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个,我亲自动手也不好看。收购产业这种事,公事公办就行了,别整得跟有什么私人恩怨一样,给郡主掉面子。”
此话一出,尉迟彦直接笑出了声。
“兄长,你敢说没有吗?”
穆筱筱当年派丫鬟引导潘妗推郡主落水的仇怨,穆书皓一边拉拢兄长一边背地里调查他全家的仇怨,这些还不够吗?
就算这些不够,单说穆家这兄妹两人是萧平南那边的人,这就已经足够让他们针对了。
“有没有是一回事,做得明不明显又是一回事。要是太明显,郡主和她二哥之间就不好看了。”
阮富鑫起身抱起账册,朝尉迟彦叮嘱:“擦干净之后记得不要碰水。”
这对对狮手球,他盘了四年才盘出这种油红效果。能让尉迟彦无聊时碰一碰,替他擦拭一下,就已经非常顾念兄弟之情了。
尉迟彦边擦边点头,“兄长放心,不会弄坏你的宝贝的。”
阮富鑫“嗯”了一声,随后抱着那摞账册离开,前往将军府找萧望舒汇报粮仓和器库的货品押运明细。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就在他离开锦衣门后不久,冯氏商户的人就登门拜访。
他更没有想到,尉迟彦会随身带着他的对狮手球去接待客人。
——
二楼包厢。
尉迟彦盘着手球进门坐下,脸上熟练地扬起一抹笑,问:“不知又是哪位冯东家,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自从华都被大魏军队占领之后,华都里那些商户再也没有戴金面具的习惯了,尤其是冯氏商户的人。
看惯了金面具,乍一看正脸,尉迟彦也认不出人。
那冯东家笑得有些勉强,坐在位置上偏开头,朝尉迟彦拱了拱手,“月三东家。”
“冯东家客气。”尉迟彦朝他抬了抬左手,两颗对狮手球在他右手手心转动。
只听他继续问:“冯东家今日来得实在突然,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海涵,不知冯东家今日前来是为了?”
“月三东家应该也清楚月二东家干了什么,我们今日前来,实在是被你们逼到没法子了。都是一家人,都是为萧氏家族在办事,何必如此互相为难呢?”
这位冯东家说完,尉迟彦继续装傻充愣,问他:“兄长干了什么我哪里会知道?不如冯东家给我讲一讲,兄长他到底干了什么?”
那冯东家顿时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喉咙口堵着一口气,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最后他还是把那口气咽了回去,又把月氏商户大肆收购冯氏产业的事情粗略讲了一遍,避开阮富鑫和穆书皓之间的小摩擦不谈。
尉迟彦听完微微颔首,“原是如此。”
随后,他转口又说:“兄长办事自有他的道理,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兄长怎么会为难你们呢?
“如冯东家刚才所言,都是一家人,那些产业在谁手上不是继续经营?兄长叫人收购,总好过被外人买去,不是吗?
“听说冯氏商户现在周转有些困难,恐怕也无暇打理这么多产业。我们先替你们打理着,等你们周转过来了,再以市价买回去也行。
“都是一家人,我相信兄长肯定也不会害你们。那些产业在你我两家商户里面周转,能有什么问题?”
尉迟彦手里的对狮手球磕得嗒嗒的响,在他手心滚出一圈圈圆润的轨迹。
或许是盘得不太习惯,他转的动作慢得很,生怕把阮富鑫的宝贝摔了。
听完尉迟彦这番话,那冯东家脸上的笑彻底绷不住了,“月氏商户是一定要和我们冯氏商户过不去吗?”
“哪里的话,穆大人仕途畅通,此番提供华都商户的信息,又为相爷和郡主占领华都出了一份大力,升官进爵还在后面,我们哪敢和他外祖家作对?”
话虽是这么说,但尉迟彦脸上的微笑却传达出另一个意思:背靠沧月郡主,他们就是敢。
见那冯东家脸色越来越黑,尉迟彦轻飘飘地叹了口气,继续说:“商户之间都是些生意事,各凭本事罢了,也没有什么作不作对的说法,冯东家实在想多了。”
阮富鑫和尉迟彦的态度摆在明面上,没有半点愿意松口的意思,那冯东家也不愿留在这里自取其辱。
“罢了,既然月三东家这么说,那我就不多为难你了,先行告辞!”那冯东家直接起身,往外走去。
恰在此时,店小二进来奉茶,迎面碰见那冯东家出门。
还不等他走上前见礼,那冯东家直接从他身边走过,肩膀撞开他的身子。
店小二被撞得侧开身子,手中端茶的托盘没有端稳,盘上那两杯茶直接朝着尉迟彦甩过去,精准命中。
第225章 因利而制权(3)
烫手的茶水浇了尉迟彦一身,从腰到胳膊再到手无一幸免。
尉迟彦被烫到,手里那对对狮手球直接脱手,磕上桌角之后又砸在地上,在地上蘸满茶水,灰扑扑地滚了老远。
“三当家!”小二吓得不轻,上前用袖子给尉迟彦擦他身上的茶水。
“完了!”尉迟彦也吓得不轻,来不及管自己身上,直接起身去捡地上那两颗对狮手球。
那两颗手球不止脏了,被热茶浇了,还在刚才掉落的途中磕坏磨损了。
尉迟彦捡起它们的时候,手在抖心在颤。
完了!
——
此刻的阮富鑫刚到将军府,脸上扬着他那标志性的狐狸般的笑容,身后好像有几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在空中摇晃。
显然,这会儿他还不知道锦衣门里发生了什么。
将军府的管家领他走到前厅,萧望舒已经坐在厅内候了会儿。
见他进来,萧望舒放下手中的战报,先听他汇报完。
汇报完月氏商户的事之后,阮富鑫才开口询问:“瞧郡主今儿心情不错,是有什么喜事吗?”
萧望舒笑了笑,直接把手里的战报递给他。
很快就要传扬开的战事,提前看一看没什么。
“父亲摆下一场鸿门宴,本欲在宴上诛杀乌国国君,但碍于乌国已经做足准备定下储君,杀了国君影响不大。新君上位只会让乌国上下同仇敌忾,更难攻破。
“碍于这些,父亲在宴上并未动手。不仅放乌国国君离开,还与他们定下了求和条件。
“因为父亲提出的条件十分刁难,可以说是狮子大开口,乌国国君还以为战事就此结束,虽有些舍不得财宝土地,但还是答应了父亲的要求。
“就在他们浪费气力备好父亲要的东西之后、开城门运送金银财宝之际,我方大军的先锐骑兵直捣城门,冲破城防。”
毫无疑问,萧鸿倒头一戈,不止得到了那些财宝,还攻下了敌军城池。
阮富鑫边听萧望舒讲,边看完战报,随后赞叹:“宰相带兵打仗当真如传闻所说,自成一家,毫无章法可言。”
“势者,因利而制权也。父亲向来只遵这一条,根据现况随时调整作战方式,从而获取最有利的战果,这就是父亲的章法。
“也可以像你那么说,父亲的章法,就是毫无章法。”
萧望舒说着,端起手边的茶杯抿了一口,笑意盈盈。
阮富鑫脸上的笑意也随她加深了些。
“章法什么的都不用管,只要能取胜就是好战术。宰相如此善谋善战,想必离凯旋之日不远了。”
宰相是郡主的生身父亲,父女两人感情深厚。只等宰相结束此战得胜回朝,郡主在魏国岂不是直接横着走?
郡主如此得势,他们就跟着鸡犬升天呗。
萧望舒听完笑了笑,转口问他:“冯氏商户那边的产业收购得如何?”
“最多三个月,再有三个月,等我们下一批粮米收购上来,户部拨款,就能吞完整个冯氏商户的产业。”
阮富鑫说完,萧望舒点了点头,继续呢喃——
“穆书皓兄妹既是穆家余孽,又野心勃勃想攀着二哥往上爬。现在月氏商户站起来,他们也就没用了,留与不留还看父亲的意思。
“穆书皓加入宰相阵营之后确实为父亲办了不少事,功劳也不小。若无大错,无故处置他,恐怕会让其余想来投奔父亲的能人志士裹足止步。
“还有穆筱筱,好说歹说为二哥诞下了第一个儿子,情面还是得讲,表面功夫还是得做。”
阮富鑫听完她这话,仔细想了想,又问:“那属下再收购时注意一点,联合其余商户一起?”
虽然还是收购,但是那么多家商户一起上去瓜分冯氏产业,看起来要好看一点。
至少别叫人觉得就他们月氏商户吃相最猛。
“都可以,我想起来而已,随口一提,你看着办就行。反正穆书皓兄妹此刻应该已经记住这仇了,我和他们迟早翻脸,也没什么所谓。”
阮富鑫应下:“属下明白了。”
……
因为太上皇驾崩,京师今年这年过得分外寂静。
国丧期间不得作乐喧闹,哪怕除夕夜都只能关上门在屋里过。大街小巷半点爆竹声都没有,甚是无趣。
纵使萧望舒生性喜静,今年也觉得静得有些过分了。
尤其是前几年都有陈褚或是房沁儿萧扶光陪她,今年只有她一人在将军府过年,便显得格外孤寂。
嫁出去的女儿年三十不得在娘家过夜,大年初一更是不能出现在娘家,这是这个时代的规矩。
纵使房沁儿和萧扶光想接她回相府过年,也得顾及一句人言可畏。
为了一起过个年,让萧望舒年后被人在背后非议,不值得。
“灯光昏暗,夫人别看书了,我们一起绑压岁钱吧?”
忆春铺了一床被褥,和书夏一起坐在萧望舒榻边,两人陪萧望舒守岁。
萧望舒从小到大二十余年,忆春书夏二人一直陪着她守岁,年年如此。
或许萧望舒近些年忙于商户之事,心思早已和闺阁女儿天差地别,但每当她回到府上,忆春书夏还是和前面二十多年一样,忙里忙外都只是为了让她吃穿得舒服些。
萧望舒眼里装了饕餮野心,但她们两个小丫鬟眼里,始终只有她们小姐。
“夫人你瞧,这百枚铜钱串成如意模样,今晚放在枕下压着睡,来年夫人必定事事如意。”忆春献宝似的,把她串好的压岁钱捧给萧望舒。
书夏也串好了一条,笑道:“好事成双,夫人今晚可以压上两串。”
萧望舒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唇角弯起,再把那串好的压岁钱递回去,吩咐她们:“你们去放到我枕下吧。”
“好!奴婢这就去!”忆春笑嘻嘻的,捧着那两串铜钱往内室走去。
这时候,门外响起一阵很轻的敲门声。
曲襄在门外询问:“夫人您睡了吗?”
萧望舒卧在榻上,朝书夏抬了抬手,书夏起身往门口走去。
“来了。”
书夏边应着边去开门,只见曲襄进门拍落头上肩上的雪,抱着怀里的盒子直笑。
“夫人,这大晚上的还有人紧赶慢赶给夫人送东西呢!”
“哦?”萧望舒把手里的书合上,也确实不想再看了,灯光晃得眼睛疼。
曲襄抱着盒子走过去,脱鞋踩上地上铺的被褥。
“这是将军着人从边关给夫人送回来的,来人说将军今年没法陪着夫人守岁,只能给夫人送些异国的小玩意儿解闷。”
说着这话,曲襄把那盒子抱到桌上放好。
萧望舒来了兴致,打开看了看,是些九环锁一类的玩意儿,还有些乌国的香料和脂粉。
书夏在旁边笑道:“这些小玩意儿有意思,夫人可以玩好一会儿了。”
“有什么小玩意儿,曲襄你怎么来了?”忆春从内室走出来。
“来给夫人送将军送回来的东西。”曲襄答完,又说,“那奴婢就先回去了,夫人和两位姑姑慢慢聊。”
“你回去也没事,今晚就在这儿吧,等会儿和忆春书夏卧一个铺,咱们四个一起守岁。”萧望舒开口留人。
和陈褚待久了,她也渐渐的开始习惯身边热闹些。
曲襄立刻应下:“好啊!那奴婢再去厨房端些吃的来,夫人和两位姑姑想吃些什么糕点果子?”
萧望舒她们三人各自报了几样吃的,曲襄马上穿鞋跑去端。
书夏还怕她一人端不下,和她一起去了厨房。
等她们两人端上吃的回来,房内四人有说有笑的聊到夜深,也不知聊到几更天才迷糊睡去。
……
第226章 那就辛苦夫人了(1)
大年初一过去,大年初二,终于到了嫁出去的女子能回娘家拜年的日子。
习俗里本该是由丈夫陪同妻子回娘家拜年,但陈褚人在战场,这一步便从简,萧望舒自己带上礼品就回相府了。
“母亲。”
萧望舒来房沁儿这里时,刚好相府的人都在这里请晨安。
向房沁儿行过礼,再和几个同辈互相见过礼,看到萧平南和刚出月子不久的林婉仪,萧望舒顺口恭贺了一句:“还未恭喜二哥,又得一个娇娇女儿。”
萧平南朝她笑了笑,道:“你这恭喜来得有些迟了,前些日子为大军粮草忙晕了头吧?”
“确实有些晕头转向的,二哥不也是吗,新帝登基要忙的事不少,这些日子二哥没少冷落后院里的美人吧?”
萧望舒笑得揶揄,房沁儿开口嗔她:“望舒,胡说什么呢?嘴上没个把门的,你二哥院中的事你也敢打趣?”
“好了母亲,孩儿知错。”萧望舒熟练的服软。
萧平南也笑着打圆场:“四妹打小就是这个性子,在父亲面前都有什么说什么,谁能捏得住她的嘴?”
厅内顺着这话聊开,众人一人搭上一句,氛围还算和谐。
除了穆筱筱坐在位置上不言不语之外,其余人这会儿都是有说有笑的,毕竟萧鸿打了胜仗之后她们也好过。
等到萧鸿凯旋,她们说不定都能领到不少赏赐,谁不高兴呢?
给房沁儿请过晨安,厅内的姨娘公子小姐陆续散去,只留下萧望舒姐弟陪着房沁儿。
“今日按规矩,我稍后还得去房府,看望看望你们外祖父和外祖母。”
请安的人散去,房沁儿开口和萧望舒闲聊起来,又问她:“前天晚上一人在将军府过年可还习惯?”
见房沁儿脸上有些心疼,萧望舒笑着回她:“哪里一个人,还有忆春书夏她们陪着,边吃边聊忘了时辰,睡时感觉天都快蒙蒙亮了。”
萧扶光坐在旁边应和:“我就说让母亲不用太担心,依姐姐这性子,她在哪儿都不会委屈了自己。”
房沁儿斜他一眼,“也不知是谁,前两日一直叫我派人去将军府接他姐姐回来过年。”
“噗——”萧望舒笑出了声,直道,“阿弟这心意我领了,但京师人多嘴杂的,没必要又给外人添谈资。也就隔一两天,我这不是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