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姐居然听信你的谗言,也不是好人!”
“你个乌龟王八蛋的小人,每日在大师姐身边谄媚,我顶瞧不起你这样的……狗阉党!”
七嘴八舌,纷纷攘攘,聂萦忍无可忍一声暴喝:“闭嘴!”
一把松针裹挟灵气如雨般洒出,在场弟子猝不及防被射倒一片,哎哟呼哟声中,聂萦傲然站立当场,横扫了一眼,不屑地说:“下次再敢对我讲这些不三不四的话,就站到我面前讲,趴着的人没资格开口!”
说完她一脚踩下一个还要坚持蠕动着爬起来的弟子脊梁:“还有谁?大声点我听不见!”
谢玄素在旁边义正言辞地找补:“你们今天怀疑大师姐,就是怀疑刑堂的公正,怀疑飞廉道君的职业操守!实属大逆不道。”
“胡说八道在先,任人宰割在后!”聂萦厉声喝令,“一群小菜鸡,每日修炼都修在一张尖嘴上了,从今天起,所有弟子分例减半!只有每日比斗前十名弟子例外!”
弟子们慌了,被打几顿都无所谓,灵石灵丹乃至灵米才是修炼的基础根源,当下就有人要抗议,被聂萦一巴掌给抽了回去,凶悍地说:“照你们的说法,我连师弟师妹都敢杀,扣你们钱还敢反抗不成?”
“大师姐,他们真是你杀的啊?”有师弟依旧不死心地问。
聂萦咧嘴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你猜啊。”
谢玄素看得连连摇头,追问:“是谁跟你们说这种无稽之谈的?”
弟子们哭丧着脸面面相觑,互相推诿,最后谁都说不清,反正无非饭堂广场藏经阁,人多的地方‘无意’听到。
“还带玩阴的是吧?”聂萦把拳头捏得啪啪响,一转头,就找了赵闻道来。
赵闻道来得比兔子都快,一脸八卦,举着他的留影法宝迫不及待地问:“大师姐,我早就做好准备了,昨日刑堂审案不许人进入,不晓得多少人抓心挠肝,我一直等着你亲口说出真相哩。”
聂萦亲切地拽着他的胳膊走到一边,悄声问:“赵师弟,你的组织里有没有那种……专司风月相关的专门消息渠道?”
赵闻道嘿嘿笑了两声,扭捏作态地说:“大师姐,我可是正经人呢。”
“有没有吧?没有我找别人去。”聂萦颇不耐烦,”你的独门消息也没有了。”
赵闻道鬼鬼祟祟地四周看了看,小声承认:“有是有,但这种黄色小道消息非正道所为,我师父知道得打死我。”
“哎呀,那就最好了!”聂萦抚掌,“这下就不怕你出卖我。”
她掏出当初王嘉人被她一剑削开外衣,露出赤身,还带着一身双修痕迹的留影石,叮嘱道:“把这个发出去,务必要吸引眼球,你懂的?”
赵闻道有些迟疑:“当初我们不是说,这涉及阴私,不能发吗?”
“人都死啦,还在乎阴私?”聂萦宽他的心,“再说,这是为了钓大鱼,你就往玉衡峰碧华道君身上扯,有多耸人听闻说得多耸人听闻。”
赵闻道嘴巴都合不上了:“不是,玩这么大吗?师姐你不知道,碧华道君可不好惹!”
“已经惹了。”聂萦眼望前方,悠然叹息,“小谢那一身伤,现在还没好呢,赵师弟,你要是怕了,现在退出也来得及。”
她把刑堂之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赵闻道听得一时惊叹一时义愤,最后拍着胸脯大包大揽:“大师姐放心,都包在我身上!”
“记得多加一点香艳色彩,群众爱看。”聂萦叮嘱。
“好!”
他们两个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远处的谢玄素抿紧唇,一边劈柴一边忧愁:大师姐又在忽悠赵闻道了,这小子在大师姐眼里还有点用,也算是他的福气。
风月消息永远是最吸引人的,尤其是当事人还刚刚死了。
很快,王氏兄妹的‘绯闻’就沸沸扬扬地在两忘门乃至外界传播了开来,事实证明,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赵闻道只不过放了一张留影,其他的消息都是好事者自动补全的。
什么王嘉人多次夜晚神秘外出,什么王嘉雪还在炼气期的时候手上就经常又来路不明的灵丹妙药,什么当初哪一门课程两人成绩明显有水分但是高分夺魁……
后面就越传越邪乎,‘炉鼎’‘媚骨’‘极阴之体’‘幕天席地’‘吸取日月菁华’’‘合欢宗余孽’之类的话题满天飞,赵闻道不动声色地操纵着舆论,始终把持着在一堆乱七八糟的话题里的一条主线:王氏兄妹是某位‘不可说’大人物的禁脔。
他确实很谨慎小心,也并没有露出马脚。
但是,庄无尘还是找上门来了。
他一剑划过,庭院中高大的凤凰术剧烈颤抖起来,顷刻叶如雨落,转眼变成了光秃秃,小灵兽险些被铺天盖地的落叶压死,尖叫着跳出栅栏,跑得无影无踪。
聂萦正在给谢玄素准备淬体药材,听到动静,推开窗户怒喝:“庄无尘!找死啊!?”
庄无尘身后带着六个师弟,就像翻版出来的六个他,面沉似水,青衣玉冠,手执长剑,站成北斗之形。。
谢玄素低声提醒:“这是玉衡峰独有的七星剑阵,借天地之势,可当百人之威。”
“知道。”聂萦一摆手,冷笑着问:“想打架?”
庄无尘站在最前面,目光凛冽,出声质问:“上次刑堂之事,我已赔礼道歉,你若有不满,当时说出来便是,为何暗地里兴风作浪,辱我师门!?”
聂萦挖了挖耳朵,故意问:“你说的什么赔礼道歉?是你跪下向我磕头认错那事吗?”
身后的六个师弟情不自禁地把目光投向庄无尘。
“聂萦!”庄无尘怒喝,“你现在胡言乱语也休想岔开话题,说!流言蜚语是不是你放出去的!?”
聂萦调侃地吊着他:“什么流言蜚语?我不知道啊,你复述一遍给我听呗?”
庄无尘当然不会傻到复述那些污言秽语,他冷笑着一抬手:“你既然死不承认,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一挥手,后面的一个弟子从身后揪出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赵闻道,一把推了过来,哭丧着脸叫:“大师姐……”
聂萦这下火了,怒吼一声,双手一推一拉,面前形成一个阴阳旋涡,磅礴灵气涌入,旋转中带得满地落叶飞舞,如平地起了一股龙卷风,旋转着向七星剑阵笼罩过去,片片落叶锐利如刀,庄无尘身后弟子一时不察,被擦破了手臂脸颊各处,鲜血沁出。
“结阵!”庄无尘沉声下令,七人踏罡步斗,灵剑齐出,寒光乍现,将漫天飞舞的落叶搅碎成屑,却不防聂萦的灵气源源不断,碎屑再次被卷起,重新投入龙卷风中。
聂萦趁落叶遮挡他们的视线之际,身形一晃,跃出窗外把赵闻道给拎了回来,压低声音问:“没事吧?”
她以目示意,赵闻道也是机灵无比,眨了眨眼,立刻大声哭诉:“我也不知道我做了什么,庄师兄跑到藏经阁就打了我一顿!”
“呸!他是你哪门子的庄师兄!”聂萦心里有了底,叉腰怒骂,“就是看我们天枢峰人少,欺负同门罢了!”
此时落叶已经被剑光尽数搅碎成粉末,山风一刮,杳无痕迹,只有弟子头上还沾着几片。
庄无尘和聂萦隔着栅栏对峙,面色铁青地说:“那张王师弟的不堪留影,就是你们放出来的罢?”
谢玄素缓步从屋内走出,站到聂萦身边,三人对上门外的七人,平时倒也罢了,现在一对比看着格外的草台班子。
“庄无尘,你这人怎么总是吃不够教训,上次就是什么证据都没有,急吼吼地跑去告发我,结果还得给我下跪赔罪,现在又来一遍?”
聂萦装模作样地叹气:“你不嫌烦,我还嫌烦呢。”
庄无尘并非迂腐之人,否则也做不了剑修,他同样报以冷笑:“聂萦,你我均是心知肚明,如果今天你承认了,大家无非是打过一场算数,现在你朝我要证据,好,那这件事就此做罢,我再不问你。”
咦!这棺材板脸转性了不成?聂萦暗想。
庄无尘一挥手中长剑:“但是同门之间偶有比斗,哪条门规也管不着,你修为高,不怕,其他弟子少不得受你这个大师姐的连累,今天是赵闻道,明天……”
庄无尘卡壳了,他突然想起来和人丁兴旺的玉衡峰不同,如果论嫡传弟子,天枢峰一共就只有两个人……
“今天是赵闻道,明天还是赵闻道。”聂萦替他补完,“嗨!你直接说你就想揍赵闻道得了呗!”
赵闻道哭丧着脸抗议:“为什么啊!?”
庄无尘冷笑着放狠话:“也不单如此,你既然想和玉衡峰作对,那就等着诸事不顺,如水中捞月罢。”
“这词儿我听着耳熟,你还会算命卜卦呢?”聂萦好心提醒,“那整个两忘门没有比我师父更精通卜卦的人了,你为什么不拜入天枢峰门下……哦,我想起来了,我师父没看上你!”
庄无尘这次已经不会被轻易激怒了,他冷冷一笑,意味深长地说:“我们来日方长。”
过了几天,聂萦终于体会到庄无尘的‘来日方长’是什么意思,她去丹堂拿药,药材总是‘恰好’不够,她去藏经阁借书,一转头,放好的书就‘恰好’不翼而飞,她好好地在路上走,总有‘恰好’灵兽堂的灵兽失控,咆哮着追逐咬人。
甚至她在练剑坪看小蚂蚁们日常比斗,也有玉衡峰两个弟子比剑,一路杀过来,剑气纵横,伤及无辜,把本来就混乱不堪的场面弄得更加无法收拾,哀鸿遍野,不得不中止晨课。
他们还排班专门设立了一个岗位,二十四小时贴身盯着赵闻道,赵闻道本来最爱东跑西颠,包打听一般的人物,现在被吓得天天躲在天枢峰大殿里跟着问天道君修习卜卦之道。
“不是碧华道君。”聂萦如是评价。
谢玄素也赞同:“如果真是他,不会坐视庄师兄来闹得这么大,一开始直接杀人灭口也就是了,谣言自会停息。”
“谁都会这么处理,所以说,这个人一定是行动受限,而且在门内没有同伙。”聂萦沉思,“可以排除飞廉道君和我师父了。”
但是两忘门里闭关不出的峰主长老更多,这下要一一排查更难。
事情愈演愈烈,连问天道君都含蓄地表示聂萦入门已久,可以下山去人间界‘散散心’。
“师父。”聂萦特别诚恳地说,“弟子入门时候,是志志诚诚走了几千里地来拜山头的,盘缠都花干净啦,入门时日尚短,也没有攒下什么积蓄,下山归下山,总不能让我带着两只眼珠子走一趟吧?”
问天道君给了她一颗中品灵石。
聂萦低头看了看,一本正经地保证:“师父放心,我不嫌少,或者师父的意思是你今天给我一颗灵石,指望我带回来一百颗,这就是道门典藏所云的‘一生万物’罢。”
问天道君不上当,笑着说:“不用一生二,一生一罢,你给我带一颗上品灵石回来,倒也是你的本事了,为师拭目以待。”
死老头!不信我真的去做打家劫舍做没本的生意吗?聂萦愤怒地想。
“近来,两忘门颇不太平。”问天道君一边给她削桃木剑一边叮嘱,“前几日有几个弟子不知为何,走在路上被无端偷袭,有的甚至断了经脉,从此再不能修行,只能下山归乡。”
聂萦一挑眉毛,冷笑:“人的恶意总是从众的,玉衡峰大肆妄为的时候,没人出来吭声,现在有人搅混水趁着这股歪风作恶,想要阻止可就晚了,且有麻烦呢。”
问天道君颔首:“所以飞廉道君已经去找玉衡峰谈了,他们自会收敛,等你们回来,这件事就过去了,你……还有你!”
他扫了一眼在大殿角落里摇头晃脑背卦辞的赵闻道,严厉地说:“都给我老实点,有些事不能做,在我这里没有下一次,听到了吗!?”
“啥事啊?”聂萦是不怕死的,老虎屁股都要摸一摸,“徒弟愚钝,还望师父明以教我。”
一道柔和灵气卷着她和桃木剑送出了殿门:“去罢。”
第37章
说是去人间界, 其实也就是在两忘门附近转转,和魔界孤悬世外不同,仙界和人界并没有清晰的界限,只不过是仙家划的地盘就归仙界, 人类在其他地盘繁衍生息, 甚至依附各路宗门以求庇护。
两忘门是仙道大宗,又一向光风霁月正气凛然, 山下着实有几个繁华城镇, 人仙混居,又有各路散修来寻觅出路, 买卖捡漏,热闹得沸反盈天。
聂萦拉出一张长清单,有些发愁, 淬体进入第二阶段之后,需要的基础药物翻了好几倍不说,有庄无尘作祟,在门内领不到免费的,出外样样都要掏钱,还有几种比较稀有的药物, 有钱都买不到。
谢玄素是第一次下山, 看上去比聂萦还要没见过世面,两人从卖药材的铺子出来,聂萦叹口气:“真是死要钱, 收药材的时候他们可不是这个价格。”
“大师姐, 不如我们自己去采药?”谢玄素提议。
“时间不等人哪, 小谢。”聂萦忧心忡忡地说,“这世界上坏人很多的, 盯着我们的更多,你不知道吧?下山的时候师父说了,最近山上不太平,有师弟被挑断了经脉,都不能继续修炼了。”
聂萦走在前头,所以她没有看到谢玄素唇边挑起的一抹冷笑,但说出来的话却照旧温和无比:“怎么,他们也要跟着大师姐淬体吗?”
“切!一群软脚虾,没用的废物。”聂萦没好气地说,“丹堂说他们连第一关都坚持不住,哭着喊着要下山回家,真以为淬体是这么容易的吗?我也只成功了你一个。”
谢玄素唇边的微笑扩大,恭谨地说:“大师姐待我好,我是知道的,至于……这些师弟,没有福气罢了。”
不知死活的东西,不但在背后妄议大师姐,竟然还敢在晨课上挑衅,只是挑断经脉,留了他们一条小命,的确是他们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