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淮真不是没劝过,奈何孙子根本不听,依旧日日窝在书房里。为此,他都快愁出个心病来。
今日沈家囡囡难得主动来寻他,他可莫要给人小姑娘摆脸子。
司淮真亲自将人领到了书房,又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孙子莫欺负了小姑娘。
她才三岁,该让着些。
司淮真出去后,沈杳才认真打量起案桌前的司玄知。真真是貌美的小正太一枚,只是身上的气质不太符合年龄,过于老成。
走到案桌前,瞄了瞄桌上的书籍,心中窃笑,嘴上却是甜甜的道:“玄知哥哥,我山脚沈家囡囡。”
司玄知侧目,见眼前的小团子生的粉嫩可爱,确实讨喜。就是头发不多,微微泛着黄,不似他的头发那般乌黑。
瞥完沈杳,并未给予半点回应,又回过身去看书。
???
沈杳气闷,这小子不大懂礼貌,竟然拿她当空气。
而司玄知想的是,才三岁的小丫头片子,能跟他玩什么?年纪小也就罢了,还是女孩子,最是不讲道理又爱哭闹,麻烦的要死。
若是不小心把她弄哭了,他连哄都不会哄,到时候他还要怎么看书?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搭理她,她觉得无趣了自然就会离开。
这样做虽免不了要被爷爷一顿训,可一顿训斥换日后长久的安宁,值!
可司玄知想的还是太天真了些。
沈杳是抱着决心来的,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岂会这么容易就放弃?于是伸出小手,手上握着的是她来前特地掰下的半根黄瓜:“请玄知哥哥吃黄瓜,香,还解渴!”
“你自己吃,哥哥不吃!”被湿漉漉的大眼睛盯的不好意思,司玄知难得的回应了一句。
然后,继续看书。
沈杳心中怒吼:草(一种植物)。
她还就不信了,她搞不定一个小屁孩。
“嘎嘣~”沈杳气的狠狠的咬了一口黄瓜,不吃拉到,她自己吃。
直到半根黄瓜全部下了肚,沈杳往桌前靠了靠,瞅准桌上摊开的书页,伸手指了指其中的一个字问道:“玄知哥哥,这个字是不是天啊?”
司玄知震惊不已,小团子竟然认识字?原本兴致却却的他,突然来了兴趣:“囡囡学过认字?”
沈杳摇头。
这下司玄知更来兴趣了,据他了解,大柳村中除了他们司家,别儿个都是不识字的。所以沈杳能认出“天”字,他才觉着好奇。好奇之后又觉得沈家是个好的,竟送了孙女去启蒙。
可现在,小团子说她并未跟人学过,难道,这丫头是个天才不成?
“囡囡没学过认字,怎么知道这是个“天”字?”
小奶团子又指了书上的字,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这像个小人,这人头上顶着的,可不就是天吗?所以囡囡猜,这个字念天。”
司玄知从未听过这种说法,现下听沈杳这么一说,觉得还真有几分道理。看来,这丫头还真是个天才。
司玄知来了兴致,又拿过另一册书放到沈杳面前,指着封面上的字问:“那囡囡知道这个字念什么吗?”
沈杳一脸的茫然,摇了摇头:“这个字我猜不到。”
然后又问:“哥哥,这个字念什么呀?”
“司,这个字念司,是哥哥的姓。”
“那这个是不是念玄?这个是不是念知?”抿着嘴偷笑。
“囡囡认识?”
“不认识,不过现在认识了。哥哥说这个字念司,是哥哥的姓,这又刚刚好是三个字,那后面的两个字肯定是哥哥的名字。玄知哥哥,囡囡猜得对不对?”
“囡囡,想跟哥哥学认字吗?”司玄知如发现了珍宝,这丫头也太聪明了些。若是个男儿,说不定连状元也考得。
“想!”
沈杳答的干脆,她来可不就是为了这个嘛。眼见目的达到,喜的眉眼都弯了弯,脸颊上显出两个小梨涡来。
司玄知取出一张白纸,有执笔沾了沾墨:“囡囡大名叫什么?”
学认字自然先是要认自己的名字。奈何沈家人一直囡囡的叫着,大名还未取。
沈杳是想沿用前世的名字,这是前世的父母,唯一留给她的。
倒也谈不上念想,那对父母也不配她念想。之所以想沿用这个名字,大抵是习惯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契机来提这个名字。
如今有了!
“沈杳!囡囡觉得杳杳这个名字好听,以后囡囡的大名就叫沈杳。”
沈杳……司玄知默默念着,又问道:“哪个杳?”
“杳字有很多吗?囡囡不认识字,杳字都怎么写呀,玄知哥哥可不可以把字都写下来,囡囡选一个!”
“好!”
他还头一回见着这么有主意的小人儿,连大名都自己来取。
手起笔落,白净的宣纸上写下了比较适合做名字的:瑶、窈、珧、尧,杳、夭。
“这个!玄知哥哥,囡囡杳这个杳!”小嫩首指在杳上。
“苍苍竹林寺,杳杳钟声晚。囡囡倒是会选!”司玄知又新取了一张宣纸,提笔写下“沈杳”二字。
小人儿个字矮,想要看清纸上的字得垫起脚,探着头,吃力的很。
司玄知想着她还是个三岁的小娃娃,干脆将人抱起,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教她认自己的名字。
“玄知哥哥,我有大名了,以后我就不叫囡囡,叫沈杳!玄知哥哥可以叫我杳杳。”
“好!”
盛夏光年,阳光透过窗前的玉兰树洒进屋里,落在案桌上,光影斑驳。
一大一小的两个孩子,正端坐在案前看着面前的书册。
一个教,一个学。
第14章
大柳村的村口有颗老梨树,听老辈儿说这颗树活了上百年之久。
夏日里酷热难耐,大人们歇在屋里,孩子们却是在屋里待不住。
他们最爱的就是在夏日里寻条小河,脱了上衣光着膀子,一口扎进小河里。比谁游的快游的远,又比谁憋气憋的更久。
可河里能是好玩的?一个不好,沉下去了可就爬不起来。
所以孩子们出门时,大人们总是不厌其烦的叮嘱不许去河边。
不能下河洗澡,天又热的厉害,他们唯一的去处就是村口那颗老梨树下。
老梨树的树干粗壮,枝叶茂盛,树下蔽出一片阴凉。孩子们多在这树荫下玩着跳房子和过家家的小游戏。
从司家出来之时,日头还未偏西。想起出门前张花曾寻堂姐去玩,这个点估计堂姐还未回家,沈杳便打算去老梨树那寻了堂姐一道。
果不其然,沈杳远远的就看见老梨树下围了一群孩子,其中就有她的堂姐沈红梅。
沈杳迈着小短腿,慢悠悠的走到树下,只是还未来得及唤堂姐,就被林玲拉过去:“囡囡来的刚好,就让囡囡扮闺女!”
啥呀?
这是在玩过家家呢,可玩就玩,怎么还想让她扮闺女?
她可不干,撅着小嘴便驳道:“囡囡不要,叔伯婶子们都说囡囡聪明有本事,这有本事的人,自然该扮祖母之类的人物。”
林玲也不过六岁,听沈杳这么一说,觉得似乎有些道理。她爹娘也常说囡囡有能耐,能耐的人扮演长辈倒也合理,便道:“那就囡囡扮祖母,王志你扮大儿子,红梅扮大儿媳。张花扮女儿,我扮孙女,小童扮孙子。”
“那不行,我都扮祖母了,我大姐自然扮我姐姐,你们该喊姨奶奶。”
嘿嘿,沈杳自个儿占便宜不算,还要带着堂姐一起。
林玲正要答应下来,就见蹲在一旁的王志蹭的一下站起来:“不行,红梅是我媳妇!”
“王志,你不会说话就闭嘴!再乱说话小心我揍你!”沈杳气不打一处来,厉声威胁。
古代女子名声最是重要,哪容得嘴巴还没长毛的王志胡说八道。虽说只是扮演个过家家的角色,可这话传话的,到时候还不知道被传成什么样儿。
王志吃了瘪,不论是心中还是面上都极其不服。
一个三岁的小丫头片子,竟然也敢呵斥他?今日他若不教训教训这小丫头,岂不是要被别的孩子小瞧了去,更会被红梅看成个无用的。
这么一想,王志就上前狠狠推了沈杳一把。这一推突如其来,沈杳反应不及,被推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王志,你竟然敢推囡囡,我撕了你!”沈红梅爬起来,嗷的一嗓子朝着王志就扑过去。
沈红梅个字不高,人又清瘦力气小,一把推向王志没能将王志推出去半步。
王志倒是没还手,可王志的妹妹一把拽住沈红梅,而后两人扭打到一起。
“王琴,你敢打我大姐!”沈杳也爬起来,跑过去掰着王琴的手,而王琴的手里薅着沈红梅的头发。
围观的孩子们见这架势,哪里还有心思玩过家家了?那么加入到战斗当中,那么跑去喊大人。
一时间,老梨树下乱着一团,哭声一片。
正当双方打得不分胜负之时,几个大人就跑了过来,其中就有吴婆子。
“小兔崽子,没家教的玩意儿,竟然打我囡囡。”吴婆子赶紧扯开两个孙女,朝着王志就骂开了。
“囡囡,疼不疼?”
吴婆子瞧着小孙女白嫩的手臂上,有道血印子,一颗心疼的都快碎了。这群黑心肝的,怎么敢下这么狠的手。
“奶,我不疼,您别难过。”
怎么会不疼?那么深的血印子,就算是抓在她手臂上,她也觉着疼。她家囡囡定是怕她难受,才宽慰她。
一想到这,吴婆子气得七窍都要生烟,问道:“他们为什么打你?”
本来嘛,乡下孩子打个架是常有的事,只要不是打得特别狠,大人们也不会插手,顶多事后骂自家孩子一顿就算完事儿。
可吴婆子护犊子,她家囡囡才三岁,那些个六七岁的孩子怎么下的去手?再说了,就她家囡囡那么懂事,才不会去招惹事端,定是那些孩子欺负人,先动手的手。
这个帐,她一定要算。不然别儿个还以为她吴婆子的孙女是个好欺负的。
沈杳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吴婆子听完就更气了,拽着两个孙女就去王志家讨说法。
“王刚,你给老娘滚出来!”一到王家门口,吴婆子扯着嗓门的唤着。
出来的除了王刚媳妇,还是有边上几户歇在家里的村民。面对怒气冲冲的吴婆子,都有些不明所以。
“你家刚子呢,叫他滚出来!”
“三奶奶,这……这是出了什么事?”
吴婆子一把撸起沈杳的袖子:“什么事?你教的一对好儿女!儿子口无遮拦毁我红梅的清白,闺女更是将我囡囡抓成这样,你还来问我什么事?”
“三奶奶……这……”这一听,王刚媳妇心里有了数,定是儿子在外面跟人打架了。
囡囡这孩子,她也蛮喜欢的。且不管谁有错在先,将三岁的奶娃娃抓成这样也确实惹人心疼。王刚媳妇也不是好强的性子,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便一脸歉意的道:“三奶奶,是小志跟琴琴手上没个轻重,一会回来我定会好好教训他们,三奶奶您也别气了。”
“咋滴,你打儿女一顿,我囡囡就不疼了?”
这一问,倒是难到了王刚媳妇。
这小孩子间的打闹再正常不过,她也服了软,也答应会教训儿女。可吴婆子这话听着,怎么有点不依不饶。
这时候沈杳也站出来:“王婶子,囡囡被抓伤是小,我大姐可是差点被毁了名声。”
沈杳又说起了打架的起因。
“王婶子,不是我奶是非不分影要跟您闹。都说子不教父之过,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王志今日说这话,若是别个就听了这么一耳朵,再往外头一传,我大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沈杳像个大人似的,对王刚媳妇进行了思想教育。
王刚媳妇本来以为只是孩子间的小打小闹,能有多大事?现在被沈杳这么一说,只觉得自家理亏,忙又好言哄着。
“别说这些没用的,今天必须给个说法!”吴婆子的气势,咄咄逼人。
王刚媳妇知道这事不得善了,转身回了屋里,不消片刻又拿了个篮子出来,红着眼睛道:“三奶奶,是我没教好孩子,我给您赔不是。等小志回来,我定会好好教育他。这是二十个鸡蛋,您拿回去给囡囡跟红梅吃。”
吴婆子看看篮子里的鸡蛋,又看了看比沈家还破的房子,恨恨的从篮子里捡出六个鸡蛋放进兜里:“不是我老婆子要讹你,实在是你的儿女们欺负人,我家囡囡没有白被欺负的道理。囡囡跟红梅都受了委屈,这个六个鸡蛋当作补偿也是应当。”
“三奶奶说的是,让囡囡跟红梅受委屈了,等教育完,我让小志跟琴琴亲自去赔礼!”看着篮子里余下的十四个鸡蛋,王刚媳妇声音哽咽。
“别天天只顾着田地里的事,孩子都不知道教,哼!”
骂完,吴婆子带着两个孙女扬长而去。
“你说你,平日里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遇事了就犯糊涂?你不会回家跟你爷和我说吗?自己上什么手,你才多大,怎么能打得过他?没得白白吃了亏受了罪!”路上,吴婆子数落着孙女。
数落完又苦口婆心的劝着沈杳,以后要是与人起了争执,打不过就跑,没得硬打将自己弄的一身伤。
又说晚上回去给她们煮鸡蛋吃。
“奶,沈家婶子给您赔了二十个鸡蛋,您怎么只拿了六个?”沈杳仰起头来问,心里其实猜到了个大概。
“囡囡,今天是你跟红梅受了委屈。但真要说起来,一群不到八岁的孩子,嘴上没把门的打了架,又没打出个好歹来,打了也就打了。有那不讲理的,我找上门去也未必能讨到说法。”
吴婆子顿了顿:“你王婶子是个性子软呼的,她能认错,又赔了鸡蛋,我这气也算出了大半。二十个鸡蛋,就你王婶子家的一只老母鸡,起码得攒上一个月。咱也不是那恶人,专门上门去讹人的。拿六个鸡蛋,就当是给我囡囡的赔礼,也说的过去。”
沈杳心道自己果然猜对了,咯咯的笑出声。
她奶这人,瞧上去强势,有时候说话难听又刻薄,但心真的很善良。
按理说王家赔了二十个鸡蛋,她奶拿着也就拿着,没人能说出个错处。若换有的人,早就连篮子带鸡蛋拿回家去了,哪里还想着王家不易,只拿了六个意思意思。
祖孙三人还未到家,就见沈老头扛着锄头,后面还跟着儿子媳妇们,气冲冲的往这边来。
“囡囡,让娘看看,可伤着了?”徐氏一个箭步上前,拉过闺女仔细查看起来。
何氏拉着沈红梅,也询问起来。
儿沈老头也是问起了吴婆子。
他们刚从地里回来,就听说两个孙女在村口被人打了,还打的特别狠,吴婆子带着孙女打去了王家。
他们这一听,是连家都来不及回,准备去王家。没想到才走到半路,就见吴婆子带着孙女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