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盒里飘出酸甜香味,正是一壶刚放凉的酸梅汤。
“啧啧!这才说着胃口不好,转眼就有人送酸梅汤来了。难怪你们中原常说,心有灵犀一点通啊!”拓跋歆啧啧感叹。
萧望舒早就习惯了她的调侃,脸不红心不跳,提起壶给自己倒了一碗,随后问她:“喝不喝?”
拓跋歆连连摇头,“我可不是你,我要喝冰镇过的。”
府上也只有望舒耐得住热,三伏天还喝温水。反正她是受不住京师这闷热,她得喝冰的。
“对了,二哥可与你说过,长姐何时能够解禁?”萧望舒边喝边问。
酸梅汤下喉酸甜生津,确实让她生出几分饥饿感觉来。
见萧望舒喝完又吃,拓跋歆看饿了,也捻起一块绿豆糕,边吃边嘟哝:“平南很少和我聊这些大事,加上最近他又忙,回府都很少。”
“那我一会儿问问母亲去。”萧望舒算算日子,应该离萧采仪解禁的日子不远了。
拓跋歆点点头,又兴致勃勃朝她卖关子:“你猜猜,今年下半年,来京师出使的拓跋使臣会是谁?”
萧望舒语气如常,猜着:“吉晖哥哥吧。”
拓跋歆顿时垮下张脸,“你这哪是在猜,分明就是笃定了,是不是三王兄给你泄密了?”
“还需他泄密?”萧望舒反问一句,又道——
“如今局势不稳,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两位义兄都忙于镇守部落。若不是联姻事大,吉晖哥哥得亲自前来求娶方见诚意,恐怕今年使臣来贡,一位义兄都不会过来。”
拓跋歆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以为部落首领的嫡出王子能够轻易被安排出使。
若是真如此轻易,往前那么多年里,拓跋兄妹几人怎会一次都未入过京?
连年看望,不过是一句安慰罢了。
可怜拓跋歆,还将这话当了真,眼巴巴的盼了半年之久。
不过让她有个盼头也好,哪怕虚幻的希望,只要她坚信,也能成为她坚持下去的理由。
哪怕虚幻的希望,也总好过没有。
“三王兄今年就没法来了啊……”拓跋歆略有些失落,显然还未听出萧望舒的弦外之音,清澈的眼眸里仍有欣喜,“不过二王兄能来也挺好的,我可想他们了!”
说着,拓跋歆挽住萧望舒的胳膊,在这烈日下也不嫌热,靠在萧望舒肩上。
“望舒,幸好有你陪着,不然我都不知该怎么办。”
这才成婚半年,她就感觉与平南之间的话越来越少。
平南对她还是很好,照顾有加。但她有时候想让他多陪陪,看他那么忙,又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无理取闹。
没有了夫君的陪伴,高门贵府的妇人便格外难当。
既要文静守礼,在外不出格不丢人。又要这也会那也会,给夫君当个贤内助。
现在想想,幸好望舒当初没有嫁给她三王兄。
相府的二少夫人太难当了,若是没有望舒这个小姑子处处陪着她,耐心教导她,她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萧望舒闻言笑了笑,一只手臂被她挽着,另一只手端起桌上的酸梅汤,仰头喝完。
喝完,她放下碗,开口道:“母亲对你严格,也是盼你能早日独当一面。打理后院也是门学问,其中繁琐的事多了去了,你稍微耐着点性子,有什么不懂的多去问问母亲。”
其实房沁儿并未为难过拓跋歆,只是高门妇该学的东西,相府的少夫人不能不学。
“知道了嘛。”拓跋歆睡得迷迷瞪瞪,随口敷衍一句。
萧望舒有些无奈,只好叫醒她,让她的婢女扶她回院休息。
目送拓跋歆离开之后,萧望舒看了看碗里的酸梅汤,突然开口询问:“今日陈将军可在府上?”
书夏想想,摇头回答:“禀小姐,今日陈将军不在,陆将军在。”
“他近日倒是忙得很。”萧望舒这一句,说得意味不明。
忆春糊里糊涂地就笑嘻嘻接道:“陈将军他忙着求娶咱们小姐嘛!”
萧望舒勾唇笑笑,是吗?
怎么她瞧他最近像是在故意躲着她呢?
送酸梅汤这么有时间,送完反倒连见她一面的时间都没有?
第140章 下聘定亲(2)
萧望舒这边正一笔笔在心里记下陈褚的躲躲藏藏,像极了猫儿懒懒舔舐爪子,看着她标记的小耗子四处乱窜。
而另外一边,皇宫后院也闹翻了天。
皇贵妃白日宣淫,秽乱宫闱。
被人发现时,她衣衫凌乱,正与一禁军士兵交缠不清。
萧平南来得比魏齐轩还快,赶来便一巴掌扇醒了萧盼安。见事已成定局,他直接让人以强迫妃嫔之罪将那士兵拖下去处死。
魏齐轩赶来时,已经死无对证。
萧盼安神色还很恍惚,穿上衣裳后一个劲的疯笑摇头,一个劲的呢喃怎么会这样。
“皇贵妃娘娘神志不清,遭此大辱,末将恳请陛下宣太医彻查,娘娘必是受人陷害!”
萧平南话音刚落,魏齐轩这些年积攒的怨气似是一触而发。
“彻查?查什么啊!?
“是要查你这刚行过鱼水之欢的妹妹,还是要查那身首异处的士兵,还是要查朕的长皇子与朕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
太医院里全是萧家的人,有查的必要吗?
不管怎么查,结果都会是萧盼安遭人迷害,痛失清白!
“陛下息怒!”
萧平南抱拳躬身,以往从未在皇帝面前如此低头。
但同出一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加之萧盼安又是长皇子的生母,她若行为不端,势必对长皇子有损。
思及这种种,萧平南不得不坚定地站在萧盼安身旁。
“陛下此刻怒火攻心,无暇细思。末将不能看着陛下如此冲动行事,已经替陛下与皇贵妃娘娘召来太医检查。僭越之处,请陛下恕罪。
“还请陛下相信,皇贵妃娘娘对陛下忠贞不渝,断不会做出有背陛下之事。今日种种,她亦是受人谋害。”
魏齐轩被他这番话气急。
事实都摆在眼前还敢如此强硬的为萧盼安开脱,萧家上下这么多口人,真是全挖了心肝也凑不出一个忠字来!
狼子野心!
不多时,几名太医便急急忙忙赶过来细查一番。
查过所有东西都无异样,那几名太医调查的速度也放慢了些。
这时,萧盼安想起什么似的,眼底迸射出怨恨,“是皇后!她要害我!你们去查她!是她要害我,是她要夺走我的孩……”
“皇贵妃娘娘!”萧平南厉声打断,“末将瞧,娘娘是真受了刺激,有些神智失常了!”
今日不管调查结果如何,最多只能保下一个皇长子,萧盼安失身在大庭广众之下,她是无论如何都保不住了。
若是萧盼安今日被迫,长皇子便是清白的,还是陛下血脉。
若是萧盼安今日是浪荡自找,可能连带长皇子都要被她牵连,沾上血脉不清的污点。
如此局势,她怎敢再将长姐拖下水!
“二哥你信我,你相信我啊二哥!”萧盼安神色癫狂,死死拉住萧平南的衣摆。
萧平南现在只恨不能一掌劈晕了她,让她闭嘴。
但魏齐轩此刻已经到了,当着皇帝的面,他身为臣子,再如何都不能对皇贵妃动手。
“二哥!真的是皇后,我在她宫里——”萧盼安说着这话,情绪过激,像是有些喘不过气,突然便两眼一翻晕厥过去。
萧平南顿时松了口气。
闭嘴就好。
这时那些太医也见势不对,手脚麻利地直接从袖子里抖出点粉末,飘进桌上的茶壶里。
“禀陛下,这茶水有异!”
……
茶水中下了催情的药物,全了萧盼安的受害者立场。但毕竟是自导自演,也找不出源头去栽赃。
最后,萧盼安以被迫失身的名头,软禁云光殿。
那已经身首异处的禁军士兵,则是以犯上之罪,被屠了九族。
——
萧采仪正在禁足中,对椒房殿外的事情难以插手。
但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她面上一派淡定,还真是半点震惊都没有。
意料之中,迟早的事。
她这位五妹不像四妹那般聪明,在后宫很轻易便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往日也就是有她处处留心,才让她免于算计。
但这位五妹亲手将她送来禁足,她又岂会再护着一只白眼狼?
随她去吧。
自己尚在禁足期间,哪也不用去,过得挺闲适的。
“可奴婢听人说,皇贵妃娘娘昨日大喊是娘娘您害了她,一直让人来查咱们椒房殿。”萧采仪的贴身宫女嘀咕一句,对萧盼安厌恶颇深。
听到这话,萧采仪神色一凛。
“当真?”
那宫女连连点头,“千真万确,还是萧统领拦了下来。”
萧采仪面上一片清冷,回想前些日子发生的事,又问:“昨日皇贵妃可曾来我宫中?”
最近半月,眼看她快要解禁,萧盼安心虚害怕,常来椒房殿找她聊些闺中往事,说是陪她解闷。
她懒得于她虚与委蛇,见过两次后觉得无趣就没再见她,一直在静心礼佛。
萧采仪那贴身宫女仔细回想一番,猛地睁圆了眼。
“娘娘,昨日、昨日来看望娘娘的妃嫔有好几位,皇贵妃娘娘她……确实来过,但娘娘您都没见她啊。”
“她来可干了什么?”萧采仪追问。
那宫女也发觉事情不对,回想得愈发仔细,答着——
“也没干什么,奴婢说娘娘在礼佛,不见人。皇贵妃娘娘不死心,在前厅坐了会儿,喝了两盏茶,吃了几块糕点。
“昨日天气太热,等了会儿实在没等到娘娘,皇贵妃瞧着身子有些疲倦,便回去了。”
听宫女说完这些,萧采仪立即吩咐:“你去翻翻渣斗,将她昨日碰过的茶水点心都找来,快去!再派个人去太医院,动作小些,别惊动旁人,将刘太医请来。”
萧盼安这场无妄之灾,不知是有人刻意在她椒房殿动手,借她为刀,针对皇长子而去;还是本身就针对她而来,不想让她解禁,想再给她扣个秽乱后宫的罪名。
不管是为哪样,其用心都实在险恶。
“奴婢这就去!”那宫女连忙起身离开,去办萧采仪交代的事情。
萧采仪敛眸沉思,斟酌片刻,让人去将萧平南请来。
——
与此同时,相府门口。
宫中这桩丑闻有禁军镇压,加上朝臣今日休沐,此事暂时还未传开,相府只有萧平南和萧鸿知晓此事。
萧望舒和陈褚的生辰八字卜得吉卦,极为相称,今日依礼前来纳征,下聘定亲。
当然,陈褚本是弃婴,并没有八字,他的八字都是为了匹配萧望舒而捏造的。
但过程都不重要,吉卦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陈褚来到相府下聘定亲,聘礼箱子系上红绸红花,八十八抬彩礼蜿蜒一路,从将军府蜿蜒至相府。队伍前端已经进了相府的门,队伍末端才刚出将军府几步路。
杜嬷嬷见状都叹:她们未来姑爷,这是把将军府都搬空了过来下聘的吧!
第141章 狮子大开口(1)
陈褚数年军功积攒下来,换取的赏赐尽数抬进了相府。
萧望舒定亲,场面大得非凡。
京师不少官家子女混进人群,站在宰相府门外看了会儿,或多或少对萧府权势都是有些垂涎的。
——
“今儿这亲算是定下了,妾身这心里酸胀,有些空落落的,还有些舍不得。”
房沁儿坐在书房,说完这些,又笑着摇了摇头,“望舒那孩子真是女大不由娘,亲事才定下,她也不知去哪撒欢了。”
“望舒办事自有分寸,不必太约束她。
“今日只是定婚,离亲迎还有个一年半载。你若舍不得,咱们将望舒再在身边留一年也留得。
“陈褚知根知底,望舒许给他,离咱们又近,你也能放心。”
萧鸿说着这些,语气渐渐低沉下去。
房沁儿敏锐地察觉到有些不对,柔声问他:“相爷今日瞧着有些烦忧,可是朝上出了什么烦心事?”
“不是朝上,是后宫。”
萧鸿搁下笔,看向她,继续道:“盼安,留不得了。”
房沁儿闻言一愣,又问:“妾身已经安排好了宫中的人,皇贵妃娘娘再有个几月便会缠绵病榻,不会影响皇后娘娘抚养长皇子,相爷何事如此着急?”
萧盼安在宫中太误事,且她已经诞下皇长子,留她也无用。
看在父女情分上,相爷只让她们用些劳损身体的药,让萧盼安悄无声息缠绵病榻,以后待在云光殿安享富贵。
这对大局来说,是个最好的解决办法。
今日这是怎么了,突然急于解决萧盼安?要是萧盼安死得太突然,难免落人口舌。
“皇贵妃薨逝,府上需要守灵,会耽误了望舒的定亲,所以我将此事压了一天。”
萧鸿说着,将宫中昨天发生的事情讲给房沁儿听。
房沁儿听完错愕不已。
遭人算计,秽乱后宫?
萧采仪才禁足三个月,萧盼安怎么就在后宫弄成这样?
“为今之计,只有让盼安烈着性子,自尽以证清白。否则等事情传扬开,长皇子也会受她牵累。”萧鸿声音低沉,听不出太多情绪。
房沁儿也不再多问,只垂首应下:“相爷放心,妾身明白了。”
其实自尽,未必需要自愿。
——
白虎大街,玉食斋。
萧望舒今日刚定下婚约,闹得京师沸沸扬扬的。
尉迟彦他们都没想到,萧望舒今日定婚居然还能抽出时间,来玉食斋处理事情。
“小姐。”尉迟彦他们上前行礼。
萧望舒点了点头,问:“来谈生意的人呢?”
“在逐鹿壹号间,兄长、不是,阮富鑫正在招待。”尉迟彦喊错了人,连忙改口。
月食玉这个身份用了段时间,他都用习惯了,对月吞金张口闭口便是兄长,险些忘了此刻没戴面具。
萧望舒也没多说他什么,只叮嘱他小心点,然后上了楼。
尉迟彦和秦泰他们差不多都是兄弟相称,男子之间兄弟相称极多,也极为正常,并不会暴露什么。
二楼包厢,逐鹿壹号间。
阮富鑫看向面前戴着金雕面具的男人,笑道:“冯氏产业果真家大业大,就连东家也有这么多吗,那日与我们谈生意的冯东家呢?”
那男人压低声音,回他:“都是姓冯的,阮掌柜,和哪个冯东家谈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