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爱生谁生,反正我不生——璧辉【完结】
时间:2024-03-20 17:18:01

  更奇怪了。
  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地看着那张调解书上对方快速表达了愿意赔偿的态度,不仅绝口不提医药费的事,甚至看起来还想赔偿她的精神损失费。
  流程进度空前快速,尤佳妍出门时还是被送出去的,那几个警察客客气气地跟她说事情已经解决了,之后应该无需她再亲自过来。
  她满头问号,事情的发展有些怪异,可还挺合心意的。
  总归是解决了一件糟心破事。
  手机上薛和诵的消息发得很及时。
  【我刚下飞机就收到了你放我鸽子的消息。】
  后面还跟着一个嚎啕大哭的表情。
  尤佳妍勾了下嘴角,细长的手指轻点几下:
  【来了。】
  【不见不散。】
  *
  出租车驶出时,三楼窗边还立着一个身量格外高挑的男人,粗略一估应该过了一米九,剪裁得体的西裤包裹着的两条长腿比命都长,宽肩窄腰,清冽挺拔,格外俊俏琳琅。
  他半垂着眼帘目送尤佳妍离开,长长的睫毛虚虚投下一层阴影,眼睛圆润,面容清透,傍晚的路灯一盏盏亮起来,映照着那双沉敛如静湖的阒黑瞳仁仿佛有了细碎光亮。
  他安静地眺望着那辆出租车,看着它越变越小,驶入晚高峰的川流,最后瞧不见了。
  “淮序……额,宋词,宋词是吧。”一位看起来资历挺深的警察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埋怨道,“东躲西藏的,改的什么名字,一回国就给我找事做,先说好,你那身份证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啊。”
  “嗯。”方淮序迟迟没有收回目光,“梁叔辛苦。”
  梁元正摆了摆手:“你多在你大哥的事情上上点心,我就不辛苦了……嘿,还看呢,那姑娘跟你什么关系?”
  方淮序默了很久,松开手微微退后一步,窗帘荡过来遮住了窗外的黄昏暮色,他整个人似乎都藏进了暗处,明明是具有压迫感的身高,此刻看起来却有点低落。
  “见过。”
  “呵呵。”梁元正皮笑肉不笑,“只是见过就让你隔着门缝一眼认出人,还鞍前马后地学雷锋做好事不留名?”
  方淮序索性不答话了,他看了下时间丢下一句我先回去了,梁元正连忙追上来叫他一起吃饭。
  “跟你在值班室蹲着一起吃泡面?”
  梁元正笑得像朵花:“你要是愿意,可以给叔叔我炒两个菜。”
  方淮序面无表情地睨他一眼。
  见他要走,梁元正又追问了一句:“你现在住在哪儿?不打算……回家住吗?”
  窗外有夜晚五颜六色的霓虹灯闪烁不定,汽车飞驰射来一束雪亮的前灯光线,像一把薄如蝉翼的冷刀从窗边迅速切至天花板后入鞘收定。夜市陆续开张,混杂的食物香气夹着笑语声喧被风遥遥吹进,窗帘晃动,看不清人影。
  “我住在酒店里。”
  很淡的语气,简短的回复,然后门被彻底掩上了。
  窗帘鼓动一下,风停了。
  梁元正直到听不到脚步声了才叹着气把灯一盏一盏点亮,嘟囔了一句:“吃泡面怎么了,还不是怕你小子一个人。”
  ……
  方淮序驾车重新回到莫泰酒店,这算是A国最受上流圈欢迎的连锁酒店,原因无他,就是信息保密工作做得让人挑不出毛病,很适合金线锦袍觥筹交错下掩盖着一团污糟的层级。
  不过哪怕消息泄露了,也没什么关系,他不叫那个名字了。
  “宋先生晚上好。”
  服务生代客泊车,方淮序,啊不,应该叫做宋词,他进了门随意往大厅会客等待区扫了一眼,下一秒却脚步一滞,像是读书时午后第一堂课被粉笔丢中后的瞬间清醒,大脑清凉,空空如也。
  他见到了一个小时前还坐在调解室百无聊赖的尤佳妍,那一眼的惊心动魄在心底卷起漫天潮水,瞬间吞没了他所有的心绪,他还没从刚才重逢的欢喜和惊讶中脱离出来,没想到在这里再次见到了她。
  是不是太好运了一些?
  才刚回国就在一天之内见到她两次,怎么不算天意?
  他迟疑着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才一眼就将尤佳妍从上到下看了个完全:
  她戴着口罩靠在吧台沙发上,面前放着一杯咖啡,杯底压着薄薄的一张塑料包装纸防止其被冷气吹跑,看起来应该是刚刚吃完一个三明治。
  她低着头似乎在手机上与人交谈,紧挨着身边的是一个快销服装店的小纸袋——
  她重新穿上了一双白色的小腿袜。
  宋词不动声色地摩挲了下手机,那里面有他要来的尤佳妍在商场打人的监控录像以及笔录时记载的有关她的联系方式和地址。
  手机在掌心里无意识地转了转,他思索着要不要上前的当口,尤佳妍突然起身将桌上的残羹丢进了垃圾桶,一提袋子就往电梯处走去。
  倒也不是想要同行,他跟自己说,他本来就要上楼。
  理所应当的,他抬腿跟在身后,与她一同进了电梯。
  他站在她背后,稀疏平常地飞过去一眼,见她刷卡并按下了顶层。
  她也住在顶层?
  尤佳妍按完后迟迟等不到身后的人按楼层,偏过脸瞥了一眼,只来得及看到利落的下颌线和高挺的鼻梁。
  撑了两秒,最后他还是侧过了脸,避开了那束仿佛烫在心尖上的目光。
  尤佳妍多打量了几秒,实在是眼前的人霁明惊鸿得让人不得不回头留意,明明穿着成熟稳重的定制西服,可一丝不苟的领结和袖口处却莫名透出几分干净谦和如高山白雪的气质,还有那撇开对视的眼睛圆润温柔,看起来像是一杯温度适宜的悠久清茶。
  最重要的是,她因为职业关系,身边的同事普遍比较高挑,本来以为已经习惯,没想到今天碰到一个这么高大的男生。
  骨架挺拔匀称,朝气蓬勃,好像覆着一层茸茸白雪。
  衣服不清楚出自哪家,不过那双皮鞋她是知道的,D国一家百年纯手工定制的小众品牌,被上流圈炒得厉害,有价无市。
  她转回了头。
  宋词微不可闻地呼出一口气,松开了蜷起的手指,习惯性地按了按指节。
  她不再看他了,他又抬眼望过去,好久才不得不认同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她好像没有认出他来。
  宋词勉强按下如啤酒泡沫四面八方争先恐后溢出杯盏的情绪,强行冷静着自己那因意外重逢而冲昏了的头脑,后知后觉想到另一个被忽视的念头——
  他记得她好像不怎么习惯于高消费,怎么拿着套间的房卡去顶楼呢?
  虽然两人从未有什么交流,可是对他而言要拿到一个人的生活轨迹并不难,更何况关注她各类社交媒体以得到近况已经成了他的习惯,虽然没有添加好友,可足够他颠来倒去地查看并侧写出她的生活。
  “来了,别催了。”尤佳妍将手机贴近嘴边低声发了一条语音,对面很快回复,她低着头将语音转为文字。
  可是一不小心手一快点击了语音条,年轻的男声冒了出来。
  她眼疾手快停住播放,再转文字,没有留意自己发白的屏幕被身后身高腿长的男人一眼扫完。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尤佳妍收起手机先迈腿出门。
  百褶裙荡开,像一朵盛开的花,眨眼间就从电梯门缝前溜走,消失不见。
  电梯门安静地开了很久,又无声无息地关上。
  宋词微微低着头,僵持在原地没有出去。
  空间狭窄,她身上的香味还淡淡地留在里面,恍惚之间他想起这个味道他是闻到过的,因为她在微博上发过那瓶沐浴露的功课,大肆赞扬了一番它沁润又留香持久的柑橘调香。
  明明定位用户是标准的女士用品,底下回复的头像怎么看也都是一群女孩子,可他就是鬼使神差地买了一瓶,千里迢迢从国内转运到国外,拆开那厚厚的包装,打开后闻了闻。
  只闻了那一次,之后一直放在浴室的台面上,再也没有打开。周围各类洗漱用品空了又买新,用了又空,来来去去,只有那一瓶沐浴露满满当当,从未打开,一直放在所有物品的最后方。
  就像是一个沉默的背景板。
  应该丢掉的。
  本来也只是……
  顶灯打在他的头顶,晕出一层幻觉般令人目眩神迷的光晕,他垂首静默了许久,忽而抬手按开了电梯门,大步迈了出去。
第3章 前任都是快销品
  顶层的总统套间一共才五间,皆坐落在环形边上,全落地窗的设计让来客能一览众山小地把夜景全部纳入眼底,而五间套间的中间则是一个宽广别致的中心花园,花团锦簇,绿意含烟,朦胧的地灯欲迎还拒地照亮飘着薄纱的复古亭子,极富野趣——
  尤佳妍和薛和诵正两相正对地坐在亭子中享受烛光晚餐,笑意晏晏。
  宋词耳朵里飘进了两人的交谈,刷门卡的手势一停,像是被定住了身。
  她说:“我不喝酒,明天还有飞行任务。”
  “可惜,上次微醺的状态……我记得你很喜欢。”
  “所以我今天不过夜……嗯,能直奔主题吗?”
  薛和诵笑了一下,音色爽朗,含着一丝像是调情般的促狭逗弄:“你今天心情不好?难得见你主动约我一次,受宠若惊。”
  宋词慢慢转过身,修剪成层次的枫树将他的脸切割成扭曲的光影,他被掩盖在地灯照不到的地方,沉默冷淡得像是另一棵松柏。
  他看到尤佳妍一手支着下巴,微微歪着头,桌子底下那双笔直细长的腿换了个姿势交叠,那双新买的白色小腿袜好像被特意买小了一码,微妙地勒出一圈细腻莹白的腿肉,顶端松紧口已经在皮肤上印出繁复精致的红色花纹,让人喉间发痒,忍不住想要上手掐出更多的痕迹。
  她笑了一下,腿往前优雅地抬了一下——
  好像勾到了薛和诵的裤腿,又好像没有。
  她说:“是啊,心情不好,本来特意穿得学院气一点,想弥补下上次师生角色不入戏的缺点……你今天还得赔我一双袜子。”
  薛和诵忍着笑,眼睛里都是藏不住的深意,他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一点一点咬着字道:“赔,今晚赔到你满意为止。”
  顶楼风大,树叶被吹得哗啦啦泠然作响,喧嚣声一阵阵涌入宋词耳中,他的影子被稀薄月色拉长后伶仃投在地上,与高低相间的庭植混在一起,好像一只躲在暗处无声撕扯的怪兽。
  坐在亭子里的两个人离开进了房间,徒留没有用尽的红酒还盛在高脚杯中,两两对望,像是爱人未尽的情意。
  刷卡,开门,“嘀”的一声插上电,宋词甚至没转身,用脚尖勾了一下门“砰”的带上,解了手表往床上一丢。
  接着是外套,呼啦一下盖过去,碰到了一直保持待机状态的笔记本,屏幕亮起来,跳出满屏的字母和数字,绿油油的一片。
  他戴着耳机坐在软椅中,只带一只耳朵,另一个斜着压在耳旁的头发上,长期戴着耳机让他的耳朵不太舒服,于是总是戴的歪歪斜斜。
  屏幕上的冷光打在他脸上,左手搁在键盘上,右手单手开了瓶啤酒,用不属于自己平日里的速度一个按键一个按键缓慢地敲过去,心不在焉的模样。
  顶层的房间大,隔音效果也好,其实什么声音都没有,可他还是反手推了一把耳机,严严实实地堵住了外界的所有可能的声音。
  *
  房间里尤佳妍重新洗了个澡,也不知道是被热水熏蒸的,还是还没缓下情绪,脸上红扑扑的。她松松垮垮地挽了个头发,整个人缩在沙发里面吃夜宵。
  罪过,已经到了后半夜了,可是体力消耗太大,实在是饿了。
  浴室里薛和诵还在洗澡,她专心致志地对付着鸭架,只觉得自己浑身放松。
  该说不说,压力大的时候,做一次能完美解决她的情绪,像是馋那一口甜品一样,其他任何低脂健康的替代品都最终只会引向暴食,还不如一开始就满足需求。
  薛和诵是在头等舱里第一次见到她的,那段八个小时的飞行里他硬是睁着眼丝毫不打算睡觉,像是两只探照灯一样聚精会神地盯着她,有事没事就找她提一些零碎的要求。
  她当空乘这么久,从来没有被投诉过,哪怕知道这人别有用心,还是一一礼貌满足了,只在心里盘算着要是戳破了窗户纸该如何不伤脸面地拒绝。
  可是薛和诵非常知进退,在她面前刷够了存在感却不直说,只在飞机停靠后拐弯抹角地查了她的社交圈,打听她有没有男友。
  上流圈的人想要得到资讯总是轻而易举的,她收到好友添加消息时果断拒绝了。
  俗话说得好,圈子不同别硬融,花这种无效时间得不到最终回报,她还不如多找两份兼职赚钱呢。
  可是薛和诵就是千锤百炼迎难而上,怎么拒绝也不气馁,仗着自己头上有两个哥哥顶事自己只要舒舒服服躺着做咸鱼即可,他便越挫越勇开始往返乘坐她的航班制造笨拙的“偶遇”,主打的就是有钱有闲。
  再这样下去不行了,尤佳妍便直说自己的前任能坐一桌,希望能让这位看起来天真愚蠢的公子哥能降低一些兴在浓时对她的滤镜。
  可薛和诵只是愣了一下,消停了几天,然后认认真真地写了封信给她。
  见鬼了,这个时代了还能手写信件的属实是稀少。
  尤佳妍没忍住拆了信,看到这位薛家三公子事无巨细地把他的生平履历家庭背景都写了一遍,就差把生辰八字都告诉她了。
  她通过了好友认证,然后让他自己销毁这封信,还警告他若是触犯个人隐私消息泄漏可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
  薛和诵大约是被她这副警报狂响的警惕模样逗笑了,亲自上门来取信。
  一来二去后来就熟悉了,再然后,尤佳妍的空窗期确实有些久了,便在一次退回礼物时嘴一松问他能不能走肾不走心。
  本以为会被打上一些不太好的标签,谁知薛和诵一口答应。
  两人就成了固定“好友”。
  浴室的水声停了,尤佳妍啃完一个鸭架,又去夹孜然藕片吃,心想这人今天洗澡怎么磨磨蹭蹭的,按着往常三个澡都洗完了。
  半晌,门才打开,薛和诵出来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尤佳妍还在挑腐竹,视线里突然闯入一身笔挺的礼服。
  她一愣,手上还沾着红油,抬起头看向盛装打扮的男人。
  薛和诵的头发用发蜡打过,规规矩矩地梳了上去,一身行头应该都是崭新的,他看起来有些紧张,从背后捧出一束玫瑰,然后单膝跪在了面前。
  花的中间是一个精致的丝绒小盒子。
  “佳妍,我们在一起已经一年多了,但这件事是我第一眼见到你时就想做的,只是怕你觉得我太过唐突,所以拖到了今天……”
  薛和诵还在说话,尤佳妍历来都是捧场高手,可此时却反常地沉默了下去,只安静地抽了张纸把手一点一点擦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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