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她姝色——长湦【完结】
时间:2024-03-22 17:17:40

  萧言也听不得沈希讲这样的话。
  他紧忙反驳道:“表妹,你怎么不是我的良缘?前几日我去寻了几位术士,他们皆说咱们八字相合,此生必为长长久久的爱侣。”
  他似乎是急了,抬起脚步就想要过来。
  与之同时,沈希后颈那松松垮垮的系带也被挑开了,山岳摇晃,春光乍泄。
  她怔怔地看向萧渡玄,脑中一片空白,清美的面容亦没了半分血色。
第十七章
  高耸的山忽然倾倒在沈希的身前。
  她的眼前发黑,心口涌动着阵阵地悸痛,恐慌和惧怕到了一种程度,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红唇微张着,喉咙却像是被紧紧地扼住一般,连细微的颤声都发不出来。
  全都完了。
  全都完了。
  沈希的脑中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她手脚冰寒,脊背也被冷汗浸湿,眩晕感那么的强,让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摇晃。
  萧渡玄眉心微蹙,他抬手抚上金钩,一把将幔帐扯下,红帐垂落,瞬时将软榻内的一方旖旎春光尽数遮掩。
  他起身靠坐在里侧,手臂穿过沈希的腿根,将她抱入怀中。
  沈希臀根的软肉柔腻,指节陷进去时,会微微颤着,恐惧像是到了极限似的,一下一下地抖。
  她怕得厉害,手臂紧紧地攀着他的脖颈,肩头也在不断地耸动着。
  当颈侧传来湿意时,萧渡玄神情微动。
  他轻轻抚了抚沈希的后背,低声说道:“没事,小希。”
  沈希脑中全是“一切都毁了”的想法,她的胸腔剧烈地起伏着,几乎不敢去面对萧言可能出现的质问。
  倒不如就这样死了算了。
  沈希无法克制脑海中混乱的念头,当萧渡玄的手臂掠过她的腰侧,用诱哄的方式拍着她的后背时,她才意识到萧言并没有发觉。
  他声音很轻,跟哄孩子似的:“别怕,他没发现。”
  幔帐从中央垂落下来,将软榻内的一方凌乱遮得严严实实,那铺天盖地的安全感像是温暖的怀抱,紧紧地拥着她。
  沈希蜷缩在萧渡玄的怀里,思绪蓦地回到了在东宫的时候。
  他们的第一个晚上也是这般。
  她在席间饮了药,在近乎可怕的混乱中上了萧渡玄的床榻,那时沈希还没有订亲,不过刚刚过了十五岁,不似现在这般无所顾忌。
  事后她又慌张又害怕,不住地掉着眼泪。
  萧渡玄也是这般将她揽在怀里,似哄孩子般地说道:“别怕,不会有事的。”
  他细细地吻过她的朱唇,吻过她的眉眼,吻过她满心的痛苦与惧怕,滞留在胸腔里经年的伤痕都被好好地抚平了。
  那时萧渡玄给她的是极尽可能的疼宠。
  而她却窥见了他刹那的温柔,回报给他彻头彻尾的卑劣背叛。
  胸腔里控制不住地泛起尖锐的刺痛,心脏像是被一双手攥着收紧,带来窒息般的痛楚。
  沈希耳边轰鸣,她疼得躬下身子,忽然听不清晰萧言歉疚的言语。
  “抱歉表妹!我不知道你还在更衣……”他语无伦次地说道,“你先换吧,我、我这就离开!”
  幔帐垂落,遮住了沈希的身姿,可那软榻前的花格地毯散落的却尽是少女的贴身衣物。
  听见门被掩上的声音后,沈希的身子倏然就软了下来。
  “好了,他走了。”萧渡玄散漫地说道。
  沈希脸颊潮红,眼也红着,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秾丽花朵,即便是在黑暗里也散发着馥郁的香气。
  到底是过去了两年,沈希的模样张开许多,身姿亦变得摇曳生光,有了更多成熟女郎的起伏,哪怕是此时无措地趴在他的怀里,也别有一番风情。
  但萧渡玄最先想到的却是可怜。
  沈希这个人的存在就是怀璧其罪的最好印证,仅是因为父亲疼惜,便遭继母嫉恨,还差点就被害死,仅是因为容色姝丽,便遭恶人觊觎,豆蔻年华就险些被折辱。
  她生了这幅面孔,就注定只能在最高处待着。
  便是稍微沦落,也免不了做禁脔的命格。
  再多的矫饰伪装也没有用,矜持端庄的表象对潜藏在暗处的恶徒来说,从来不是盔甲与盾牌,只会是致命的吸引,只可惜她自己一直没明白,还以为只要不假辞色就没有男人会来惹她。
  殊不知,这世间就没有可信的男人。
  即便那是个温润的、刚摆脱了少年身份的男人。
  萧渡玄漫不经心地说道:“你挑选男人的眼光实在不怎么行。”
  “他那样一个荏弱无能的人,都敢肆意地算计你,都敢在你更衣时闯进来,”他抚了抚沈希的脸颊,“等做了夫妻,你以为你就会有好下场吗?”
  她胆子小,又经不得吓。
  听到他的话语,沈希的身躯再度微颤了一下,但眼眸仍有些失神,像是没有缓过劲来。
  萧渡玄边为她更衣,边带着怜悯似的说道:“到时候别说其他,就连自由你都不一定会有。”
  他像打扮娃娃似的,熟稔地为沈希系好衣带,连同心结两端垂落的长度都一模一样。
  沈希脸上的潮红褪去,眼里眼里也逐渐有了神采。
  这样的场景太过怪诞,就仿佛是时光回溯,倒流到两年前的东宫。
  那时候他也常喜欢亲手为她更衣,掌住她的每一寸肌肤,在落下属于自己的痕印后,再慢慢地用自己选定的衣裙一层层裹挟住她的身躯。
  谁见了她端庄的身姿,都不会想到那裙裾之下是怎样的斑驳泥泞。
  听清萧渡玄的话语后,沈希彻底清醒了过来。
  现今已经是元昭元年了,不是嘉应二十五年,眼前的人是位杀夺残酷的帝王,早已并非是那个会温柔将她抱起的太子殿下。
  “您说得是。”沈希低下眉眼,“我……一定会和世子退亲的,陛下。”
  萧渡玄看了她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道:“现在要随朕过去吗?”
  乐平公主已经被支开,沈希也想不出借口再拒绝,而且她也没法拒绝。
  但她没有想到,萧渡玄令她过去是为了小叔沈霜天谥号的事。
  他将书册从桌案的一侧推给她,轻声说道:“你父亲呈上来的文书朕看过了,谥法还记得吗?自己挑一个吧。”
  小叔的事终于有了眉目,九泉之下也能够安息,沈希应当感到高兴的,但接过书册的那个瞬间,她心里只有至深的寒意。
  驯化就是这样子的。
  先用狠厉的手法迫使服从,然后再施加恩宠强化恭顺。
  祖父至死都在为身死后的荣誉担忧,家中百般走动都未能如愿,而萧渡玄只须要一句话,就能让小叔沈霜天被搁置两年的谥号迅速得到议定。
  还是用这样随意的方式。
  滔天的权势就这样倾在了沈希的肩头,她折下脖颈,连指骨都在打着颤:“臣女谢过陛下恩典。”
  萧渡玄神色如常,轻声说道:“选不出来也没关系,回府以后慢慢看。”
  这一刻他仿佛真的是位随性宽容的帝王。
  沈希掌心浸着冷汗,她没有犹豫太久,最终选定了“成”字。
  安民立政曰成。
  比起文武昭贞或是双字谥号,“成”字显得没那么出众,但这个字却是最能诠释沈霜天一生的。
  他为官的时间不短,历任四州刺史,虽性子桀骜,在为政上却从未有过疏忽。
  沈希躬身向萧渡玄行了一礼,说道:“多谢陛下。”
  他的指尖落在书册上,扫了一眼,没再说什么,只轻声交代道:“回去吧。”
  她没想到这一切会结束得这样快。
  萧渡玄将书册阖上,送她到门前,沈希仍有些紧张,身躯亦是微微绷着,临到离开的一刹那,他的手忽然落在了她的肩头。
  要讨要报酬了吗?
  沈希眸光颤动,贝齿亦是重重地咬住了朱唇。
  然而萧渡玄只是俯身少许,向她指了指外间的花树。
  “还记得长乐殿后面的那棵梨树吗?”他轻声细语道,“你来那年矮它半寸,如今已经参天了。”
  沈希朱唇微张,她抬起眼眸,撞进了萧渡玄眼底的月色。
  那双眼分明是玄色的,盛着的却是微芒。
  既美丽,又如渊水般深不可测。
  她记不清自己是怎样给出的反应,沈希只知道她摊开掌心的时候,指缝里全是冷汗。
  *
  沈希回到席间的时候,乐平公主仍然没有回来,直到宴席快结束时,她才终于归来。
  她的妆容依然艳光四射,但眼底却满是倦色。
  沈希敏锐地注意到,驸马陈青识没了身影,这可是公主的生辰,他去何处了?
  但她没能想太多,因为萧言过来了。
  他仍然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方才选择此刻过来。
  其实萧言不必着急的,婚姻大事,乃靠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平王那边还没有首肯,便是沈家想要退婚也难。
  等了几日,当平王妃那边也一直没有传出声音的时候,沈希便知道萧言此番是还未告诉他们。
  于是她便更放心了。
  沈希从来就没有想过退婚这件事,她要做的只是瞒过萧渡玄罢了,哪怕到时闹得再难看,这婚她也是一定要结的。
  不过现在想想,幸亏她攀上的是平王府。
  帝王的权势滔天,但在至亲的跟前,到底还是有些约束的,沈希不信萧渡玄会为了一个玩物似的她,强夺平王最疼宠的独子的妻子。
  至于他会不会有暗里的报复,那就到时再说。
  沈希心里千回百转,面上依然挂着矜持的笑,她看向萧言,在他出声之前轻声说道:“表哥,我想好了,我们不退亲,我们还是成亲罢。”
第十八章
  高大的花藤遮挡住了外间的视线。
  萧言垂眼看向沈希,他脸上的喜色溢于言表,既欣悦又激动,像是快要忍不住拥住她。
  “真的吗,表妹?”他的声音颤抖,“我还以为……还以为你心意已决,真的不愿再嫁给我了。”
  沈希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会的,表哥。”
  “先前的确是有人胁迫我,”她的眼睫颤了一下,“不过都过去了。”
  沈希轻轻地抚上了萧言的手,眸光晃动,似是想要安抚他。
  但萧言哪里能够咽下这口气?
  那些人卑劣,知道平王府惹不起,便在暗中百般给沈希使绊子。
  萧言看向沈希的眼睛,直接地问道:“是不是顾家的人又来寻你的麻烦?”
  沈陆两家的政敌关系人尽皆知,主要争斗都在朝堂上。
  与顾家则是私怨,且纠缠多年,弄得十分难看,最关键的一回是在燕地沈庆臣危难,顾家反水并径直退亲,置沈家于险地。
  但这事是没法说的。因为顾家选择的是背弃齐王,投靠朝廷。
  当年的事闹得并不愉快,被退亲后沈希当机立断,立刻与平王府搭上了线,没多时就与萧言定亲,顾家却觉得她是早在暗里就与萧言有了首尾,因此被退亲时才那般利落。
  沈希从来都看不上眼这些人,也没有为之烦心多久,对于那般卑劣难缠的人,多给他们一个眼神都是在浪费心神。
  至于那位出身尊贵、圣眷深厚的未婚夫,她亦没了半分好感。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萧言竟真的愿意为她和顾家杠上。
  萧言见沈希愣神,还以为她是在害怕,他急忙安抚地说道:“你别怕,表妹。”
  “顾家有把柄在父亲手里,”他压低声解释道,“前任武宁侯在北地的时候……做了些见不得光的事,被父亲寻到了踪迹。”
  “那事极难看,”萧言继续说道,“足以令顾家满门忠烈的声名毁尽。”
  他的眉眼依然温润,眸底却带着些狠戾,但那抹戾气仅是一闪而过,转眼就没了影子。
  北地?八成就是军务上的事。
  沈希敏锐地想起前朝的一桩旧事,边将战败,却屠戮百姓,假装是杀死的敌人,谎报军情,最后半座城都被杀空了。
  她听萧渡玄提起的时候,都觉得胆寒。
  也不知道老武宁侯做了什么。
  沈希看向萧言,说道:“我相信你,表哥。”
  “抱歉,那时候是我太慌乱了……”她眸光晃动,“我不该那样不信任你的,表哥。”
  萧言看向沈希微红的眼眶,心里的怜意多到快要溢出来。
  “哪里是你的错,表妹?”他按捺情绪,强忍着拥住沈希的冲动,“陆家不仁,顾家不义,我应当早就留意的,平白让你受了这般多的委屈。”
  沈希抚上萧言的手,说道:“没事的,表哥。”
  “那些毕竟都是过去的事了,”她继续说道,“他们再如何,也不能改变我即将成为你妻子的事实。”
  压在胸口经久的大石终于抬起。
  萧言的眉眼都忍不住地上扬,听见沈希说出如此缱绻的情语,心中更是止不住地澎湃。
  他忽然极是想要将她揽在怀里。
  但沈希抬起眼眸,打断了萧言的思绪:“表哥,我们能不能先不声张,就当是仍要退婚,使一使障眼法,好乱了他们的谋划。”
  “马上武宁侯就要回朝了,”她咬了下唇,“我还是有些怕到时会出乱子。”
  武宁侯顾长风就是沈希的前未婚夫,出身尊贵,圣眷深厚,十六岁时就承袭爵位,成为顾氏掌门人,的确是个极出挑的人物。
  无论是谋反的齐王还是新帝萧渡玄,都十分倚重这位青年重臣。
  不然沈希也不会挑中他做夫婿。
  现今她倏然发现,用顾长风来做幌子也是极好的选择。
  萧言也深深地怔了一瞬。
  当初他和沈希定亲的时候,采取的就是出其不意的计谋,那边沈希退亲的消息刚一传来,他后脚就去提的亲。
  在萧言顺遂的一生里,他再没见过比顾长风更大、更可怕的敌人。
  都说反水退婚的主意是顾长风敲定的,毕竟他这人冷情寡淡,的确是个没什么柔情的人。
  唯有萧言知道,他去提亲的那日晚上,顾长风在沈府外站了整整一个雪夜。
  “好,好。”萧言紧紧地握住沈希的手,“表妹,我都听你的。”
  沈希笑了一下,她没有再与萧言多说。
  得知平王手里握着顾家这样大的一个把柄,她的心情也舒快许多。
  两人正在花藤后说着,前方忽然传来了压低的争吵声。
  宾客已经散得快要尽了,争吵声十分的压抑,加之有侍女和护卫遮挡着,并不是十分刺耳。
  沈希回过头,瞧见是乐平公主和驸马陈青识在拉扯,急忙带着萧言快步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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