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笑语坐在梳妆台前,擦拭着湿发。
门外夏至敲门,要进来收拾。
“进。”
沈笑语让她进来了。
屋里多了一个男人,夏至先是一愣,后知后觉的看着没有关紧的窗户,默默的将窗户上了锁。
夏至收拾完出去。
“就这样让你的侍女看见没关系吗?”
沈笑语抬眸,与谢虞对视。
看到沈笑语没说什么,谢虞没沉住气,追问:“恨我吗?”
谢虞的手放在身后,掐着木桌,差点用力捏出来印。
谢虞最讨厌的,便是沈笑语打量他的眼神,仿佛下一秒,便要将他赶出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眼前的谢虞,早已经过了变声期。
身形挺拔,肩膀也越来越有力起来,与前世的那个他越来越像了。
连那双曾泪眼蒙蒙看着她的眼,都装了许多事,没有以前透亮了。
沈笑语回避话题,叹了口气,道:“如今赶回长安城参加武举,已经赶不上了。”
她到底是影响了他,没有让谢虞去做最想做的事情。
沈笑语如今对谢虞的情绪复杂的很。
说起来正事,谢虞想起来,今日来找沈笑语最重要的事。
“沈家的三爷是你带走了吧?将人还回去吧,如今汉中沈家的事,你最好不要牵扯太深。”
谢虞打定了主意。
“日后有我在,你想做的事情,我都会帮你办到。”
沈笑语皱眉,“你今日来找我,就是说这个事的?”
少年很固执,将沈笑语的毛巾拿走,帮她擦拭完头发,随后将脑袋枕在她的头上。
谢虞的怀抱很温暖。
久违的温暖。
“都是做交易,为何不能与我做?”
抱了一会,谢虞又如之前一贯的模样,咧嘴笑着,坐到了沈笑语的床榻边,“我是连夜赶路来的蜀地,又吃了沈家大爷那碗酒,实在是头痛的很。”
眼见这人就脱掉鞋靴,躺在了沈笑语的床上。
沈笑语无奈将人拉起来,之前在宴会上就发现他的胡茬了,浅浅的,刚冒头。
“我帮你胡子刮掉。”
“多谢阿杏,近来这胡子是长得越来越快了。”
蓄胡子的谢虞,
更容易让沈笑语想到前世的夜晚,扎得皮肤疼。
谢虞睡得很沉,几乎是倒床就睡。
沈笑语拿着小刀,慢慢的刮着胡子。
“你倒是不怕我一刀杀了你?”
“阿杏会吗?”
原本睡着的人,闭着眼回了句话。
沈笑语给他擦拭完脸,被谢虞抱住了。
“今夜陪陪我好不好?我不会娶晋安的,也不会娶清河崔氏的女儿。”
清河崔氏是谢家老祖宗的娘家,一个晋安失势,谢家老祖宗很快,就给谢虞物色了新的姑娘家。
“我见过魏彦了。”
魏彦是燕王的大名。
长公主是当今圣人的长姐,如今圣人出生的时候,长公主就已经名震一方,从这个辈分算来,说谢虞比燕王辈分小也算得上的。
不过,谢虞便偏偏只顾自家姐姐是燕王生母,占辈分的便宜。
就他荤素不忌。
看着谢虞睡着的侧颜,不知他上一世落得那个样子,与他日常得罪燕王,有没有关系。
沈笑语:“你与燕王见过了?”
“嗯,他说了你与他的交易。”
燕王只挑对他有利的事情说,比如不能让谢虞娶晋安。
“我同意了。”
不知哪只邻里的公鸡啼叫,沈笑语的心露了半拍。
“这个时候了,你还不睡吗?”说着,谢虞将沈笑语往床上带,留出了半边位置给她。
谢虞恬不知耻的道:“给你暖床了。”
完全忘记这床,本就是沈笑语的了。
沉默,两人都安静了。
“沈笑语,别恨我好不好?”
谢
虞没等到回答,只听到沈笑语浅浅的呼吸声。
🔒 第64章 亲近
沈笑语穿得不多,虽然深秋了,但她向来便不爱在睡觉的时候穿得厚,里裳的系带松松垮垮的。
谢虞想起来沈笑语这没男女大妨的样,只想早点将她娶回去。
手停在沈笑语的衣前半刻,谢虞还是解开了她的衣裳。
本就比他大一岁的少女,身形极好,谢虞想起来家中与沈笑语同岁的姐姐,不是议亲就是嫁出去,甚至有的还生孩子了。
一想到这,谢虞就惆怅得很。
谢虞给沈笑语的腰上了药,腰上拇指大的青紫,就是他害的。
沈笑语曾说,娶她进内宅,她会恨他。
谢虞苦笑,这场博弈,也不知谁会输给谁,谁又会恨谁。
他默默的起身剪下来沈笑语的半缕青丝,收进荷包里。
他迟早会娶她他的。
这是谢虞与燕王的交易。
沈笑语一直睡到晌午,屋外一直很安静,大家都没有吵醒他。
床边没有人,床榻上谢虞的位置早就冷了。
沈笑语本以为他早就走了。
结果。
打开门,便看到他与阿岁坐在一桌下棋。
阿岁加上林叔再加青二和夏至,四个人下半步棋,还有悔棋。
谢虞便这样让着他们,时不时的指点个位置,以免四个人太快结束了这局棋。
沈笑语看他们这架势,恐怕是下了一两个时辰了。
“醒了?”
正对着门的谢虞,第一个发现沈笑语。
青二凑上来,“姐姐早膳给你备在厨房里,我给你……”
谢虞将青二拽回去,虽说谢虞比沈笑语小一
岁,他在青二和阿岁面前,居然端着哥哥的架子。
“这棋你还下不下?”
青二哪有这个脑子,“我不赢你这五十两了。”
青二索性摆烂。
“姐……”
谢虞一个棋子敲在青二的手背上,“半途而废不可取。”
看着谢虞这正襟危坐的样,沈笑语忍俊不禁,一直知道这小子最崇拜的便是景词,可不是这装模作样的本事,学了个大成。
林叔笑着看着小辈,“姑娘,谢公子与我们比下棋呢,只要赢了他,就可以得五十两。”
阿岁帮腔:“还说我们可以一起上。”
“青二,叫姑娘。”
青二反应过来,谢虞针对他是不许他叫姐姐。
“原来你……”
青二也是想着昨天,沈笑语替他去了青禾院,这才与沈笑语亲近些,喊了姐姐,谁料想到有个“妒夫”在这里。
青二眼见着谢虞走进了厨房,嘟着嘴,想起来今日谢虞从沈笑语屋里走出来时,那春风得意的模样,不悦的又毁了步棋。
“姐姐,昨日喝了酒,喝白粥温温吧。”
沈笑语看着眼前端着白粥,嘴角带笑的谢虞,他倒是抢了青二的活,还喊得很热忱。
“你不要叫我姐姐了。”
叫得沈笑语脸上臊得慌。
“你也有羞的时候?”
在谢虞的眼里,沈笑语的脸,那是比城墙还厚,脱衣服换衣服,半点不避着他的。
沈笑语抿了一口酒:“你才羞。”
这谢虞当真是一天一个样,越来越没皮没躁了。
沈笑语
也有一时的自责,莫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自己造的孽?
沈笑语斜眼瞪了过去。“谢虞。”
暴风雨欲来。
看着沈笑语侧目看过来的目光,谢虞有些心虚。
“谢虞,你进来。”
谢虞靠在床边,想起来谢盏教他的认错步骤,总之示弱就是。
“姐姐,对不起,我情不自禁。”
沈笑语无奈,“现在就装乖巧了?”
“姐姐?”
“莫要装这样。”沈笑语走到谢虞跟前,在他腰上软肉一掐,“日后再学谢盏那些画本子,我定不饶你。”
谢虞满脸写着疑惑,“你怎么知道是谢盏的画本子?”
沈笑语咳嗽了两声,当然不承认那是自己给谢盏送到好礼物,搬起来石头,砸到了自己的脚。
“沈三呢?我还有事要问他,你将他放走了?”
早就知道自己的举动会惹沈笑语生气,谢虞还是做了,“是我将他放走了。”
“沈家的事,你执意要查?”
沈笑语:“同姓一个沈,即便分家已久,有心人若要运作,我如何逃得过?”
“祸不及出嫁妇。”
谢虞的答案脱口而出。
沈笑语眸子一垂,“你早就这样打算的?”
打算将自己拘进后宅里。
面对沈笑语的质问,谢虞还是有些失落,只得安慰自己,她没有再说之前那种伤人的话。
“沈家发家本就奇怪。向来大昭看管金矿的,都是皇亲贵胄,或者官宦世家,一个商贾,却担此重任,将蜀地的地方官都给压了下去
。”
“还有那三座金矿,原来有人勘察过,按理来说,其中两座无法满足十年的开采。”
“金矿早就该采空了。”
“采空也本不是奇怪的事,但沈家迟迟没有上报,一直按照正常的分量运输金石,直到三十箱黄金在蜀道失踪。”
谢虞坦白,“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
事情有些眉目,沈笑语也说了自己的发现,“这蜀地汉城的青壮年男子实在是太少了,昨日沈家大爷虽然装作对你……爱慕……”
沈笑语看了一眼谢虞的脸色,果然见他冷峻了几分。
“但我觉得不像是真的。”
谢虞:“如此那些青年人哪里去了?”
挖金矿?
沈笑语:“找到那些人,真相就揭晓了。”
这也是这事的难处,从哪里找?
蜀地所有的事情,都在沈家大爷的把握之中。
想起来昨晚沈笑语误入险境,谢虞:“我不会同意你冒险。”
沈笑语摇头,女扮男装可行不通了。
“昨日我在青禾楼就见过沈家大爷了,他是故意让我去沈家表演的。”
🔒 第65章 送上门来
“姑娘,有客人来了。”
沈笑语闻声看向门口,可不是沈三带着两个管家来了,两个管家手里还拿些昨日所说的谢礼。
还没见到沈笑语,沈三便嘴里开始咧咧,整个院里都可以听到。“昨日傍晚叫着管家去送银子,便听说你们从驿站退房了。”
被放了的人,又自个来了,谢虞看着沈三这个憨样,直摇头。
“你将他送到哪里了?”
谢虞:“昨夜命人将他送回沈家了,他那时还没醒,大概不记得事。”
确实不记得事,但脑袋上还裹着纱布,脖子上也裹着纱布,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到了‘行凶者’的家。
沈笑语坐在桌前喝着粥,沈三什么都不忌讳的走了进来,昂着头,将装银子的箱子放在沈笑语的桌上,等着沈笑语夸他。
沈笑语看向半开的窗户,屋里早就没有谢虞的人影了。
“多谢沈家公子,这般阔绰。”
“无需介怀,我昨日便该将银子送过来的,俗话说破钱消灾,我这孽障没破,昨日夜里就被女鬼打伤了。”
女鬼就坐在沈三的跟前。
沈三:“对了,还不知道你叫啥呢?”
“现在有了往来,可不算萍水相逢了,你初到汉城,有许多事不妨问我。”沈三摸着自己的额头,大概伤口有些疼,碰到就直皱眉。
“杏,叫我阿杏便是?”
“信?心?新?哪有人姓名是信的?”沈三根本就没听出来,沈笑语说的是哪个字。
沈笑语解释:“
杏花的杏。”
“哦,阿杏。”沈三想着,“你可是没有姓氏?”
也有些从烟花之地出来的,或者在家里闹出来事,被拿走姓的,沈三只当沈笑语肯定有什么故事,不可说。
想罢,沈三大方的道:“日后你家跟我姓,姓沈就可。”
沈笑语差点被白粥呛到喉咙,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心的,怎么偏偏给自己又找了个沈。
“沈杏,倒是个好名字,多谢公子赐名。”
话虽然说得很有礼貌,但沈笑语是一边喝粥一边说的,完全没有和沈三作揖。
“既然都姓沈,沈公子行三,我可否唤你一句三哥?”
沈三也不是个在意这种的,点着头,便等于认下沈笑语这个妹妹了。
“当然可以。”
沈笑语派人给沈三端来一碗白粥,“三哥陪我喝会粥吧。”
沈三山珍海味吃多了,一碗白粥,还真懒得下嘴。
对上沈笑语的目光,沈三象征性的喝了两口,粥里被谢虞放了白糖,还有几个红枣等,尝起来倒有些味。
“三哥,我近来刚搬到这里,觉得有些奇怪,想去人牙子那里买些护院,却偏偏找不到年轻的男子。”
“汉城三十以下的男子,都在我沈家的矿场做事。”
沈三直说,“我家有三个金矿,不过是给皇家守门的,每年要运到长安去。”
沈笑语打开沈三送来的箱子,里面装的是普通的银子,而非印了官印的黄金。
“三哥,这世间真的有金矿?我从未见过
,是山里挖出来全是金子吗?”沈笑语故作悬疑,等着沈三答疑。
沈三一摆手,喝了两口,“沈家的事我都不参与,我只是个书生,从父亲到长兄只要我能够考上功名即可,大概就是有个洞,地下全是金子?”
沈三这心智也不算是藏着事的,大概真的对家中事情知道的不多。
沈笑语就此打住。
幸亏昨晚上谢虞将他给放了。
“妹妹,你从长安城来的,可曾听说过哪里可以买官?我实在是没这个读书本事。”
“若问我,你不如去问你家大哥。”
沈三托腮,“从长安城里来了个士族子弟,像是皇亲贵胄,我哥忙着与那人结友呢。”
沈三说的人不用想,肯定是谢虞。
“那你便去问他。”
得了沈笑语指的明路,沈三恍然大悟。“妹妹,你说的在理,我这事办成了,定然带你去长安城吃香喝辣。”
“多谢三哥。”
沈三得意的便走了。
夏至看着这两箱子沉甸甸的银子,“姑娘,这些银子怎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