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秦逸宣立刻向前飞去，原本想着稳稳地接住她, 未曾想祝余居然靠自己的实力，用剑扒拉住了墙壁。
酒气上头，祝余的脸庞带着微微的驼红，从耳根一直到耳尖都红透了，眼底皆是朦朦胧胧的不清醒。
但是她此时却感觉自己做了一件非常厉害的事情一样，两只手抓着剑柄，挂在墙上。
低头发现自己下边还站着个人，她灿烂一笑：“怎么样，我厉害吧？”
秦逸宣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祝余。
此刻，她的笑容十分耀眼，竟让他觉得连天上的明月和繁星都不及她万分之一。
当然，如果她不是以这种姿势跟他讲话就更好了。
“赶紧下来，别摔了。”
“不会摔。”
“赶紧下来。”
劝说无果后，秦逸宣伸手去拉，但是祝余却觉得他在打扰自己极为光辉的时刻，于是她一脚把原本就大了半码的鞋子给蹬了出去，砸到了秦逸宣的脸上。
“啪”的一声 ，清脆，响亮。
秦逸宣：“……”
他就不应该好心。
他默默把掉在自己脸上的鞋子拿下来，“快点下……”
“啪”
第二只鞋也在他的脸上成功着陆。
很好。
他再多管闲事，他就是脑子有病。
而就在这时，挂了很久的祝余终于坚持不住，双手脱力，整个人往下坠。
猝不及防地砸到秦逸宣怀里。
秦逸宣的鼻子被砸得生疼，但还好他反应及时，将祝余接住了。
秦逸宣刚想好好跟她说道说道这件事，结果她倒好，居然下一秒就闭上眼睛在他的肩头呼呼大睡了。
嘴里还嘟嘟囔囔：“哎呀我真厉害！”
一会儿又开始哭诉：“呜呜呜可是我马上就要走了！”“我怎么那么惨呀！”
看着她一会儿开心地抿起嘴角，一会儿难过地皱起眉头。
异样的情愫在心中蔓延。
祝余好像感觉到怀里的温暖，使劲往秦逸宣身上蹭，双手交叉挂在秦逸宣的脖上，两只脚也攀附上了他的腰。
秦逸宣的喉结微微滚动。
即使隔着层层布料，也能感受到怀中人的柔软，身体相贴的每一处都在肆意发烫，心跳声更在寂静的夜晚被无限放大。
月光浮浮沉沉。
破天荒地，秦逸宣将紧紧扒住着他的祝余稳稳地抱进屋。
动作是他自己都没发现的轻柔。
“别走。”
“别走。”
呢喃细语从耳畔传来，混杂着少女独有的芬芳。
本想着把祝余放到床上就离开，却没想到怀中的人儿在即将离开他的那一刻抱得愈发紧凑。
好像提前知道了他要走一样。
秦逸宣的剑眉皱了又皱，祝余整个身子都与他紧密相贴，胸前无法忽视的柔软实在是让他躁动不安。
环在脖子上的手很紧，放不下来。
他只得空出一只手来，犹豫中抚上她的薄背。
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拍打。
像母亲抚慰婴儿一般，他哄道：“我不走，你不用紧张。”
“我会一直在这里陪你。”
“……”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秦逸宣的话，祝余确实缓缓放松了原本用力贴紧的身子。
秦逸宣这才找到机会将她安置到床上去。
洁白的月光洒了一地，透过薄薄的纸窗倒映出两人的影子。
床上的人儿还在梦中呓语：“我不要一个人去……”
床边的人微微叹了口气，许是于心不忍，他的手中变出一条白色的绸带来。
他将绸带的一段放在少女手中，感知到的少女，如同在黑暗中抓住一束光，立即五指合拢，紧紧地攥住绸带。
白色的绸带在月光下与之融为一体，缎面亮滑柔顺，长长的一段，跟随着月光的踪迹，随少年的身影来到屋外。
像是月光也有了独属于自己的影子。
秦逸宣关上门，坐在台阶上，依靠在门前。绸带一段在祝余手中，一段在他的手中。
尽管是夏日的夜晚，但台阶和靠背仍然有些冰冷，睡在屋外并不好受，但秦逸宣望着手里一头的绸缎，还是闭上了眼。
既已承诺，不可食言。
……
迎着朝阳与淡淡的雾气，秦逸宣从睡梦中醒来。
这一夜他睡得并不好，所以醒来得也早。
他站起身，舒展一下身子，微微推开一道门缝。
从门缝中窥得，床上的少女仍在酣睡，但睡姿并不美观，四肢蜷缩在一块，双手就像昨日紧紧抱着自己的脖子一样，现在紧紧抱着被子，但好在面色红润，眉头舒展，昨日应当睡得不错。
为防止祝余醒来发现异常，他将绸带收去。
刚走出院子没多远，孤影剑不知从何处出现，身上散发着金光，浑身摇晃，发出叮叮的响声。
孤影剑是掌门在他八岁时赐予他的佩剑。
孤影，孤影。
孤的是他自小形单影只，孤的是他在剑道上的道心。
孤影剑陪伴他长大的同时也是提醒他，要恪守己道。
孤影剑从未发出如此剧烈的表现。
是在提醒他什么吗？
他的脑中思绪杂乱，只得快步回到自己的院落，拿出一壶烈酒灌下，借助酒精的力量，忘却烦恼。
现在好了，祝余醒了，倒是他醉了。
第四十三章
*
结界的周围, 环境变化多端，宛如仙境一般。
在结界的外部，高耸入云的青山笼罩在薄雾之中, 山川起伏, 苍翠的树木和奇花异草点缀其间。
山脉在朝霞的映照下, 呈现出一片宁静和祥和的景象。
山脚下，有一条小溪缓缓流淌, 溪水清澈见底, 沿岸生长着各种野生花卉。
溪水涌出时, 水质纯净, 散发出一股令人陶醉的花香。
不远处，有一座小桥横跨在溪流上, 桥上铺设着青石板, 桥边生长着一株巨大的古树，树干粗壮，枝繁叶茂。树下有一方清澈的池塘，池水宛如一面镜子，倒映着天空和周围的景色。
偶尔，有几只五彩斑斓的蝴蝶在树荫下飞翔，为这个宁静的场景增添了一份生机。
“祝余，你确定想好了吗？”掌门关切地看着祝余。
祝余重重地点点头。
既已下定决心, 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掌门，开启吧, 让我进去。”
结界前，辉映着一层微弱的蓝色光芒, 闪烁不定。
祝余的目光紧紧锁定在结界上，美丽的眉紧簇在一起, 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有一天会前往传说中的魔域，前往一个归期未定、生死未卜的地方，去见识最陌生、也是修真界最恐怖的种族——魔族。
她试探性地将手贴近结界，状似无害的蓝光与手指表面交相融合，逐渐将其纳入内部，并从她的手背攀附到她的手腕，甚至逐渐向下延伸。
她任由结界逐步将自己吞噬，难以描述的感觉将她包裹，无声的告别和沉默的悲伤蔓延于全部人心头。
与云霄宗众人欢乐的点点滴滴也随之追溯脑中。
祝余也曾自私地想过让其他人一同陪她前往，但她知道，她不能这样做，每个人都有他们该去做的事，该完成的使命，如果其他人为了她一个人放弃了自己的生活，利用所谓的朋友情谊断送自己的人生和未来，那她实在是太过残忍。
她担心其他人会头脑一热与自己一同跨入这道九死一生的深渊，因此，与他们的告别，她选择用书信的方式来解释自己的离开。
没想到，当年看小说时还为女主孤身送死的举动愤愤，转眼自己却干出了同样的事。
真是“初闻不识词中意，再看已为局中人。”
直到面前已经全然被黑气笼罩，曾经的一草一木，蝴蝶秀气，历历在目从此只是过眼云烟后，祝余才恍惚间意识，自己是真的来到了魔域。
暗无天日的黑色天空，居然连最普通的月光都荡然无存。
除了天空失去色彩，地上也只有一片荒凉，尘土飞扬，除了裸露的石块，就只有无尽的泥土。泥土上没有任何长有生命的迹象，甚至周遭黑到连土块的颜色都无法分辨。
祝余所在的地方太靠近结界边缘，寻常的百姓是不允许靠近的，因此在这里，别说人了，连只苍蝇都不可能有。
过了好一段时间，祝余才逐渐在黑暗中稍许适应。
魔域中的魔气浓度比起黑界都要高上几百倍，在魔气的压制下，祝余几乎就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装在眉心神识中的青鸣剑也成了一把毫无用处的废铜烂铁。除了依靠她自己带来的蜡烛缓缓摸索着前行之外，她目前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黑暗的环境会使人失去辨别时间的能力，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祝余才见到一些用石头建成的原始小屋。
突然，一阵强风刮来，恰好将她的蜡烛熄灭。
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冰凉小手，抓住她的手腕，并用力将她往一个地方扯。
“你是谁？”
那人没有回应。
祝余的一只手被牵制住，无法再次点燃蜡烛，在极度的黑暗中，她只能依稀感受到那是一名个子不高的小孩。
这小孩的力气大得出奇，在她无法使用灵力的情况下，几乎只能被拽着走。
没走几步路，祝余感受到身边的风声停下了，她似乎是进入了室内。
“姐姐，你是从哪儿来的？”
清脆如山泉般稚嫩的声音传来，听上去这小女孩好像并没有恶意。
但防人之心不可无，祝余还是从袖口谨慎地掏出小刀，贴着自己的小臂内侧藏在袖中，只要她做出任何一丝不对劲的举动，祝余都有把握将其一击毙命。
“姐姐，你怎么不说话呀？”小女孩又开口问道。
祝余脸上扯起一抹善意的微笑，也不管对方到底能不能在这个死黑死黑的地方看见，“我……我是从别的地方逃难过来的。”
“原来是这样啊！”小女孩难掩内心的兴奋，“太好了，我看见姐姐的眸子是黑色的，差点还以为你是人呢。”
这话说的，她可不就是人吗。
祝余：“咳咳，是……是吗？”
小女孩似乎也松了口气，她在祝余看不见的地方，将小刀收起来，“不过……”
祝余被她的转折吓得一激灵：“不过什么？”
她似乎感觉到小女孩仔细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番，小女孩才开口道：“不过我看出来了，姐姐的眼睛里有极少的紫色，不全是黑色呢。”
小女孩的话让祝余有些不解，明明在来的时候她还照过镜子，自己身上还没开始呈现出魔族的特征，难不成是因为魔域里魔气太过旺盛，所以导致她体内的魔种加速生长了？
嗯，想来这种情况最有可能。
祝余原本还在庆幸自己居然误打误撞出现了点魔族特征，否则自己这条小命肯定就不保了。但小女孩的下一句话再次让她提心吊胆：“姐姐，你是看不见我吗？为什么不看着我说话？”
这让她怎么回答？
直接回答看不见那不就摆明了告诉她自己是人族吗。
可她确实是看不见，小女孩但凡问她一句关于自己长相特征的问题，她就会立马穿帮。
女孩见祝余不回话，又拿手在祝余面前晃了晃，“姐姐？”
祝余虽然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但是她感受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眼前经过，与此同时，脸上感受到的微风也印证了她的想法。
“别晃了，我看得见你，就是看不太清。”祝余不好意思地笑笑。
实际上，祝余压根啥也看不见，眼前除了黑还是黑。
就你弟的离谱！
什么鬼魔域，这里的每个人都像是进化出了x光圣体一样，这么黑的地方他们都看得清！
听到祝余这句话，小女孩从柜子里拿出一块石头，当她的手触碰到石头的那一刻，从石头中焕发出了微弱的光。
祝余这才依稀通过这块石头微弱的光线看清了小女孩的长相。
小小的巴掌脸上还留有婴儿肥，眼睛是漂亮的灰色，皮肤是过度的白，不过她长得很可爱，笑起来还有小酒窝，十分像一只漂亮的仿真娃娃。
祝余没想到魔族居然长得和人类没什么两样，直到小女孩伸出她的双手。
她的手上布满黑色的丝线，看上去仿佛中了什么剧毒，黑色的丝线往上蔓延，如果祝余没有猜错的话，每个魔族除了脸上，剩下的其他地方应该都长满了这样的黑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