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在上面?”
沈笑语走在茶楼门口,小二正要招呼,身后锦衣卫又寻街了。
为首的正是罗千户。
罗千户一脸的不如意,而身后站着谢虞,正命手下,挨家挨户都要搜寻,决不可逃走一个。
好些个姑娘都被抓回来了。
只逃了沈笑语,与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大户人家丫鬟。
看到谢虞迈开步子,再度朝着自己方向走来,沈笑语闪身进了楼,匆忙道:“我寻人。”
小二愣了一下。
“您约了哪间厢房,小的这就带你上去。”
隋嬷嬷:“在竹字房,等着姑娘呢。”
小二领沈笑语上楼,隋嬷嬷并未跟上来。
推开门,沈笑语便知缘由了。
“县主,见你一面可真难。”
崔陆离坐在上等厢房的上座,今日他已从户部领了官职,是正七品的监察史。
青色的官服不算打眼,却配上他这气质,让人不寒而栗。
外头闹得这般大,他这个监察史,倒是一点也不好奇,气定神闲的坐着。
沈笑
语推开了窗,向外看去,街道上的锦衣卫,浩浩荡荡的走过长街,押着一群的弱女子。
幸亏未寻上来。
周围的百姓大都议论纷纷,好些个女儿家指着谢虞,颇有责怪。
此行此举,显然是毁了他,在女子心中的好容貌。
沈笑语扶额,谢虞果然是谢虞,半点都不介意旁人,会怎么看他。
崔陆离悄无声息的站在了身后,发声的时候,沈笑语都惊了一跳,“沈姑娘这是在看心上人吗?”
“我在看什么,崔大人不知道吗?何须问我?还是大人的眼神不好?”
被怼了几句,崔陆离替沈笑语关上窗户,“县主,是您母亲请我来的。”
“此事我并不知晓。”
沈笑语若知道,绝对不会来。
劳什子的请,以崔陆离的性子,自然是从走商到隋嬷嬷,安排得滴水不漏。
“告辞。”
沈笑语不想多理会他,刚要走,又被他拦住。
沈笑语后退半步,拉开距离。
离得崔陆离近了,她便会不自在。
“大人,我的名声在外,不适与大人论婚嫁。”
崔陆离:“县主误会下官了,夫人寻我来,是来攀附县主的。”
谁信崔陆离会攀附沈笑语?
沈笑语:“大人到底想干什么?”
崔陆离讪讪笑道:“字面意思,来攀附县主的。”
“县主不知?礼部已经着手拟定县主的官职了,这大昭除了开国皇后与幕僚,可就只有县主一个女子,入朝拜官。”
“树大招风,承蒙崔大人好
意,我无福消受。”
🔒 第124章 不可宠
沈笑语如今的权势,不过是借着燕王的光。
一旦被圣上忌惮,她这毛草搭的房子,顷刻就瓦解了。
崔陆离见沈笑语严肃,也不再虚与委蛇,说了实话。
“晋王在我这,我可还未将他的消息告知东宫。”
严格上,崔陆离并非燕王的人。
他能够周旋在闫兆祥和唐扬之间,是因得他本是双面卧底。
既在太子面前出卖燕王,又在燕王面前出卖太子,两头讨好。
“少卿大人在抓逆贼,县主,我们不妨猜一猜,你是否与那逆贼有关?”
所谓的猜一猜,是来探口风的。
崔陆离不放沈笑语任何一个眼神。
“最先被押走的顾若离姑娘,就是围猎场里的第二个女子?”
沈笑语没有动作。
崔陆离猜测:“她之前多次出门采买抓药,抓的正是刀剑伤的药。”
“围猎场里未曾寻到尸身的人,除了晋王,便只有今年才中了探花的阳阁。”
“阳阁的此人确有其人。但奇怪的是,前些时候,礼部将抚恤送到他族中时。他族中的人,却认为他死在海事上,不知他入朝为官?”
“试问县主,若是县主考的功名,会不告知任何人?”
崔陆离步步紧逼。
“围猎场上的阳阁是假的,之前刑部烧死的一个朝大人,我验过尸后,得知是死后焚烧,可见此人的身份,八成也是假的。”
“这两人,虽不曾有多大关联。”
“但说巧不巧,都是突然出现在长安城中,又与家中来
往不密切,且还在朝堂中身居高位。”
“县主又与他们往来密切……”
明明是腊月,沈笑语的后背却冒起来了冷汗,崔陆离远比自己想象中的知道的更多。
沈笑语的手放在脑后,那一瞬,她曾动了杀掉崔陆离的念头。
幸亏她如今是个柔弱的女子,没有底气杀死一个男人。
“除此之外还有个朝先生,失踪许久了……”
再嘴硬不承认,已经没有意义了。
崔陆离能将三人的身份都说出来,自然事情也都调查了十之八九。
沈笑语抬眸对上他,“既然大人知道一切了,为何不如去报官?”
崔陆离本就是监察史,他不曾暴露阳朝,是想顺藤摸瓜,得到更有利的筹码。
塞北的可汗之子,足够了。
崔陆离还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不会打烂自己这一手牌,他:“县主胆子倒是大,笃定我不敢见官?”
沈笑语内心越是慌张,表面却愈发淡定。
气定神闲。
这笃定的模样,让崔陆离气不打一处来,他冷笑一声:“看来县主是觉得,谢公子抓不到北狄的逆贼?”
“可是抓到了又如何?”
“抓到了是谢虞的功名,你将罪证拿出来,也不过是尽了监察史的权责而已。”
沈笑语是惯会踩痛脚的。
沈笑语:“晋王乃是皇子,你却一直抓着他做不放,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你说燕王知道了,你违背他的旨意行事,会如何?”
“你又是太子的人,却不暗中行事
杀了晋王,还私下救他,如此又违背了太子的旨意。”
沈笑语喝了一口茶,清澈的声音,字字钻入崔陆离的耳朵。
“崔大人,当你两头占好之时,便该料到,总有一天会什么好都得不到。”
崔陆离也不是随便认输的人,“县主,那我们就瞧瞧,是我这叛主的罪重,还是你叛国的罪罚更严厉?”
两人都在博弈。
谁若是胆小了,退步,便是输了。
不成想,谁都没先认输退步,反倒是先闯入了旁的人。
“大人,您要抓的犯人,便是入了这间房。”
沈笑语逃走后,谢虞押了一行人马回昭狱。
中途却又折回来,杀了沈笑语一个措手不及。
店小二见谢虞又上门搜人,直接想到刚才,神色匆匆进入茶楼的女子。
门被推开时,沈笑语与崔陆离都意外了。
看到店小二那讨赏的眼光,崔陆离解释道:“大人,我与沈姑娘是父母之命,特来此相见的。”
这话,成功让谢虞的刀子般的眼神,看向了沈笑语。
沈笑语叹道:“误会了。”
“捉拿。”
不听解释。
不仅抓了沈笑语,还将崔陆离一道捎回了昭狱。
店小二还以为谢虞抓错了,“大人,只有那一名女子,这位公子……”
“孤男寡女,刻意在此时相见,就不知,这说的是什么了!”
店小二领了两份赏银,这下,闭紧了嘴。
谢虞一副铁面无私的模样,崔陆离喊了几声:“表弟,兄长等会还约了,大
理寺卿……”
拿出来顶头上司也没用,谢虞:“事情查清楚,自然会放了你。”
崔陆离这下是真折进去了!
沈笑语道:“大人,您还未进牢房吧,那里头只是味道有些难闻罢了。”
谢虞大费周章的来抓他们,自然是没有将主要的人手,放在捉拿阳朝身上。
崔陆离底气不足,“还是县主未卜先知。”
人一旦离开长安,就是蛟龙入海,再寻不到了。
“县主赢了。”
谢虞一扭头,便看到沈笑语在冲着崔陆离笑。不悦道:“嫌犯之间,不可随意攀谈。”
沈笑语与崔陆离,都不是什么真无辜之人,都知道些北狄的事。
谢虞还真没抓错人。
幽闭的牢房里,只有沈笑语和谢虞两人,崔陆离被关在别的牢房。
沈笑语手上还锁着铁链,无奈道:“我一介弱女子,大人也无需这么谨慎。”
黑暗中,能看见个人大概的轮廓,但却不能看清人的神色。
“你身边的阿岁是什么人?”
之前谢虞便发觉,这阿岁生得太漂亮了。
而且是塞外风情的漂亮。
之所以未曾多问,是认为威武侯为国鞠躬尽瘁,沈笑语又怎得会帮助蛮族之子?
这可是铁蹄踏碎了城门的敌人啊!
铁链在黑暗的牢房中一响动,便格外的刺耳。
谢虞可以宠着沈笑语,一切都听她的,唯独这家国一事上,他读的是圣人书,爱的是这大昭的山河万里。
此事不可随她。
“解释。”
谢虞褪掉了少年
的稚气,坐在那的不是日日缠着她的小孩,而是一个为了大昭的官吏。
🔒 第125章 解开误会
昏暗的环境中,人耳听得声音,总是格外的敏锐。
沈笑语不说,谢虞便与她僵持在这里。
沈笑语瞧见谢虞夜色中,那垂着的眼,似乎对这一切早有料到。
并非沈笑语不愿意告知谢虞,而是她不曾有把握让说服谢虞,她之所以让北狄暗桩回塞北,既是不想见到日后满城的红血,更是相信不会有比阿岁外,更适合成为首领的人。
见过黑暗,仍旧心怀仁善。
“我未曾叛国,父亲也一样。”
她到底不愿意解释。
是不相信他?
谢虞冷笑,回应沈笑语的,是半晌的沉默。
“为何偏偏要与北狄的人牵扯在一起?你沈家的仇……”
不报了?
牢房的门被人敲响。
罗千户毕恭毕敬,用脚扫了扫地上的尘土,生怕脏了公主殿下的鞋。
“大人,公主来了。”
谢虞开门后,外头站着的,竟然是大昭的长公主。
“何人惊扰了长公主?”
长公主早已经是入不惑的年纪,但常年吃斋念佛,身形看起来还如双十女子纤细,她手中常年拿着佛珠,走过之地皆有阵阵檀香。
所说这长安城有谁比当今的圣上,更令人尊崇,那便是眼前的长公主。
圣上的皇位,也是长公主一手扶持出来的。
明面上长公主放权已久,实际上圣上身子亏空,老臣更愿意追崇长公主。
“我与县主,有话要说。”
声音轻柔,听起来本能的让人信任,像个和蔼的老人。
“外祖母寻县主是何事?
”
谢虞皱着眉头,护在沈笑语跟前。
虽然西街闹出来的事是不小,但长公主许久未曾亲自出面处理这种事情了,今日竟还踏足了昭狱。
“你母亲前几日回家省亲,说起些你的事。”
“这便是县主?”
原来惊动长公主的不是旁人,正是谢夫人。
谢家不允许谢虞娶沈笑语,但谢虞的外祖母,是向来与谢首辅不睦的。
不然,圣上也不会为了两家和睦,就强求公主独女,嫁给一个年纪大她二轮的首辅。
这些老恩怨随着谢虞的出生,早已经没人谈及,但始终是让长公主憋着一口气的。
看着谢虞紧张的手,长公主没什么表情,却没漏过两人之间任何一个动作。
沈笑语主动走出谢虞的庇护范围,朝着长公主服礼,“笑语见过长公主。”
巡视的官兵点亮了火把,火光芯子忽闪忽闪的。
长公主打量着沈笑语的脸,这一张不卑不亢的脸,确实极其不对谢家人的胃口。
谢虞并不想将沈笑语转交给长公主,“外祖母,此事还未下定论,孙儿查出底细后,自会向祖母汇报。”
“县主是功勋之后,又是圣上亲赐的县主,未曾有罪证之前,怎可在此地,偏受你折辱?”
谢虞自然不是故意折辱她,而是要在蜀地官员进京之前,将沈笑语提前纳在自己的保护范围之内。
顺道再查一查北狄暗桩之事。
即便沈笑语真的牵扯在北狄人之中,谢虞也有法子将她摘出
来。
“外祖母……”
谢虞还想辩驳几句,只见长公主带来的人,已经解开了沈笑语的镣铐。
内侍:“县主见谅,定是贼人的话欺瞒了大人,才有此误会。”
长公主的旨意已决。
谢虞只得请罪,“是孙儿办事不力,还请县主见谅。”
长公主:“县主,我送你出去。”
“笑语不敢劳长公主。”
“县主无需介怀,顺路而已。”
离开昭狱的路上,长公主缓缓开口,她要与沈笑语说的,全然不是谢虞想象中的那么件事。
“听闻县主今年已有十七,却还不曾婚配?”
“沈家只有笑语一人,并不着急婚配。”
沈笑语:“牢房昏暗,倒是劳烦长公主来此,脏了一身衣裳。”
长公主:“华服本就是身外之物。”
“县主身边的热闹事,倒是一直不少。”
沈笑语笑着,“让公主看笑话了。”
“听说县主聪慧,县主觉得,我比之谢首辅,区别在何处?”
谢首辅与长公主,曾是政党之争。
谢首辅主战派,长公主主和派。
说来,沈笑语的父亲,也曾是长公主麾下一员大将。
沈笑语:“幼时就被父亲抱在膝上,说过长公主的故事,父亲颇为敬重公主,笑语礼数不周,不曾拜见长公主。”
沈家回长安,人人避讳,白玲珑委曲求全,丝毫不敢带着沈笑语见之前的旧人。自然也包括长公主这个旧主。
“长公主与谢首辅都是令人尊重之人,不过谢首辅毕竟是可
入仕途的男子。”
世人常说,若长公主是个男子,这皇位自然没有当今圣上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