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让你爷跟你爹去吗?要你自作主张的去出那个头。今日但凡你爹他们晚了一步,你要被那拐子掳跑了,我们上哪去寻人?平日里拿你当眼珠子疼,你就是这么让人担心的吗?啊~”吴婆子说着说着,就跟着一起哭。
她在听到大孙女说村里来了拐子,她的两个孙女差点就被拐了去时,只觉得眼前一黑,人差点昏过去。
好在小孙女是个机警的,两人找了借口溜了回来。可逃都逃了,小孙女竟想着要带人去抓拐子。更要命的是,她还要一个人去拖住拐子。
她才多大啊,哪来那么大本事那么大的胆子要去抓人。她都不想想,若要是有个万一,这一大家子还要不要活了。
亏得平日里夸她懂事,可到了关键时刻,却做出此等让人担惊受怕的事。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心中的气也出了大半。
到底是自己一手带大的,看着哭成泪人的沈杳,吴婆子只觉得心像是被人生剜下一块。心疼的将人抱在怀里:“你莫怪奶打你。奶要是不打你,你没吃过痛就不长记性。打了你,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你就会想想今天挨得打,才知道该怎么做。”
“好了,不哭了。以后遇到事儿了第一时间找你爹跟你爷,不能自己出头,可晓得了?”
知道她奶是因为担心她才打的她,沈杳心中的委屈也散了大半,搂着吴婆子的脖子边抽泣边点头。
沈春生几人回村时,天已经擦黑。
只说将人交给了衙门之后,县令大人亲自召见了他们,了解过来龙去脉之后,见天色已晚,竟让衙门的人赶了马车将他们送回的村。
“我还是头一回坐马车,乖乖,七八里的路,一刻多钟就到了。”沈老三还在回味着乘马车的感觉,有些飘飘然。
马车可是有钱老爷才坐的起的,没想到他沈老三今生也能有幸坐一回。
此时的沈杳早就忘记了下午挨得打,吃着花生还堵不住嘴,老神在在的道:“等以后杳杳赚了钱,就买辆马车让三叔天天坐,坐个够。”
“哎哟,三叔果然没白疼你!等得了空三叔去码头上做工,领了工钱给杳杳买糖吃!”
“行了行了,赶紧洗洗吃饭,都什么时辰了!”
人贩子被送去衙门后的第三天,大柳村来了好些人。
有身穿差服的衙役,也有衣着朴素的外村人。这些人一进村,就打听起了沈家。
若只是外村人,村里人定是会询问询问来人的身份,再就是为着何事而来。
倒不是说村里人多管闲事爱八卦,实在是前几天村里才来了拐子,凡事多留个心眼总没错。
可这来人里还有官差,村民也不敢乱打听,只将人往沈家领。
沈家人也没见过这么大阵仗,一大家子全都慌了神,妯娌二人更是吓得躲在了屋里。
“恩公!”
与衙役们同来的外村人一见到沈家人,噗通一声,齐齐跪下磕头。
这一通操作看傻了众人,这……这是怎么回事。他老沈家,也没做什么救人性命的事儿,怎么……
还是衙役掏出了个钱袋子递给沈老头,说是那人贩子受了刑后招了供。他们顺着线索摸到了人贩子的窝点,共抓获三人,解救被拐的孩子整整九人。
这些孩子里,有三个是人贩子从邻县来安阳的路上拐的。余下的六个,是在来大柳村的前一天,在周边几个村里拐的。
古代交通不便,消息闭塞。一天的功夫还不足让孩子们失踪的消息传开,各村的百姓们不知安阳县来了人贩子,也不曾多加防范!
若不是那人贩子运气不好遇到了沈杳,估摸着安阳境内还会丢不少孩子。
这是一桩大案,不止牵扯到了邻县,还套出了别县的一些被拐孩子的去向。只是那些孩子能不能找的回,还得两说。
因人是沈家兄弟抓的,算了立了大功。县令给了二十两银子的嘉奖,另外还有稻米两石。
而地上跪着的,全是前几日被拐孩子的爹娘。
“起来,都起来。不管换着谁,遇到人贩子都会这么做。倒是你们这么一跪,搞得我们有些不自在。起来,大家伙儿都起来,只要孩子们平平安安就好。”
“若不是沈家兄弟出手,我儿……我儿他……”妇人话未说完,早已泣不成声。
就是现在想起来,她还是心有余悸。在得知儿子丢了的时候,她感觉天都塌了。好在人贩子还在安阳,又被沈家兄弟抓住,她儿子才得已平安归家。
“怎奈家中贫寒,拿不出像样的谢礼。这点子东西,还请恩公莫要嫌弃。”
“还请恩公莫要嫌弃!”
其他几人也齐齐应声。
第19章
几家农户们送来的谢礼中,除了鱼肉粮食还有几串铜板。
沈老头作为一家之主,代替两个儿子表了态:“不过是随手的事,这些东西你们拿回去。这年头家家日子都不好过,拿回去,都拿回去。”
“沈大爷,说句你家老大和老二是我们孩子的再生父母也不为过。这么大的恩情,我们备的礼本就薄,若您要是连这也不收,我们几个的良心岂不是难安。”
说话的汉子任由沈老头怎么劝,就是跪着不起来。
最后还是吴婆子出面,说是将送来的鱼和肉还有点心收了,粮食和钱拿回去。
就那么些个铜板,说不定是人家的救命钱,不论是沈老头还是吴婆子,都没想过要收拿钱。
几户人家经这一事,知道这沈家人不但是个侠义的,心也善,又齐齐磕了个头才回去。
待众人都散去,吴婆子才收过沈老头手里的钱袋子,拿出了两小锭一两的碎银,分给了徐氏妯娌:“人是老大跟老二抓的,老婆子我呢也不是那扣搜的。正巧你们怀着孕,给你们一人一两,想吃点什么,就拿着这钱去买。至于老三,就不给你了。到时候你取媳妇,彩礼都得从这笔钱里出。”
“就是您给我我也不要,这事儿我本就没出力。”
徐氏妯娌也推辞,整整一两的银子,他们哪里敢要。
“让你们拿着就拿着,又没让你们把这一两全花了,存起来做私房也行。另外呢,一会我数二十个铜板给杳杳,给杳杳的钱,你们谁也别打主意,她要买啥就买啥。”
沈杳一听还有自己的份,立马笑弯了眼:“还有我的?”
“那可不。要不是你出的主意,咱家哪能得二十两?还有好多的鱼肉粮食,这钱啊,是你该的。谁说要替你保管你都别给,只管自己拿着,可知道了?”吴婆子说这话时,眼睛似有似无的瞟着二儿子跟老二媳妇。
“嗯,嗯,谢谢奶~”
吴婆子将银子收到了小匣子里,出来时还真抓着一把铜板给沈杳。
沈杳喜得赶忙回房拿了她的小布包,将铜板全都装了起来。没想到,她沈杳在三岁的年纪就用有了二十个铜板的巨款私房钱。
整个大柳村,怕是再也找不出比她有钱的孩子了。但,司玄知除外。
分完了钱,吴婆子又分配起那日农户们送来的谢礼。
几家送来的猪肉加起来有十来斤。吴婆子挑出最好的一刀五花肉,一分为二。一半装进篮子吊在了井里,一半连同草鱼一起,让沈老头送去了大爷爷家。而其余的肉全部用盐腌制了起来。
因为得了二十两银子的嘉奖,活鱼吴婆子也就没打算拿去卖。
鲫鱼选出两条,打算单独炖汤给两个儿媳妇喝。剩下的六尾用清水养着,隔个一两日的炖给两个儿媳妇进补。
除了鲫鱼,还有两条草鱼,五条大鲶鱼。
一条草鱼给大爷爷家,而剩下的一条,吴婆子惦记着娘家弟弟,打算让老三送去。
至于鲶鱼,吴婆子准备晚上全炖了。到时候村里有一家算一家,都拿了碗来吃上一筷子。
倒不是说吴婆子是穷大方,那日押人去县里,可是有着不少人陪着同去的,直到天黑才回来。今日又听说那人贩子是有同伙的,若那日只有老大跟老二去押人,路上保不齐得出事。
那些陪着去的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家得了这么好些的礼,总不能做那白眼狼不记着别儿个的好。
可要说一家分一条,数量又不够,干脆用大锅将鲶鱼都煮了,一人来吃一筷子,就当作同喜。
至于陪着去县城的那些人家,吴婆子打算一家给送两升粮食过去,当作谢礼。
“老三,你先把这条鱼送到你大舅家去。回来的时候跑趟镇上,买点豆腐回来,多买几块。”
“老大老二,你们趁现在,在院里垒个灶台,一会儿把两口大锅都搬出来。红梅,去,去柴垛那抱些柴火过来。老二媳妇,你去地里再拔几颗毛豆回来,一会儿让杳杳再煮点盐水毛豆给她跟大爷爷下酒吃。”
各人领了分工,都去忙了各自的事。只有深造没被派活儿,蹲在院子里看她奶奶杀鱼。
她穿越过来已经第三年,还是头一回见沈家这么热闹,比过年都热闹。
这人啊,有了钱就喜气。她好像快点长大,然后赚很多很多钱,让沈家人天天都可以这么开心。
“去,去屋檐下坐着去,别把衣服溅脏了。”吴婆子正杀着鱼,抬眼看到蹲在边上的孙女就开始赶人。
吴婆子嘴上赶着人,心中却啧啧称奇。这杀鱼的场面血淋淋的,她竟也不害怕,还看的认真。也不知道老沈家怎么出了个这么心细胆大的丫头。
薄暮余晖,沈家的小院里架起了大铁锅,燃起了炊烟。
鲶鱼被剁成了块,热油煎香后,加入大酱和姜片炖煮。
柴火塞的足,锅中的鱼汤不一会就烧开了翻着滚,整座院里都飘着余香。
“呀,这鱼都烧上了啊!”张桂花端着盆,笑着踏进院里。
“刚烧上,还得有一会儿才熟。不是我说,这一锅鱼也就一人一筷子尝个味儿,桂花你怎么还端个盆来?”
张桂花将手中的盆往灶台上一放,插着腰道:“原来在三奶奶眼中我竟是这等不知耻的人。”
吴婆子伸头朝盆里看了看,竟然大半盆和好了的杂酱面。
“老三满村的说您请大家伙儿吃鱼,我啊,向来脸皮厚,也不假客气的推辞,但也不能白吃您的不是。我就和了面,一会儿做了饼子贴在锅边,也沾点个鱼香。”张桂花说着,就开始做饼子。
张桂花的话叫路过的人听了,回家便与婆娘一合计,也和了面准备拿到沈家去。
虽说沈家人客气,让大家伙儿都去吃鱼,可统共就那么两锅,村子里人又多,哪里够分。再说那天的事他们家也没出力,哪里好意思真去吃上一筷子。
大人们倒还好,就算馋也能克制。可这炖鱼的味儿飘的远,叫一年吃不上几次荤腥的孩子们馋的厉害。不如就像张桂花那样,和些面端去贴了饼子,蘸些鱼汤给孩子们吃,也解解馋。
不过片刻,沈家院里就来了好几户端着面媳妇婆子,把吴婆子看笑了。
“就两口锅,哪里够你们贴?我呢,也是难得大方一回,乡里乡亲的,你们也别不好意思。也不说一人吃一筷子了,饼子你们拿回去自家贴了,一会鱼烧好了,各家带个碗来舀上一小碗回去蘸饼子吃。”
“那我先谢过三奶奶了!”与沈家交好的徐良媳妇满口应着。
她男人那日跟着一道去的县里,她也不算白吃。再说这鱼沈家煮了两大锅,沈家人再能吃,也是吃不掉的。都要推辞来推辞去的,剩下的放到明日岂不是放坏了。
其他几人抱着盆有些犹豫。
要说馋,他们也是馋的。
这大鲶鱼烧豆腐,也就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一回,着实太金贵。倘若让他们白白来吃,总归是有些不好意思。
吴婆子也看出了大家伙儿的犹豫,没好气的道:“反正两大锅,你们不吃的话就给别人多分点。这么好的东西,还怕没人吃不成。”
“吃,怎么不吃,这可是三嫂的好心,我这就回家拿碗来。”刚还在犹犹豫豫的陈婆子,也不再不好意思,转身就要回家拿碗。
吴婆子说的对,她不好意思,有的是人好意思。本就是沈家人好心请了村里人吃的,她又何必脸皮薄便宜了别儿个的嘴。
一会儿她也来舀上一小碗,给老头子跟小孙子尝尝鲜。
有了一个,就有两个。
先前那些不好意思的人,这会儿也都放开了,纷纷回家去拿碗。
鲶鱼豆腐还在炖着,烧火的活儿交给了沈红梅。吴婆子领着沈杳去了后院的灶房,准备煮盐水毛豆。
“奶,您干嘛把鱼都煮了,分给别人吃。”对于吴婆子请全村吃鱼的事,沈杳不是很能理解。他们家也过的艰难,这些鱼用清水养着或者腌起来风干,也能偶尔开开荤。
吴婆子把毛豆都下了锅,才答道:“今日别人送钱送礼的事,全村都知道,特别是那二十两银子。你是不知道二十两对庄户人家而言是多大的数目。”
“这世间,好人虽多,却总有那么几个心思不正的人。虽说不至于来偷来抢,可保不齐在背后要说些啥,到时候或许还能惹出别的事端。”
吴婆子在灶膛里又塞了把柴火,拉过沈杳,握着她的小手又道:“这鱼是现成的,不用咱们掏钱去买。让全村人来吃,一来是咱家得了这么大好处,还想着大家伙儿,于情于理,在这件事上咱家都挑不出个错来。二来,他们承了这个情,日后自然不会来说三道四。若真要有那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碗来骂娘的,不用我出马,自会有人替我骂她。这啊,叫作人情世故。”
“你还小,跟你说你也不懂。”
“谁说我不懂了,我懂!这叫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沈杳大声反驳。
又觉得她奶不愧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第20章
去了县里好几日的司玄知,终于回了大柳村。
沈杳倒是没第一时间就去寻他,反而是司玄知听了沈杳差点被拐子拐了,遣了家中的老仆来沈家请人,说是在县城的那几日跟着舅舅学了不少新字,让沈杳去学着认。
沈杳倒是听话,从凳子上爬起来,跟着老仆一道去了司家。
何氏摸了摸肚子,笑的温和:“真不知道你是咋生的,生出这么个精怪来。司家那小孙子,是出名了的清冷性子。日日窝在屋里头,从不与别的孩子来往。偏偏咱杳杳就入了他的眼,叫他这么惦记。这刚从县里回来,就急巴巴的让人来请。”
“哎,大嫂,不瞒你说,我这心里是盼着他两走的近些,又不太想他两过多接触。”
何氏不解,细眉一皱:“你怎得如如此想法?”
“杳杳现在年纪小,与司家的小孙子走的近些还没事,她跟着司家小孙子能学不少东西,是好事。可若再大点,我便不敢了。”
“为何?”
徐氏轻叹一声:“那司家的老爷虽住在大柳村,可以前他是在京里头做过官的。他那儿子,虽说被贬到偏远之地做了县令,可再怎么滴,那也是朝廷命官,吃的是皇粮。还有他那小孙子的外祖家,听说是金陵的大家族。大嫂你说,这等家世,那司家的小孙子将来会留在大柳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