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深重到无以复加。
沈希满脸都是泪水,她拼尽一切地抵抗着萧渡玄。
“你为什么不去死呢?”她试图用最难听的话刺痛他,“你太可恨了,你是畜生,我救了你,你却用这样的方式回报我。”
沈希哭着说道:“我就应该看着你去死才对。”
她说了好多好多难听的话,但是萧渡玄却没有一刻停止掠夺。
他将她的生命力给夺走了,将她心里最后的光亮给夺走了。
沈希满心都是绝望,可萧渡玄的容色并不是她以为的那样平静,他的眼底都是血红的,里面蕴着太多情绪,浓烈到像是寒夜里的暴风雨。
这世上就再没有比她更可恨的人了。
如果真的那样恨他,当初到底是为什么来诱他——
*
一夜过后,沈希还是没有妥协,她的情绪也依然那般激动。
但萧渡玄却平静下来了。
都到这个地步了,沈希就是想逃也无处可逃,她根本就没有办法挣脱他的掌控,等入宫以后,她也没有任何可能逃出他的掌心。
现在她再闹又能如何呢?
萧渡玄一边想,一边令沈家的众人进宫。
沈希坐在梳妆台前,她的眼眸哭得红肿,即便手腕被绑了起来,也依然抗拒得厉害,侍女甚至没法为她梳妆。
宫人也都急得满头大汗,不住地哄她:“姑娘,您就试试这个簪子,好不好?”
但沈希受不了。
她哭着说道:“我不要,我不要,放了我吧,我不想做皇后……”
沈希哭得厉害,连气都有些喘不上来,她刚刚饮下了少许的茶水,萧渡玄便走进来了。
他拧着眉,低声说道:“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还想闹到什么时候?”
“你觉得我是在闹吗?”沈希哭叫着说道,“萧渡玄,我不想做皇后,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她的手腕被绑得太久,身躯痉挛地抖着。
这话语太冒犯了,侍女吓得头都不敢抬。
萧渡玄昨夜被沈希骂了一整晚,现今听到这样的言语,连眉都没有皱一下。
他轻声说道:“小希,你若是有气冲着我发就好,不要为难旁人,好吗?”
“是你在为难我!”沈希心中极是难受,但听见外间的动静时,她忽然就没了声息。
隔着一盏屏风,冯氏的声音是那样的和柔:“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她的话音含着为人母的喜悦,就仿佛是为她的婚事感到十分的欣然。
但沈希却能清楚地看得到,暗处一支支对准冯氏脖颈的弩/箭,就好像只要沈希说错话,他们就会将冯氏给射杀一样。
宫闱秘闻,见不得光。
而且萧渡玄昭然地告诉了她,他或许舍不得动她,但旁人可就未必了,所以她得为“旁人”着想。
沈希已经止住的眼泪忽然又掉下来了。
她张开唇,想要颤声唤冯氏一声,可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一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沈希眼眶通红,她哽咽着低下了头。
当她流露出崩溃和绝望的情绪时,萧渡玄倒是又展露出了少许的柔情。
他将她轻轻地抱在了怀里,轻声说道:“夫人先请起吧,小希在涂口脂,不便言辞,等到更换完衣妆后,她就会过去见你。”
沈希觉得自己像极了行尸走肉。
但在那滔天的权势面前,她却连挣扎的可能都被掠夺殆尽。
沈希不知道她是怎么更换好衣妆的,不知道她是怎么和冯氏、沈宣等人言语的,她甚至不知道她是怎么走完那复杂又繁琐的礼仪流程的。
她只知道,这一回在“夫妻对拜”时,没有人来打断。
萧渡玄轻轻地掐住了她的手腕。
夜色降临时,他们的洞房花烛夜也将要来到。
与平王府不同,皇宫所用的龙凤烛是那样的辉煌,仿佛燃烧的不是烛火,而是一片烈焰。
凤冠上的珠宝多到无法数清,就是腕间的玉镯也华美得令人瞠目。
沈希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那般浓烈的艳羡目光。
但先前总被夹杂在一起的嫉妒或憎恨眼神却再也不存在了。
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敬畏与尊重。
然而谁也不知道,在那漫长的典礼上,她踝间的锁链从未被取下过。
从今往后,沈希就再也不是自由的沈家女郎了,她是这整个帝国的皇后,也是皇帝拢在掌心的私有物与禁脔。
那个万人渴望的后位,终于化作桎梏和枷锁困住了她的身躯。
再度被带到帐内的时候,沈希的心里就只剩下了绝望。
深红色的床帐与东宫别无二致,两年前的上元节宫宴,她也是这样忐忑至极地被抱上来。
但这一次,沈希只想逃出去。
可萧渡玄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整个天下也没有谁敢闹皇帝的洞房。
于是他轻易地就踏了进来。
这是沈希第一次见萧渡玄穿红衣,他的容色是那样的出挑俊美,就仿佛是天人坠入凡间。
他的指节抵在领口,轻轻地将衣襟往外扯。
萧渡玄坐在床边,他唇边含着笑意,轻轻地抚了抚沈希的脸庞,说道:“该喝合卺酒了,小希。”
为了避免皇帝败兴,她被喂了药,眼睛和手腕也被人用红绸绑了起来。
沈希低低地“嗯”了一声。
到底是大婚之夜,萧渡玄还是软了心神,他为沈希解开了那绸缎,然而到来的却不是温香软玉,而是一个忤逆到了极致的巴掌。
萧渡玄侧过脸去,唇角亦被打出了血痕。
第七十五章
沈希的眼眸是通红的, 她的指节颤抖,妆容卸下后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
她应激得厉害,浑身上下都在打颤。
“你放了我吧, 我求求你了, ”沈希哭着说道, “我给你做禁脔,行不行?”
她像是一只淋了雨的猫崽, 恐惧外溢, 害怕得连神智都要完全失去了。
萧渡玄抿去唇角的血迹。
他俊美的脸庞被打出了红痕,苍白的颧骨上也透着绯色。
这世上还没有人敢这样对待他。
但听到沈希接连不断的哭腔后, 那刚刚燃起的灼灼怒火, 瞬时又熄了下去。
萧渡玄将沈希抱在了膝上,他一手搂住她的腰身,一手抚着她的后背,说道:“那太委屈你了, 小希。”
“我想让你做我的皇后,”他轻声说道,“我也只想和你共度一生。”
沈希并不能被这话宽慰到。
她的嗓子哭得快要哑了:“可是我不想, 萧渡玄……”
萧渡玄亲了亲沈希的脸庞,声音低柔地说道:“我不会纳妃的, 小希, 永远都不会, 就我们两个人,一生一世。”
虽然她还是那么抗拒, 但他的心却越来越软了。
小孩子没有安全感, 所以才会那样害怕。
想到这里,萧渡玄又开始后悔, 如果两年前便将沈希娶回来就好了,他们不必分离那般久,也不必经历那般多的周折。
她那时候多在意他,多信赖他。
沈希却听不进去萧渡玄的话。
她的眼眸红肿,哭腔破碎:“可是我不想嫁给你,不想和你过一辈子。”
这两年来,她无数次绝望过。
但哪怕是生死存亡的时候,沈希的心底也没有这样崩溃过。
做侯府夫人可以和离,做世子妃可以和离,就算是做王妃也可以和离,唯独做皇后不可以。
这天下只有被废被杀的皇后,从来都没有能够和离的皇后。
做了皇后,便意味着她再也不能摆脱这座深不见底的宫殿了,百年以后她甚至都无法摆脱与萧渡玄合葬的命运。
沈希突然很想惹怒萧渡玄,让他不能再忍受她。
最好是今晚就将她赶去守帝陵。
但这个向来高高在上的男人却为她低下了头颅。
萧渡玄轻扣住沈希的腕骨,抚上了自己的脸庞,他低声说道:“你是还记恨过去的事,记恨我曾经摧折过你吗?”
他玄色的眼眸里光芒微漾。
“来,再打一次吧。”萧渡玄的声音低哑,“打到你消气,够不够?”
他的眼是深黑色的,就像是望不见底的深渊。
但此刻沈希才意识到那不是萧渡玄瞳孔的颜色,那是恶欲的颜色。
他疯魔到偏执的欲念,他病态到可怖的渴望。
情爱之苦,噬火焚心。
沈希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在萧渡玄的眼里看到这样浓重的情绪。
他没有骗她,他是真的爱她。
可是他的爱太令人生惧了。
沈希突然说不出来话了,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唯有眼泪仍然不住地往下滑落。
她竭尽全力地往手腕往回抽,但萧渡玄还是攥住她的手腕扇了自己一巴掌。
那声“啪”的清脆声响传来的时候,沈希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她的掌心发烫,像是被人执着滚烫的烛火往上燎。
沈希哭叫着往后退,原本压抑的哭声也变成了嚎啕大哭。
她死死地攥紧了手指,再不肯给萧渡玄扣住她腕骨的机会。
萧渡玄的薄唇染血,但他却仿佛不知痛似的,俯身轻轻地吻上了沈希的唇。
这是一个充斥铁锈气的吻。
吻得太深,连喉咙都微微发疼,分明是强势的掠夺,可萧渡玄抚上她腰身的动作却是那样的轻柔,就仿佛她是一个易碎的珍宝。
他低声一遍遍地说道:“我爱你,小希。”
暴风雨到底是落下来了。
强烈的崩溃情绪没过胸口,终于是让沈希连气都喘不过来。
烛火摇曳,红浪翻滚。
合卺酒在心神恍惚时被喂到唇中,她懵懂地含着,被萧渡玄的指骨插/弄着,才终于将那昭示夫妻和合的酒给饮下去。
沈希将手搭在眼前,竭力保持神智,不去看向萧渡玄。
但别说神智,就是连吐息的节奏也全然乱了,她连怎样呼吸都快要忘记,踝骨疯狂地颤抖着,足尖也绷得紧紧的。
足腕上的锁链在混乱中被解开,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精巧的银镯。
内里中空,有小铃铛在轻轻地晃着,声声脆响,有道不尽的旖旎。
沈希嗓音发颤,唤了一声:“陛下!”
萧渡玄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声说道:“往后该唤夫君了,小希。”
沈希不敢唤。
她昨夜唤过一次,那后果比意外唤出“皇叔”还要更为恐怖。
沈希咬着下唇,摇着头想要爬开,但下一瞬就被萧渡玄扣住脚踝拖了回来。
哭腔再度破碎。
夜色是那样的深沉,然而这还仅仅是开了一个头。
沈希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抵抗不住,唤出的夫君,她只知道萧渡玄在那之后并没有停止丝毫的掠夺。
她哭得眼眸红肿,直到天边都泛起鱼肚白时,才被萧渡玄抱去沐浴。
但这一晚,彻夜未眠的远不止她一个人。
*
沈宣回到越国公府经久后,人都还是懵然的。
他的姐姐才刚刚和离没有多久,竟就再嫁给了皇帝——这整个天下的主人。
明明两个月前,她还要唤萧渡玄皇叔的。
这是多么荒唐的事。
先帝联合外戚陆家将沈家往死里逼的事还在昨天,可一转眼,他们沈家竟就成了外戚。
萧渡玄的恩赐多得近乎恐怖,父亲拜相的诏书也就那样下来了。
沈宣刚刚从云中回来的时候,还有人担忧皇帝会不会清算沈家,那时府中连大的宴席都不敢办,可如今沈家的声势繁盛得叫人畏惧。
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所有人都在笑,都高兴得不成样子,连旁支的宗亲都是满脸的喜色。
唯有父亲沈庆臣的眼底始终含着冰冷。
到底是为什么?
沈宣反反复复地想着,却最终也没有突破那最后一层迷障,他只清楚地知道,往后他都不能再和姐姐一道出游了。
做皇后的,甚至连三朝回门的机会都没有。
沈宣心底控制不住地泛起郁气,他没有忍住还是牵了马在深夜离了府。
他一路疾驰,独自来到明月楼。
夜色深重,明月楼却依旧灯火通明。
大堂的暗处,武宁侯顾长风和平王世子萧言难得和平相处,但两人都喝得酊酩大醉,眼泪流了满脸,再没有往昔的持重。
当两人投来怀有遗恨的视线时,沈宣突然就明白了过来。
他端着酒碗,手臂不断地颤抖着,眼泪也倏地掉了下来。
被遮掩多日的真相是那般的明显,可他却竟一直都没有看清楚。
沈宣的眼睛通红,心悸感越来越重,让他快要喘不过气,瓷碗落在脚边,摔成一瓣一瓣的碎片。
沈庆臣同样也是彻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