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那边的事情就先放一放,先把玉食斋翻新起来,争取年后开张营业。
“阮富鑫要照看锦衣门,玉食斋这边就交给你了。”
“交给我?”尉迟彦有些错愕。
“小姐,属下在军营多年,对这些懂得不多,家中也没有开过这么大的店。小姐把一切交给属下,恐怕……”
“没有恐怕,就交给你。”
萧望舒说得十分笃定:“你接触过,能听懂我的意思就行。我会把你要做的一切事情罗列清楚,你只需按步执行。”
怕就怕秦泰那种完全看不懂的,哪怕她罗列的再清楚,秦泰看不懂她的意思,那又有什么用呢?
“不用紧张,你只需按照我所说的一条一条去办,办好你的分内之事就够了。
“剩下的是成是败,都是我的决策问题,与你无关。”
萧望舒一字一句吐字清晰,声音轻缓而坚定,仿佛一粒定心丸落在了尉迟彦肚子里。
尉迟彦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好,小姐尽管吩咐,属下一定照办!”
他从军之前本就是个员外家的公子,写写字算算账还行,舞刀弄枪的实在是为难他这体格了。
在军营训练了这些年,他也才勉强跟上秦泰的步子,靠着家中送来的银两开路,混了个护军当当。
真要打斗起来,其实他和罗兴杨平的战力差不多。
比起当护卫,还是去看店更适合他。
第71章 凶丫头(1)
“玉食斋除你之外,还有一位掌柜,叫田怀恩,为人和气,是另一半铺子的前东家。
“他自己开店有些年了,对他那间铺子的结构也十分了解。
“你和他一起打理玉食斋,有什么不懂的就互相问问。
“田掌柜的堂叔是我要跟你着重提的,此人厨艺上佳,有些菜品做的不输宫中御厨。你们之后招的厨子,掌勺之前,让他们先跟着田掌柜的堂叔学学。
“玉食斋和锦衣门一样,在装潢上面下足了本钱,未来提供的菜品上面也是,你应该能看出它的招待对象是哪些人。
“提供上乘的招待,上乘的货品,从厨子到小二再到碗筷盘碟都需要认真筛选。
“在这方面,你可以去和阮富鑫走动走动。我和他提过你,你们聊一聊,他会仔细教你的。”
萧望舒事无巨细的向他交代,尉迟彦也听得格外仔细。
遇到什么没听清的地方,他就立刻指出来。
萧望舒耐心的解释,一遍一遍重复,不厌其烦,直到尉迟彦明确表示他听懂了为止。
在这样的氛围下,尉迟彦也放松了许多,再和萧望舒对话时就没有那么拘谨了,连记事的效率也提升了不少。
……
半个月后。
这些天萧望舒名下的产业变动太大,连萧鸿都惊动了。
最初他以为萧望舒变卖铺子,只是为了把嫁妆铺子变成现有的金银珠宝,他也就没管这事,还派人送去了不少东西。
可后面萧望舒名下的铺子数量不减反增,他才发现他女儿又在白虎大街盘下了那么多店铺。
这架势,可半点不像准备去联姻的。
倒像是准备在京师开拓商场的。
——
“望舒这孩子就是喜欢捣鼓这些,相爷,她在我身边也留不了几日,你就……随她去吧。”
见房沁儿说着说着又湿了眼眶,萧鸿也不敢多说,有些无措的上前按住她的肩膀揉了揉。
“好了,我就与你随口提一嘴,怎么还哭上了呢?”萧鸿弯下腰,拿走房沁儿手里的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
见房沁儿还在哭,萧鸿又道:“望舒爱怎么就怎么,我不管她就是了,夫人这眼泪收一收可好?”
房沁儿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帕子,坐在凳子上转了个身,侧头擦了擦眼睛的泪水。
萧鸿把凳子拉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拉着她的手,望着她通红的眼眶,叹了句:“我又何尝不愿将望舒留在我们身边呢?”
“相爷,早知今日,当初我们、我们将望舒送进宫都好啊……”
房沁儿实在没忍住,把头埋在萧鸿怀里小声抽噎。
萧鸿揽着她的肩,哄小孩似的轻轻拍着,在她耳边安抚许久。
权倾朝野独掌权柄的宰相大人,在为人夫、为人父时,也会有他笨拙的一面。
——
与此同时,被房沁儿哭诉惦念的萧望舒,人在锦衣门门前,刚下马车。
锦衣门外百姓云集,议论声纷乱不休。
人群中央,一名妇人一手牵着个脸上起红疹的小姑娘,一手拿着一件鹅黄色的绒毛短褂。
阮富鑫站在她对面,脸上挂着招牌式的憨笑。
“你们这家店真是黑了良心!卖得那么贵的衣裳,我闺女穿了还起疹子!你们这些人怎么敢把这种料子拿出来卖的唷!”
那妇人哭喊着,把手里的短褂往地上一扔,还踩了两脚。
她身边的小姑娘也跟着哭了起来,“娘!我脸上痒,我身上难受!”
四周的议论声在此刻高涨。
突然,人群外层开始推搡踩踏。
秦泰按刀前行,周围百姓你挤我我挤你,硬生生给他挤出一条路来。
萧望舒走在他身后,闲庭漫步般从容。
忆春和书夏跟在萧望舒后面,罗兴和杨平手握佩刀刀柄,按刀走在队伍最后。
他们三人身上散发的那阵若有若无的杀气,带着战场独有的血腥味,让周围百姓不自觉地畏惧起来。
这三人,是真敢拔刀杀人的。
见萧望舒来了,阮富鑫脸上的笑意真实了些,上前拱手行礼。
“小姐。”
萧望舒微微颔首,问着:“能处理好吗?”
“小姐放心。”阮富鑫给出肯定答复。
虽然这是锦衣门开张之后第一次有人上门找茬闹事,但他靠着以前的经验也能够解决,更别说现在还有相府做后盾。
萧望舒听完,朝他点了点头,没准备多管。
见萧望舒要进锦衣门,那妇人回过神,捏紧袖子壮了壮胆,大声质问:“相府小姐的铺子里卖出这些货,自己管都不管一下吗!”
萧望舒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那妇人。
那妇人对上她淡漠的眼神,心里吓得漏跳一拍。
但想到那么丰厚的奖赏,她还是鼓足了勇气,又问:“就算你是相府小姐,也不能卖完这种东西还不负责吧!”
“这种东西?”萧望舒轻笑一声,“这位……大娘?你可能不知道,你刚刚所说的这些货色、这种东西,每一件都有它自己的编号。
“锦衣门出品的每件衣裳,和钱庄的银票一样,独一无二,无可替代。且每件衣裳卖出去之后,都会载录买家信息。
“你口中的这种东西,它是有主的。
“此刻,绣工、官兵和大夫应该都在赶过来的路上。”
“若你手上这件衣裳是仿制的,并非出自锦衣门绣工之手。那么来我锦衣门招摇撞骗,恶意败坏锦衣门的名声,是要进去吃牢饭的。
“若你手上这件衣裳真是我锦衣门卖出去的货,我们会先找到名册载录的买家,核实是不是你。
“如果你是买家,我们会让大夫为你女儿检查,看你女儿现在的样子到底是如何造成的。
“如果你不是买家,那么我们需要找到原买家,核实衣裳为何会到你手上,这中间又经历了些什么,才会导致你女儿变成这样。
“我这么说,你能听懂了吗?”
萧望舒的语调不疾不徐,吐词清晰到像是在念律法条文。
那妇人听完,已经吓得有些打退堂鼓了。
给钱的那些人找到她的时候,也没和她说过这茬啊。
这时,阮富鑫笑眯眯地补充着——
“还有,这位大娘,如果你手上拿的这件,确实是我们锦衣门售卖的那一件兔绒织金短褂,那它的售价是八两雪花银。
“这个价格,是足够让官府出面调查的。
“到时候如果官府详查起来,这件衣裳超出了你们家的承受范围,那可就不是大娘你撒泼打滚就能糊弄过去的了。”
第72章 凶丫头(2)
先听完萧望舒的官方解释,再听完阮富鑫的礼貌警告,围观百姓议论纷纷,看向那妇人。
只见那妇人脸色发白,抬起手直擦额头上的冷汗。
那些人只说拿着衣服过来闹一场就有钱拿,压根没和她说过这茬啊!
“这、这衣服是一位公子赏的,说是在你们这里买的,我哪里知道是不是!我要回去做饭了,没时间和你们纠扯!算我们自认倒霉!”
那妇人说着,动作粗暴地牵起身边小姑娘的手,“走了,咱们回去!”
萧望舒刚要让秦泰他们把人拦下,话还没说出口,就见一队官兵包围了四周。
顾府马车在相府马车旁边停下,车上的小姑娘掀开车帘,在嬷嬷丫鬟的搀扶下,踩着车凳走下马车。
“望舒姐姐。”
有段时间没见,一身鹅黄的顾永嘉下了马车,提着裙摆小跑到萧望舒身边。
她上半身穿着一件鹅黄色的毛绒短褂,和刚才被妇人踩在脚下的那一件十分相似。
身着绣工服的女子跟在顾永嘉身后,朝萧望舒和阮富鑫行礼,恭敬道:“东家,掌柜,顾小姐身上这件才是我缝制的兔绒织金短褂,编号绣在衣裳左腰的内衬封边上。”
“衣裳里面是有一串小绣纹,与那日嬷嬷来买时,你们阮掌柜给的票据一致。”
顾永嘉软言软语的说着,转身看向她身后的嬷嬷。
那嬷嬷连忙上前,把票据交给萧望舒。
萧望舒接过来扫了一眼,然后把票据递给阮富鑫,“剩下的交给你了,去和府衙的人说清楚吧,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是。”阮富鑫拿到票据,躬身退下。
“永嘉妹妹难得出门一次,可要逛逛锦衣门?”萧望舒朝顾永嘉伸出手,脸上笑容和煦,仿佛这门前的闹剧与她无关。
“好啊。”顾永嘉有些腼腆地伸出手,牵上萧望舒的手。
萧望舒牵着她走上台阶,走进锦衣门。
阳光洒在顾永嘉背上,织金短褂顿时泛起锦缎流光,隐约浮现出瑞兔纹样,精美绝伦。
阮富鑫上前,捡起那妇人丢在地上踩了两脚的衣裳,拍了两下灰尘之后,笑道:“这位大娘,织金褂子即便被人扔在地上踩了两脚,它也是一拍就能干净的。”
说完,阮富鑫提起手上那件短褂,看着上面的脚印。
“既然出来挑事碰瓷,那总要下点本钱。连八两银子的衣裳都舍不得买,拿着仿制的过来闹,岂不白吃一顿官司,还叫人看了笑话?”
那妇人看着四周的官兵,吓得跌坐在地,站在她旁边的小姑娘也不敢哭喊了。
“嘁——”人群中响起嘈杂的唏嘘声。
事情闹到这里,围观的百姓也看清了闹剧始末,看够了热闹,大部分人纷纷摆着手散了。
还有极少部分人留了下来,想看一个官府的处置。
锦衣门里。
萧望舒牵着顾永嘉上了二楼茶室,站在临街的窗边往下看,看阮富鑫周全的协调官兵,处理闹剧。
看着看着,她的目光被另一道视线吸引。
身着藏蓝长袍的男子站在街边,眼神赤裸直白地盯着她。哪怕萧望舒朝他看过去,那男子的眼神也没有丝毫收敛。
甚至他还朝着萧望舒弯起嘴角笑了笑。
“凶丫头。”
男子低声呢喃一句。
萧望舒在记忆里搜索一番,并没有这号人的存在。
这时候,坐在桌边的顾永嘉开口询问:“望舒姐姐,这个南红玛瑙手串真漂亮,我买来送给外祖母合适吗?”
萧望舒闻声看过去,顺手关上了窗,免得顾永嘉吹风受寒。
锦衣门外,站在街上的男子见她把窗户关了,先是一愣,随即笑着摇摇头。
“这个凶丫头,肯定已经把我忘了。”
枉费他快马加鞭,在周围州郡听闻她近几个月的嚣张事迹之后,就加速赶来了京师。
他可一直都没忘记她,那个小时候敢踹他屁股的死丫头!
……
今天下午,萧望舒在众多铺子之间游走,走得一身疲惫。
傍晚时候刚回到相府沐浴更衣,正准备歇下时,书夏又来报,说是萧平南过来找她。
萧望舒乍一听还有些讶异。
她们这位二哥最近忙得早出晚归的,有时甚至直接歇在宫里,今儿倒是稀奇了,还来找她?
“先请二哥在前厅稍候,你们好生奉茶招待,我披件衣裳就来。”
萧望舒掀开被子下床,忆春立刻上前蹲下,伺候她穿鞋。
“是。”书夏躬身退下。
——
月华院前厅。
萧平南才坐在这儿喝了两盏茶,就见萧望舒走进了厅内。
萧望舒进门时,洁白的绸缎里衣穿在身上,外面简单披了一件斗篷。墨发简单盘起上半边,剩下的披散在身后,显得慵懒随意。
见她这副模样过来,萧平南稍有些惊讶,随后笑道:“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越来越不和哥哥见外了?”
“瞧二哥这话说的,自家哥哥还用见什么外?”
萧望舒反问一句,走到萧平南旁边坐下,抬起手掩着嘴打了个哈欠,又问:“这大晚上的,二哥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大晚上?”萧平南最近越来越看不懂他这位四妹了,“四妹怕是近日太累了吧,这会儿酉时刚过,天刚黑下,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大晚上?”
“还是二哥懂,忙得连轴转,睡觉的时间都要靠抢出来。”萧望舒笑了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萧平南挑了挑眉,“这么忙?”
“忙归忙,忙的都是些银钱事,肯定没有二哥在宫里忙。”
萧望舒说着,搁下手里的茶杯,又问一遍:“所以二哥百忙之中抽空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听听你说得什么话,兄长没事就不能来找妹妹聊聊天?”
萧平南说完,也搁下手里的茶杯,想了会儿,道:“不过确实有点事,你今儿不是报官抓了一对在锦衣门闹事的母女吗,那对母女在府衙招了。”
“哦?”萧望舒的兴致提高了点。
“那对母女招了,是穆成阳主使的。
“穆初雪死后,她名下的铺子都被户部收缴,变卖成现银后充进国库。在此之前,那些铺子虽在穆初雪名下,但营收却是分给穆夫人和穆成阳用的。
“现在穆家夫人手上可以支用的银钱少了一大截,身为正妻,在穆府处处被平妻压过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