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赫更觉烦躁,抽了车里的纸巾为陈觅仙拭泪。
车窗外掠过的首都夜景如梦如幻,车流如织,高树阔叶,高楼大厦流光溢彩,两旁不时掠过皇家之类的字眼和图腾。
亚国皇室是全球最富有的王室,把持着亚国很多前沿和民生行业,医院、学校,乃至公园名字前缀有皇家二字的地方很常见。
这顿饭在海亚市中心久负盛名的香与酒西图澜娅西餐厅,陆贺因为早年放弃爵位和贪恋自由,一直在外环球旅行,回了海亚也是住在宫外的古城墙东南角下的皇家宅邸区。
香与酒西图澜娅西餐厅外观是希腊神殿模样,十根高大洁白的罗马柱粗壮,门前的射灯齐齐,照耀出整座西图澜娅餐厅的门庭,柱子阶下的灌木深绿浓密,很是私隐,非富即贵的人常会莅临的场所。
今夜。香与酒西图澜娅西餐厅被包场,在侍者的引领下,踏入一派浪漫华贵的西图澜娅西餐厅,墙上是夜莺衔着玫瑰的古典壁画,穹顶上的水晶吊灯灿如星子。
陈觅仙第一次见到陆行赫的父母,他俩自带一股气质,远离权利斗争后的洒脱和无拘。
尤其陆行赫的母亲吴盈,笑容和善,穿着简单,冲锋衣冲锋裤,扎起的头发里掺杂白发几条,她不放心上,坦荡大方。
陈觅仙脸上的泪痕犹在,望向陆行赫的母亲吴盈,莫名燃起一丝希望。
同是女人,她能不能救救她?
——她能不能救救她?
这个念头像影子,来过就认得路。
陈觅仙用餐时,多看了对座的吴盈几眼。
第十九章 你要懂得闭嘴
优美的古典钢琴曲流泻在整间西图澜娅餐厅,描绘着肥美小天使的壁画穹顶上,华贵的枝形吊灯光影璀璨。
餐桌上是俏首沾露的百合,在烛光摇晃的蜡烛间,摆放着金边细瓷的餐具,主菜是烤制得当的和牛伴着油绿的芦笋、烹饪精细的精贵鱼肉。
初次见面,陆贺和吴盈怕未来儿媳怕生,开了话匣子,说起上个月在哥斯达黎加坐直升飞机近距离观看火山爆发的经历,此行拍了不少照片,虽说危险但能领略到这般风景也值得了。
二人此次去哥斯达黎加的目的并非是为了近距离看火山,而是拜访当地的贫民窟,让亚国皇室慈善基金拨资,为当地修建水井和学校、医院。
陆贺说起此行的所见所闻,吴盈在一旁听着,不时搭腔、增添细节,一时之间夫妇悲天悯人、先天下之忧而忧的架势演绎得十足。
陆行赫自顾自操刀切割盘中的牛排,听二人说话时面容淡淡,他看了一眼身旁的陈觅仙,她若有所思,没有过多认真地听他父母讲话。
还好,她没那么傻。
陆行赫心情莫名地好起来,对上滔滔不绝的父母,心想这虽然是上个月的事,但他俩估计从回国到现在,这段经历得和不下二十个人细述过。
何为立人设?
这就是立人设。
陆母端起清水饮了一口,往日宫中训练过的礼仪犹在,纤细的手指抚着杯身很是优雅,打量对座的陈觅仙,问说两人是怎么认识的,还问她见没见过陆行赫的姐姐陆行薇。
陈觅仙知道这不是求助的好时机,红唇稍抿想着如何作答,身旁陆行赫开口替她回答:“我和觅仙在这次南安港军事行动认识的,我受了枪伤,她给我处理伤口。”
“哦,原来是医生啊。”陆父好奇起来:“陈小姐是哪里人?”
陈觅仙回答南安港后,陆母的表情一下变得微妙,再看她的眼神里带了些欣赏:“陈小姐是南安港本地人,还是医生。”
她有半句话没说出来,只可意会:这个地方好,这个职业好,如果结婚会有利陆行赫的国民形象。
闻弦知雅意,陆行赫不知道陈觅仙懂不懂,但他很清楚此刻他父母在盘算什么,当年他爹没坐上王位,他妈没当成王后,夫妇很是遗憾,以退为进后看似淡泊名利,实则越发癫狂,无时无刻不在盘算筹划,拥他登帝位。
西图澜娅西餐厅环境极佳,气氛也很好,用餐表面看似和谐,实则云诡波谲,各有心思。
用餐过半,陆母以餐巾轻拭嘴唇,说了一声后起身去了盥洗室。
陈觅仙为了不让陆行赫起疑,过了一会儿,放下手中的清水,拿起手袋说自己要补妆,说完便离开了。
古典壁灯明亮,音乐优美,陈觅仙走在地毯上的每一步心跳都像敲击的鼓点急促,等转过走廊才心底一松,怕刚才陆行赫会叫停自己。
在陈觅仙提心吊胆的时候,陆行赫心中毫无波澜,倚着椅背上把玩红酒杯的杯身,殷红色的酒液在水晶杯中漾起又落下,他不怕她的举动反常,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陆行赫知道陈觅仙现在处在自救的阶段,会抓住一切机会向外界求救,今晚她会主动找上他妈。
不过,找和不找,结果都一样。
没有用。
陆行赫轻旋杯身,欣赏杯壁挂上的酒液,也好,让陈觅仙长长记性,知人知面还要知心。
陈觅仙在女盥洗室如愿撞上陆母,她让自己冷静下来,稳住声调以免染上哭腔,一五一十把事情都对陆母说了:“阿姨,阿姨……我已经是别人的未婚妻了,我不可能嫁给你儿子。”
陈觅仙凄风苦雨,谁见犹怜,哀着嗓子恳求陆母:“阿姨,我知道我不该来找你,但是我没有别的办法。请你救救我,我不想在这里,我想回家。”
陆母明显被陈觅仙一番话吓到,亚国皇室皆知陈觅仙的来历,她是季国王储梁越的未婚妻,但是没有人说破。
现在陈觅仙冷不丁找到吴盈,把话捅破,吴盈面上的表情几经转换,抬手止了她没说完的话,转身走向女厕的每个厕间,飞快把门板挨个推开,确定里面有没有外人。
陈觅仙清楚知道今晚她的求救十有八九是不会成功的,人家是母子,是一家人,是利益共同体,就算再同情她,也不可能为了她来伤害自己的儿子。
陈觅仙只能赌,赌这家人里,吴盈是个善人,就像她刚才说得资助穷人那样,善心大发、悲天悯人。
吴盈确定女厕里没有外人,没有其他人在偷听,陈觅仙这番话不会传出去后,对她摆出了在贫民窟时面对不幸的人的表情,哀悯、同情、不失保证。
吴盈常作这个表情,这对她来说并不困难,对陈觅仙说话时亲切和蔼,一副会为她作打算的样子:“觅仙,这些tຊ话到我这里为止。我知道你的事了,我会尽量帮你。”
陈觅仙眸光闪烁,心中却是一沉,不为别的,陆母的保证来得太快,她在听到那些话后,一瞬间的惊讶和诧异都没有,不到一秒就把哀悯众生的表情摆了出来……
陈觅仙的直觉告诉她:她输了,她是个快要溺毙的人,伸手赌那是一根浮木,没想到是一根稻草,空握一手后的失落和怅然席卷而来,慢慢沉进海里。
用餐结束,陆父陆母不住亚国皇宫,双双告别后,二人缓步下了层层大理石台阶,坐上司机恭候的轿车,车辆起步汇入海亚市区如织的车流中。
夜色渐浓,香与酒西图澜娅西餐厅的希腊神殿外观,射灯打在柱子上显得古典恢弘,阶下的草木浓绿森森,虫鸣窸窣。
陆行赫和陈觅仙在廊下等三殿下府的专车,一直没来,司机太惫懒了,按理来说,一国的殿下怎么也不该等车。
夜里凉风吹拂过草木,树叶摇摇,向二人吹来,陆行赫体贴地脱下西装外套披在陈觅仙的身上。
陈觅仙不要披他的外套,陆行赫向来强硬,不会容许她拒绝。
陈觅仙披着陆行赫的外套,有种被他的气息包围的感觉,淡淡的麝香味让她如芒在背,她紧紧攥着胸前的手袋,忍耐时纤细如葱的指尖近乎陷进掌心里。
陆行赫猜出陈觅仙十有八九找过他妈了,但想着有一二成的可能性没找,出于他想信任她的想法,他什么都没说,无意挑明,和她提起这事。
如果陈觅仙真找了吴盈,过不了多久,他妈就会找他谈。
和陆行赫谈什么?让他管好她,让她识时务,懂得闭嘴之类的话。
眼前的陈觅仙披着陆行赫的外套,满脸不愿又隐忍着,令他不悦,走近她时,闲适地手插裤袋:“陈觅仙,你怕我?”
怎么会有人这么不要脸,在狠狠伤害她后问她,是不是怕他?
陈觅仙回答:“我能不怕你吗?”
陆行赫听完想笑:“这倒是实话。”
陈觅仙鼓足勇气望向陆行赫,一双美眸狠剜他:“陆行赫,你这个疯子、变态、禽兽!今晚是为了什么?就算我和梁越没有下文了,你什么女人得不到?非要来强娶我,我是欠了你……”
陈觅仙的话没说完,就被陆行赫大力攫住她的手腕逼近,把她逼到了石柱前,罗马式的石柱有两人合抱一般粗,她的后脑勺险些撞上柱壁,受困在男人高大的身躯和柱壁之间,无处脱逃。
陈觅仙不止一次骂过陆行赫,他也不止一次听过,现在他早已免疫,气定神闲地让她继续骂。
陈觅仙:“……”
陆行赫呵了一声,嘲笑陈觅仙的语言贫瘠:“你既然知道我是疯子、变态、禽兽,就该知道骂我没有半点用,我是不会改的。”
陆行赫大力捏住陈觅仙的双颊,迫她抬头看他:“既然我不会改,你骂了管用吗?就为了过嘴瘾?”
陆行赫打量她被掐得嘟起的嘴:“陈觅仙,你不像是喋喋不休、喜欢过嘴瘾的女人。”
陈觅仙险些被陆行赫的逻辑绕进去,冷笑连连:“我当然知道你不会改,因为疯子、变态、禽兽这些特质是刻在你卑劣人格里的东西,你怎么会改?我骂你不是为了过嘴瘾,是为了让你不舒服,让你觉得刺耳!”
陈觅仙真是牙尖嘴利,陆行赫闻言轻笑,一口白牙,凑近她时说:“那么你猜,我不舒服的时候会做什么?”
陈觅仙:“……”
他的笑容让她不寒而栗。
陆行赫的语气甚是和煦,可说得都是些残忍邪戾的话:“陈觅仙,我不舒服,就会更加变本加厉地折磨你,从你身上找补回来,让你比我还不舒服!”
陈觅仙:“你!”
陆行赫在笑:“从你打算杀我开始,这些都是你自找的。”
“唔……不要!”陈觅仙正想开骂,陆行赫的身形骤然靠近,她推抗他无用,他径直吻上了她!
陆行赫掐着陈觅仙的颊越发用力,迫使她张开嘴,口涎不能自主地加快分泌,被他狂风骤雨地掠夺侵占,他的舌头猛烈地探入勾缠,予取予求。
在她被他强吻,怎么挣扎都无用的时候,两人都没有发现,香与酒西图澜娅西餐厅马路对面等待的记者从某辆开着车窗的汽车里悄悄收回相机,浏览一圈拍摄到的照片后,吩咐前方的司机开车走人。
与此同时,三殿下府的专车司机在香与酒西图澜娅西餐厅的停车场里看了眼手表,把燃着的香烟掷在地上,踏熄后坐上驾驶座,发动汽车缓缓驶向正门,去接三殿下陆行赫和他的女友陈觅仙。
第二十章 《椰子日报》爆料
……
一路回到皇宫,颂邸门前等待的宫人,看见刚下车的陈觅仙,她的眼神黯淡,原本红润饱满的唇瓣上冷不丁多了个口子,是比唇色更深些的血痂。
她整个人在月色下显得有种诡异的美。
陈觅仙一进颂邸就把自己锁进浴室,宫人也算摸清楚了,她对陆行赫殿下没有半点感情,这么大个建筑,她无处可逃,想躲他时就把自己锁进浴室。
陆行赫不把陈觅仙躲浴室的举动放心上,两人卧房的露台门被宫人拉开,他坐在床尾的长条凳上,偏头点了根烟远眺露台外面。
原本一丝不苟领口,被陆行赫解开,饮了些酒后透透气。
露台往外的颂邸内院是一派雅致的江南园林造景,假山旁的梨花树开得轰烈,细密的花瓣落满庭院,落进溪涧,随着水流流向远方。
烟身半燃,陆行赫的手机不出意料地响起来,是他母亲吴盈的。
估计,他父母在回宅邸的路上就开始商量,最后打来电话。
——阿赫,你要娶她,不如留着她当筹码。她是梁越的未婚妻正好,刚收回南安港订立协议有很多阻碍,我们手里捏着她,协议能签得顺利些。这桩功绩未来能帮到你不少。
——阿赫,不要公开你和她的关系。我和你爸商量过了,硬娶她没有用,你睡几次玩玩就算了,实在喜欢,当个玩具,当个情妇都随你。最重要的是,我们能借她来控制梁越。
——今晚,这个傻子来厕所找我了,向我求救。呵!这该死的蠢女人!你要是真娶了她,她身在曹营心在汉,未来后患无穷。
静静听着手机的陆行赫没有说话,薄唇微掀,心想不公开?
他的父母说晚了。
陆行赫非陈觅仙不娶,他现在对她有种偏执的心结在,看她和梁越在一块让他不舒服,梁越想杀他好几次,让他更加想要报复,疯狂地想把陈觅仙牢牢攥在手里。
如果公开他和陈觅仙的关系,就彻底断绝梁越讨人的路和她想回到梁越身边的可能。
陆行赫相信,他有能力推进南安港后续协议的订立,也有信心在婚后制服陈觅仙,身在曹营心在汉?他不会给她这个机会,他要她的身体和灵魂都烙上他的痕迹,永远属于他。
此时,浴室里,陈觅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结了深色血痂的唇瓣,稍一牵扯就疼,刚刚在西图澜娅餐厅前陆行赫弄的,强吻她,最后还发疯,狠咬她的下唇,她的血顿时涌出来!
这个疯子还说这是对她的惩罚。
旋开浴缸的水龙头,陈觅仙双手撑着浴缸边缘,疲惫地坐在浴缸边沿。
浴室的露台外月夜寂寂,水流潺潺,她今晚求助陆母无门,虽然难过,但她还要继续自救,直到脱身。
陈觅仙相信,梁越一定也在想办法救她,不会弃她不顾。
这么想着,陈觅仙在这个令她窒息的环境里,才稍微安宁,终有一天,她会抽身的, 她会离开这里的。
浴缸的水流满就要溢出来,陈觅仙旋上水龙头,拔出塞子,水慢慢退下去。
陈觅仙不敢坐浴,她不敢面对自己的身体,最近都是淋浴,挤了沐浴露往身体上抹,难过的时候一寸寸地清洗,搓的都红了,洗去身上沾染到的陆行赫的气息。
浴室有单独的淋浴间,水柱淅沥淅沥落在瓷砖上。
陈觅仙冲澡的时候,浴室的门板响起敲门声:“陈觅仙,开门。”
她关上淋浴头,隔着玻璃往外看,心想这人又想出什么手段来折磨她,连躲进浴室都避不开他。
在陈觅仙烦躁的时候,门外的人耐心很足,在她扬声回答她快好了的时候,那人还是不走,她甚至能想象他现在慵懒地倚在门口:“陈觅仙,我再说一遍,开门。”
陈觅仙仓促地拢好湿漉的长发,取过一旁的浴巾,就听见砰的一声,浴室的门被人暴力地一击,门锁被破坏,那人就这么畅行无阻地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