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便觉得奇怪,谁家湖里养食人鱼的?
沈笑语给谢虞递糕点的时候,顺走了桌上两块肉,现在将肉绑在芦苇上,垂挂在岸边。
刚将东西准备好,沈笑语准备起身看个热闹,便陡然感觉到巨大的拉力。
湖底里真的有东西。
别说那块肉,芦苇都被咬断了。
沈笑语在岸边差点脚滑,幸亏掏出藏在靴里的匕首,这才匕首插在岸边,不至于人滑落下去。
而差点擦到水面的那只脚,感觉到水面波动,沈笑语又将匕首往水里一插。
能感觉出那是十分坚硬的头骨。
匕首上全是血。
这鱼身形巨大。
“谢公子不是说,你如厕去了?怎么会在这里?”
沈家大爷就站在沈笑语的身后,说话声音始终温柔,脸上也始终带着笑。
“去的路上,脚滑了。”
沈家大爷的手,轻轻的放在沈笑语的脚踝上,似乎是在帮她按摩,“可有崴到?”
“多谢沈爷担忧,无碍。”
沈笑语收回脚,这人的碰触就像是蛇吐舌,本能的令人反抗。
沈大爷拿过了沈笑语的两把匕首,“这匕首做工精致,削铁如泥。”
湖面上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砍伤了我的鱼,你要如何赔?”
“将你丢下去喂鱼?”
沈笑语的两把匕首都暴露了,但她的头上还有一根簪子。
今日的玉簪,比平常的要宽一些,沈笑语刻意命人,在里面也装了
一根小刀刃。
还未等沈笑语将簪子抽出来,沈家大爷早就在预料之中的,取下来了沈笑语头上的簪子。
青丝散落。
沈笑语在他的动作间,敏锐的看到了沈家大爷,拇指上的玉扳指痕迹。
与死掉的张凯一致。
“堂妹,当真不聪明。”
沈家大爷早就认出了她,“不过,刻意接近我三弟,倒是有些智慧。”
“这世上的消息不仅仅是你可以查的。”
“关进去。”
沈大爷收走了簪子和匕首。
沈家大爷,没有放过沈笑语打算。
身后的三个侍从,押着沈笑语进了牢房。
谢虞那,只得到一个,沈笑语去而不返,回家了的假消息。
沈笑语捂住口鼻,这普天之下的牢房,果然都是一个样,阴暗潮湿,布满血腥味。
沈笑语手伸过牢房,去戳隔壁牢房里的景赋。
中了药的这两人,还是如个痴呆患儿,嘴里不能说话,眼睛却睁着。
“你这锦衣卫是真的憋屈。”沈笑语嘟囔着,“案件没调查清楚,反倒被别人关进牢里”
“害得我也是,一进来就坐大牢。”
景赋和罗千户根本就不能有回应,只能听着沈笑语的话。
牢房根本看不见月光。
墙壁还在渗水,是从上面往下面渗的。
沈笑语面壁观摩了良久,在墙壁里发现一点浮萍。时间已久,浮萍都枯黄了,因为一直湿润,才未完全干掉。
这处在湖面的地下。
牢房墙壁是弧形的,所有的牢房排在一起,像是个圆
。
这地方有点眼熟,与长安城的奴隶场一样。
沈笑语呆了许久,感觉到身旁另一间牢房里的景赋似乎是想说什么。
景赋眼珠子向下看。
沈笑语顺着景赋的目光,看到了景赋腰上的荷包。
伸手一拿,空的。
顺手捏了捏景赋腰带,绣着的鱼眼上,好像有硬物。
但景赋离得自己太远了,不好用力。
沈笑语皱着眉,将人往自己这边拉,景赋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沈笑语又拿出将他手扯断的架势,将身子拖过来,这才困难的扯下来他的腰带。
沈笑语总感觉景赋在瞧她,在瞪她。
瞪了回去。
景赋这人是讨厌男伶的,沈笑语为了膈应他,顺便在他的衣裳上,擦了两下手。
“锦衣卫大人,可别怪我,是你自己求我救你的。”
抠出来腰带里面的药丸。
沈笑语不给景赋喂了。
“大人,我们做个交易。”
“我救你,但你日后要无条件的帮我做件事,怎么样?”
“我知道你的眼珠能动,向下看,便是同意。”
景赋不回应,沈笑语便拿着药丸,故作要往自己嘴里放。
“这大概是锦衣卫最佳的白毒解吧,号称什么毒都能解,还能帮着习武之人,调整筋脉。”
“我尝一个,应该百利而无一害。”
景赋的眼神向下,破天荒的妥协了。
沈笑语将药丸丢进景赋的嘴里。
沈笑语当然不能看着景赋死在自己跟前,并非怜悯,而是燕王知道了,也会出于怀疑杀了她。
药效不快,等景赋完全掌握四肢,需要很长时间。
景赋先是一只手恢复了知觉。
下一秒,那只左手便掐在了沈笑语的脖子上。
🔒 第62章 钻出去
很用力。
他想要她的命。
无论沈笑语怎么捶打,景赋都不松开,喉咙被掐住,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沈笑语死掐住景赋的手,不知道他有没有认出来自己。
但不管景赋有没有认出来,那一刻,想要她的命是真的。
脸涨得通红,眼睛本能的蓄满了眼泪,看到那一颗颗泪珠,景赋才将沈笑语松开。
一旁的罗千户,因为没有服用解药,长期的筋脉逆行后,已经满脸绛紫色,七窍都流起来血。
景赋侧着身死,用半边能动的手,去给罗千户寻解药。
“咳咳”
沈笑语:“若没我,大人这命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
“大人就是这样对救命恩人的?”
景赋不用正眼来瞧她。
倒也在沈笑语的意料之中,景赋和景词两兄弟,向来都是这般眼高于顶。
何况现在在他们跟前的自己,只是个无权无势,仰仗人鼻息活着的男妓,本能就被景赋瞧不起。
一刻钟后,景赋才恢复点体力,上半身能够动。
如今的景赋甚至扶不起一个罗千户。
看来这药,在服用了解药后,也会废掉武功。
沈笑语朝着景赋伸手,要他头上束发的簪子。
“你想一辈子被关在这里?早知道就不救你们了。”
景赋犹豫之间,趁着他的动作不便,沈笑语将他头发上的簪子抽走了。
摸索了半天,锁也没见打开。
在景赋的审视下,沈笑语十分淡定,“第一次尝试。”
侧耳靠近锁芯,沈笑语不
放弃,又实验了半个时辰,这锁芯好算打开了。
沈笑语直着腰身,看着牢房里的景赋,指着自己脖子上的伤痕。
景赋:“方才是我鲁莽了,我向你道歉。”
有了第一次开锁,第二次开锁顺手了许多。
沈笑语打量着别的牢房,整个牢房里,只有沈笑语三人。
牢房里稻草上有红色的血渍,已经干涸许久了,许久都没有人关进来了。
“我不能走。”
景赋本没想离开,失踪的犯人去了哪里,他也很好奇。
更何况沈笑语的身材体量,带不出两个牛高马大的男人。
“他再不医治,恐怕会没命。”
景赋只能将罗千户的命,交付在沈笑语的手上,没有选择。
“大人还在乎手下的生死?”
方才却打算要了自己的命。
沈笑语虽问,但从景赋的手里扶过罗千户,将人搭在自己的肩上。
听出沈笑语反讽,景赋难得正眼看向眼前这个瘦小的小儿,瘦小的小儿还是头发遮面,看不清五官。
“出去找个好营生,以色侍人,终不长久。”
被景赋这一番劝阻‘从良’,沈笑语一时语塞。
“借你吉言。”
沿着长长的走廊,牢房的出口,像是一个活动的暗门。
沈笑语不敢声张,推门的力气很小,生怕外面有人看守。
门打开了。
打开门的是一个严肃的青年,沈笑语认出来,是谢虞的侍从。
沈笑语将罗千户的重量,往青年身上挂靠,“他再不寻大夫施针,活不过一
个时辰。”
青年显然是一个合格的侍从,并不想管这些无关紧要的人。
沈笑语看他不动。
“你来找我作甚,不保护你家主子。”
青年:“公子的吩咐。”
“救他。”沈笑语指着罗千户,算她之前算计他,欠他的。
“你家公子院子在哪里,我暂时去藏一会。”
青年给沈笑语指了个方向,“沿着回廊直走,右转往前,种着竹子的院子就是。”
这地方好寻,而且沿途没有巡视的沈家护卫。
青年一直扛着罗千户,送沈笑语去了谢虞的院子,这才带着罗千户去寻医。
等到人走,沈笑语又从窗户翻了出来。
谢虞能不能保住自己尚不可知,她不能在此连累他。
沈笑语抬头看着星辰的方位,一路向北,总会翻出沈家大院。
在院子里走的时间越久,沈笑语愈发发现,这院子虽大,但着实没什么人。
刚有这个想法,沈笑语就瞧见人了。
一个人脑袋掉在枯井里,身子在外面。
不知死活。
但衣服是沈三的那件。
沈笑语朝着人走了过去,轻轻一脚踢在屁股上,沈三摸着自己的屁股,骂骂咧咧:“谁啊!”
没死。
沈笑语将簪子抵在沈三的脖颈上,“带我出去,不然我杀了你!”
“你知不知道这是沈家,我是沈商卿?”
“正是因为公子是沈三,才找上你。”
沈三不满,但碍于小命,老老实实的带着沈笑语出门,“往前走,往前走。”
“从这里钻出去就
是了。”
沈三带着沈笑语寻找一个狗洞。
沈笑语先将沈三塞了进去。
沈三倒是钻狗洞钻习惯了,钻出来后,将衣裳上的杂草拍打掉。
“你到底是谁!”
沈三只要是好奇,身后要挟他的人是谁,便被沈笑语的簪子逼得更近了。
索性憋着一股气,一不做二不休。
沈三忍着痛回过来看沈笑语,只看到个身上狼狈,头发散着的人,从狗洞里爬出来。
月光下,爬行的人,看起来格外骇人。
这眼是前一刻看的,人是后一刻倒地的。
沈笑语方才爬出来,便看到沈三又晕了过去。
沈家外的巷道,沈笑语方才走出去,林叔便接应了过来,“姑娘,你这是?”
“去牢房里折腾了几个时辰,有些狼狈,但是身上没伤。”
林叔松了一大口气,“姑娘,日后还是不要这般以身犯险,这威武侯可只有你一个孩子。”
“正因为父亲只有我一个孩子。”沈笑语才要格外拼搏一些。
“将他拖回去。”
沈笑语要问的沈家的事,有很多。
林叔默不作声的将沈三架在马车里。
“姑娘沈家的老宅子不卖,我们便买了沈家旁边的宅子,东西已经都搬进去了。”
宅子里沈笑语一刻未归,大家便一刻也不放心,即便到了后半夜,也没有一个人睡了,都在门口等着沈笑语。
夏至看到沈笑语这么狼狈,眼眶红红的,“姑娘,日后可不要丢下我们,去冒险了。”
沈笑语宽慰着侍
女,“夏至,瞧我这身上,这般脏,给我烧个热水。”
🔒 第63章 夜访闺阁
沈笑语将脑袋没进浴桶里,数着水面上飘浮的桂花花瓣的数量。
不知是不是风,吹起来了窗户,发出吱呀的声音。
回忆着今日湖里面的点滴,和上次谢家荷花池的失态,她必然要学会游水的。
这憋气倒是会。
谢虞一进来便见到了这个场景,除了飘在水面上的发丝,沈笑语整个人都沉在水里了。
他急忙将沈笑语捞出来,心慌的对上沈笑语疑惑的脸。
“你怎么在这……”
沈笑语靠在浴桶边,手还在谢虞的手里。
谢虞匆忙将沈笑语的手一松,差点砸到。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洗澡。”
谢虞有些尴尬,对着屏风面壁,背对着沈笑语,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宴会上我看你砸到腰了,怎么样?”
“青了一小块,不碍事。”
若不是被谢虞记着,沈笑语都忘记受伤的事了。
谢虞那个角落,正好可以借着铜镜反光,看到少女的轮廓。
谢虞红了脸,转头也不是扭头也不是,索性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
“手上的伤口还没掉痂,不要一直泡水。”
沈笑语看着手臂上长长的刀疤,像是个大毛毛虫一样,爬在手臂上。
“无碍,已经好了。”
后面是水声,谢虞能通过声音辨别,沈笑语还没有从水中起来。
她倒是不嫌弃自己在这。
谢虞想着。
“不是说在我院中等我吗?”
水凉了,这游水还真不是一时能够学会的。
沈笑语从浴桶里爬起来,准备伸手拿衣
服,但谢虞好巧不巧,就站在她的衣服前。
沈笑语:“怕沈家大爷来寻你麻烦,拖累你。”
“将我的衣服拿来。”
谢虞将沈笑语搭在屏风上的衣服递给她。
沈笑语从水里出来,穿好自己的衣服,疑惑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谢虞张了张嘴,他还是不习惯和沈笑语说假话,便诚实说道:“外祖母在蜀中汉城安插了许多眼线。”
倒不是刻意去查的沈笑语,沈笑语脱离景赋,只身前来蜀地,本就是很令人感兴趣的事情,消息便这样送到了谢虞的跟前。
沈笑语已经够谨慎了,行踪还是掌握在别人的手里。
自从在燕王面前露脸后,她做事就没之前方便了,总有人盯着她。
“想必,长公主不止在蜀地排了眼线吧。”
将暗桩都交给了谢虞,看来长公主势必要扶持谢虞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