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宴会灌酒
晚上的宴会萧泠音是自己去的。
谢晏还要去祠堂罚跪,时间来不及,但他给沈忘安排好了马车以及侍卫。
萧泠音走进谢晴安排的包厢之后,才发现这房间里都是些熟面孔,世家子弟已入朝为官者,几乎都在这里了。
所以,整个包厢算起来,只有她一个人是没有家族依靠的。
她看见沈顾音也在这儿,弟弟正与身旁的年轻公子说着什么,看见她之后,借低头饮酒掩饰激动的神情。
萧泠音神色如常,先和谢晴打了招呼,就要入座。
谢晴起身迎过来,“沈公子坐我旁边就好,我这里温了你爱喝的酒。”
萧泠音脚步一顿,转身走向谢晴,“多谢三公子偏爱。”谢晴旁边挨着文家公子,是整个宴会上家世最尊贵的人的位置。
因为沈忘名不见经传,有人不满起来。
“不知这位沈公子出身于哪个家族,沈家似乎没你这号人物,对吧顾音?”这人还转头去问沈顾音,非得要沈忘下不来台。
谢晴把沈忘架在了这里,却没有替沈忘说话的意思。
众人目光聚到了沈忘身上,在等着沈忘的解释。
沈顾音站起来,“相识即是缘分,虽然之前我未见沈公子,但我们今日结识,之后顾音愿以兄长事沈兄。”
沈顾音一贯是好说话的性子,遇事都会给别人留足面子。
今天这番话,却是直接站在了沈忘那边,让那些想看笑话的人面上很挂不住。
谢晴关注着沈忘的神色,难不成沈忘其实是沈家的外室子?不,不对!对一个外室子沈顾音何必这么在意。便是对他,沈顾音也未有过这般尊敬。
这沈忘究竟是什么来头!
怕给自己惹下潜在的敌人,谢晴站起来打圆场,笑着说:“沈公子是谢某六弟的朋友,大家具体要问什么,不如去问他。”
谢晴六弟便是那位守礼自持、不讲情面的谢首辅,谁敢去问他呀?
大家表面上不再质疑沈忘的身份,心里的怀疑却加深了。
萧泠音省了口舌,不用和这些人去解释,觉得谢晏的名头还挺好用。
包厢内热闹起来,萧泠音不是拘束的性子,拿着酒杯去与人喝酒。
玉京各大世家互相之间都有联系,小辈们平时聚会也能维持一个平衡。如今大家知道沈忘与谢晏关系匪浅,就算是为了谢首辅,也不会再给沈忘难堪。
萧泠音性子爱热闹,很快就和五六个世家子弟坐在一起喝酒划拳。
“我又输了,想不到沈兄还是个中高手,这杯我干了!”说话的是张家的公子,平日里最爱美人美酒,一身衣服就要千两白银。
萧泠音举杯,“我陪张兄。”她爱饮酒,动作也豪迈大方。
一杯酒下肚,周边传来一片叫好声。
沈顾音在远处看着姐姐这样喝酒,也是无可奈何,姐姐爱饮酒,他拦不住。
文家公子一向和谢家人不对付,看沈忘这样豪放,料想沈忘不通文墨。文渺不愿被谢家人压了风头,提议道:“划拳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各自以眼前之景作诗,做不出来的罚酒三杯。”
文渺话音一出,立刻有人附和,“远之说的不错。”
萧泠音回头看了文渺一眼,端着酒壶走过去,站在文渺面前,“文公子,和我喝一杯。”
她又不会作诗,什么双声叠韵也只是浅识粗记,而且一个人的经历必会在他的文字中有所呈现。
就像她现在,一听作诗,脑子浮现出的意象就是“大漠”“铁马”“黄沙”什么的,要是真写在纸上,就算她有意避免,也会让人看出蛛丝马迹。
她还是糊弄过去吧。
文渺并不理会沈忘的话,也没有碰酒杯,“不好意思,我不喝酒。”
他这样说话就很狂妄了,不喝酒却提出要作诗罚酒,他是笃定自己不会输吗?
萧泠音把酒杯放在文渺桌子上,“文公子这话有意思的很,喝便喝,不喝便不喝,何苦拿我们这些人去衬托你的学识渊博。”
大家都能感觉到文渺话中的傲慢,可这么直接挑破说出来,其他人还真不敢。
文渺脸色阴下来,他身边一人道:“可远之就是有全胜的本事,你若不服,怎么不敢比一场?”
文渺则道:“我又不是那些粗鲁武将,凡事要讲规矩,萧泠音不守礼法,如今还不是死在外边了。”
沈顾音怒道:“文渺,管好你的嘴!”
萧泠音并不生气,她在文渺的桌子上坐下,也示意沈顾音别生气,“说来说去还是不敢。”她一面笑着一面拿起自己的杯子将酒水倒入喉中。
“不然文公子为什么非要在谢六公子不在场的时候提出这种比试?”
虽然人们常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谢晏的才华却为人所公认。
这句话完全刺在了文渺的痛点上,文渺阴狠笑着,“那你去把谢晏叫过来和本公子痛痛快快比一场!”
玉京人都知道,谢晏不想参加的宴会一开始就不会来,只要他没来,谁都请不动。
萧泠音为官时没在玉京待过多久,她不知道谢晏有这种习惯,因此应承下来,“叫就叫,你就在这里等着,今天不让你喝酒爷跟你姓!”
她向来看文家人不顺眼,再加上北漠城那件事,文家人为了夺权至边关百姓于不顾,萧泠音心里一直憋着气。
现在倒好,文家已经踩着她拿了兵权,还要处处贬低她,她又不是和尚,没那么大耐性。
就算谢晏不来,这酒她也一定会灌到文渺嘴里。
萧泠音让跟着自己的侍卫回去请谢晏,那侍卫虽然领命,却没抱太大希望。
谢晴也觉得沈忘太过意气用事,这样下去,丢的还是他谢家的颜面。
这局是谢晴组的,谢晴自然不会让人欺负到谢家头上。他尽力和缓着气氛,还去文渺那边,让沈忘跟文渺敬酒,赔个不是。
萧泠音左手手指转着酒杯,向左后方侧头,“文渺,这酒你喝吗?”
文渺被沈忘这么瞧着,只觉得屈辱。
他咬牙道:“一柱香的时间,谢晏若不来,你改姓文。”
萧泠音笑笑,“你以为他不来,你就不用喝酒了。好,给你一柱香时间。”
本来很热闹的气氛,此刻凝重的让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不过萧泠音无所谓,她把杯中酒喝净,伸手从文渺桌上拿起酒壶,又满上一杯。
文渺脸色黑的都能滴出水来,萧泠音依旧我行我素。
眼看一柱香的时间要到了,萧泠音从桌上那酒壶却倒不出酒水来。
她喊道:“小二,上酒。”
酒被送进来之后,萧泠音从文渺桌上离开,手中拿着斟满酒的杯子转过身朝向文渺。
文渺道:“怎么,要认输了?”
萧泠音一只手抓住文渺的下巴,捏着杯子就把酒给他灌了进去。
到这时其他人才知道沈忘说的给你一柱香时间是什么意思。
文渺被呛的脸色通红,不停咳嗽。其他公子也悄悄往后挪着,生怕自己被波及。只有沈顾音担心地往前一步,却被身边人拽住,“你还真当他是你兄长了?”
沈顾音坚定朝萧泠音走过来,萧泠音笑道:“弟弟,别过来,小心我殃及池鱼。”
别人听着这话只当沈忘不识好人心,在威胁沈顾音,沈顾音却知道,以姐姐的身手,这里没人能奈何她。
到了这种时候,谢晴再不能作壁上观,他道:“你这是在做什么沈忘?还不松开文公子!”
萧泠音把酒灌完,嫌弃地看着自己沾了酒的手,还是从文渺嘴里流出来的,“哦,松开了。”
她自顾自去墙角的水盆处净手,议论声慢慢在萧泠音背后响起,都是要她去道歉的。
萧泠音把左手在水盆里晃了晃,然后提起一壶酒,往门口方向去。
她靠着门框站在门口,问文渺:“文公子,你在这里耍威风,全是凭着文家。请问你自己能拿出几分本事来呢?”
文渺被人这样欺辱,咳完了就要走,放狠话道:“沈忘,你欺人太甚,文家不会让你看见明天的太阳!”
这时萧泠音靠着的门动了下,她往前一步,想是有人要进来。
门打开,还未回头,她就先闻到了一股冷冽的木香。
“文公子说的话,谢某记着了。”谢晏走进包厢,被里边的酒气熏的皱眉,看着文渺一副跋扈样子,就觉得自己不该让沈忘单独来赴宴。
被人欺负到门口来了,还得遣人可怜巴巴的去搬救兵。
谢晏手放在沈忘肩膀上,轻拍了一下,然后站在沈忘前边,“之前没有时间,今天正好和大家介绍一下,沈忘,谢晏的好友。”
他说完转头看向沈忘,“沈小哥,别在门口站着了。”
短短几句话,所有人都清楚了谢晏对沈忘的回护之意。
文渺震惊地看着谢晏,他没料到谢晏真的这么重视沈忘,谢晏不是最公正不过了吗?他道:“谢首辅,沈忘灌我酒,你也坐视不理吗?”
谢晏这才看到文渺身上的湿迹,目光瞥了沈忘一眼,见沈忘没有半分心虚,谢晏唇角不由扬了些。
“宴会上饮酒不正常吗?我只看到沈忘被你们欺负到了门口。”
萧泠音低头打量了下自己:哦豁,原来她是被欺负到门口去的。
第11章 见好就收
谢晏公正无私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萧泠音想着,既然谢晏已经这样说了,那她就是被欺负了吧。
在众目睽睽之下,刚才还捏着人下巴灌酒的沈忘这会儿的眼神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躲在谢首辅身后,好像多害怕一样。
他们听见沈忘说:“还好你来了,文公子要逼我改姓。”
谢晏问:“是如此吗?”
文渺和他身边的人想否认,可是,好像沈忘还真没说假话。萧泠音委屈道:“是真的。”
他们这些人和谢晏官位相差太远,面对谢晏,不由会生出些敬畏来。
但接着文渺就辩解道:“我说的是你要不能叫谢首辅来,才让你改姓。”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这样好像也不对。
萧泠音往谢晏身后缩了缩,手指攥住谢晏的袖子,声音也在瑟瑟发抖,“多亏你来了,不然文公子人多势众,我就真要被逼着改姓了。”
其他众人:?沈忘怎么这么会装!
沈顾音点头认同,“我看见了。”
文渺一双眼睛睁的像灯笼一样大,“沈顾音你少在这里胡搅蛮缠!”
沈顾音:“文家向来跋扈,你刚刚辱我姐姐时,怎么不口下积德?”
世家子弟谁不知道谢首辅对萧泠音的事情上心?沈顾音自己不能给姐姐讨回公道,所以故意在谢晏面前这样说。
果然,谢晏听见沈顾音的话之后,神色凝重起来,他慢慢往前踱步,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文渺。
谢首辅如刀剑般的视线让文渺低头躲着,不敢直视。
包厢内越发的安静,谢晏走到最中间,朝谢晴拱手道:“三公子。”
谢晴对上谢晏平静的眸子,心知此事不可能善了。他朝谢晏回礼,劝道:“不过是一句话,六弟便不要计较了。”
谢晏神色未变,“所以文远之的确辱骂我大周的功臣了。”
一句不轻不重的话压在文渺头上,让文渺害怕极了,不止是因为怕谢晏在朝上参他,还因为家中已经下了命令,让他们不要招惹谢晏。
他自小就怕他那位当太后的姑姑,这命令是文太后下的,他今天犯下这种错误,回去还不知要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文家和谢晏之前因为萧泠音的事情在朝堂上斗的天翻地覆,文家在朝中的布置因为这件事被拔去大片。
可谢晏却是孤身一人,与谢家关系也并不亲近,除了受些弹劾便没别的损失。若不是因为谢晏不结党,文家也不会先低头。
再争斗下去,文家多年的布局就要被拆除干净了。前边谢晏遇刺一事,各大世家心照不宣,嘴上不提,但对文家很是不满。
大周朝堂又不是文家的一言堂,凭什么他们看谁不顺眼就暗下杀手。
谢晏针对文家的势头现在才缓和下来,要是因为文渺再起争斗,文家会如何对付谢晏说不准,但文渺这个导火索,文家绝不会轻饶。
谢晏看向文渺,“祸从口出这个道理文公子该懂,今日之事谢某知道了,自然不会置之不理。”
说完这句,谢晏走到沈忘原来的位置坐下,语气放的柔和了些,“不过现在是宴会,沈小哥叫我来说是要作诗,文公子,请吧。”
这样的话让别人听着是,他该给陛下那里上的折子,一封不漏,但沈忘这里的场子,他也要找回来。
此时文渺脸上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气氛已经僵成这样了,谢晏竟然还能提出来要作诗。
“谢首辅,不比了吧。”文渺小心道。
谢晏回头看向沈忘,“沈小哥,你觉得呢?”他来这里,就是因为沈忘,作诗比试这件事,他看沈忘的。
萧泠音垂头,低声对谢晏道:“谢大人,你能来我已经很高兴了,既然文公子这么说,那就算了吧。”完全是一副被欺负的不敢还手的模样。
反正她该收的利息也收了,自己没吃亏,趁着现在谢晏在这儿,能给她收尾,她决定见好就收。
谢晏知道沈忘是在玩儿,但看着沈忘手上的酒渍,心中还是升起了些无奈,他抬起手朝站在他对面的人招了招。
萧泠音不明所以,走到谢晏身边,“怎么了?”
谢晏从袖中取出一方叠的整整齐齐的丝帕,伸手递过去。
萧泠音正要接,谢晏像是想起来什么,抓住沈忘的手,帮她擦干净,然后把帕子放在了沈忘左手的掌心。
萧泠音手指慢慢合拢,她耳根升起了些潮红,握住帕子往后躲了躲。
“我自己来就可以。”她声音如蚊呐。
谢晏把手放下,目光瞥过去,萧泠音感觉到他在看自己的右手。
他这样,好像在问:你自己怎么可以?
被这样的视线看着,萧泠音实在是受不了,明明谢晏是个很规矩很清正的人,为什么她会觉得谢晏目光如此刺人,不论如何她还是道:“谢谢。”
谢晏声音清朗,“不用谢。”
然后他又对文渺说:“既然沈小哥说不用比,作诗之事就此作罢。”
谢晏松口不再纠缠作诗比试这件事,文渺脸上的焦急之色退去了些。他朝谢晏行礼,道:“谢首辅大度。”
他不用在众人面前丢脸,谢晏到底是给他留了些面子。
见作诗之事能商量,文渺接着和谢晏求情,他不想回去挨罚,于是又道:“谢大人,刚才我言语中对萧将军有些冒犯,请您原谅。”
然而有关萧泠音的事情,谢晏一向寸步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