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么叫我。”
两个靠在一起的人,他们本该拥有最近的距离,贺为聿感觉离她无限远,温度在一点点流失,谈画的态度对他来说是一种凌迟,“我说了,我不想你这么叫我。”
“那阿……”
谈画只是想显得更正式,已经擦枪走火,叫他“阿聿”跟调情没什么两样,却被贺为聿以为她要跟他撇清关系,没等她说完就扑进她怀里,撞的她胸疼,紧紧环住她的腰,“画画,你不要这么对我,你知道的,我离不开你。”
“我没有……”谈画懵了,想要把贺为聿拉开跟他好好聊聊,没想到他不但没冷静下来,反而越来越激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瞒你,骗你并非我的本意。”
原本温润的声音低沉至及,透着哀求,在不透露前世的前提下,贺为聿不知道要如何跟谈画解释,说他为什么换了她的男主,自己取而代之,这里面包含了多少私心,欺骗她是不争的事实。
贺为聿话不多,不代表他不能说,他鲜少有疾言厉色的时候,在医院里面对闹事的病患及其家属,也能三两句将人堵得说不出话。
可他在说完这句后,张了张嘴,再没了下文。
怕谈画生气,怕她彻底对他失望,贺为聿在她有意试探时不是完全没有察觉,可能是被幸福冲昏了头脑,他忽略了那些异样,直到谈画跟他对质,他没去想她是怎么知道的,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如果她不要他了,该怎么办。
贺为聿不敢再想下去,心凉得彻底,余光里瞄见她耳垂上的咬痕,又注意到她晃动的伤腿,“抱歉,是我太不管不顾,以后不会了。”
他把谈画抱回沙发上,站了起来,望着她缠着纱布的腿,面露歉疚,跟她隔了起码两米远,像闯了祸的小孩,怕大人怪罪,所以不敢靠近。
“我没事,不疼,你别这样。”
谈画不喜欢贺为聿小心翼翼的模样,他已经做得足够好,再怎么胡闹,谈画的腿从来没磕碰过,不疼也是真的。
“我冷静一下,画画,给我点时间。”
转身就往门口走,动作一滞,约莫是想到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贺为聿调转方向去了阳台。
穿着一件漏风的衬衫,也不嫌冷。
谈画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想要“兴师问罪”的是她,演变成贺为聿大受打击,她一连喊了许多声系统,才得到回应。
“你干嘛去了?”
“这……宿主你刚刚不是要跟男主酱酱酿酿,我被屏蔽了,想你们一时半会也不会结束,就和别的系统聊了会天。”
系统哆哆嗦嗦,它能察觉到浓重的“杀意”,“宿主你最近也没找我啊……”
这才是实话,谈画就像忘了它的存在,系统乐得轻松,大意了,没能及时出现。
“贺为聿是怎么回事?”
谈画望着在阳台上吹风的男人,如同雕塑一动不动,她什么答案都没得到,贺为聿抱着她啃了一通,弄得她浑身难受,又把她晾在这。
“我不知道。”
“……”
系统知道的都不能说,男主的想法它也不懂,涉及情情爱爱,除了爱意值这种冰冷的数据,其他一窍不通。
谈画估算了下从沙发到阳台的距离,第一次觉得房子太大也不全是好处,轮椅被踢开,跳过去不大现实。
总之,她没法跑去安慰他,连贺为聿为什么难过谈画都没搞明白。
算着时间差不多,再待下去铁打的身体都会感冒,谈画大声叫他,贺为聿留意着屋内的动静,走到她身边,谈画对他张开手,“抱我去轮椅上。”
贺为聿不动,手握紧又松开,在她不悦的眼神下道:“我身上凉,会冷到你。”
“你也知道冷?”谈画拉下脸,说让她注意,结果贺为聿大冷天地出去自虐,“行,我自己来,不麻烦你。”
用手撑着单脚站立,谈画腿软,连平衡都很难维持,到这份上贺为聿都没有上前,她生气,更多的是委屈。
她又没有哪里惹到他。
试着往前跳了一下,果不其然,谈画向前栽去,贺为聿还是将她抱了起来,谈画听见了一声几不可察的叹息,似是妥协。
夜晚寒凉,冷得谈画打了个寒颤,贺为聿马上把她放下,谈画要他推她回房间,贺为聿照做。
服侍她擦洗了脸,谈画又道:“给我放水,我要洗澡。”
她不方便,意味着洗澡的时候得有人在一旁看着,贺为聿只顿了一下,穿着和他端正气质不符的破衬衫,随她任意驱使,帮她调试水温。
谈画看不下去,这都什么跟什么,“我不洗了,你抱我回去吧。”
“我白天洗过了。”
对着贺为聿这副模样,谈画真不好心安理得地洗澡,本来她也只是想找机会和他说说话,现在这样根本没法沟通。
贺为聿推她到床边,谈画没让他抱,一下跳到床上,生闷气,“你出去吧。”
再待下去,谈画会忍不住对他发脾气,正好贺为聿也不想跟她待在一块,她嘴上这么说,贺为聿走得干脆,不忘把门带上,谈画恨不得把门盯出一个洞。
疼痛后知后觉地涌上来,她乱动的时候扭到了,和贺为聿一墙之隔,卧室虽大,比任何时候都显得孤零零,谈画突然就有了泪意。
也可以说她是被贺为聿气哭的,他之前哪次对她不是百依百顺,谈画腿又疼,还不能洗澡,比杀了她更让她难受。
白天洗过不算,天气冷,谈画就被他亲的时候出了点汗,她一向是沐浴过后才肯上床,粗略估计靠她一个人洗完澡不摔跤的可能性,泄气地倒在枕头上。
“宿主,你别哭啊。”
系统慌得变了调,它不懂感情,但它明白它的男主和女主都不高兴,特别是谈画,那么离它遭殃也不远了,等贺为聿反应过来,迟早拿它开刀。
“我才没哭。”谈画硬生生憋了回去,望着天花板,不让眼泪落下,她哭的次数屈指可数,在她看来,没什么值得她哭,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
可她竟然因为贺为聿想哭,他没做什么,仅凭逃避的态度就能让谈画不高兴,在心里记下了,事后再找他清算。
系统叽里呱啦吵得谈画头疼,“攻略任务已经完成,我也都知道了,你怎么还不走?”
“走去哪里?”
“别装,你从哪里来就回哪里,不会要一辈子都跟着我吧?”
“宿主你怎么这样,利用完就不认账了嘤嘤嘤,秘密还是我告诉你的,你不能翻脸不认人,”系统在谈画越来越黑的脸色下讪讪地闭了嘴,“我会走,但不是现在。”
任务还没完成,准确来说只完成了一半,谈画气成这样,系统不敢告诉她,也担心说出来以后对男女主的感情不利,影响任务完成情况。
都这样了,谈画还能发现盲点,系统佩服得五体投地,庆幸谈画心情不佳,没有缠着它问原因。
系统已经想好了,谈画要是问它就装死,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它不能再搞砸了。
谈画压根就不关心,她想的都是贺为聿,情绪稳定下来,她知道她不是全无错处,贺为聿对她不设防,不被吓到才怪。
安慰自己贺为聿很快就能想通,带着复杂的心情,谈画掀开被子钻进去,人都回来了,她还要一个人睡,真是没天理。
骂骂咧咧地睡着,醒来时对着一个人的床,谈画懵了好一会,她躺到了中央,呈“大”字形,旁边没有睡过的痕迹,一切都是昨天睡前的模样。
唯一不同的是床边多了一副拐杖,在家里用更方便,谈画拄着拐,在家里绕了一圈都没找着贺为聿。
锅里热着早餐,给她留了便条,说他上班去了,像过去的许多个早晨,不同的是贺为聿根本没有进房间睡,不是去了客房,就是在沙发上将就一晚。
谈画表示很无语,贺为聿这是不想理她了?和开门进来的穆书语面面相觑,“画画,今天起得这么早?”
相熟以后,穆书语没再时刻叫她小姐,谈画比平时早起了十分钟而已,以她的性格,不到闹钟响的那一刻不会起来。
“贺先生不在家?”
穆书语扶着她坐到餐桌旁,把早餐装盘,关心了一嘴。
“别跟我提他。”
这是闹矛盾了?穆书语觉得很稀奇,谈画能在贺为聿面前收敛小性子,贺为聿也不像是会吵架的人,看谈画一脸愤愤不平,知道不是该问这话的时候。
谈画脾气不好,经此一夜,她对贺为聿的愧疚全部散去,生气占了上风,这是打定主意要跟她冷战?看谁熬得过谁。
有什么问题互相交流不就好了,逃避不能解决问题,谈画不相信这么简单的道理,贺为聿会不懂。
谈画小脾气一上来什么都不想管,就这样吧,等贺为聿想清楚了,他们再好好谈。
*
距离贺为聿和谈画冷战已经过去了好几天,连穆书语都知道他们是来真的了,僵局迟迟未被打破。
这段时间内发生了好几件事情,一是谈画告诉外公和表哥身体康复,说她已经做过手术,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才没事先告知,不出意外被训斥了一顿,但总体而言是欣慰的,多年的担忧到这一刻终于可以放下。
手术档案是谈画让系统做的,只有系统出马才能天衣无缝,系统本来不同意,后面不得不屈服于她的威胁之下。
这个系统挺单纯,说要去举报它,它就怂了,谈画如是想,殊不知系统检测到她的想法后一脸便秘,即使它根本没有这方面的困扰。
系统当然怕被举报,贺为聿就够它受的,弄得它的工作岌岌可危,能不能保住都是问题,再来一个谈画,它直接自裁谢罪。
谈画动用了系统的力量,没去考虑贺为聿知道以后会怎么想,反正他了解的秘密够多,不差这一件。
贺为聿是例外,谈画没想过他会中途冒出来,她穿书的事实不能再被第三个人发觉,是以她需要有一个恰当的理由来掩盖真相,让系统处理干净痕迹。
许久没回邹家,邹世邈想让她和贺为聿回家吃饭,叫上邹嘉逸一起聚一聚,不是谈画不想,而是他们现在的关系,会被看出端倪。
不想让外公担心,谈画含糊说忙完就回,还得问过贺为聿的时间。
实际上她没去问,想让她先低头是不可能的,挂完电话就抛到了一边。
第二件是贺为聿从医院离职,谈画是看到他抱回来的纸箱间接猜到的,同住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贺为聿愣是把见面的可能性降到最低,哪怕见到了也是相顾无言。
他想绕着她走,谈画觉得尴尬没意思,待在工作室的时间变多,贺为聿离职后反倒更忙了,常常半夜才回来。
是的,他说过他有别的想做的事,谈画拉不下面子去问,就这么僵持着。
这天尤夏瑶来工作室找她,想请谈画帮忙订制一件礼服,她明年就要毕业,想在毕业晚会上穿,提前这么早准备,谈画问她是不是有心仪的男生。
“很明显吗?”
“你要不照照镜子吧。”
少女怀春都要写在脸上,以尤夏瑶谁都看不上的性格,还有这么扭捏的时候,除了喜欢谁谈画找不出第二个理由。
“是这样,他性格比较腼腆,我还不确定他喜不喜欢我,我打算观察一段时间,等毕业再跟他告白。”
“毕业告白……你确定?他是本地人吗?”
这个时间点正是不少情侣分道扬镳的时候,毕业了因为未来发展方向不同,及时止损无可厚非,若要用来表白,除非他们有共同的目标,听尤夏瑶的意思,她对对方不是很了解。
“而且这还有大半年,是不是太早了点?”
尤夏瑶略一思忖,没主见地点头,“你说得对,可能到时候我已经喜欢别人了,大不了换一个人表白就是,可是这和我穿漂亮裙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怀疑就是为了想穿礼服找的借口,谈画收回说她单纯的话,哪个男生碰上她,吃亏的是谁还不一定。
谈画的设计风格偏华丽,是尤夏瑶喜欢的风格,两只漂亮的花孔雀凑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尤夏瑶低头跟她说怪累的,话题转到了她的伤腿上,“你这腿怎么回事?”
“你不会才看见吧?”
“不是,我以为你在cos什么角色,怕猜错了,想你主动跟我介绍,”尤夏瑶对她的敌意早就没了,还得仰仗谈画把她变漂亮,“谁坐了轮椅还穿得这么……”
上下扫一眼,黑色斗篷,戴着血红色的美瞳,不怪她误会,谈画满头黑线,涉及贺为聿,不想多说,“不小心摔的。”
“怎么个不小心法?”尤夏瑶的目光慢慢变了味道,“噢,我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