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只听那边的徐夫人哭诉道:“我儿已经落水晕厥了,你们还要让大夫扎醒她继续审,你们还有没有王法啊!纵使是三司会审,也不应该残酷至此吧?”
房沁儿开口道:“徐夫人此话有差,若是三司会审,便连大夫都不请了,更别说扎醒。鞭子蘸了盐水抽下去,几鞭自然就醒了。”
还不等那徐夫人开口,房沁儿又道——
“同为母亲,我相信徐夫人和我一样,都不愿自家女儿无端受人诬陷,平白无故背上一些莫须有的罪名。
“且我也想知道,我家望舒在府上尊敬父兄友爱弟妹,就连回外祖家,都不忘挑上最好的手串给她外祖母送去。
“我女儿在府上如此,我信她出了府也差不到哪里去。但这京师里,又是为何屡屡出现那些谣言,把她传得那般恶劣!”
要说姜还是老的辣,那还得是房沁儿。
知女莫若母,见萧望舒如此有底气的要严查到底,房沁儿已知此事绝非她所为。
她这是要逮着这一次机会,把以往萧望舒身上的脏水全都洗干净了啊!
顾承老太爷一听这话,再看了看房老太爷和萧鸿的脸色,也知今天此事难以善了,索性就不管了,让他的几个儿子陪萧扶光去找来了府医。
等了会儿之后,府医一到,针还没扎下去,他就已经看到徐恬的眉心在皱。
府医顿时一时语噎,但到底是怕徐家报复,他没有直说,还是拿着银针象征性地扎了几处。
第32章 我堂堂相府嫡女(3)
见徐恬还不愿意醒来,四周已经有人开始质疑他的医术,那府医实在没办法,只好挑着最痛的地方扎了一下。
“啊!”徐恬疼得大叫一声,直吸凉气。
这再不醒都不合适了。
徐恬抬手扶着额头醒过来,一副比刚才更虚弱的模样,仿佛连笔的握不住。
周围不少官家小姐掩嘴偷笑。
谁还没被府上的大夫扎过针啊?
她们从来只听说晕厥之人扎针后悠悠转醒,还没听说过谁是尖叫着醒来的。
“既然已经醒了,那就别耽搁时辰,开始吧徐小姐。此事早些解决干净,你就可以去歇着了。”
萧望舒说着,接过顾府仆从递来的纸笔,开始挥毫书写。
忆春和书夏离她隔了三丈远,也在埋头写个不停。
徐恬那丫鬟也被顾府护卫押到一边,握着笔卡顿了半天,不知如何下笔,也不知她要写些什么。
顾府的公子也从刚才围观的那些官家小姐里选了十人,递上纸笔,请她们配合调查。
其中还包括房绮罗。
徐恬浑身颤抖,看着眼前这一幕,她脑袋里一片浆糊,接过了顾府仆从递给她的笔。
——
众人提笔写了两刻钟之后,才陆陆续续停下。
顾府仆从把宣纸收上来,恭恭敬敬的捧到顾承老太爷面前,请他们那一大帮子官员男宾先行阅看。
顾承和房景泰越看脸色越难看。
顾承看得摇了摇头,房景泰更是直接斥道:“小小女子,手段竟如此腌臜龌龊!”
萧鸿看过供词,面上并没有太大波动,朝仆从抬手吩咐:“拿去让徐司储自己看看吧。”
徐耿这个户部司储真是当腻了,抱上穆家而已,还真以为抱上了什么免死金牌不成?
顾承叹了口气,朝徐耿一家三口说着:“徐司储,老夫诚邀各位前来,一同为荆妻贺寿。你徐家姑娘却在宴上打乱进程,诬陷她人,毁人名声。”
说到这里,顾承有些疲倦的抬起手,朝徐耿他们摆了摆。
“罢了,今日我顾府不宜生出争端,你们且自行离去吧。”
前来赴宴却被东家赶回去,这事真是丢人丢到了家。
徐耿从未受此大辱,愤而甩袖,抬手狠狠甩了徐恬一巴掌,怒斥:“你这个败坏家风的逆女!”
徐恬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滑,捂脸哭诉道:“彩晴说这样没什么事,我就是想给萧望舒一个教训,我们闺中小姐的打闹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萧望舒她还差点淹死我呢!”
房沁儿和房老太太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房老太太用手里的拐杖在地面杵了好几下,怒道:“你这姑娘,红口白牙诬人清白,还说不是什么大事!你可知舌上有龙泉,杀人不见血!”
“母亲消消气,消消气。”房沁儿抚着房老太太的胸口,帮她把这口气顺下去。
萧望舒也连忙上前搀扶,一边宽慰房老太太,一边招来身边的嬷嬷丫鬟,让她们扶房老太太下去歇着。
“不是!这也不是我想做的,谁让萧望舒一直缠着穆公子,彩晴说我们这样只是给她个教训,让她知难而退……”
“啪!”
见徐恬越说越没边,她爹徐耿反手又是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逆女!”
这个蠢货!得罪了萧家还不够,还想把穆家也拉下水吗!
“你怎么不掂掂自己的分量,看你算个什么东西!我萧家女儿,何时轮到你来给她教训?你也配?”
房沁儿在外向来端庄大方,极少说出这样苛责的话。
“你还委屈上了?
“是我家望舒求着你趟进池里陷害她吗?是我家望舒求着你们坏她名声吗?
“是你们自己害人不成,反被拆穿,现在还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小小年纪怎么如此厚颜无耻!”
萧望舒在旁边听着,只感觉房沁儿前半辈子骂人的话,可能都攒到今天说了。
顾老太太见徐恬捂脸大哭,见那徐夫人满脸通红羞愤欲死,再看看被牵扯其中、脸色难看的穆彩晴,一时动了恻隐之心。
想到她们家老太爷素来待人和气,做事总留一线,她斟酌着开口道——
“罢了吧,房家丫头,今日是老身过寿的大喜日子,你就当给老身一个面子。此事确是你家望舒丫头受了委屈,但徐家小姐和穆家小姐尚且年幼……”
“外祖母。”
顾永嘉穿过人群,走到顾老太太跟前站好。
顾老太太被她打断了思绪,问着:“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顾永嘉道:“刚才遇到个坏人,把我的手划伤了,把我的蝴蝶砸坏了,还说要把我的衣裳扒光了给别人看。是那个扶光哥哥打跑坏人救了我,还修好了我的蝴蝶。”
说着,顾永嘉把修好的珍珠蝴蝶捧起来给顾老太太看。
“外祖母你看,蝴蝶修好了哦。”
顾老太太此刻哪里还有心思管蝴蝶,气得脸都红了,拐杖在地上杵得比刚才的房老太太还要激动,含怒问着:“谁?哪个胆大包天的东西,对你说出这种龌龊话!”
顾永嘉抬起沾血的小手,往穆云泽身后一指,指着他身后的穆成阳,说着:“是他说的。”
随后,她又换了个方向,指着萧扶光道:“外祖母,是那个扶光哥哥赶跑坏人帮了我的。”
顾永嘉这事,顾老太爷他们刚在前院解决完,顾老太太这边还丝毫不知情。
现在乍一听这事,顾老太太气得血气上涌,手里的拐杖往地上死命杵着,仿佛要把穆成阳杵死。
她算是知道为什么,她们家老太爷向来待人和气,今天却要直接开口赶徐家人离开了。
原来还发生了这档子事!
他赶走徐家人,岂止是为萧家丫头出气,更多的是在警告穆府啊!
“老太太!”顾老太太的几个儿媳匆忙上前搀扶。
顾永嘉也吓了一跳,她只是想和外祖母说一说是那个扶光哥哥救了她,让外祖母不要偏袒坏人那边,多帮帮扶光哥哥他们而已。
她没想到外祖母会这么生气的。
“外祖母,你别生气,别吓永嘉啊。”顾永嘉跑上前,双手拉着顾老太太的手。
顾老太太深呼几口气,用拐杖在地上重重地杵了两下,道——
“是我顾府招待不周管事不严,让望舒丫头受委屈了。此事萧家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不必顾及寿宴。老身先回去歇会儿,等你们处理完了,宴会再继续。”
这意思也就是她完全不管了,萧家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就算打乱了寿宴也没关系。
顾老太太说完这些,她那几个儿媳连忙扶她往回走。
“永嘉,你随老身回去。”顾老太太边走边喊着。
“好!”顾永嘉连忙提着裙摆跟上,拉着顾老太太的手,声音软糯的劝她消消气。
第33章 我堂堂相府嫡女(4)
顾老太太离开后,徐家人显然没脸再留下去了。
就在徐耿准备带着妻女离开的时候,只听一旁安静了许久的萧望舒终于又开了口——
“徐小姐,我也不知你从哪听来那么多莫须有的东西,但请你记住,我堂堂相府嫡女,不是勾栏妓子!
“薄衫轻纱袒胸露乳,这种东西,别说让我穿出门,哪怕你搜遍整座相府,也压根不可能找到。我萧府,压根不可能有这种东西存在!
“最后提醒你一遍,谣言虽然红口白牙乱传,但有一句确实没说错,我萧望舒干事就是恶毒狠辣!
“我若推人下水,淹不死也要去她半条命!我若给人下毒,最低也是鸩酒断肠草鹤顶红!我若真想害你,你没机会好生生的站在原地叫嚷!
“下次不管是你,亦或是其余人,再想诬陷我时,都做好自舍本钱的准备!
“都对自己下手狠一点,记住了吗!
“下手不狠,那就别说是我干的,我萧望舒丢不起这个人!”
房沁儿是万万没想到,她刚努力为她女儿挽救回来的那一点点名声,她女儿就这么自己把自己抹黑了。
望舒这话一说出来,以后京师的公子小姐不都得躲着她走啊?
“哦对了,还有——”
萧望舒话锋一转,目光投向穆云泽和穆彩晴,狭长的丹凤眼里满是嘲弄,嗤笑一声,道:“言语低俗背后编排,诽谤诬陷信手拈来。书香世家,也不过如此。”
旁边的萧扶光觉得,极致嘲讽,应该说的就是他姐姐这样了。
姐弟十几年,他竟不知他姐姐的嘴这么毒,说话这么犀利。
穆彩晴的脸不知道是羞红的还是气红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萧望舒,仿佛要把她给瞪死。
穆云泽更是不敢置信,完全无法想象这样轻蔑的话是出自萧望舒口中,而且轻蔑的对象还是他。
对比起萧望舒追在他身后时那副热切又小心翼翼的模样,再看看萧望舒现在这副冷傲高贵的模样,穆云泽实在无法理解,同一个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巨大转变?
要说以前追在他身后的萧望舒是个怀春少女,那现在的萧望舒就宛如一位高高在上的公主。
甚至她那双丹凤眼里睥睨一切的高傲,显得比皇家的公主殿下还要尊贵。
穆云泽百思不得其解,目光在萧望舒身上停留了许久。
“好了望舒,女儿家家的,口无遮拦像什么样子?”
等到萧望舒说够了,萧鸿才开口,意思意思的呵止她。
就连呵止的话,他也只是说萧望舒口无遮拦,而不是说萧望舒说错了。
明面上是在呵止萧望舒,让她别说了。实际上是在认同萧望舒的话,大概意思是:好了够了,别再说实话了。
萧望舒也见好就收,面上略带一丝遗憾,勉强应着:“是。”
——
剩下的事情由萧鸿和顾承老太爷协商处理,围观的人见事情发展接近尾声,也都陆续散了。
最后,徐府的人当然都被请出了顾府,一个不留。
至于穆府那边,穆瀚和穆云泽先是押着穆成阳,向顾府二老以及顾永嘉道了歉。随后他们又意思意思的,让穆彩晴向萧望舒也道了个歉。
把面上功夫做足了之后,他们才派人把穆成阳和穆彩晴先送回穆府禁足。
至于穆瀚和穆云泽,为免和顾家直接闹掰,他们还是腆着脸耐着性子在顾府坐了许久,跟在顾老太爷身边诚恳致歉。
顾老太爷也是个看重体面的人,见穆家父子如此折腰求全,再加上他们旁边还有穆夫人和穆筱筱两个女子在,他也不好步步紧逼,就这么让穆家四人先留下了。
插曲过去,寿宴继续进行。
瞧着到了用膳的点,顾府寿宴也开席了。
——
宴席上,房绮罗坐在萧望舒身边,她们周围还坐了许多家世不低的高门贵女。
萧望舒坐在她们中间,就像是群山里最高的那一座山峰,让人望而生畏。
也只有房绮罗还敢靠近她点,低声聊着:“方才见你直接将那徐恬按进水里威胁,我都以为你那是放手一搏,实在没办法的办法了,没想到你还有更好的法子自证清白。”
萧望舒笑道:“她那点伎俩实在不够看,既然她那么想诬陷我,我就干脆把罪名坐实。直接踹她下水,免得白受她一阵诬蔑。”
所以说,就算不把徐恬往水里按,就算不威胁徐恬的丫鬟说出实情,萧望舒也能通过后面分隔审讯的方法自证清白。
而她之所以把徐恬按进水里折磨那一顿,只是单纯的为了出一口气。
这就是萧家嫡女的任性脾气,这就是萧家嫡女的双重手段!
在座众人直到今天,才算是对这位相府嫡女有了个了解。
心肠狠毒,肆意妄为,且心思缜密。
这活脱脱就是第二个萧鸿!
周围的官家小姐纷纷往边上挪移,尽量和萧望舒保持距离,仿佛这样就能稍微安全一点。
萧望舒也不在意她们的小动作,继续和房绮罗闲谈。
房绮罗的话题转换得很快,两人就着徐恬诬陷的事聊了会儿之后,只见房绮罗突然指着屏风对面的一名男子,整个人贴近萧望舒那边,低声问着:
“听说韩公子之前和陈将军陆将军一样,也是近身保护宰相姑父的将领,你仔细瞧过他吗?”
萧望舒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向屏风对面的男宾席,目光精准锁定那名正在提壶饮酒的男子。
韩非鱼,刑部尚书李固的外甥孙子,李府的表公子。
李固有一胞妹,那胞妹和她的儿子儿媳先后病逝,留下年幼的韩非鱼。李固见韩非鱼成为遗孤,心有不忍,便将韩非鱼接来自己身边照料教养。
值得一提的是,刑部尚书李固,正是萧家长女萧采仪的外公。
早些年的韩非鱼并不风流,是个正儿八经的武将,和陈褚、陆序阳他们一样,贴身保护萧鸿的安全,经常出入萧府。
表哥表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堪称一段佳话。
只可惜好景不长,萧鸿兵权扩张,忙于军事,急需一位亲信入后宫钳制皇帝,监看皇帝的一举一动。
于萧鸿而言,还能有什么亲信比自己女儿更加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