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索过手机,看错过的来自荀钰的消息。
【荀钰:我这边还有点事儿,天气不好,可能不会回家了,你把甜甜带到你家去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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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歌词“男人的无尽伤痛都锁进黑夜”出自周传雄《寂寞边界》
第九章 (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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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余照急躁将电话挂断,再次给荀钰播了过去,漫长又磨人的嘟嘟音后,机械女声再次响起。
她发愁地抱紧怀里的孩子,甜甜的脸颊泛着不正常潮红,体温奇高,窗外闷雷一响,她就害怕地细细弱弱哭一声,眼睛都不睁,闭着眼睛抽噎。
余照心头生出一点埋怨,荀钰到底在干什么电话都不接。
【余照:甜甜发烧了,你能回来吗?我直接带着她去医院?】
坐立不安等待三秒,荀钰依旧没有回应。
她不再将希望放在荀钰身上,转而拨了嫂子的电话,边等接通边看窗外的暴雨如注,乱七八糟的水痕如帘,也如她现在的心情。
“你别着急,先给她量量体温。”显然郑洁已经睡了又被吵醒,声音倦得很。
“量过了,38度2。”
“那暂时还好,你联系她爸爸问一下平时吃什么退烧药?雨太大了,出门也不安全,温度降不下来再考虑去医院吧?”
家里的退烧药都是成人的,没记错的话,荀钰家的药都在左边卧室里,退热贴也是有的。
走廊里灌满了湿润的风,迎面吹一下满是潮气,她胳膊尽可能护住甜甜,用指纹解锁她家的门。
室内无光,一道惊雷划破长空,甜甜立刻小声抽泣起来,她慌乱用手捂住孩子的耳朵,轻声安慰:“不怕啊,阿姨在呢。”
滚烫眼泪穿透了她的小碎花睡衣,她心疼地抚抚孩子侧脸,认定了荀钰不在家,径直去左边卧室找药。
开卧室灯的一瞬间,她被床上的人影吓得手指一抖,心脏狂跳。
床上的荀钰半张脸埋进被子,呼吸均匀。
这样的雷雨天,这人却能睡得这么踏实?
卧室灯光刺眼,他眉头越蹙越紧,最终在被子里蹭了蹭脸,迷蒙地睁开眼睛与余照对视,搞不清情况似的,慢吞吞用胳膊撑起上半身坐着,眼睛倒是没从她身上挪开。
“实在不好意思,荀钰,联系不上你,孩子发烧了我家里没有她能吃的药,所以我来....”
“你在听吗?”
荀钰揉了揉眼睛,再瞧她时好像神志回来一些,垂下头缓缓吐气,余照这才发现荀钰的脸也飞满红霞,眼角眉梢都是粉色。
“你也发烧了?”
她胳膊收紧点,害怕把甜甜传染得更严重。
“咳..”他清嗓子,声音还是低哑的,“我没发烧,我晚上喝了点酒。”
原来是酒劲儿上头,大概是余照眼睛里的谴责过浓,他边解释边拍拍脸下床。
“今天公司聚餐,我刚进去跟大家还不熟,没办法不喝。”
他身上带着酒味儿,甜甜并不买账,不乐意被他抱着,荀钰只能灰溜溜去冲退烧药剂。
看他搅开颗粒的动作慢吞吞的,余照无奈开口:“给我吧。”
荀钰依言递杯子,将退热贴敷在甜甜额头,落座在单人沙发上,狠狠用手掌搓脸。
“对不起啊,我没接到电话,吓坏了吧?”
“还好。”余照不愿意理他,小心舀起退烧药,哄着往甜甜的嘴里灌,“就一口,喝下去就不难受了...真乖。”
小孩咂咂嘴,先甜后苦的口感立刻就瘪了嘴,涌上新一轮的眼泪,余照连忙搂紧点,不断摩挲她的后背。甜甜平日里哭嗓音洪亮,真生病了哭,反倒像只小猫一样,委委屈屈,将脸埋在她身上抽噎。
余照几不可查叹气,这个小孩的运气着实不好,见不到妈妈,爸爸又...她瞧着睡衣领口系错一颗扣子的荀钰,更令她愤怒的是,这人怎么会睡在这间卧室啊?明明右边才是他自己的房间。
隋阿姨固定一周换一次床品,想到有可能跟他间接盖了同一床被子,余照胸腔里就堵着一口气,不吐不快。
“你怎么会睡这里?”
荀钰的薄唇抿起来,绷成一条直线。
“为什么不说话?”
余照甚至预设好,如果他拿喝多了来搪塞,下一个问题要如何痛击他。
但荀钰没有,荀钰抬起眼来,凝望她的眼神悲恸又执着,让她莫名心弦颤动。
“没什么好解释的。”他一脸坦然,“就是你想的那样。”
余照快速眨眨眼,什么叫就是你想的那样?
难道说,荀钰明知道她每天带着孩子在这午睡,晚上回来却依旧睡在这里?
她缓缓低头看呼吸逐渐绵长的甜甜,小小的手掌攥紧她的睡衣衣领,微微嘟着嘴。隋阿姨说,也许是她跟甜甜的妈妈长得像,所以孩子才如此依赖她。
“别觉得小孩儿什么也不懂,精着呢,会看眼色。”
“为什么看到亲妈总要哭一哭?因为别人带她她不敢任性,委屈啊,看到父母就不用憋着了,心底肯定是跟父母亲近,所以说,小时候,父母的安全感就得给足了,不然长大容易孤僻,这性格就难改了。”
荀钰神经兮兮说去洗澡,她靠在沙发上仰头假寐,稍微清醒点就立刻试探甜甜的体温,随着警报解除,她安心地再次闭上眼睛。
这样反复几次,指尖触到的滚烫体温让她一瞬间瞌睡飞走。
“荀钰?你洗完澡了吗?”
右边的卧室门被快速拉开,荀钰头发的发尾还有点湿润,一边将衣服拉下来一边问:“怎么了?”
桂花的幽幽香味安宁柔和,花期只有短短二十天,燃尽余香,令人难忘,她怔愣片刻才想起自己要说什么。
“去医院吧,又烧起来了,感觉比刚才温度还高。”
荀钰一边肩膀夹着手机,一边用体温枪给甜甜量体温,红色显示屏显然也让他心焦起来。
他将体温枪随手扔到沙发上,随着电话那边接通快速问:“今晚谁在?太好了,来我家一趟,我喝酒了没法开车。”
“甜甜高烧,带她去医院,你快点啊。”
电话顺手揣在兜里,荀钰原地转了半圈:“你辛苦再抱几分钟。”
他快速回了卧室换一身外穿的衣服,黑色休闲风外套加灰色运动裤让他看起来年轻稚嫩得不像话,他小心接过裹着甜甜的小毯子,用脸贴了贴她的脸颊,随即看向了仍穿着碎花睡衣的余照。
“回去睡觉吧,挺晚了。”
余照吸一口气:“我跟你一起去吧。”
主要是,她有话想说,只是现在不合时宜。
“那你去换衣服,”荀钰温声叮嘱,“多穿点,外面下雨很冷。”
注意到荀钰的朋友偷偷在后视镜里瞄她好几次,打量和惊讶不似作假,她的眉间泛起怒意,再次想起隋阿姨说自己可能长得像甜甜妈妈的猜测。
“黄矛。”荀钰淡淡的,“你能专心开车吗?”
“得嘞。”
儿科简直是不分昼夜的忙碌和鸡飞狗跳,挂水区都是错落坐着的家长,还有因为难受哭嚎的孩子。
甜甜太小了,为了防止她乱动,还给她的小手掌下夹了一块海绵,有什么狠狠戳了余照的心口一下。
荀钰挂号缴费的时候,她无意间看到荀钰的身份证,生日是1993年11月5号,身份证地址是江淮市开头,下面被他的手指挡住了。
她出生于1992年的9月5号,也就是说,她比荀钰大了一岁零两个月。
荀钰的朋友似乎很忙,即使是雨夜也赶了回去,只留他们两个并排坐看药瓶里滴滴答答。
“荀钰,真不好意思,我准备辞职了,你再找找合适的人选照顾孩子吧。”
他垂眼看甜甜,睫毛在灯下晕出浅浅阴影。
“因为我睡了你睡过的床?”
余照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既然他不要体面,余照也没了顾忌。
“你平时看我的眼神我也不太舒服,形容不出来,跟油腻还不一样,就是...很古怪。”
荀钰闻言努努嘴,没有接话。
余照掏出手机:“加你好友的第一天,我就对你这条朋友圈印象深刻,你写——我时刻问自己,在无法重来的昨天里,我有没有尽全力爱你。”
荀钰疑惑地歪歪头,似乎没明白她突然念朋友圈做什么,余照认定他装傻,语速极快地讲:“你平时提起前妻也是一口一个我老婆,心里根本就放不下,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儿呢?”
荀钰将目光凝在墙壁的挂钟上,思索半晌。
“这样吧,你继续干,我晚上不回家住了。”
“咱们现在说的不是一个话题,荀钰,我没有跟你协商,是在通知你,我要辞职。”
荀钰将怀里睡着的孩子收拢一点。
“我对你有想法让你很有负担?”
“是。”余照补充,“忘不掉前妻,还对别人越界,这样真的很恶心,任谁也不会接受一个心里有别人的男人。”
她觉得荀钰脑子有问题,因为他嘴角牵起一个甜蜜又灿烂的笑容,把余照看得一愣,第一次看到他发自真心的大笑,却是在她抨击他的时候。
漂亮的柳叶眼盛满细碎的星星,他拍了拍甜甜,说出的话余照却完全听不懂。
“我试过,离得远远的生活,但我发现太难受了,我会莫名其妙地想象,想象你爱上别人了,永远不会再看我一眼。”
“每次那种念头一出来,我就恨不得世界毁灭,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咱们变成...只能擦肩而过的关系,我不行,孩子也不行。”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不能放手,这么多年,咱们什么都熬过来了,你说过永远都不会扔下我,你不会不要我的。”
余照看他越说越红的眼眶,下意识摸了摸衣服兜,没带面巾纸。刹那间,她后知后觉,这段话好像是对他前妻说的,他完全把自己当成了前妻的代替品在自言自语。
“你发什么疯啊!”
荀钰吸了吸鼻子,泪眼朦胧直直盯着她。“如果你需要别人跟你一起生活,第一个考虑我,行吗?”
不可理喻。
余照长出一口气:“变态!”
走出几步,她又快速站回荀钰面前。
“工资用社交账号结一下,从明天开始,我不会再去你家。”
她都走远了,脑海里不断回想荀钰说着“你不会不要我”的神情,简直像是被主人抛弃的落魄小狗。
她立刻甩甩脑袋,小小声重复:“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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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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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你说去当月嫂我就觉得不靠谱,”林美珍将盘子放在圆形隔热垫上,“先不说现在月嫂都是培训过的,至少也得稍微上年纪,自己养大过孩子,你才二十七、还没结过婚,懂什么养小孩啊?”
“不过他家孩子确实可爱,特别爱笑,脸这样。”余照用手撑脸,想给妈妈描述甜甜的笑脸,“一点不夸张,像块棉花糖似的。”
“得了吧啊,孩子再可爱也不许去了,那男的...你邻居叫什么?”林美珍的表情里带着隐隐懊恼,似乎是后悔没早点问。
“叫荀钰,怎么了?”
林美珍肩膀松弛下来,没再接这个话题:“你还是老老实实在家看书,找个清闲点的工作,别把你那纸片儿似的身体累坏了。”
“我知道。”
父母耳提面命的健康问题早就听过八百遍,余照拿起手机看新消息。
【荀钰:请收款20000.00】
【余照:你发多了,应该给我16天的工资。】
【荀钰:懒得算,收着吧。】
【余照:没有多要别人钱的道理,还有上次甜甜生日送我的手链,我回家就送回去。】
【荀钰:那你先收转账,多的你提成现金,跟手链一起给我。】
厨房里的余飞跃探出头来:“圆圆吃米饭还是吃花卷?”
“米饭。”
钱刚收进自己的余额里,余照转手就发给了妈妈,引得林美珍嗔怪。
“你这是干什么?我跟你爸都上班呢,不用你操心钱。”
“咱家不是还有房贷么。”余照接过余飞跃递过来的碗,“我手里有点存款,完全够花。”
据说离开老家清河是因为她家遭了火灾,一把火烧得精光,什么也不剩,万幸全家人都没出差错,举家搬迁来了汇江,重新扎根。
深刻诠释了家的定义,不是某个特定的屋檐,也不是某条具体的街道,而是牵挂之人在哪里,哪里就是家,在柴米油盐里携手共度的,就是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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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洁把手里的菜换到另一只手,整理儿子墩墩歪斜的帽子,墩墩扬起脸先是瞧瞧妈妈,才转头瞧另一边的余照,天真懵懂。
“姑姑,这是你家吗?”
“是呀。”
余照牵起墩墩的手掌,电梯还没到15楼,就听到撕心裂肺的哭声。
今天的甜甜没有扎羊角辫,细软的头发轻轻垂在耳际,一边拍门一边用嘶哑的嗓子喊,小小的一团声嘶力竭,隋阿姨在一旁手足无措,怎么都劝不动,试图抱起来就会引发新一轮的高声尖叫。
注意到电梯门开,满脸愁容的隋阿姨像是看到了救星。
“妈妈!”
甜甜立刻不再拍门,几乎称得上手脚并用地跑到余照腿边,将脸埋在她腿上大哭,哭喊的时间太长,导致她边咳嗽边干呕,咳完了还是执拗地边掉眼泪边喊妈妈,大颗大颗的眼泪把一旁的墩墩吓得转头扑进了郑洁的怀里。
余照的心口涌上来没理由的酸涩,她俯身将甜甜抱起来,不断给她擦拭眼泪,可今天,那眼泪就是源源不断地往外流,将她的手掌都浸湿了。
“你终于回家了,小余。”
隋阿姨心有余悸:“这孩子今天就疯了似的找你,怎么都不行,哭得都要过气了,刚才荀钰打电话哄都没哄好。”
余照察觉到甜甜用手臂搂紧自己的脖子,满是依赖,更心酸了。
“荀钰干嘛去了?”
“唉。”隋阿姨叹了口气,“说是到公司办辞职手续。”
“这样,”郑洁出声,“大家也别在楼道里站着了,进去说吧。”
余照的出租房家具都是由房东添置的,她自己并未加什么,所以很是空旷。
墩墩看了一圈房子,回到了桌边好奇地瞧余照怀里死活不撒手的甜甜,在几个大人的交谈里突然出声。
“姑姑,妹妹是你的孩子吗?”
“不是。”
“可她叫你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