怎敢直呼文公子姓名?”
她说:“今年夏天芙蓉楼有场宴会,想必你没去。”
金业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萧泠音只是笑,却不再说了。有些家里兄长参加过那次宴会的,悄悄和身边人说起来,片刻之后,大家都不敢置信地看着沈忘。
没人敢相信有人在那样折辱了文家嫡子之后,不仅能全身而退,还会被文家示好,而且这人没有家族依靠。
从其他人的窃窃私语中,金业听完了那次宴会的经过,看沈忘的目光,由不屑变为惊恐。
萧泠音却不会手软,她坐在金业桌上,左手指节在桌面轻轻敲击,一声一声,像是击在金业心口。她在想,该怎么做,才能不把事情闹大。
毕竟她是谢晏请来的,也得顾着谢晏的面子。
想了许久,她转头笑着对金业道:“今天我心情好,你不会说话,便只卸了下巴。”话音落下,只听见咔擦一声,金业的嘴合不上了。
其他人低头做着自己的事情,只敢悄悄打量这边,生怕被波及。
第23章 赴北驱敌
其实萧泠音不喜欢总是动粗,她觉得自己很友善,但其他人听着这清脆的“咔擦”声,都不敢张嘴说话了。
大家这么想着:沈忘实在是太嚣张了,不过,做的好!
卸了人下巴的萧泠音若无其事回到自己的座位,金业站起来指着萧泠音,却说不出话来。
萧泠音轻轻一掀眼皮,朝金业看过去,“嗯?你手指不想要了?”她只是疑惑地问,但在金业听来,却是浓浓的威胁。
金业生怕沈忘再一个不高兴把自己的手指折了,他赶紧把手放下,然后一甩袖子往外边走去。
到了这时候,要想离席自然是可以的,陆陆续续有人离开。
但萧泠音没动,谢晏刚刚说要她等会儿,她还想知道谢晏要说的是什么事。
屋里人没剩多少,外边闹哄哄的声音却越来越近,她把目光移向门口,见到了刚刚离开的谢家主一行人,金业跟在这群人后边。
谢晏显然是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对沈忘微微颔首,让她放心。
这些人一入座,金业就朝沈忘看过去,然后朝文渺拱手,“请几位大人一定要还我公道,沈忘心胸狭窄,只不过因为我没顺着他的心思说话,便大打出手。”
文渺自然是想报仇的,可是这里人这么多,他也得做个公平公正的样子,问沈忘:“金业说的是事实吗?”
萧泠音看着文渺笑了下,“文公子,好久不见。”她说:“金业,你敢把你刚才说我的话再说一遍吗?”
金业说:“有什么不敢的,我不过是要与沈大人喝杯酒。”
沈忘才拒绝了谢晴,如果是因为喝酒,也能说的通。
但萧泠音却不再问了,这金业是吃准了刚才目睹那一幕的人都位卑职低,不敢舍身为她作证。不过,她也不需要。
她看向谢晏,“请恒安为我主持公道。”
谢晏起身,走到金业身边,萧泠音也靠了过去,压低声音悄悄说着话。这音量,只能谢晏和金业听到。
她看着金业,轻声说:“恒安,金业太烦人了,你把他处理了吧,晚上我来感谢你。”
谢晏听着这句话,耳根红了起来,身体都在发烫,他垂眸看着沈忘的发顶,轻轻吐出一个字,“好。”
金业按捺不住大叫起来,他不知道这话其他人并没有听到,“我说什么来着,沈忘能得到如今的地位,不过是靠着晚上陪谢首辅……”
话未说完,萧泠音就再一次卸了金业的下巴,对前边几人说:“想必大家也听到了,金业污谢首辅和在下清白,出此下策,沈忘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谢家主看向文渺,“金业与远之关系颇近,把他交由你处置如何?”金业那句话的意思再清楚不过,谢家人不容侮辱。
文渺知道金业不能再用了,心中骂着那个蠢才,面上却笑着拱手道:“谢伯父言之有理,文渺恭敬不如从命。”
有人对谢晏道:“金业那般言语,毁谢首辅清誉,一定要重罚他才是。”不少人附和着这人的话,却似乎没人记得,金业一开始究竟是在针对谁。
不过萧泠音不在乎,她什么话没听过?死都死过一次了,还怕这个。
等金业被拖出去,谢晏才道:“沈忘无故被辱,依谢晏之见,该给沈忘压压惊。”金业说的那些话,分明是在羞辱沈忘时带上了他,可是却没人关心沈忘。
谢晏说到沈忘,其他人才想起这件事情的起因。
谢家主道:“不错。”他先肯定了谢晏的话,接着又说:“沈大人,我这里有一幅前朝流传下来的画,宴席散后,你跟谢晏去看看。”
前朝的画作,还是谢家收藏,不用多想也知道是精品,放到外边属于有市无价的古董。
可这样的东西,谢家说送人便送人。其底蕴深厚,可见一斑。
萧泠音不是那种故作清高的性格,谢晏为她争取来的东西,她自然是要的。
她站起身,正要应答,就听谢晏道:“谢家库房里有前朝留下来的陨铁,我想,这个可能更合沈忘的身份。”
用陨铁去打造一把神兵利器,对于武将而言比书画合适的多,只是那块陨铁的价值,更是难以估量。
谢家主听着谢晏的提议,只是皱了皱眉,竟然答应了。
谢晏躬身道:“多谢家主。”
宴席散后,谢晏就停在沈忘座位前,等她跟自己一起走。
谢晏把人带回了自己的院子,关起门来说话。
“今日谢家办宴会,是因为北漠城那边传来消息,柔然人已经蠢蠢欲动,开始小规模的试探。”谢晏简直了当说明了今日宴会的原因,“而几大世家商量出了应对方法。”
到底是世家,消息来的竟这么快。她收到北漠城最近的消息还在几日前,那次消息也只说柔然人频繁打探消息。
凭着自己数年的经验,萧泠音能推断出柔然人行动的时间,但目前为止,她手里没有确切消息。
萧泠音抬眸与谢晏对视,“什么办法。”
她想知道这些世家之人能商讨出什么法子来。
谢晏回答道:“征粮征兵,支援北漠城。”
北方起了战乱,大周自然不能不战而退。再者,现在文家守着北漠城,也不会允许其他家族放弃抵抗。
而在谢晏说的这几个事情里,可以活动的空间非常大。粮草关系到的是经济,而兵马,则是手握兵权者控制。
“所以北漠城主要是由文家负责?”现在文津驻守北漠城,其他世家不可能越过文家去管理北漠城的事。
但如果真是文家的话,她没法放心。那一城的百姓难道就任文家胡作非为吗?
谢晏点头,“对。”
萧泠音上身往谢晏那边挪了些,“恒安,我想去北漠城。”如今的形势下,其他家族一定会让她去北漠城。
但她要的不只是去北漠城,而且她不想被任何一个家族控制。
谢晏明白她的意思,但也知道,不可能。
他说:“很多人都想你去。”文家需要沈忘这个马前卒,谢家也想把沈忘拉拢到自己阵营,更何况还有陛下。
萧泠音明白这些。
既然只能依靠别人的力量,就一定会受制于人。
看着沈忘沉默,谢晏不再多言,他知道沈忘会想明白的。他把话题转回来,“陨铁拿过来了,你来看一下。”
他打开放在桌上的木盒,里边的陨铁闪着冰冷的寒光。
萧泠音看着这样的好材料,想起自己遗失在北漠城的枪来,用它打造一柄长枪一定很不错。
可是她却笑着说道:“我刚好缺一把合手的剑。”她的左手只会使剑。
谢晏说:“那便打一把剑。”他把盒子盖上,看着沈忘,“今天你是步行来的,这陨铁也不好带回去,我遣人打好再去送到你府上,可以吗?”
“这样再好不过,我要重剑。”萧泠音很自然的提出要求。
踏雪而归时,萧泠音注意街角有两个人,女子披着白色的斗笠,和蓝衣男子依依不舍。男子背对着她,她只是觉得这人很熟悉。
但别人的事儿,萧泠音没那么八卦,她继续往回走,夹着细碎的风雪,萧泠音耳中听见句不甚清楚的话。
是那女子说的,“我已经可以自己择婿,你却让我等着……”
听着声音,像是……璃月公主的。
璃月公主不是已经回去了吗?萧泠音脚尖停在雪地上,然后慢慢踏实。她且再等等,看着璃月回去再说吧,夜黑风大,她也不能把一个女子留在这里。
萧泠音靠着墙,右臂又开始痛起来。
如今这样的风雪便受不住了……
男子的声音清晰的传过来,“现在的时机千载难逢,我去北漠城搏一番功名,到时你也不会委屈。”这声音也好熟悉。
不过萧泠音懒得听两人说了什么,又往远走了些,不多时便看见璃月转身离开。而那男子却往谢府的方向走去。
因为男子转过来,萧泠音清楚的看见了男子的脸。
什么意思?谢晴?谢晴作为谢家嫡子,要娶公主本不是难事,怎么说的好像要为璃月奋斗一样。
难怪璃月要征求对方的同意,若是别家的人,陛下既然已经给出了那个承诺,直接下道圣旨便可。
可谢晴是谢家人,谢家嫡公子未必愿意尚公主,璃月不愿自找难堪。
萧泠音看着谢晴从前边拐弯,没了踪迹,自己也慢慢往回走着。
回到家,藏锋把今天收到的消息拿过来递给萧泠音。
上面说的是北漠城和柔然如今的情况,看完后,萧泠音把纸条放入炭炉。
她说:“按照经验,柔然人的第一次袭击马上就要到了,你往北去信一封,让我们的人在关键时刻护住百姓。”再多的,她也做不了。
只希望文津不要好大喜功,能多坚持些日子。
次日,宫中也收到了北漠城的消息,陛下召集众人议事,在场人都是那次参加了谢家宴会的,自然不会有分歧,都一致认为迎战为佳。
确定了态度,陛下看向在角落里站着的沈忘,“沈卿,在场的人只有你是武将,你怎么看?”
陛下自然是想迎敌的,眼下朝中却无可用武将,总不能把其他地方的守将调来北漠城。
萧泠音道:“既然柔然人虎视眈眈,我泱泱大国自不会怕,臣愿做陛下马前卒,任陛下驱使。”
话音落下,陛下道:“好!朕便任命你为中郎将,赴北驱敌。”
第24章 无意招惹
听到陛下的话,谢晏心底无声叹了口气。虽然早就知道沈忘去北漠城无法避免,但他还是有些担心。
从御书房离开时天光正好,宫道的雪早已被清理干净。
谢晏被陛下留下议事,萧泠音在宫道上慢慢走着。
谢晴走在她前面,步子迈的很急,像是在躲什么一样。
萧泠音朝身后看了看,只有空旷的宫道,她驻足看着,片刻后璃月从里边跑了出来。
璃月提着裙子追着消失在前面的身影,她看见谢晴回头,璃月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没想到谢晴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璃月看着谢晴消失的地方,双目失神,她跑不动了。眼眶中涌上一股热流,泪珠不断滚落。
她抱膝蹲下,把脸埋在胳膊间,无声大哭。
萧泠音知道璃月这样的原因,她往璃月身边走了几步,听见璃月抽泣着问她:“沈大人,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劲?”
冬日的风吹在脸上微微刺疼,璃月抬起头看着萧泠音。
萧泠音蹲下来,对她道:“公主殿下千金之躯,不用非得把一生寄托在男人身上。”
璃月看着沈忘,眼前这人这么好,甚至还愿意在陛下面前为她要了自主择婿的权力,可她现在还是如此落魄,她果然是个很差劲的人。
如果不嫁人,她还能怎么办呢?等到停战时去和亲吗?
璃月说:“沈大人,我没有别的路可走。”
相比和亲嫁去异国他乡,璃月觉得,如果能在玉京找个驸马,留在这里就很好了。她从小长在深宫,没有擅长的手艺,除了嫁人还能怎么办呢?
萧泠音说:“公主殿下,您先擦擦泪,臣给您说件事情。”她身上带的手帕还是谢晏那条,看着璃月公主一张脸被冻的通红也是于心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