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地逃离——李大发【完结】
时间:2024-03-22 23:07:24

  “所以你就惦记上你舅舅家的财产。”耿耕说道。
  “你听说过这句话吗?有些东西要么你一出生就能买得起,要么你一辈子都买不起。”贾辉说道。
  “我听很多人说过。”耿耕回答道,“所以幸福就是压根没见过那些你买不起的东西。”
  “没错。”贾辉点了点头,“我从小就幻想,如果我舅和我舅妈是我父母该多好。他们有知识、有眼界,更有钱。不像我父母,没文化、没追求,一辈子一事无成。忽然有一天,我和小妹交换了命运,我成了我舅的继承人。我当然会珍惜,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给他们养老送终,肯定比亲生的还孝顺。这样不好吗?他们为什么非得再生一个孩子呢?他们凭什么抢走我的继承权!他们的孩子凭什么一出生就是富二代,而我永远都要看别人眼色,永远是个下等人!我们是一家人,凭什么杨文竹一出生,就站在我这辈子都到不了的地方!”
  耿耕回忆着第一次见到贾辉时的印象,白衣黑裤,框架眼镜,标准的机关办事员形象。谁能想到在这个谦和友善的外表下,竟然藏着对生活、对命运如此之深的怨气。
  “杨家老太太拉到医院去了。”李为走进办公室,“一听说贾辉被羁押就晕了。”
  耿耕喝了一口茶水,他现在开始喜欢喝这种名叫太平猴魁的绿茶,因为随便泡泡就好。
  “杨英明也真逗,还给贾辉联系律师呢。”李为说道,“他是不是忘了贾辉在害他老婆?”
  “这都正常。”耿耕叹了口气,“毕竟是一家人。”
  “拉倒吧。要是我,我跟他们断绝关系。”
  “所以你不是他。”耿耕把打印好的口供分别放进几本卷宗副本里,“但有人就是这样。”
  门开了,卢队兴奋地冲进来。
  “说实在的,这个韩秀案我真犯嘀咕。”卢队敞开心扉,“一开始什么证据、线索都没找到,愣让你给破了。”
  “还有绑架案现场发现的尸体,那也是神来之笔!”李为立刻吹捧道。
  “你看着是神来之笔。”卢队在后辈面前还是拿出语重心长的语气,“但要没有老耿五年来经常不断上山去看,他也发现不了那个金元宝。没有白吃的苦,没有白走的路。”
  “领导说得对。您往后也多给我点机会,让我也多吃点苦。”李为笑眯眯地说道。
  卢队给了李为一个“看你表现”的眼神,接着对耿耕说道:“老耿,你现在否极泰来,势如破竹。你抓住这股势头,把五年前的案子也给它破了!咱们老哥们就能真的扬眉吐气了!”
  “好!”耿耕点点头。
  “你现在有什么想法?”卢队坐在沙发上,“绑架案咱们立刻动起来,说实在的我真担心杨文竹如果还活着,她现在会不会有危险。”
  耿耕走到白板前,写下了几行字。
  长期本地居住。
  独栋别墅?带院子的平房?空置仓房?
  认识人质,内心煎熬。
  “第一条,绑匪在本地居住。”耿耕说道,“这事儿咱们聊过了。如果他们在外地,不可能把尸体埋回到案发现场。带着尸体过检查站有非常高的风险,完全没必要。”
  “同意。”卢队在本子上记录,“第二条。”
  “第二条,空置仓房已经查完一轮了,没有发现发现可疑人。绑匪很大概率住在独栋别墅或者带院子的平房。很简单,你在楼房里囚禁两个十八九岁的女孩,被发现的可能性极大。除非她们自愿和绑匪生活在一起。但是从死者头骨的裂痕来看,死者生前遭受过毒打。这种程度的殴打如果发生在楼房里,一定会被邻居发现的。”
  “考虑到五年前绑匪勒索的赎金是五十万,我觉得绑匪没什么钱,所以更倾向他们是住在带院子的平房里。”李为补充道,“尤其是很多农村的院子是带地窖的,这是理想的囚禁场所。”
  “绑匪认识人质?”卢队说道,“这是通过上坟判断的,对吧。”
  “如果不认识,杀就杀了,为什么还要三年后去给死者烧纸祭拜?绑匪是觉得心里有愧,内心煎熬。”
  “有没有可能是囚禁期间处tຊ出来的关系呢?”卢队猜测道。
  “不是没可能,但是不认识的人,为什么要养着她们?”耿耕反问,“养着她们不仅要花费巨大的精力和财力,还要承担极高的暴露风险。绑匪有什么必要理由非得养着她们吗?除了他们之前就认识,下不去手?”
  “下不去手……”卢队沉吟道。
  “别忘了,林皓可不是被绑匪杀死的,他是自己逃跑摔下山被车撞死的。”
  “所以,你有目标了吗?”卢队问道。
  这次轮到耿耕沉默了。
  过了好久,他才说道:“我还是怀疑赵顺奎一家。”
  “但他们有不在场证明。”卢队说道。
  “对,除非拿赎金的不是他俩。”耿耕说道,“还有第三个绑匪。”
第49章 共生(1)
  黎露死后三个月,杨文竹第一次离开了这座院子。
  趁着夜幕,她和赵小满一起钻进了汽车的后排。赵顺奎带她们去了新买的别墅。
  别墅建在半山,俯瞰整座城市。
  赵顺奎之所以买下这栋别墅,是因为这里已经装修好了,可以马上入住。装修别墅是个非常耗时的工程,而他们迫切需要找到新的安全住处。
  别墅有三层,一层是客厅西图澜娅餐厅和一个卧室套房,二层是两个卧室套房,三层是阁楼。
  二层的两个套房很大,各有南北两个房间,南边做卧室,北边做衣帽间或者书房。卫生间也很大,有单独的化妆间和浴缸。
  “二层这两个套房你们住,文竹先挑。”赵顺奎笑呵呵地说道。
  杨文竹左看右看,又爬上阁楼转了一圈,然后站在楼梯口说道:“我住阁楼吧。”
  “别住阁楼啊,冬冷夏热的。”赵顺奎跟着爬上来,“再说阁楼也没卫生间。”
  “我喜欢它的线条,我想在这里画画。”杨文竹回答道。
  赵顺奎和赵小满也走进阁楼。这里挑高将近五米,墙壁和屋顶都用原木色的木板装饰了,倾斜的屋顶和挑高的空间形成了极具视觉冲击力的构图。
  “你可以上来画画嘛。”赵顺奎说道。
  杨文竹低下头:“我也不想被别人发现。”
  三个一阵沉默,最后赵小满说道:“文竹想住这里就住这里吧。”
  “行,屋子挑好了,家具呢?”赵顺奎急忙打圆场,“这里也得有个五十平米吧,还挺大的,得好好布置一下。”
  杨文竹走到阁楼的最里面,说道:“这里放一张床和一个衣柜。其他的就不用了。”
  “这么大地方呢。”赵顺奎摊开手臂。
  “我想用来放画具。”
  “对对对,放画具。”赵顺奎一边说一边走进阁楼里的储藏间。
  储藏间也很大,而且还预留了上下水和电路。
  “这里改成洗手间。”赵顺奎一边说一边比划,“浴室柜、马桶、花洒。这地方足够大,也做个浴缸吧。”
  “不用了。”杨文竹说道,“有花洒就好。”
  但是赵顺奎还是在一周后装好了浴缸。他和陈晓莲指挥工人把家具组装好,并听从赵小满的建议,给杨文竹买了一张售价高达一万多元的高级床垫。
  又过了三天,杨文竹走进自己的新家。床上铺着全新的床品,卫生间也都是全新的洗漱用品。她打开衣柜,里面只有几套叠好的床品和一身从头到脚的新衣服。
  一切都从新开始。
  她换上新衣服,把旧衣服放到袋子里,然后和赵顺奎一家三口驱车来到山脚下。他们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四个人换下来的衣服全点着了。
  “从今天开始,咱们迎接新的生活。”陈晓莲说道。
  杨文竹之所以选择住在阁楼,不只是怕被人看到,更重要的是,她既然要以受害者的身份回去,就要尽量贴近被囚禁的生活,或者说,尽量制造出被囚禁的假象。
  被关在阁楼里是第一步。
  很快她就迎来了第二步的机会。
  那天陈晓莲和杨文竹在家,物业管家带供热公司的师傅上门检查。陈晓莲正在给管家填写表格,师傅自己上了阁楼。
  幸亏陈晓莲发现及时,立即叫住师傅,让他先下来检查一层的地暖开关。杨文竹趁这个时间跑下来,躲进了赵小满的房间。
  当天吃晚饭的时候,陈晓莲提起了这件事。杨文竹建议在阁楼门上安个锁,再有人来,她也可以从里面把门锁上,假装阁楼没人。
  赵顺奎和陈晓莲都赞同这个办法。杨文竹又提出把锁装在门外,看起来只能从门外打开,这样就更像是个不住人的仓库了。
  赵顺奎一家都没有起疑,于是杨文竹的第二步计划也成功了。
  又过了一个月,杨文竹告诉赵顺奎,她发现远处高地上有人遛弯,能看到阁楼的天窗。晚上更能看到阁楼里是开灯的。因为天窗是开在倾斜的屋顶上,没办法挂窗帘,所以杨文竹请赵顺奎找些木板把天窗钉上。
  赵顺奎和陈晓莲亲自到高地上转了一圈,果然能看到阁楼天窗是亮灯的。而且其他人家阁楼里不住人,只有他家是亮灯的,所以格外醒目。
  第二天赵顺奎就把天窗封死了。
  杨文竹已经重新给自己做了囚室,接下来她就要开展第二阶段的计划,找到视频。
  外面传来发动机的轰鸣声,杨文竹顺着走廊的窗户往外看,赵顺奎和陈晓莲驾车离开了。
  赵小满考上了本地一所大学,昨天去报到了。
  搬进别墅的三个月,他们一直在试探她。比如故意把手机放到桌上然后离开,钥匙故意插在柜子上。但是她一直在忍耐,终于经受住了考验,让这一家人逐渐放下了戒心。
  今天赵顺奎和陈晓莲一起出门,去采购今冬的服装鞋帽。
  杨文竹决定先搜查赵小满的房间。她早就注意到赵小满那个上锁的抽屉。赵小满很在意它,而且从来不当着别人的面打开。
  有一次杨文竹来找她,她正在抽屉里找什么。杨文竹刚推门进来,她立刻关上了抽屉,好像里面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杨文竹用一根发卡很快就撬开了抽屉。里面装着很多药盒,上面写着她看不懂的外文。她把所有药盒放到地上,甚至把抽屉搬下来,看上层抽屉的底板上有没有贴着什么东西。
  可是她一无所获。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楼下开大门的声音。
  杨文竹关上赵小满的房间门,刚走到楼梯口的时候,看到陈晓莲站在客厅看着自己。她拿着水杯下楼,一边走一边问他们怎么回来了。
  “我忘了拿信用卡了,今天用信用卡再多打九五折。”陈晓莲在茶几一通翻找,“卡呢?是不是在小满屋里?”
  陈晓莲放弃了在茶几上寻找,起身往楼梯走来。
  赵小满的房间现在满地药盒,如果让陈晓莲发现就全完了。杨文竹紧张得头皮发麻,刚才进赵小满房间的时候,她看到信用卡就在书桌上。
  “信用卡不是让小满带到学校了吗?”杨文竹强装镇定,随口编谎,“她说刷信用卡交学费最方便。”
  “是吗?”陈晓莲迟疑了一下,“她不是说用手机交就行吗?”
  “她担心手机有限额,刷不过去。”杨文竹继续说道,“要不您给她打个电话问问。”
  “不不。”陈晓莲立刻摇头,“别耽误她上课。算了,我进屋找找,找不着就算了。”
  说罢她又继续往楼上走。
  杨文竹不能再阻拦了,否则陈晓莲可能会起疑。她眼睁睁地看着陈晓莲一步一步往楼上走,她翻动赵小满房间的事情马上就会败露了。
  “那您不如自己办一张,以后用起来也方便。”杨文竹说道。
  陈晓莲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
  “要不以后总是两个人用一张,还是会不方便。”
  “我办一张?”
  “是啊。办卡也许还有礼品呢,上次小满办就送了个行李箱。”杨文竹立刻说道,“您不也没事吗?去银行问问。”
  “对啊。”陈晓莲高兴地说,“我自己办一张不就得了,省得总用孩子的。”
  看着陈晓莲走出大门,杨文竹终于松了口气。
  她赶快跑回赵小满的房间,把所有药瓶按照原来的摆放位置全都放回去。她正要关上抽屉,忽然起了好奇心,拍了一张照片发到网上搜索,原来这些都是抗抑郁的药。
  赵小满得了抑郁症?
  杨文竹来不及想这些,继续搜索赵小满的房间。衣柜、书柜、梳妆台,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了,没有任何发现。
  杨文竹累得坐在地上,她忽然注意到赵小满的床是高脚床。她灵机一动,打开手机手电筒,往床底下照过去,看到了一个长条形状的黑盒子。
  她心脏怦怦狂跳,直扑床底,把黑盒子拿出来。黑盒子里装着一幅画卷,她打开一看,吓得坐倒在地上。
  赵小满藏在创下的竟是她画的那幅《被囚禁的舞者》,画面上还留着黎露的血迹。
  杨文竹惊魂未定,忍不住想赵小满留这个东西想干什么。
  紧接着,各种回忆tຊ的画面涌到杨文竹眼前,她咬着牙,强行压制着翻江倒海的情绪。
  她把画卷好,放回到黑盒子里,正要盖上盒盖,却看到盒盖里贴着一个U盘。
  杨文竹把U盘插进电脑,屏幕上弹出文件夹。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点开文件夹,里面有一些视频和很多照片。
  她打开第一个视频,是高中毕业时的同学寄语。拍摄这段视频的时候,赵小满还没有烧伤。
  她关掉视频,又打开第二个,这是林皓和她们一起在图书馆学习时她拍摄的视频。猛然看到林皓的脸,她一时间百感交集,竟然忘了关掉视频。
  那是个春光明媚的周末,林皓坐在窗边安静地做题,整个人都被温暖柔和的阳光笼罩着。她拽着赵小满去小卖部,把视频给她看,两个女孩抱着手机嬉笑打闹。
  不知不觉,视频播完了。杨文竹缓过神,继续查看视频,都是她和赵小满在一起时拍的。那些照片也是她们一起拍的。
  她猛然意识到,赵小满在算计她。
  赵小满猜到她要去找视频,所以把这些视频和照片连同那幅见证了她杀死黎露的画放在一起。这是想告诉她什么?念在旧情上收留她这个杀人犯?警告她悬崖勒马?
  她心底涌起怒火,不过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她要赶在赵顺奎和陈晓莲回来之前把U盘放回去。
  赵小满晚上回家了。她在宿舍住了一晚,但是几乎没睡着。她知道杨文竹不会做出什么危害她父母的事情,但是赵顺奎浑身是血躺在床上的画面总是萦绕在她眼前,挥之不散。
  这也是她为什么其实可以考取到外省一所著名院校,却选择留在本市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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