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便侧跪着哭起来,朝着沈笑语匍匐过来。
“求夫人给我个机会,我什么都能做,请夫人网开一面,让大人留下我。”
沈笑语打量一二,只问道:“你有什么证据?”
谢虞烦女人哭哭啼啼的,快步走出。
丘窈看着谢虞的背影,脸色又紧张了几分。
“我……我父亲有蜀地的账本,蜀地谋逆的证据,是蜀地谋逆的那些人,诬陷的我爹爹。”
反倒是状告到了本人的手里。
沈笑语不知这丘窈是无心的
,还是故意的,只道:“你若觉得委屈,你大可去御前告状,亦或是去殿下面前拦驾,替你父亲鸣冤。”
丘窈语气硬了几分,这才是她心底的话。
“那些人沆瀣一气,我爹爹一个普通的官吏,怎有反抗的余地!殿下与沈氏女关系非凡,自然庇护她。”
谢虞烦闷离开,锦衣卫听得那是胆战心惊。
罗千户小心的看着,沈笑语面纱下的神情,可惜被隐藏着,根本看不见。
罗千户生怕沈笑语怒起杀人。
却忽然听到,沈笑语平静的声音:“你想要替你爹申冤,可要搜寻证据,空口无凭,证明不了你爹爹的无辜。”
沈笑语知晓丘窈所谓的证据,不过是吊着他们,将她留在身边罢了。
丘窈没有将证据拿出来的意思。
“请夫人留下我。”
“你确定要跟着我们?”
沈笑语像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
“你就跟着吧。”
沈笑语同意了。
沈笑语离开驿站时,谢虞正站在蜀地军队之前,抚摸着他的马,给马梳毛。
见到沈笑语带上丘窈,谢虞并无意外,也没有去管丘窈,让她两只脚,跟着四只脚的马,随军走得鞋子都破了,脚都流出血也半点不心疼。
沈笑语被谢虞抱上马。
沈笑语:“你倒是不怜香惜玉。”
谢虞眼里只看着沈笑语,“我小心翼翼的将夫人抱上马,怕你摔着,还半点不松懈的搂着你,哪里不怜香惜玉了?”
谢虞翻身与沈笑语共骑一
马。
谢虞手臂如铁,拉住缰绳的手明显用力,沈笑语别想挣脱开。
沈笑语:“丘御史夫妇都死了,丘窈却不着急去安葬父母,而是要跟着你我,恐是不简单。”
“她之前在驿站里,就一直盯着我们,好像认出来了,但如今却假装不认得你我。”
谢虞拉紧缰绳,加快了速度。
“我知晓。”
他怎么能不知晓呢,只是还是有些生气。
若谁家的夫人见有女子扑上来,不是将女人赶走的?
而她沈笑语,只管这女子的别有用心,还在计较长短。
罗千户押着匪徒,前往他们原本的贼船。
江河边。
贼船看起来弱小。
因为它的一旁,正停着三艘官家的大船。
船上皆是谢虞带的兵。
围住驿站的,不过是小部队罢了。
“你这是要去……”
谢虞坦言:“剿匪。”
“沿着官道的水路向南,一路匪徒猖獗,不仅是蜀地的山匪,还有河道的江匪,各地占山为王的匪徒。”
“这些匪徒之所以这般胆大包天,危害一方,都是因得长安城的官吏,纵容勾结。”
随着玉城王倒台,顺藤摸瓜,拔出萝卜带出泥。
谢虞早就查到了,朝臣与匪徒勾结的证据。
燕王想要名正言顺的登基,需要功绩,这剿匪当然是首选。
谢虞等上船,伸手接沈笑语上船,道:“若非沈仲柏,我还没有名正言顺,将你带到身边的机会。”
如今,谢虞可不敢将沈笑语一人留在家中,生怕被人偷
了家。
回来自家媳妇没了,可真是亏大了。
“那你之前说会给太傅个交代……岂不是胡诌骗人的吗?”
谢虞理直气壮。
“届时,王满枝醒过来,自然会自己解释清楚,缘何是我骗人?”
谢虞:“那些老臣又如何不知道,不过是借口发难罢了。”
这世间最无益的事,便是与那些文人论长短,掰扯口舌。
他虽然是文官之家的出身,却是最不看重这些的。
“文人的嘴,十张嘴八张骗人。”
沈笑语:“你那日和太傅秘语的,可是交易?”
谢虞不反驳,便是默认了。
沈笑语拿他这威逼利诱的法子没办法。
沈笑语问出心中所想,“你那日去东宫寻我,当真在东宫厨房停驻了?”
“你觉得我对王满枝下药了?”谢虞问她。
“不是你。”
沈笑语知晓他不会做这种事。
可是不论是谁,都需要一个担责的人。
谢虞叹了一口气,“阿杏,我并非良善之人。”
“伤害到你的,别说是一个胎腹中的孩子,我何人也不会放过。”
船头的风微微拂过脸颊,摘下面纱后,带起来几根发丝。
大船要起锚了。
丘窈方才对谢虞表现的殷勤,让众多人对她都不喜,没人搭理她。
登船的楼梯陡峭,她手脚并用,才爬上来船。
罗千户看不下去,伸手搀扶了一把,却被丘窈以男女有别,而避开了。
大船沿着河道向下,起初河道上还算风平浪静,可越发到下游,却能够看
见芦苇生长的不规则。
🔒 第192章 河道
船舫里有一个巨大的沙盘,沿着河道,将多地的深山,都给标记了出来。
谢虞所带的军队,总计三千人,每艘船上一千余人。
皆是蜀地来的。
沈笑语看见一个年纪很小的新兵,他并没巡逻,不过手里拿着吃食,进了厨房。
见到沈笑语,这新兵便凑上来。
“夫人可还记得我?我们曾在蜀地见过。”
半大的孩子道:“我们蜀地的人,小时候本就是在水上捉鱼摸虾的,如今在船上生活,简直是如鱼得水。”
早先练兵所里,有些颓势的士兵。
在重见天日后,一个个骁勇善战。
“大人将我们全部编了番号,如今我们也是大昭的战士了,不过我年纪尚小,大人将我放到了厨房。”
邱窈一个人站在船边,在一众巡视的战士中,看起来甚是违和。
但她执意要站在夹板上,即便是瑟瑟发抖,也一动不动。
瘦弱的身形在寒风中,显得可怜。
小孩看不下去,“这哪里来的姐姐,站在这里作甚。”
罗千户:“这御史家的姑娘真是个执着性子,谁让她站在那船头了。”
因为没有人让她进船,她便一直站在这里。
倒是个难缠的。
小孩:“夫人为何要让她上船,可要将她到了下一个港口就赶出去?”
“她不走,留下两个人,将她架走就是了。”
看向她的人越来越多,她可怜编织的形象,得到了更多人瞩目的目光。
可惜她错了。
谢虞最不喜欢的就是这招
。
谢虞的眼皮子都没抬起来一下,更别说看向丘窈。
不然之前,也不会那般为难自己。
沈笑语:“她既有目的,不如送她个东风。”
沈笑语站了一会,看见邱窈被冻红的脸,吩咐罗千户将她带进来船舱。
船上有两层屋子,谢虞住的这间,也是商量军机的地方。
除去谢虞,还站着七名将领。
谢虞听闻沈笑语叫人进船,将手里的棋子,插在了山丘上。
“先包围这个山头。”
画着山水图的屏风隔离着两个空间。
邱窈进屋,被罗千户领到了沈笑语的跟前。
“见过夫人。”
邱窈凑到沈笑语的跟前时,沈笑语正坐在屏风一侧,随手拿起一本书。
明明外面讨论军事的声音不小,但沈笑语却丝毫不为所动,翻看着一本写着书生与官家姑娘的话本子。
这话本子原先是谢虞随意堆在这一侧的。
稀奇百怪的书有很多,沈笑语唯独拿了这一本。
也并非纯巧合,邱河与她的妻子,便是这般组合。
邱河是寒门读书人,而邱夫人则是玉城王母亲家侄女。
邱窈见到这般场景,脚步一顿,见到沈笑语不抬头搭理她,她便跪在沈笑语跟前。“还请夫人留我在大人身边。”
沈笑语:“船只上挂着的番号可看见了?”
谢虞也是个直接干脆的,得了殿下默许,直接挂着个沈家军的旗帜。
如今邱窈再装作不知情,便假的很。
邱窈跪地,还是不承认。
沈笑语见她嘴硬至
此,懒得为难她。
“去与诸位将/军奉茶。”
美人奉茶,众将领不知怎么一回事,谢虞不拿茶盏,便一个都不敢喝。
邱窈又红着眼眶。
沈笑语走出屏风,“想来各位将领手中还有军要,邱姑娘去外头候着吧。”
邱窈得到了想要的消息,识趣的退下。
谢虞并非没留一点心眼,见门外的影子消失,这才将刚才的旗帜全部摘下,换了一个方向。
“此次不攻山头,而攻江匪。”
“山匪虽然猖獗,但这江匪才是他们,众多山头与朝堂勾结的网络。断了他们的联系,孤山不鸣。”
从长安城的水路南下,路途并不算遥远,如今的风向正顺风,所以两日的路程,不过一日。
不过计算着时辰,谢虞刻意将行船的速度放慢,好进行夜晚偷袭。
夜色将暮,养精蓄锐的战士都已经睡下。
沈笑语看着床边的上弦月,月光撒在江面上,将江面照亮,有心人的一举一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沈笑语坐到床榻上时,谢虞已经闭目睡下。
床帘盖着。
屋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原本睡着的谢虞,将沈笑语一拉,带进了床内。
有人从外挑起来了门轩,推开了门。
隔着门帘,可以看见他的身形,是男子。
大概三四个人。
一股腥味似有似无的弥漫在屋子里。
是之前绑着上船的江匪,如今正解开了束缚,正在房间里寻找军令。
谢虞早就知道有这一出,假的军令就放在沙
盘上。
江匪拿走了军令,夜色下的寒刀冲着床的方向走了,气不过的江匪,有了结了沈笑语和谢虞的打算。
不过拿刀的人方才走近,便被另外两人带了回去。
门又被轻轻合上。
月光下可以看见这些人的影子,又前往了关押他们的牢房。
在初春跳江潜水,绝对不是个明智之举,那些人不过拿了东西,又回到了牢房。
自是有人与他们里应外合。
谢虞:“到地方之后,你呆在船上,江匪奸诈,惯来喜欢在两岸,布置许多的陷阱,就连官兵都多有折损。”
正因为多有折损,所以各地有剿匪心思的官员,也常常因难而退。
谢虞执意不许沈笑语涉险,沈笑语便闭目睡了过去。
转眼便到了两山之处。
两山之中,向来因得左右都看不见路,而江匪横行。
到了地方,假睡的战士都提高了警惕,一个个拿上了趁手的兵器。
江边的芦苇最为茂盛,比起来之前的所有江岸,都要茂盛。
谢虞:“这个河流的沿岸向内延伸,又长满了芦苇丛,水深又有遮挡,适合埋伏。”
如今时节,芦苇丛正枯萎着。
大船靠岸,压倒了芦苇丛,几只野鸭从枯萎的芦苇丛里窜出来,偶尔芦苇丛里还能看见游动的黑色漂浮物。
眼见大船拐进了芦苇丛。
发觉自己之前偷的军令是假的,江匪们都着急了,一个个根本顾不上自己被俘虏着,挣脱开本什么束缚力的绳索,直接就跳
下了船。
跳船的动作畅通无阻,因为谢虞打一开始,就打算让他们引路。
🔒 第193章 攻山
夜色下的芦苇丛,江匪潜伏在水里的身形,不仔细去看,根本是看不出来的。
奈何军中多有良人,视力极佳的侦察兵,一眼就看出了江匪的行动路线。
“靠岸。”谢虞吩咐。
江匪布置了诸多的陷阱。
谢虞直接将大船开进了芦苇丛,连带着布置的陷阱,都被带走。
船停在两岸,四周寂静的没有一点声响,连芦苇丛里的鸟叫声都没有。
“跟上。”
谢虞带队跟着江匪进了山沟。
船上还有两千余众,大半数的战士留守,谢虞不过是带了一小队人上山罢。
邱窈站在船头踌躇。
与她计划中的不一样,沈笑语没有上山。
她看向沈笑语,正在寻着理由,哄骗沈笑语进山。
“夫人,大人就带这么一些人上山,可是危险?”
“夫人放心的下?”
罗千户看不下去了,“山路难走,江匪人不多,难免打草惊蛇。”
沈笑语扫了一眼沙盘。
沙盘上是之前谢虞摆放的旗帜,当初未曾细看,如今仔细瞧来。
旗帜的位置不对。
棋盘的红蓝旗帜是反着放的,谢虞定然不是故意弄错。
江匪来了一招引蛇出洞,谢虞也不过将计就计。
沈笑语换上一身方便行走的男装,这是谢虞早前便在这船上,就给她准备好了的。
沈笑语看着地势。
推算了沙盘上的旗帜,重新将旗帜调整后,再插进沙盘里。
“以防万一,我们从另一侧上山。”
罗千户对于沈笑语突然换衣,意外的很
,随即看着沙盘,反应过来。
“我们这带的三千人中,也有勾连江匪的人?”
“蜀地向来和江河两岸联系密切,江匪又多蜀地出生,不过是兄弟叔侄,当然避不开有很多勾连。”
罗千户:“小公子还亲自带队涉险……”
谢虞的意思,是自己带队深入,让沈笑语带队包抄。
罗千户发现真相后,惊道:“小公子对夫人也太信任了,若是夫人没有看到这棋盘,小公子便只身以身涉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