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丫头,你是真不记得我了?”
见到拓跋云骁,萧扶光的脸色瞬间阴沉得吓人,就差没有直接扑上去,冲着拓跋云骁的脖子咬一口。
萧望舒感受到他的变化,起身朝拓跋云骁见了个礼,然后直接抬手按在萧扶光头顶,也知道了他今天小小年纪借酒消愁的原因。
“这是你弟弟?”拓跋云骁看着萧扶光的脸色。
其实萧家年幼的两个男孩他都没见过,不过两人一嫡一庶,很好分辨。
能出现在这儿的必然是官家嫡出,庶出没有资格参加宫宴。
“是。”萧望舒按了按萧扶光的脑袋,示意他冷静,然后继续朝拓跋云骁介绍,“我阿弟,萧家老八。”
拓跋云骁点了点头,又问:“他这是怎么了?”
小小年纪的,瞧着气性真大,和他姐姐一模一样。
萧望舒收回手,答着:“没什么,这几日和我闹脾气,刚被我说了几句,现在心里不舒坦。”
拓跋云骁听完也没多想,还是有些执拗于刚才的问题——
“瞧你现在这副还朝我见礼的样子,礼貌得吓人。凶丫头,你不会真把我忘了吧?”
萧望舒闻言,在原身记忆里仔细搜索一番,终于捕捉到那一点点模糊的幼年冲突。
那时原身还是个三岁大的娃娃,随萧鸿见过拓跋康一面,也见过当时十来岁的拓跋云骁。
对,然后因为拓跋云骁手欠,一直玩她头上扎的两个圆鬏,她就趁拓跋云骁蹲着,一脚踹在了他屁股上。
三岁的女娃遇上十岁的男孩,并没有上演什么哥哥妹妹青梅竹马的戏码。
一个被人玩乱了发髻,怒气满满;一个被奶娃踹了屁股,暴跳如雷。
“三王子,小时候那档子事,不用记这么久的仇吧?”
说着,萧望舒直接转身背对着拓跋云骁,问他:“要不我给你踹一脚,你再给我扯两把头发,我们俩算扯平了行吧?”
拓跋云骁直接被她气笑了。
这大庭广众的,让他一个八尺多的大男人,去踹她一个姑娘家的屁股,她怎么想得出来的?
“你转过来!”拓跋云骁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
见周围的人都朝着他们两人看过来,拓跋云骁朝她问着:“出去走走聊聊吧?”
反正他们二人总是要联姻的,也不用避讳那么多东西。
萧望舒还没接话,萧扶光直接拉住了她的袖子。
“姐姐……”
“这酒不许碰了,忆春你看着他。”萧望舒朝忆春吩咐着。
忆春应下,直接把萧扶光面前的酒壶抱在怀里。
见萧望舒还是要出去,萧扶光只好松手,叮嘱一句:“姐姐你早点回来。”
萧望舒点了点头,和拓跋云骁并肩走出了大殿。
殿内不少人见此一幕,心中思绪各异。
还有不少女眷对此唏嘘不已:“和外男这么亲近,萧四小姐这是完全不管穆二公子了啊。”
细碎的议论声传进穆云泽耳朵里,在他听来格外刺耳。
不多时,他也起身往外走去。
——
麟德殿外。
拓跋云骁和萧望舒在宫道上走着,饶有兴致的问她一句:“你知道我这次来干什么的吗?”
“除了联姻还能有什么?”萧望舒语气如常。
她的反应太平淡,让拓跋云骁有些不适应,“你就没什么别的想说的?”
萧望舒学着他的语气,生无可恋的答着:“我知道让你娶我很勉强,同时我嫁给你也很勉强。大家半斤八两,没什么好说的。”
拓跋云骁又被她气笑了,“你现在怎么比小时候还气人?”
“有吗?”
萧望舒回想一下,又说着:“其实我们从来都不合适,小时候就互看生厌,长大也只好了这么些许。你不用勉强自己,我们在外人面前把表面功夫做足了就行。”
“不是,萧望舒,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适合当夫君?”拓跋云骁这次连凶丫头都不叫了,直接连名带姓的喊人。
萧望舒一脸泰然,反问他:“那三王子,你扪心自问,真的喜欢我吗?”
不过幼时那一场打闹的交情罢了。
可能那一幕打闹的场景,这么些年在拓跋云骁心里无限发酵,酿成了一段纯真回忆,但也谈不上什么男女之情吧?
听到萧望舒的问题,拓跋云骁沉默会儿。
片刻后,他开口回答:“宰相一党与部落联姻,你我二人都没得选。与其是别人,不如是你。”
说完,他低头看向萧望舒,“你也是,与其嫁给我其余兄弟,不如嫁给我,不是吗?好歹比起他们,你我算是幼年之交,我会好好待你。”
萧望舒听完笑了笑,意味不明地叹了句:“或许吧。”
话音落下,两人陷入一阵沉默。
初冬的风在空中瑟瑟地刮,刮落树枝上的残叶。
枯叶落在地上,发出窸窣响动。
沉默半晌后,拓跋云骁继续叹着:“你这些年变化不少,不像小时候那么凶悍跋扈了。”
昨日锦衣门外一见,他就发现,凶丫头变得斯文了,却也腹藏心机了。
这些年在部落里,他整日面对那些明争暗斗,心里便格外思念幼时遇见的那个凶悍直爽的小丫头。
没想到她也变了。
拓跋云骁此刻心中百味杂陈,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对萧望舒是个什么想法。
可能是这次过来,没有见到小时候那样的凶丫头,心里稍微有点失望吧。
“若你把我走过的路都走一遍,便不会有这许多感慨。”萧望舒忆及往昔,眼底也平添几分沧桑。
拓跋云骁想了想,“也是,都长大了。”
说完,他扬起嘴角笑了笑,又道:“小时候那些糗事就不提了,都过去了。你也别一口一个三王子,怪生疏的,随便喊吧。”
萧望舒莞尔一笑,喊着:“云骁哥哥。”
原身记忆里,她们两人幼时就是这么喊的。
虽然两人互看不顺眼,但碍于双方父母的压制,不得不咬牙切齿喊出这种称呼。
拓跋云骁听到这称呼之后,很不客气的大笑两声,拉长语调朝萧望舒喊着:“望舒妹妹——”
萧望舒斜了他一眼,没说话。
拓跋云骁顿时笑得更大声了。
第76章 父亲不会知道(1)
两人在宫道上散了会儿步,透了口气。
回麟德殿时,看到朝她们迎面走来的穆云泽,萧望舒脸上还真是没有丝毫惊讶。
算算时间,该是这位穆二公子发挥自身魅力、给她一丝希望吊着她、引导她大放厥词拒绝联姻、让她和拓跋王子闹崩的时候了。
“他是?”拓跋云骁看向萧望舒。
萧望舒随口介绍:“穆府二公子穆云泽,昨日买人到我锦衣门外闹事的穆小公子穆成阳的嫡亲哥哥。”
拓跋云骁闻言,语气有些不屑,“就他们啊?”
这穆家兄弟,实在枉费男儿身,使这种手段为难一个姑娘家,还真是有够丢人的。
穆云泽面色微变。
到底是定力好,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拱手朝着拓跋云骁见了个礼,询问:“在下和萧四小姐有些事要谈,不知拓跋三王子可否行个方便?”
“真是有意思,你要和望舒妹妹谈事,不问她愿不愿意和你去谈,反倒问我愿不愿意走开。”
拓跋云骁的话说得毫不客气,最后问他:“谁给你的脸面,让你觉得望舒妹妹愿意去和你谈事?”
穆云泽纵使是再好的修养,这个时候也有些变脸了。
萧望舒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
她是恶毒女配,她就喜欢看这种敌人难堪的戏码。
“走吧望舒妹妹,和这种人有什么聊的?我把你带出来,就得安全把你带回去。不然我一人回去,把你留在外面,要叫你弟弟担心了。”
听到拓跋云骁的话,萧望舒笑了笑。
“那好,走吧。”
她和穆云泽也确实没什么好聊的,不聊都知道对方要说些什么东西。
而且拓跋云骁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她再不接话,拓跋云骁脸上也不好看。
在穆云泽和拓跋云骁之间,如果非要让她驳一个人的面子,那她必然选择驳穆云泽的。
眼看着拓跋云骁和萧望舒从他面前走过,穆云泽背在身后的手默默攥紧,面上还是笑容温和。
“本想为家弟之事向萧四小姐道个歉,没想到拓跋王子反应这么大,确实叫我意外。”
说完,他又转向萧望舒,语气温柔:“既然你还在气头上,那就算了。等过几日你不气了,我再带小弟向你赔罪。”
拓跋云骁有些不耐地皱了皱眉,“说完了没?”
废话真多!
穆云泽正要说话,这时,另一道沙哑的声音插了进来——
“四小姐。”
萧望舒听到这声音有些诧异,循着声音看过去,腰肢盈盈一摆,福身道:“陈将军。”
陈褚抱拳回礼,直奔主题,说着:“小公子托末将来找小姐,给小姐送点东西,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自然。”
萧望舒应着,随后看向拓跋云骁,“云骁哥哥先回去吧,今日是为你们兄妹举办的接风宴,你出来太久不合适。”
拓跋云骁看了看陈褚,也认出来对方是萧鸿的亲信将军,蹙眉道:“那好吧,你早些回来。”
萧望舒点了点头,转头看向陈褚,“陈将军,走吧。”
陈褚上前几步,跟在她身侧,两人并肩离开。
拓跋云骁见她们走远,扫了穆云泽一眼,嗤笑一声,然后大步走进麟德殿。
穆云泽站在原地,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
任他怎么也想不通,就这短短几个月功夫,追逐了他这么些年的人,怎么就突然失控了。
真是影响他的计划!
——
与此同时,萧望舒已经跟着陈褚走到了池边。
显然陈褚对宫中的路线很是熟悉,七弯八绕的,很快就找到了一处僻静之地。
“陈将军有何事要说?”
萧望舒一边问着,一边走向池边的石头,取出帕子在石头上擦了擦,然后捋好裙摆坐下。
见她就这么直接坐在了石头上,陈褚下意识的提醒一句:“凉的。”
“什么?”
反应过来陈褚说的是石头,萧望舒又笑道:“还好,才初冬的天,也不算很冷。”
听她这么说,陈褚也就作罢了,站在石头旁边,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她。
“这是什么?”
萧望舒接过油纸包,一层层拆开来看。
“山药糕。”陈褚答得一本正经,“小姐出来许久,小公子不放心,托末将出来瞧瞧。宴上都是些酒水油荤,小姐如果吃不惯,可以吃完再回去。”
萧望舒勾唇轻笑,问着:“后半句也是阿弟交代的?”
她家阿弟给她送起东西来,向来是直接送钱,可从没给她送过糕点。
“不是,是末将见小姐在宴上没怎么吃,恰好身上还剩一包糕点,顺道送给小姐垫肚子。”陈褚坦诚回答。
此刻天色已晚,光线昏暗,萧望舒并没有看到陈褚坦荡语气下泛红的那双耳朵。
她和陈褚经常互送吃食,准确来说,是她去看萧扶光练习骑射的时候,经常顺道给陈褚带上一份茶水点心,陈褚也经常送她些吃食回礼。
这么一来二去礼尚往来的,她也习惯了。
“那就多谢将军了,我们吃完再回去吧。”这里空气清新,萧望舒也不想这么快回去。
“嗯。”陈褚点了点头,像根柱子一样,杵在萧望舒身边。
萧望舒吃了两块糕点,放慢进食速度,问了句:“陈将军前段时间和陆将军清扫细作,京内细作清扫的如何了?”
没想到萧望舒会问起这个,陈褚略有些惊讶,随后答着:“京师百姓数以万计,各方的细作都混在里面,肯定是没法短时间内全部拔起的。
“不过前段时间抓到的细作不少,足以威慑暗中的人,保证拓跋使臣的安全不成问题。”
答完萧望舒的话,陈褚沉默片刻。
思及刚才萧望舒和拓跋云骁之间的熟稔交谈,他第一次主动询问:“小姐问这些干什么?”
是对他们办事不放心,在担心拓跋使臣的安危吗?
萧望舒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担心细作在京师作乱,会影响客人出行,坏了我的生意。”
听到萧望舒担心的是铺子的生意,陈褚不知为何,心里还松了口气。
“小姐放心,大批细作已经看押严审。就算京师还有细作,他们也不敢妄动,不会影响到锦衣门的生意。”
“这样啊,那就好。”萧望舒眼底晦暗不明,心不在焉地咬了口山药糕。
陈褚和陆序阳办事效率太高了,现在京师没有细作敢动,她的事就不好办了。
第77章 父亲不会知道(2)
萧望舒这一包糕点吃了许久,吃到晚宴进行了大半,她才和陈褚不急不忙地回到麟德殿。
晚宴上,丝竹管弦在耳边奏响,声声迷乱人心。
歌姬舞女披帛飞扬,在空中迷乱人眼。
这饕餮盛宴,总有人推杯换盏极力融入,也总有人置身事外作壁上观。
萧望舒安静扮演着旁观者,将宴上形形色色的人尽收眼底。
……
晚宴过后,一切回归正轨。
除了馆驿内和大街上多了些异域使臣之外,京师一切照旧,没有什么太大变化。
拓跋歆常来宰相府找萧望舒玩,也和萧平南拉近了关系。萧鸿乐见其成,只叮嘱萧平南他们几个儿女好生待客。
萧府上下,除了房沁儿和萧扶光沉浸在一种无声的哀痛中,其余人过得都还算不错。
包括萧望舒。
——
这天,拓跋歆如往常般来找萧望舒出门玩耍,恰好房绮罗也在相府,三人结伴去了锦衣门。
一路上,拓跋歆都在夸赞她的两位王兄如何如何的好。
萧望舒听完也只笑笑,应和了几句。
至于房绮罗,因为知道了萧望舒要去联姻的事,这些日子也听房老太太哀叹了太多次,对萧望舒心生悲悯。
拓跋歆对她两位王兄的夸赞,她听在耳朵里,实在是应和不起来。
自然,在这种不走心的状态下,她也就忽略了拓跋歆对她二王兄的夸赞更多一些。
“两位王子都是部落勇士,不止他们,拓跋部落的儿女,哪个不是骁勇善战?”
萧望舒坐在马车里,给拓跋歆倒了杯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