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我们以前见过吗?”
早在知道贺为聿和系统的纠葛时她就想问,眼下没了顾忌,他知道她的来历,谈画也不再藏着掖着。
贺为聿显露出迟疑,眼前轻松愉悦的谈画,让他很难和上一世的她联系起来,可真相往往出乎意料地残忍。
第六十三章
“还有心思纠结这个, 看来是我做得不够好?”
贺为聿调笑道,像是急色到下一秒就要扑过来将她吃干抹净,背光模糊了他的面容, 有黑夜作为保护伞, 情绪变化令人难以捉摸。
谈画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像个蝉蛹, 只露出一颗小脑袋,警惕地看着他,今天发生的事情够多了, 洗澡的时候在浴室里闹了好一会, 几个高难度姿势累得她够呛,早有些精疲力尽。
“谁说的, 不跟你说了,我困了。”
有的是时间慢慢问,不急于一时,谈画先发制人,紧紧闭上眼睛, 装作困到不行的样子,沐浴过后换上新睡裙浑身清爽, 柔软的被褥和床榻, 暖意烘得她昏昏欲睡, 原本只是装睡,竟也就这么睡了过去。
床头亮着一盏台灯,白日里宽阔的视野被窗帘遮挡,仔细听能听到外边呼啸的风声,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 贺为聿得以描摹她安静的睡颜。
呼吸声很轻,身体随之微小地起伏, 紧闭的双眼不见桀骜之色,剥开层层伪装,谈画也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子。
贺为聿侧着身体用手托住头,帮她掖好被子,他不是真的想欺负谈画,仅仅是暂时将她的注意力移开。
他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走出房间,过了好一会才回来,怕冷到她又去洗了个热水澡,折腾到半夜,再次蹑手蹑脚地回到床上。
外边雪持续地下了一夜,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破开云层,雪的厚度足以淹没脚踝,一踩下去咯吱咯吱地响,光的反射照得整个世界无比明亮。
一时间除了满目的白,天地间别无二色,谈画呼出的气在窗户上凝成雾,比起欣赏风景,她发愁的是大雪天容易影响路况。
睁开眼时就已经迟了,谈画手忙脚乱地收拾,虽说她是老板,也不能多次带头违反规定。
甚至连早餐都来不及吃,让贺为聿帮忙打包,当他得知她火急火燎就为了去上班,顿时哭笑不得,提醒她今天是周末。
谈画刚穿好一只靴子,打开手机屏保确认是周六,尴尬地一拍脑袋,她加班加魔怔了,把外衣脱下,再度换上家居服。
整理头发时被什么东西勾住,谈画拿到面前一看,终于注意到无名指上多出来的戒指。
准确来说有两枚,其中一枚是钻戒,切工、颜色和净度都没得挑,另外一枚排戒镶嵌了一排小钻,简约而不失精致。
指围刚刚好,谈画对着自己的手欣赏了好一会,她没印象,只可能是贺为聿趁她睡着时戴上去的。
本以为是叠戴的设计,很快她发现贺为聿手上也有一枚类似的男戒,素白戒臂上点缀了一颗单钻,低调却也足够闪亮。
谈画习惯了忙碌的生活,一得空反倒不知道该做什么,天气冷不方便外出,她窝在沙发上拿笔勾勾画画,以此打发时间。
看贺为聿在家里走来走去,谈画想等他主动开口说,他跟个没事人似的,收拾完厨房后端着一杯咖啡过来,让谈画枕在他腿上,自然地俯身亲了亲她的唇,画面无比和谐。
自昨晚过后,要说两人之间的变化,那就是贺为聿的粘人程度比之前更甚,连她换衣服都要跟着,寸步不离。
谈画身上盖着毛毯,短暂地睡了一会,睁开眼入目的是他利落的下颚线,手里拿着平板,谈画头一偏就能瞥见他认真的神情。
贺为聿似有所感地抬起手,发现谈画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瞪着一双大眼睛,眼珠黑白分明,心蓦地柔软。
视线被挡住,谈画张开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明知故问道:“这是什么?”
“钻戒和我们的对戒,”贺为聿的手插入她的指缝,和她十指相扣,声线平稳,静静地端详着,透着股餍足,“我出国期间准备的,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给你,差点以为没机会了。”
参加会议之余,贺为聿的时间和心思都花在了这上面,请了朋友帮忙参考。
满心欢喜的回国,现实给了他迎头痛击,很多次贺为聿摩挲着口袋中的丝绒戒指盒,却连平静地和她说上几句话都做不到。
“你所谓合适的时机,就是趁我睡觉的时候偷偷地全给我戴上?”
“我要把你套牢了,你都说了你爱我,不准反悔。”
是仓促了些,他准备了很久,一有机会就迫不及待地拿出来,将戒指推到无名指尽头的那一刻,生出无法形容的满足,正如此刻贺为聿勾缠着她的手指,大拇指指腹相贴,像在进行某种仪式,以为这样就能永远在一起不分开。
幼稚的话语,偏偏被他说得无比认真。
婚都结了,谈画倒不在乎那些虚礼,贺为聿给的足够多,她被惯得有恃无恐,就是看他把承诺放在心上,任性之下藏着隐晦的委屈,想揶揄两句。
逆光看这一对戒指,眼睛有被闪到,谈画没来由地感慨,“我觉得你现在这样就很好。”
“哪样?”
当然是无所顾忌地表达喜怒哀乐,不需要经过任何修饰,这是被爱的人才会有的底气,谈画希望贺为聿也能有被坚定选择从而建立的安全感。
她笑着摇头不说话,说不如做来得实在,把被自己压住的头发拯救出来,“我突然想起来睡前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贺为聿拂过她耳边的发,对她这一头长发爱不释手,可以说只要是谈画,不管长发短发他都喜欢,“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你的任务对象是贺为谦,你为了他做了很多,但他毫不领情,既不接受你的心意,又不明确表示拒绝,以折磨人为乐趣,享受被追逐的快感。”
谈画听着拳头都要硬了,这是贺为谦的作风没错,之所以果断地舍弃掉这位前未婚夫,正是因为清楚他的德性。
哪怕暂时稳住了贺为谦,他也随时有可能在订婚宴、婚礼上撇下她,谈画不愿重蹈原主的覆辙。
“你是来拯救我的?见义勇为做好事不留名?”
谈画的脑洞驱散了贺为聿心头的郁气,这不失为一套说辞,但不足以让他有接下来的举动,贺为聿很清楚,他不是一个多光明磊落的人。
不过是因为对她有企图罢了。
“我跟你说过我很嫉妒贺为谦,他都有你了却不懂得珍惜。”
“哪怕我接近他别有目的?”
“嗯。”话半真半假,贺为聿的失落是真的,前世得知谈画和系统的交易后,他未曾释然半分,不仅是因为斯人已逝,更因为他连假意也不曾拥有。
贺为谦嗤之以鼻的,可能是别人梦寐以求、倾尽全力也无法得到的东西。
这只会让贺为聿对他的恨意加深。
“我一开始没想过要骗你,想让系统直接取消任务,但它没同意,还躲了起来。”
然后未经他同意,就将男主换成了他。
在贺为聿口中的故事里,他是在无意间觉醒,发现这不过是书中的世界,也知道了系统的存在,对梦中的她产生了感情,阴差阳错之下造就了如今的局面。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在攻略你的?”
贺为聿笑而不语,谈画联想到她做过的事,对清楚内情的他而言,桩桩件件就差把目的刻在脑门上,这个问题属实多余,好在她发现了盲点。
“系统为什么会这么听话?你手上有它的把柄吗?”
且每次系统提到贺为聿都很害怕,很难不怀疑是他做了什么。
“我说要举报它渎职,跟它强调任务完成的难度,一旦失败它也会被牵连,根据我的推测,系统内部应该有一套严格的考核系统,而它上任不久,倘若出现偏差,会被更智能的程序替代,这也是它害怕的原因。”
三言两语将最真的事实掩盖,系统会受他胁迫,不是基于毫无根据的推测,而是错误已经酿成,谈画成了最无辜的牺牲品。
剧情越走越偏,未朝预定的方向发展,女主以死亡的代价换来男主悔悟,造成be结局,贺为聿和邹家疯狂打击报复,联手将贺为谦送进监狱,一系列连锁反应使得剧情崩坏。
贺为聿这个男配的觉醒是矛盾激化的导火索,再这样下去他做出什么事都有可能,系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的,还在想办法补救,贺为聿的一席话就相当于把刀架在了它脖子上。
系统百般讨好,贺为聿不为所动,前者向他解释事情的走向在它意料之外,谁能想到追妻火葬场的设定,先把女主送进了火葬场。
贺为谦心硬似铁,系统已经将判定任务成功的标准,从爱意值100%,降至只需他点头同意,表明一下态度,都到这份上了,他还是不肯给个明确答复。
以至于谈画铤而走险,半夜翻进贺为谦家里,随身携带的工具只是假把式,到最后气不过捅了他一刀,情绪的剧烈波动导致她的病情快速恶化,直至倒在贺为聿怀里。
间接促成了后来一系列的因果,环环相扣,命运这双无形的手在背后推动。
贺为聿听不进去系统的解释,到最后系统实在无法,跟他说谈画在另一个世界好好的,奈何它的信用已经耗尽,贺为聿以为它在撒谎,既然谈画没了,系统也要给她陪葬。
于是就有了最开始的那一幕,时光回溯,贺为聿戾气未消,朝思暮想的人扑过来,他下意识伸出手抱了个满怀。
谈画以为是梦,贺为聿又何尝不是,当作是思念过度产生的幻觉。
次日一早赤身裸体地在床上醒来,贺为聿才得以分清现实和梦境。
这次系统一不做二不休,冒着激怒他的风险改换男主,它算是看明白了,问题的关键在于谈画的安危,以贺为聿对她的在乎程度,任务不用开始便会被判定成功,这下贺为聿没道理再找它的茬。
让谈画继续攻略男主,一是为了剧情不至于太偏,二则有讨好贺为聿的成分,到时候成就一桩美事,贺为聿反过头来还得感激它。
不得不说,系统考虑得很周全。
贺为聿吐词清晰,逻辑自洽,一番话真假掺半,难让人发觉端倪,谈画没想过贺为聿会骗她。
即便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也被她选择性地忽略。
贺为聿眼底并无多少笑意,抚过谈画瓷白软糯的小脸,在心底默默道,这是他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骗她。
脑中闪回昨夜的记忆桥段,贺为聿替谈画掖好被子,再打开戒指盒给她一个个戴上,俯身细细亲吻她的手指,在床边坐了小半天,披上羽绒服,穿过黑暗的客厅,推开了阳台的门。
室外温度骤减,呼吸时像有冰渣子穿过鼻腔,扎得人肺管子生疼,贺为聿将羽绒服的拉链往上拉了拉,有基本的生活常识,外加学了那么多年医学,他自然懂得如何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何况他有了谈画,要和她白头偕老,更不会拿健康开玩笑。
贺为聿稍一仰头,漫天鹅毛大雪,他摊开手掌,雪花打着旋儿落下,不一会就在掌心融化成雪水,沁凉的感觉让他前所未有的清醒。
耳边除了风再无其他,楼下的绿化丛早已被雪覆盖,路灯散发着微弱的光亮,孤零零地立在风中,仿佛很快就会被吹灭。
不一会贺为聿收回手,他大半夜跑到阳台上不是为了把自己冻感冒,“出来吧。”
“同样的话别让我说第二遍。”
语气就如同今夜的天气一般冷,见识过他说一不二的性格,系统不敢再磨蹭,奉承道:“男主,您找我有事吗?”
纵使对“爱”一知半解,在见识过贺为聿在谈画和它面前的两幅面孔以后,系统想它有了新的感悟。
不过这俩人是越来越像了,连威胁它的语气都如出一辙,真想叫它的宿主来看看男主的表情有多瘆人。
贺为聿像是能听见它内心的嘀咕声,“你的胆子比我想得要大很多。”
他想过会被谈画知道,迟早会有坦白的那天,但没想过是以这种方式,让他措手不及。
算账虽迟但到,系统缩到了角落里,死到临头还想挣扎一下,“我不是故意的,宿主一直问我任务进度,不得已才说了实话,我骗不过她。”
至于贺为聿编的谎轻松过关,问就是爱情让人盲目。
“画画很聪明。”贺为聿面无表情,语气有点小骄傲。
“……”
这些时日他们闹别扭,系统都看在眼里,虽然不懂他们在拧巴什么,但结果是好的,这里面有它一份功劳,尝试着道:
“您为宿主做了这么多,总得让宿主知道,不然宿主要是误会了您麻烦就大了,也可以让宿主多爱你一些不是吗?”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
“那倒不用,应该的。”系统讪笑着,别以为它听不出来这是反问句,怎么说都不对,它选择闭嘴。
“这件事我可以不计较,但关于上辈子的一切,我希望你能够保密。”
“画画永远都不需要知道,也不用想起来。”
系统不明白有什么隐瞒的必要,男主不是觉得宿主不够爱他吗?要是让谈画记起前世发生了什么,肯定会感动得痛哭流涕,更加离不开他,也不会再和原男主有任何可能。
宿主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感情,这时候更该趁热打铁,好好抓住机会才是。
“可是……”
“我对她的好,不用她知道。”贺为聿明白系统的言下之意,“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画画不用记得,她应该把精力放在以后每个开心和幸福的瞬间。”
“那些仇和恨,我替她报。”
贺为聿想要谈画的爱,想得都快疯了,但绝不是以这种方式,假如是以痛苦为代价,他宁愿她不曾认识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