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她姝色——长湦【完结】
时间:2024-03-22 17:17:40

  萧渡玄让她退婚,最慌乱的本就该是萧言才对。
  毕竟等待多年、万般期待这场婚事的人是萧言,而不是她。
  萧言焦灼地问道:“表妹!你告诉我,什么事咱们都可以一起解决,你真的不必担心的,实在不成还有我父王呢!”
  他急得满头是汗,温润的眼也染上了戾气。
  萧言近乎是有些疯狂般地攥住沈希的手腕,急切地说道:“是不是陆家的人胁迫你?还是顾家的人又想来找你麻烦?”
  她却始终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沈希沉默了许久,才哑声说了一句:“不是,表哥。”
  她挣动着,分明是抗拒的动作,但那双眼里却全是泪意。
  萧言也是此刻才发觉沈希的腕间已经布满红痕,他当即就松开了她,慌乱地说道:“抱歉、抱歉,表妹,我不是有意弄疼你的……”
  “表哥,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沈希抬起水眸,“我只是问你,能不能先缓缓罢了……”
  说着一颗晶莹的泪珠便落了下来。
  萧言心中一阵抽痛,他张着唇,哑声说道:“表妹,我……”
  沈希拿过他手中的幕篱,颤声说道:“抱歉,表哥我今天有些失态了,咱们下回再聊吧。”
  说完她便夺门而出,似乎是害怕他会再像方才那般一样钳制住她的腕子。
  萧言脑中满是懊丧和后悔,他快步跟上沈希想要拉住她解释清楚,但廊道里涌出的人流很快将他们隔开。
  眼看着沈希的身影彻底消失,他的心像是坠入了冰窟一般。
  一定是有什么人在逼迫表妹,是陆相吗?还是顾家?抑或是什么更高位的人……?
  电光火石间,檀香的气息突然涌到了他的心头。
第十四章
  这个想法生出来的瞬间,萧言自己都被骇住了。
  不可能。不可能。
  他掐住掌心,视线死死地盯着楼外来来回回行走的游人,迫使脑海中纷杂的念头平静下来。
  沈希幼时就被养在宫里,连及笄礼都是在宫中办的。
  若是皇叔真有这个意思,两年前就应当已经出手了,他虽是随性宽容,但也不可能会放任沈希远走燕地,还和旁人定亲。
  连他都知道,在那时沈希其实只差一点就真的要嫁人了。
  理智在高声呐喊着。
  但那檀香仍然如深黑色的阴影般,紧紧地笼罩着萧言。
  萧言握紧拳头抵在额前,直到掌心传来尖锐的痛意,他方才缓缓地松开指节。
  不会的,不会的。
  八成还是陆家或是顾家在暗中谋划什么,尤其是陆相,他早就恨极了沈家,自然不愿见着沈家借助平王府再度起势。
  萧言摊开手指,看向掌心的血痕,慢慢地阖上了眼。
  平静下来后,懊悔再度涌上心头。
  他方才太鲁莽粗暴了,定然是吓到沈希了。
  歉疚和怜惜像是潮水般缓缓地淹没了萧言的心。
  表妹那般柔弱矜持,若不是慌乱到了极致,恐怕也不会来寻她,他怎么能那样逼问她呢?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女郎,能来寻他说这话,大抵就已经耗费了极大的勇气。
  等到再见到她时,他一定会好好地同她解释。
  但近乎是本能的,萧言并没有将此事告知母亲平王妃,只暗暗给父亲写了封信笺问他何时能回来。
  *
  见过萧言后沈希便没有再出门。
  马上就是乐平公主的二十岁生辰,近几日外间的宴席不是很多,毕竟谁也不愿在这关头去抢她的风头。
  沈家失势后众人还依旧捧着沈希,一半是因为她的未婚夫婿,另一半则就是因为她和乐平公主的旧情。
  其实她们的关系没有传言里的那般亲密。
  但在今后可就不一定了。
  乐平公主到底是先帝唯一的嫡女,与平王府的关系也很亲近,而且还是女子,日常走动很是方便。
  沈希平意静心,缓缓地饮下一盏花茶。
  她在家里闷了段时日,直到乐平公主生辰那天,她才再度走出院落。
  这期间萧言来找过她,沈希没有理会,他送来信笺,她也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
  她很清楚,到了今天萧言一定已经急了。
  与此同时沈希也很清楚,她没法解决的事情,萧言一定能寻到眉目。
  上马车时,她抬眸看了眼晴空。
  万里无云,日光高耀,实在是明媚至极。
  沈希向后倚靠,慢慢地阖上了眼。
  但她的运气有些差,马车还未走出朱雀巷便出了问题。
  侍卫和车夫急忙为她更换车驾,但来来回回,还是耽误了约莫两刻钟的功夫,到乐平公主的府上时日头都已经高了。
  乐平公主十五岁时便已经开府,但婚后她并没有居在公主府,而是与寻常女子一般与丈夫、公婆住在一起。
  与今日赴宴的诸多皇亲国戚相比,沈希算不得什么贵客,加上到得又有些迟。
  因之她没有走正道,而是从一条小径穿过去的。
  从前乐平公主邀她到府上做过客,特意跟她说过这条小路要近得多,沈希很清楚地记得路旁栽了许多棵高大的梨花树。
  花香阵阵,扑面而来。
  沈希匆匆提着裙摆就踏上了石子路,但不知怎么的,她越走越觉得路生。
  可能是太久没来了。沈希没有想太多,继续先前走。
  但将要走至转角时,花影的间隙里竟忽然出现了乐平公主的身形,与她站在一道的是驸马陈青识。
  沈希震惊地停住脚步,她果然是走错路了。
  两人之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驸马的神色有些不悦,他甩开了乐平公主的手,眉也紧紧地拧着,但乐平公主的面上没有分毫的怨怼,她哀婉地握上那男人的手。
  “青识,你就那般狠心吗?”她近乎是恳求地说道,“看在今日是我生辰的份上,你就不能、就不能……吗?”
  若不是自幼就和乐平公主一起生活,沈希快要不敢相信眼前的女子是她。
  乐平公主先前是个风风火火的人,平素最爱热闹,连寝衣都喜欢着大红色的。
  现今不仅模样贤淑得出奇,连姿态亦放得分外卑微。
  驸马陈青识的声音压得很低,沈希听不清晰,她只瞧见陈青识冷冷地甩开乐平公主,任她颓靡地软倒在地上。
  乐平公主掩面哭泣,侍女和嬷嬷们纷纷上前,可她竟是连一句重话都没说。
  沈希呆呆地站在原地,她怎样也没有想到曾经那般骄傲的乐平公主,竟会为一个男人做到这个地步。
  这个陈青识当真是厉害。
  沈希记得他当年在上京的世家子中并不能很排的上号,连容颜也没有多么的俊美,只有气质非常出众,带着几分冷厉,不似寻常郎君。
  但不知怎么回事,陈青识就是叫乐平公主动了春心。
  沈希摇了摇头,不愿再多想。
  这不是她该关忧的事。
  沈希站在花影之下,连连就想要后退,可还没能站稳便撞入了男人的怀抱里。
  冰冷的指节扶在她的腰侧,扼制住了她的脚步。
  当闻嗅到轻轻浮动的檀香时,沈希的裙裾都颤抖了一瞬,日光依然是明耀的,但她的心底却从那一刻开始发寒。
  哪怕不用回头,她都知道身后的人是谁。
  怪不得这条路没有人走。
  沈希满心都是悔恨,她深深地阖上了眼眸,一时之间连动都不敢动。
  这不是自投罗网是什么?
  萧渡玄低笑一声,说道:“何时学来的?嗯?”
  他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她的耳垂。
  偷听不是正人君子所为,却是沈希在燕地待了两年后养成的本能,但今次她真不是有意的,耳朵又不像眼睛可以自行阖上,再说她也仅听见了只言片语而已。
  萧渡玄的指尖冰冷,她的耳垂却霎时红得似在滴血。
  耳垂是沈希身上最敏感的部位之一,因此她连耳洞都没有穿过。
  此刻这最经不住触碰的地方,却被人肆意地揉捏着。
  过电般的酥麻感从耳侧一直传至全身,让她禁不住地如案板上的游鱼似的震颤。
  沈希脸颊微仰,她吸着气,细声唤道:“陛下……”
  短短的两个字充斥甘意,她的面庞染上绯色,连眼尾都烧着红,容色娇丽,像是被暴雨打湿后的浓艳花朵,再没有半分贵女的矜持与端庄。
  偏生她自己没有任何自知。
  “臣女、臣女不是有意的。”沈希眸光摇晃,断续地说道,“臣女是走错了路,方才会误入此地,臣女这就离开。”
  说话间她偏过了头,脸庞也仰了起来。
  细白的脖颈裸露,连交领之下的锁骨都隐约可见。
  浅色的春衫单薄,裹着羊脂玉般的身躯,勾勒出不盈一握的腰身和颤抖的肩骨。
  亲近过的男女到底是不一样的。
  哪怕沈希穿得严严实实,他依然能够想得到她不着寸缕时的娇态。
  萧渡玄指节垂落,只最后拉了沈希一把令她站稳,他长身玉立,慵懒地说道:“明日就是第十天,你的婚退了吗?”
  他做事随性,却从不是拖泥带水的人。
  言语更是向来直接了当,连片刻缓神的机会都不她留。
  沈希靠在梨木旁,胸腔里的心脏又开始怦然地跳动起来。
  她咬了下唇,轻声说道:“陛下,臣女已经和世子言说过了,等过段时间便会放出消息。”
  “言说?”萧渡玄很敏锐地觉察到了她的用词,“那就是还没有退婚了。”
  沈希紧忙说道:“陛下,是这样的,当初我们的婚事是平王殿下一手敲定的,世子已经答应等到殿下回信,我们的这桩婚事便彻底作废。”
  她的言语清晰,眼底却尽是痛苦与挣扎。
  “最迟到下旬。”她垂下眼帘,“臣女与世子就不会再有半分瓜葛。”
  女儿家的婚事的确麻烦,不然沈希上一桩婚事也不会拖了一年多,最后还被人退亲。
  萧渡玄什么都没做,就等来了她被退婚的消息。
  他也没指望今次沈希能立刻退婚。
  萧渡玄看了她一眼,淡声说道:“你心里有数就成。”
  他回过身去,鸦青色的衣袂翻飞,分明是常服,却穿出了比衮袍还深重的气势。
  沈希松了一口气,她的手按在胸前,紧忙去想要怎么从此地离开。
  但萧渡玄却蹙了蹙眉,他看向她,低声道:“你还想再走错路吗?”
  她又不是傻子,这小径虽然悠长,可是连个分岔口都没有。
  “陛下,谢谢您的好意。”沈希硬着头皮说道,“臣女可以自己绕回去的。”
  她如果跟着萧渡玄进去,是绝对会被乐平公主撞见的。
  他们之间的事晦涩,不能为人所知。
  萧渡玄没有理会她,只是漫不经心地说道:“过来。”
  压抑感如有实形,让沈希的胸腔里都沉闷地作着痛,她强撑着说道:“不成,陛下,臣女身份低微,眼下又还算是您的侄媳,若是与您一同进出,恐怕会引来非议……”
  萧渡玄似笑非笑地看向她,轻声说道:“所以你不过来吗?”
第十五章
  萧渡玄的容色沉静,鸦羽般的长睫微微垂落。
  他静默地看向沈希,既居高临下,又从容不迫,却如压城的黑云般带来难以言说的压抑感。
  被萧渡玄看过来时,沈希的心底都在发寒。
  但在面上她却不敢流露任何抵触。
  沈希提起裙摆,她垂眸跟上他,柔声说道:“多谢陛下。”
  而在袖中,她紧捏着指节,连腕骨都发着白。
  萧渡玄笑了一下,轻声说道:“不必这般生疏。”
  他的语调和柔,恍若是宽容大度的长辈,但那双玄色的眼眸里只有渊水似的黑,寻不到一丝笑意,甚至寻不到什么情绪。
  沈希深深地低下了眉眼。
  袖中的指骨在不断地颤抖着,黏腻的冷汗湿着,让她的思绪控制不住地往张太妃寿宴的那个夜晚里飘去。
  腕间和指缝像是被烫伤了似的,灼烧感经久未消,至今仍像是有火焰在往上燃。
  好在这段路并不长。
  沈希原以为会撞见的乐平公主也并不在,她长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
  离开萧渡玄后,沈希匆匆就前去席间。
  几位族姐已经等她许久,沈希提起笑容,温声说道:“我来迟了,阿姐。”
  众人面上没有不悦,反倒是热热闹闹地将她围了起来:“早就听姑母说你的马车出了问题,都没想到你能这般快过来。”
  方才心思太乱,沈希都忘了她还有这样一个正当理由。
  她和柔地笑了起来,轻声说道:“许是因为我们府里刚换了新的车夫。”
  沈希话音刚落,一身盛装容光焕发的乐平公主便走了过来。
  谁都没有想到,乐平公主第一个人见的人会是沈希。
  沈希自己也没有想到,她愕然地抬起眼。
  乐平公主怎么会突然过来?难道方才她看见什么了吗?
  内心千回百转,但沈希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动,反倒还自然地露出了恰到好处的笑容。
  沈希按住裙摆站起身,但她刚想要行礼,乐平公主便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小希,好久不见!”
  顷刻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了过来。
  周遭的视线灼热,被乐平公主拥住的刹那,沈希更是觉得后背都要被众人滚烫的目光给洞穿。
  想到方才乐平公主失意的神情,她的心底有些莫名的怪异生出。
  沈希抿了抿唇,轻声说道:“好久不见,公主。”
  “这般久未见,小希生得更漂亮了。”乐平公主亲昵地挽过她的手,向身侧的妯娌们说道,“本宫先前就跟你们说小希才是这上京最美的女郎,你们竟还敢不信。”
  沈希十五岁之前都养在宫里,后来又去了燕地,即便是近来也只会出席权贵众多的宴会。
  以至于许多人都只耳闻过她的声名,却从未见过她的容颜。
  沈希轻声说道:“公主谬赞。”
  她本以为寒暄过后便可无事,却没想到在问完话后,乐平公主直接挽住她的手臂,将她从席间带走。
  来之前沈希还在想着如何再度攀上乐平公主,哪成想她竟如此热情。
  好在沈希已经见惯了大场面。
  她从容地陪在乐平公主身边,如少年时那般陪她一道与宾客言欢。
  歌舞声起此彼伏,处处都透着欢畅。
  正午时分,天子亲临更将气氛推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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