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少夫人挂念,之前那青色的衣裳在从祠堂里出来后,便摔坏了。”
秀厢的手心有摔伤的痕迹。
刚上了药,离得近还能闻到草药味。
🔒 第152章 管治
莫非秀厢是那个亭子里的女子?
但秀厢神色自若,瞧不出异色。
手里的邀请信件温度微凉,不似是一直藏在身上的。
沈笑语淡淡的道:“你退下吧。”
天黑后,夏至这才回来。
一道来了谢家的,还有隋嬷嬷。
小满和夏至换了手里头的事,小满回了沈家。
夏至一回来,便遭了乌苏的闲话。
“主子都回来了,你这人还没回来,这一身的血腥味,做什么亏心事了?”
夏至身上的血腥已经被洗掉了。
但包扎伤口,切除腐肉,是个麻烦事,即便是换掉了衣服,这身上的味道也还残留着。
夏至不理会乌苏。
“早听闻老夫人给我家姑娘院里,留了两个人,你便是其中一个?”
乌苏说得了一两句,看着颇有架势的隋嬷嬷,欺软怕硬,老实的闭住了嘴。
沈笑语:“嬷嬷怎么来了?”
隋嬷嬷:“这深门大宅是吃人玩意,与景国公府水深多了,夫人怕姑娘受了委屈,便差我到姑娘身边,打点事情。”
沈笑语应下,白玲珑留在沈家,出不了什么事。
“如今婆母给我我掌家之权,但到底是虚权,底下没几个人听,有嬷嬷替我打点,便安心多了。”
“姑娘只管放心,安心做着自己的事,这院里那些不听话的,都交给嬷嬷收拾。”
隋嬷嬷到了谢家,当即便将这漆行院里的侍女粗使,都给唤了出来,一个一个的训话。
听着隋嬷嬷在外吩咐,夏至在屋内,
递上信件。
“姑娘,这是顾许写的状告信。”
字迹歪七扭八的,极难拼凑出一个字,通篇只能读懂几个人名,看不清要表达的真实意思。
夏至看着这字,想起来今日所见,眼眶又红红的。
“手虽说是好的,但是手筋被挑断了,写字费力,只能写成这样了。如今人也不太聪明,只记得做柿饼,要等着过年的时候卖钱,却忘记如今早已是节后。”
“若非小贩将他捡了回去,早就死了。”
沈笑语的目光,落在两个用笔颇重的名字上。
写信的人是极怨的,墨汁渗透纸张,都花了。
“上面所写的邱河,是当初从蜀地回来的御史。”
夏至指着另一个用笔颇重的名字,“这人姑娘认得的,是山匪曲三娘。”
“如今曲三娘手下那些山匪,在蜀地已是一害。”
“果然山匪便是山匪,不是什么好人。”
“当初便该杀了他们。”
夏至愤愤不平。
“邱河本说到了长安城,等顾许他们状告了贪官污吏,便送他们回蜀地。”
“结果邱河突然变卦,把他们强行扣留了下来。”
“后来又来了个权势颇高的人,威胁他们,要按照他们的计划行事,反抗便要砍掉他们的脑袋。”
“那些人还养了狼狗,凡是要逃走的,都会放出狼狗追咬。”
“顾许是顾家人拼死抵抗,才逃出来的。”
夏至都不敢去想,顾许亲眼见到父母、奶奶,被狼狗追咬,死状凄惨,那是怎么
的悲痛。
养狼狗?
玉城王在封地倒是常年养狼狗,但是长安城是不许养的。
沈笑语将信件收好,藏在了暗处。
“终有一日,我们会替顾许报仇,替蜀地枉死的百姓,替塞北被铁骑踏破家园的百姓报仇雪恨。”
桌上摆着的东宫来的拜帖,烙着银丝花。
沈笑语抚摸着银丝花的轻微触感,“用不了多久了。”
夏至叹气,“幸亏姑爷当初藏起来谢家的小儿子,不然这一家……”
夏至虽的气愤,却始终不忘手里的事,又给沈笑语施针。
“姑娘,我给你治手。”
“我若是父亲一般的良医,必能治好顾家的小子与姑娘了。”
沈笑语见她自责,安慰道:“成事在人。”
“少夫人,安胎的药送来了。”
秀厢在门外敲着门。
沈笑语道:“让乌苏进来侍奉。”
半炷香后,乌苏才缓缓来迟。
脑袋上的发髻显然是新别上的,而且梳得一丝不苟。
隋嬷嬷亲眼盯着,不许她做一点违越之举。
“什么事?”
隋嬷嬷冷哼一声,“谢家的家生子便是这规矩?”
“夫人,不知有何事要吩咐?”乌苏改了口。
沈笑语:“将这汤药处理了。”
乌苏看了沈笑语两眼,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是老祖宗请宫中御医,特地为少夫人熬制的,还请少夫人小心服用。”
沈笑语:“倒了。”
乌苏端着药,颇为为难,差点将药给洒出去。
最终迫于隋嬷嬷的淫威,还是倒在了盆栽里。
看着盆栽那棵染黄的罗汉松,乌苏反应再迟钝,也知道沈笑语之前,从未服用过药。
乌苏端着空药碗,失了神,不明白沈笑语为何让她做这件事。
隋嬷嬷:“少夫人吩咐你做的事,无需议论,老实做便是。”
乌苏退了出去。
私下无人的时候,隋嬷嬷唤的沈笑语还是姑娘。
“姑娘,这人心不可考验,恐怕乌苏嘴不严。”
沈笑语停用了假孕的药,“这两个侍女身后有人。”
“他们不仅仅是谢家老祖宗送来的,顺藤摸瓜,说不定能摸出意外之喜。”
乌苏沉不住性子,用不了多久,这事便会传出去。
沈笑语要的,就是她将消息传出去。
隋嬷嬷不赞成此举。
“姑娘原先在景国公府,国公爷和夫人都爱护姑娘。即便世子爷和四姑娘有些异心,但毕竟这主子少,水浅,四姑娘弯弯绕绕更是少,姑娘才可如此行事。”
隋嬷嬷苦口婆心,“可谢府不一样,谢家三房,就有四个姑娘,五个公子。除去两个姑娘未出嫁,其他都已成家立业。”
“光是姑爷这一辈九个兄弟姐妹,嫁娶的都非一般人,只有咱们姑爷是由得自己的性子,娶的姑娘。”
隋嬷嬷:“姑爷的兄弟姐妹,尚在朝堂中盘根错节,各有各的盘算。更别说谢家的三房的老爷们。姑娘如今,还不认得,三房外出公干的谢三爷。”
隋嬷嬷摇着头,“此人绝不是好相与的。”
“谢家反倒是
谢家的老祖宗,将心思写在明面上,可拿捏。”
🔒 第153章 东宫
谢家的老祖宗,年少时便走运。
因得家中颇有才名的姐姐早逝,这才姐妹易嫁给了谢家的老太爷。
后来谢家老太爷,官至内阁首辅,人称右相。儿子又入内阁,子承父业,顺风顺水。
唯一的变数,便是沈笑语这个孙媳。
“姑娘这掌家之权是群狼环伺,一旦张扬行事,落了错处,骨头都不剩。”
沈笑语又岂会不知。
“嬷嬷,我等不得了。”
沈笑语拿出来绣篮子,又寻鞋垫,纳鞋底这事比绣花容易。
脚上平安,旅途可归。
隋嬷嬷拿沈笑语无奈,知道她的心思。
从未想过呆在谢家,所以才毫无顾忌。
“姑娘仔细着眼。”
“姑爷能娶到姑娘,他是有福之人,必定能平安归来。”
第二日清晨,天还没亮,隋嬷嬷训话的声音便传进了沈笑语的耳朵里。
沈笑语嫁进来的时间短,院里的粗使和沈笑语,大都是个陌生人,共在一个院里,各过各的。
夏至惊道:“嬷嬷在国公府时是个好相与的,反倒是到了谢家,帮着姑娘磨那些人的性子。”
谢家的丫鬟婆子不可能不懂规矩。
不敬沈笑语罢了。
沈笑语今日又点了红唇,穿得也是一身红色的衣裳,去东宫做客,这气场自然是足的。
巳时刚过,东宫的马车停到谢家跟前,好些日子不见的王满枝,如今已经是华服加身。
王满枝邀请沈笑语小聚,并非是等着沈笑语上门,而是亲自上门来请。
她下了马
车,走了谢家的大门,入了沈笑语的院子。
“早该来给你送新婚礼了,但太子担我孕中辛苦,这才等到今日。”边说,王满枝用手捂住嘴,她有孕后害喜的厉害。
王满枝带来的是她自己做的糕点,身后四个侍女,各提着一盒子。除去留在沈笑语这里的一食盒,其他是给谢家其他人的。
东宫向来朴素节俭,太子妃想要吃用些好的,都得娘家补贴,王满枝此举,全然不像东宫做派。
“在东宫闲的无事,做些东西打发时间,你尝尝,可比陈记的糕点好吃?”
糕点用心精致,王满枝拜了大师,手艺只好不差。
东宫太子,已经一月只在她屋中用膳,极坏了太子妃和其他妾室。
王满枝的手放在肚子上。
“你我倒是同时有孕,不过你的孩子比我大几月,若是你我生的同时男孩,便让他们做兄弟,若是男女,倒可成个儿女亲家。”
王满枝面色红润,脸上有些微微的发福。
见她这热络的模样,沈笑语笑道:“若都是女儿,也都是贴心的。”
“自当认作彼此为干娘。”
王满枝说了一会,道:“还不将东西都给送出去?”
身后的东宫侍女,闻言这才退下。
沈笑语也屏退左右。
王满枝方才都扬着的眉眼,背着人,已经是皮笑肉不笑了。
若非为了稳住东宫太子,这肚子里的孩子,她是一刻也不想留。
沈笑语:“我本该去东宫见你,为何突然的来了
谢家?”
“东宫眼线多,自然是先与你串个口供。”
“知晓你着急,我也一刻不想呆在东宫。”
随即,一个满脸麻子婆子脚步匆匆,提着个篮子快步走了进来。
这是个哑婆,朝着王满枝比划后,将篮子被放在地上,领了银子便退下了。
王满枝一边念着往生经,一边掀开篮子上盖着的布,里面是一个李代桃僵的女婴。
沈笑语一骇。
王满枝:“是个娘胎里带病根的,前些时候又生了病,没扛过去。”
“东宫盯得紧,平素连我和太子的房事,太子妃也要时时刻刻的听着,只能从你这里借手。”
“冲撞了。”
早夭的孩子不能进旁人家中,更何况是孕妇家中,王满枝见沈笑语皱眉,还以为沈笑语忌讳。
在王满枝跟前,沈笑语无需隐藏,坦白道:“我与你做不得这儿女亲家,我不曾有孕,不过瞧这孩子实在是瘦弱,心生怜悯。”
王满枝轻笑,摸着自己的肚子,不知是否有一刻的于心不忍,“只怪这些孩子,投错了肚子。”
沈笑语摇摇头,这世间几个人能选择父母的?
沈笑语唤出来夏至,“将这孩子好生的收起来,事后请佛僧念经厚葬。”
马车进了宫又向东,这才到了太子宫殿。
刚下马车,武德殿里便迎来两列宫女。
所说谢盏与晋安郡主并不融洽,这谢袖便和晋安是闺中密友。今日东宫里来了两位客人,除去晋安还有早前便来了东宫
避祸的谢袖。
晋安是刻意来围堵沈笑语,给她下脸的。
晋安手里端着一个暖手汤婆子,羊皮包着的,是烫手的热水。
“我早前听闻谢虞丢下了你,没成想竟是真的,都说这得到了便不值得珍惜,果真没错。”
晋安幸灾乐祸的表情摆在脸上,她刻意逼近沈笑语,“红衣楼里的小姑娘是你的人吧,是个学的快的,你那以色侍人的本事,学了个大成。”
晋安笑,“我如今才发觉,你身边可动的人多的是,谢虞护着你,可不代表你身边的每一个人我都动不了。”
晋安说罢,从侍女的身上抽出来一把银色的匕首,将暖手的汤婆子戳破个洞,漏出来原本的颜色。
银匕首掉在了地上,匕首上镶嵌的红宝石闪烁着光芒,上面的银式雕花与昨日王满枝送来的请帖一下,是蛮邦之国的样式。
晋安用力,汤婆子炸裂开来,热水溅到了沈笑语的脸上,温烫。
晋安的手红透了。
她惊呼一声,身旁的侍女立马便指责起来沈笑语,“沈县主,我家郡主位阶比你高,你不行礼便算了,如今竟然还戳破我家郡主的汤婆子,害她烫红了手。”
“就这般妒忌,我家郡主曾与谢家公子有过婚约?”
说着,语音刚落,身后便有太子轿辇驾到。
太子妃急忙上前,心疼的握住了晋安的手,呵斥左右,“还不快些去请御医?”
同行而来的是三人,还有太子妃的三弟唐扬。
“县主,你为何用如此滚烫的水,灼烧我二姐?”唐扬早便与沈笑语不对付。
🔒 第154章 局中人
“怎么一回事?县主怎会是如此无礼之人?”
太子一句话,将唐扬置于尴尬之地。
沈笑语朝着太子见礼,太子的目光却落在王满枝身上,轻声问道:“可有烫伤?”
王满枝作揖,道:“不曾。”
太子心疼的,看着王满枝手上的水泡,在晋安戳破汤婆子的时候,热水便溅到了她的身上。
今日晋安这一局。
赌的是男人的心,她便不占上风。
银色的匕首,被东宫随侍捡了起来,递到了太子手中。
随侍:“前儿个良娣便说这匕首丢了,如今竟掉到了这里。”
这银匕首,是去岁番邦之国进贡给太子的银饰。
王满枝有孕,太子便将这银制品,全部赏赐给了王满枝,这匕首自然也是其中。
太子冷声道:“这般有破损的汤婆子,是谁拿给郡主的,在东宫做事竟这般不仔细?”
太子平素从不管后宫的事,今日生了气,要发卖掉晋安跟前的人,摆明了是因得王满枝受伤而迁怒晋安。
晋安是所有人中伤的最重,离得最近的。
但不知为何,王满枝的手却烫起了水泡。
太子妃看着王满枝手上的伤,忍住心中那口气,故作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