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更想做的,是好好和她在一起,要是能陪她一辈子,那就更好了。
“不会,没有谁规定必须热爱自己的职业,况且你就算不喜欢,也是一个好医生,别人还做不到你这样,除了你自己,没有人有资格指责你。”
谈画摇头,学医的苦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贺为聿坚持了下来,他从没有敷衍过任何一位患者,秉持着为他们负责的态度,矜矜业业地工作,这无关喜欢不喜欢,而是他清楚自身职责所在。
“谢谢画画理解,我在想我可以继续为我的病人做些什么,不一定非要站在手术台上。”
“没问题,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听着像要退居幕后,是去做研究还是做别的,谈画没问,她不会干涉他的选择,只需等他决定好以后祝福他,反正她相信以贺为聿的能力,在哪都能闪闪发光。
“你明天就去办理离职?”
“明天回医院,辞职的事没有这么着急,”贺为聿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拨回去,摩挲着她耳后的位置,“我还没递交辞职报告,得去和时老师说一声,当初是他带我走上这条路,于情于理我都该通知他。”
“也是。”
谈画从“映然”离职前做了充分的准备,要交接工作,还要找到可以替代她的人,这一切的前提是领导点头同意,不然还得多走很多弯路,她骗了林铖才能早早脱身,贺为聿职业特殊,不能像她一样任性妄为。
“跟着自己的心走,做你想做的。”
她当年远赴国外求学,是为了实现她的设计梦,这一点谈画深有体会,她想贺为聿可以像她一样,虽然在别人看来在而立之年丢掉铁饭碗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但贺为聿不必为生计发愁,大可活得肆意些。
待得差不多时候,也该离开了,谈画刚迈出去一步,还没回到走廊上,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使她的五官都皱到了一起,脑袋痛得快要炸裂开来。
“哔——”
谈画倒吸一口冷气,贺为聿最直接地感觉到她的异常,立马查看她的状况,幸好也就是一瞬,后边是微弱的电流声,再去听什么都听不到了。
“哪里不舒服?”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痛觉如潮水涨落,将沙滩上的痕迹一一抹去,谈画以为是幻觉,她是一个对痛觉很敏锐的人,背后出了冷汗,足以证明短暂的痛楚曾存在过。
“没有,”贺为聿侧耳去听,没什么特别的,不无担忧地看着她,“是最近太累了吗?”
人在精神压力大的时候会出现幻听,也可能是听力系统的问题,她该回医院复查了,贺为聿想届时再给她做个全身体检,若是身体有恙,他会把安排提前。
“我知道了,肯定是你亲我亲得太久,我都被你亲迷糊了。”
谈画企图糊弄过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不可能无缘无故听见陌生的声音,只有一种可能,要真是那样,她更不能告诉贺为聿。
看他的样子像勉强接受了这套说辞,怎么看都有些强颜欢笑,一脸忧心忡忡,贺为聿作为医生清楚她的病情,该更有把握才是,但理智不是时时都能发挥作用。
晚上谈画躺在床上,她耐心地等,到意识消失前都没有听见她想听的声音,要她说系统也该出现了,贺为聿对她的好她看在眼里,总不可能是在演。
她心事重重,以至于没注意到贺为聿有话对她说,手搭在她腰往上的位置,见她双目紧闭,帮她把被子盖好,抱着她沉沉睡去。
谈画睡得浅,一晚上醒来好几次,挨到天亮才久睡了会,再睁开眼,旁边的被子早已凉透,厨房里有贺为聿临走前做好的早餐。
因为睡眠不足浑身酸软,吃完早饭谈画换了身衣服,打算下楼走走,让脑袋不至于那么昏沉。
边走边想系统的事,不管怎样,它能吭个声就是好事,而不是一味地装死,这是不是意味着,她的任务很快就要完成了?
没等来系统,谈画在楼下遇到了一位不速之客,贺为谦还是昨天那身西服,变得皱巴巴的,秋天的早晨很冷,他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衬衫,将衣袖挽起,和其他人不在一个季节。
他倚着车门,指尖一点猩红,不时抬头看,这次他的动作进行到一半便戛然而止,越过缭绕的烟雾,与走出单元楼的谈画视线交汇。
双手胡乱地挥了挥,以便看得更清楚,贺为谦眼眶很红,说不清是熬的还是熏出来的,踉跄地往前走,看谈画转身就要回去,急忙叫住她,“等一下,我不过去了,你别害怕。”
他走到垃圾桶旁边把烟熄了,这一身烟味和酒味,贺为谦自己都觉得难闻,怕靠近会熏到她。
贺为谦能找到这儿来,谈画不意外,这套房子是爷爷送的,留下了太多痕迹,安保再严格,也拦不住贺家大少爷。
只是谈画没想到他会这么快,躲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所以她站定,冷眼望着他。
她的脚步虚浮,脸色不是很好看,眼下有淡淡的青色,谈画没睡好,在见证过他们接吻的贺为谦看来,想当然地误会了。
“他对你好吗?”
谈画的心向着贺为聿,贺为谦不用猜也知道,可他要是为她好,明明知道她经不住折腾,为什么还要这么粗暴地对待她。
贺为谦问不出口,他是最没立场说这种话的人,曾几何时伤她最深的就是他,几次进医院都拜他所赐。
一烦躁就想抽烟,贺为谦的抽烟频率直线上升,他将烟盒攥得变了形,像是自言自语:“一切都是我的报应。”
第四十八章
命运对他可真是残忍, 就像在耍着他玩儿,等他把坏事做尽,伤透了谈画的心, 才让他知晓前世。
不偏不倚选择这个时候, 要是再早点, 贺为谦兴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又觉得也不算太坏,谈画好端端地活着,比什么都强, 他可太害怕再看到谈画躺在棺材里的样子, 没有一点生气,再怎么激她, 也得不到一句回应。
谈画到死前都没有放弃向他求爱,依据原来的轨迹,他是有机会回头的,变数就出在贺为聿身上。
贺为谦将过错全部转移,夺妻之恨让他恨贺为聿恨得牙痒痒, 好像这样就能减轻他的负罪感,但他不擅长自我欺骗, 在看到贺为聿吻她的时候, 他暴怒, 双腿却像被钉在原地。
他不像在外人面前表现得那样平淡,巴不得甩掉这块狗皮膏药,还能和贺为聿维持“兄友弟恭”,碍于面子没表现出来而已。
等一个个掐死他爸妈给他招来的桃花,贺为谦没在场上看见谈画, 问过服务生确定她还没走,他一间房一间房地找, 想好好地和她说上几句话,却不想撞见他们亲密的画面。
作为风月场上的老手,他对男女之间那点事再熟悉不过,猜想和假设都比不上亲眼看见来得冲击力大。
贺为谦能看到的有限,无非就是她酡红的侧脸,滴血的耳朵和攥着男人衣服的那双小巧却无力的手。
光这些就足以让他有了冲动,贺为聿的背后仿佛长了眼睛,贺为谦知道他是故意的,可他什么都不能做,他突然觉得自己真是蠢得可以。
因为原生家庭造成的阴影,迁怒于对此一无所知的谈画,忽略了一个喜欢他的人,到失去才追悔莫及,等同于将一个完完整整的她,亲手送到贺为聿手上。
他想要去阻止,但他没有身份和立场,同样的事也许已经做过很多次,再说谈画心脏不好,他会吓到她。
贺为谦会这么大方,大方到把自己心爱的女人拱手让人,放纵让她和别的男人拥吻,就因为考虑到她的身体和心情,假如三个月前有人这么告诉他,他一定会把对方揍一顿。
时来运转,这是他应得的,贺为谦想到谈画以前也应该是这样吧,看着他身边女人不断,牵手拥抱接吻上床,又会是怎样的心境?
“你说什么?”
“我看见了,昨晚,公馆二楼,往右数第二个露台上,”贺为谦的心疼到在滴血,“我说,这是我的报应,你要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我,我会好好受着。”
他试图从谈画脸上看到动容和不忍,很可惜,结果让他失望了。
谈画顶多有点被外人撞破的尴尬,气氛到了,年轻男女情难自禁做点什么在所难免,除了亲亲外,他们没有什么逾矩之举,为他的异想天开冷笑,“你觉得我是在报复你?”
是与不是,谈画都达到了她的目的,他悔得肠子都青了,恨不得把一颗心掏出来给她看,“我把对你做过的事情在自己身上做一遍,你是不是就会回到我身边?”
他又燃起了一根烟,不抽,就闻闻味道,能让他获得片刻的宁静,他的手在抖,如同犯人在法庭上听法官宣读审判结果。
“呵,你说得轻巧,现在想补偿我,那么多年,差点连命都没了,你还得起吗?”
“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真的,画画,只要你开口。”
谈画的情绪毫无征兆地被点燃,宛如头顶的天气说变就变,方才还阳光普照,不一会就阴云密布,潮湿的空气扑面,是快要下雨的前兆。
贺为谦也很激动,那双桃花眼里溢满了痛苦,一个从不低头的人肯放下身段,低下他高贵的头颅,听着就让人动心,可现实不是电影,谈画没空同他玩这套把戏。
“那你去死啊!”
原主悄无声息地没了,除了她,没有人会记得她,谈画也不能告诉别人,担心带来祸患,若是她也出了差错,那就什么都没有了,爷爷和表哥,在乎她的人会因此难过。
贺为谦的身体摇摇欲坠,承受着她的怒火,他该还她一条命,但他还有事没做完,奢望能和她在一起,他不能死。
“除了……死呢?”
他拿起未燃尽的烟往手腕上一按,发出“嘶嘶”的声音,几缕烟晃晃悠悠地飘至空中,风一吹就散了,贺为谦为了表示诚意,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车钥匙不够锋利,没有趁手的工具,恰巧垃圾桶里有碎玻璃片,扎破垃圾袋探出了头,他伸手去捡,锐利的边缘割破了他的手指,他拿着往腕上重重一划。
有液体溅出来,血汩汩地流出,一直往下滴,谈画仿佛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和烧焦的味道。
贺为谦又抬高拿着玻璃片的那只手,一朵朵血花在他的皮肤上绽放,谈画厉声喝止,“够了!”
她胃里翻腾,影视剧看得多了,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刺激的场面,胆大如她一时也难以接受,这次她不是心脏不舒服,而是胃。
手放的位置在肚子往上,贺为谦会错了意,像做错了事的孩子,猛地扔掉玻璃片,把割了腕的那只手背到身后,“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吓你的,你捂住眼睛别看。”
谈画忍住想吐的冲动,又往后退了一步,她还是犯恶心,不是因为别的,为他的惺惺作态。
贺为谦是觉得她会心软会不忍从而退让?用这种方式道德绑架,也可以说是威胁,谈画偏不让他如愿,她说让他去死,不是气话,是认真的。
原主因为他丢了性命,她也好几次住院,要不是有系统护着,早就嗝屁了,贺为谦不彻底消失,不足以泄她心头之恨。
残忍吗?也许吧,谈画看到他这副模样,没有丝毫心疼,还有点想笑。
天空飘起小雨,洗涤万物,她的眼和心一同明亮起来,谈画恶劣地笑,“我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今天你就算是死在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她扣紧外套上楼,没有多看贺为谦一眼,他看着很弱,毕竟是个男人,状态又不正常,和他硬碰硬,吃亏的只会是她。
贺为谦果真没有追上来,电梯壁映照着她惨白的嘴唇和脸,活像一个女鬼,她回到家,往下看贺为谦还在原地站着,旁边的地上蓄积了一小滩深色的液体,格外灼目。
雨越下越大,血迹就像水中的一弯圆月,往四周晕染开,贺为谦似有所感,仰头望过来,谈画“哗”地拉上窗帘,隔绝外界的一切。
她以为她真能做到心硬如铁,不去管贺为谦的死活,僵硬的四肢缓和过来,五分钟以后,谈画给保镖打了个电话,把贺为谦送去医院,别死她家楼下。
算了算这去医院的路程,时间够了,这么大个人,流点血死不了。
谈画不想上社会新闻,得亏位置相对较偏,没几户人家入住,她不想和贺为谦的名字同时出现在新闻版面上。
心脏跳得剧烈,谈画瘫在沙发上,听着外边的雨声,动荡的心逐渐变得平静,这种渣男幡然悔悟的戏码,贺为谦改换病娇剧本,让她感到匪夷所思。
“哔——宿主。”
系统突然跳出,谈画从沙发上弹起来,“你还知道回来啊?你是不是忘了我有心脏病?你想吓死我?”
“宿主息怒……我不是有意的。”
系统讪讪地赔罪,这三个问题他一个都不好回,心虚地道,他不是玩失踪,实在是有不得已的原因。
“说吧,你这阵子干什么去了,遇到了什么麻烦?又或者是,得罪了什么人?”
“我来这第一天你就跑了,只给我留下几句话,你不怕仇家多我一个?”
“宿主,这个说来话长,你就别问了,你不会死的,可以放一百个心,一定会长命百岁。”
说到后面它越来越委屈,连个吐苦水的人都没有,带上了一丝讨好的意味。
“给我画饼呢是吧?医生都说了,我的心脏病还是要动刀子,药就没断过,我凭什么相信你?”
谈画特地说得义愤填膺,藏住最真实的情绪,果然系统一被激就藏不住事,倒豆子一般倒了个干净,“宿主去医院做过检查了吧?室缺在慢慢愈合,等它完全长好,就不用做手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