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请罪也不能将此事揭过,微臣总得将那刺客查出来,才能将功折罪吧!总不能请罪过后,便毫无作为了吧!
“那满牢房的罪人,独你穆家女活了下来,还一口咬定是萧家四小姐行凶!
“穆大人,你自己听听!你女儿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却半句与刺客身份有关的话都不提,满口都是推诿责任!
“但凡她说出半点正经的刺客信息来,大家都不会如此怀疑。但她一口一个都是萧家小姐干的,对自己的罪行抵死不认,你让众人如何不怀疑你穆家!”
穆瀚一党官员被逼急了,有人跳脚道:“那李尚书又怎知不是萧家女贼喊捉贼呢!”
此话一出,武将一列纷纷躁动。
陆序阳破口就骂——
“枉你们还是读圣贤书的文臣,萧四小姐一弱女子,为救弟弟才随劫匪行至后山,险些遭遇不测!这种话都说得出口,你们当真无耻啊!”
不管萧望舒如何反击,最先对她起歹念的是穆彩晴!
她自保又有何错!
“劫匪寨子里有穆家女的珠钗信物,有穆家女的贴身丫鬟,这也是我侄女安排的吗!
“是我侄女上赶着求穆家女买凶玷污她吗!
“那丫鬟在牢中已经招供得清清楚楚,你们一个个的,眉毛下面两个窟窿眼是摆设吗!还想往我侄女身上赖!
“哪怕泼脏水,也不是你们这个泼法!”
萧峪脾气火爆,说这话的功夫里冲上去便抡起拳头,将刚才开口说话的那文臣一拳抡倒在地,大牙都飞出去两颗。
定北侄儿说,他那望舒侄女对他极为敬佩尊重。
以往他是不知道侄女对他的敬重,如今知道了,这么好个侄女受此委屈,他做堂叔的岂能不管不问!
“住手!”龙椅上的魏齐轩厉声斥责。
朝上动手,可谓是大忌。
也可谓是……完全不将龙椅上的皇帝放在眼里!
魏齐轩的声音被淹没在武将骂声里,眼瞧那文臣快被萧峪用蛮力打死了,直到这时候,臣子中为首的萧鸿才理理宽袖,开口提醒——
“陛下面前,成何体统!”
宰相一党的武将纷纷涌上前阻拦。
陈褚本与萧峪不熟,但冲得比谁都快,去拉萧峪的时候不小心在刚才开口那文臣身上踩了好几脚。
其余武将见状,似有所悟。
……
“什么?踩瘸了?”忆春使劲掏了掏耳朵,似乎在想自己是不是今早起猛了,怎么听到这种话。
秦泰笃定点头,朝萧望舒说着:“那季大人被抬出皇宫时,下面半边身子已经动弹不得,被众将踩瘸了。”
别说忆春听了吃惊,就连萧望舒都有些讶异。
思索半晌,萧望舒手上轻轻打着拍子,缓慢开口——
“众将一人一脚,几乎满殿武将都参与其中。皇帝不能,也不敢罢黜大魏那么多将领,否则军队必乱。”
法不责众啊。
可怜了傀儡皇帝,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最后如何处置的?”萧望舒继续询问。
秦泰答着:“扰乱朝堂,御前失仪。恒威将军萧峪罚俸一月,禁足一月,其余将军每人五杖。”
罚俸一月,萧鸿随便拨点东西就补上了。
禁足一月,萧峪本就不喜上朝。
至于那每人五杖,只要行刑之人不下死手往腰上打,五杖对于军中将领而言实在是不痛不痒。
以这样的代价,直接踩瘫了穆家一党的一位官员,谁敢说它不值?
它可太值了!
“那穆彩晴呢,刑部怎么判决的?”忆春忍不住开口问秦泰。
秦泰再答:“穆瀚为了自保,直接将穆彩晴逐出了穆家,从族谱上除名。但他还是因教导无方被降了官,整整降下一品。
“穆彩晴买凶毁人清白未遂,刑部依照律法,判她剃发、发配军营。”
“只是发配,没有处死?”忆春以为这样怎么都是该判斩的。
秦泰摇了摇头,“毕竟未遂,咱们小姐没事,刑部也得按照大魏律法办事。”
忆春顿时恼怒委屈,“凭什么啊!她害人在先,那种手段想加害咱们小姐,怎么能因为小姐没事就放她一条生路!
“小姐没事那是咱们小姐的本事,穆彩晴把坏事都干了,难道非得闹出事来才能判她死吗!”
书夏在旁边劝她:“其实被发配军营,或许比叫她直接死还要难受。”
养尊处优的世家小姐被发配军营,何等恐怖的事。
萧望舒也颔首接话:“穆府言情书网,看重颜面,穆彩晴的命甚至还没有穆家颜面重要,他们未必会放穆彩晴活着被送到军营。”
劫走穆彩晴是不太可能,代价太大。
但半途杀了穆彩晴,保全穆家颜面,这倒是极有可能。
第138章 母亲(2)
小半月后,确实传回穆彩晴被截杀的消息。
但同时传回来的,还有另一批人马暗中保护穆彩晴、护送她平安抵达军营的消息。
真可谓是——未杀人先诛心。
萧望舒听到消息愣了许久,最后还是端着一盘枣泥糕,来到了房沁儿院子里。
“母亲。”萧望舒软软喊了一声,一派娇憨。
房沁儿见她过来,脸上自然地就笑开了。放下手中信件,朝她招了招手。
萧望舒端着糕点走过去,坐在她对面,问她:“母亲在看什么呢,吃点东西吧?”
“一点小事,不必理会。”
房沁儿把信件随手交给杜嬷嬷处理掉,再看向萧望舒端来的那糕点,开口调侃:“今儿倒是难得,不出门赚钱,也不去跑马场看人,倒是想起来我这儿坐坐。”
“听听母亲这话说的,那孩儿这就走了?”萧望舒作势要走。
房沁儿也不拦她,捻起一块枣泥糕,笑盈盈地看向她,“扶光那套他早已经用烂了,你就别学他了,不管用。”
藏冬在一旁笑道:“小姐这是还想在夫人跟前撒娇,听夫人哄呢。夫人戳穿了,小姐都不好意思了。”
“多大个人,还不正经。”说着这话,房沁儿还是又朝萧望舒招了招手。
萧望舒顺势走过去坐下,懒懒窝在房沁儿身边靠着,又娇软喊道:“母亲——”
“对了,殿试已过,那典州刺史之子此考答得有些差强人意。没捞着状元,中了个探花。吏部那边给他排了个下面州郡的职务,遣他离京了。”
说完这些,房沁儿揽住萧望舒,拍拍她的肩膀,笑道:“你舅母给你送了些小玩意儿来,说是给你压惊,还要谢你提醒。”
“舅母实在客气。”萧望舒也只是出于对房绮罗的关心,才提醒几句罢了。
“听你父亲说,陈将军在他跟前提了提你们之间的事。你父亲让我来问问,看你是个什么意思。”房沁儿抬起手,顺了顺萧望舒的头发。
萧望舒慵懒地打个哈欠,回她:“他敢说出口,可不就是受了孩儿的意思么?”
“你啊!”房沁儿拍了下她的背,嗔怪道:“姑娘家家的,都要许配人家了还不知羞。”
“在母亲面前羞什么?”萧望舒不痛不痒,笑着反问。
看她这副模样,房沁儿戳了下她的额头,随后笑着叹口气,搂着她又道:“陈将军也好,以后嫁得近,我也能常看到你。”
自从经历过拓跋云骁联姻之事,现在房沁儿看陈褚是哪哪都顺眼。生离死别,只要不让她和女儿经历生离,哪哪都好。
萧望舒轻哼一声,阖上眼帘。
穆彩晴,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当着一位母亲的面,用那样的手段算计她的女儿。
放穆彩晴这么轻易死了,房沁儿如何咽得下那口气?
那日穆彩晴想让她受的罪,今日房沁儿必会千倍万倍的替她还回去,让穆彩晴亲自感受。
……
不出几日,军营又传回消息。
穆彩晴死了。
她在军营里精神疯癫,把谁都看成萧望舒,疯狗一样扑上去张嘴就咬,咬到了一名将领的手腕上。
那将领吃痛,拔刀一挥,人就死了。
消息传到萧望舒耳朵里时,她正在庄子上看粮仓。
听到这消息,她内心也没多大波动,只朝秦泰点了点头,随后继续和尉迟彦筛选粮商。
天下分分合合,群雄割据一方,迟早有一场统一之战。
不论在乱世还是盛世,粮食,永远是民之命脉,国之命脉!
……
两个月后。
萧采仪禁足椒房殿,后宫无人掌权,地位最高的皇贵妃萧盼安便形同副后。
一边处理六宫之事,一边照看个啼哭不止的婴孩,哪怕是萧采仪都分身乏术,更别提能力平平的萧盼安。
不出几日,萧盼安召来与萧家交好的联姻公主虞书婳,以为对方是她同党,便召来助她打理六宫。
入宫至今,这也是虞书婳第一次触碰到协理六宫之权。
消息传到萧鸿耳朵里,萧鸿险些掀了书桌。
之前就是看这个女儿不靠谱,他才让长女将虞书婳之事瞒着,并未告诉这个女儿,怕她露馅误事。
没曾想,他这个女儿帮外人算计了自己长姐不说,还将掌管后宫之权对外敌拱手相让!
碍于长女生育困难,他才让这个女儿进宫辅助。
他只让她进宫生个皇储,没让她进宫犯蠢!
“来人!”
萧鸿一声令下,门外的甲卫立刻进来,向他询问:“相爷有何吩咐?”
在那甲卫的注视下,萧鸿缓缓呼出一口气。
“请夫人过来。”
“是!”
——
与此同时,皇宫之中。
萧盼安抱着怀里的儿子坐在云光殿前厅,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陛下不敢杀萧家女,本以为此番不是囚禁冷宫就是囚禁椒房殿,没想到……父亲如此袒护她。只三月时间,她解禁之后如何是好……”
她常听她宫里的宫女私下议论,说萧家姐妹二人谁当皇后不是当,她又是皇长子的生母,更适合做这皇后。
于是,她头脑一热干下这事。
本以为若是陛下废后,父亲定会竭力将她推上皇后之位。
到那时,她抚养烨儿就是名正言顺,烨儿仍是嫡长皇子,而她则是陛下的皇后,仍可相助于父亲。
不管长姐在冷宫还是椒房殿,她再、再派人对长姐优待些就是了。
反正长姐也不愿做这皇后。
但没想到父亲如此袒护长姐,当日那般情况下,只罚长姐椒房殿禁足三月。
那一个月后,长姐解禁,可如何是好……
萧盼安正想着这些,怀中男婴突然放声啼哭。
“哇呜——!”
她被吵得头疼,也顾不得再多想,连忙让贴身宫女去传奶娘。
这时,宫女来报:“禀娘娘,虞贵妃来了。”
“她来做什么?”萧盼安现在对虞书婳已经完全没有刚开始的好感了。
起初那虞书婳处处顺着她,处处听她的,颇得她心意。
可近日,拿到协理六宫之权后,虞书婳表现得倒像是没人管得住她似的,天天往陛下跟前凑,只知道争宠媚上。
她刚出月子,又要带烨儿,陛下便不往她这里来了,倒是常去虞书婳宫中留夜。
“奴婢不知,娘娘可要见见?”那宫女继续询问。
萧盼安略有些不耐,敷衍回应:“召她进来吧。”
“是。”
那宫女转身退下,没过多久,虞书婳领着三名宫女走了进来。
“臣妾参见皇贵妃娘娘。”
萧盼安随意抬了抬手,问她:“你来找本宫什么事?”
虞书婳一脸喜意,回答:“禀娘娘,常宁殿的贺嫔今早身子不爽利,请太医一瞧,有喜了!”
萧家一直控制着后宫嫔妃,是以,后宫至今仅萧盼安一人膝下有嗣。
现在萧采仪禁足,后宫的女人机会来了。
想着,虞书婳下意识地伸手抚上小腹。
第139章 下聘定亲(1)
“有喜了?!”萧盼安声音尖锐,不敢置信。
后宫那些女人这么些年来都是一群不下蛋的母鸡,怎么她才刚诞下烨儿,后宫就多出这么多碍眼的!
争宠不说,那贺嫔还怀上了?!
“是啊,这是天大的好事,陛下知晓后可开心了,皇贵妃不为贺嫔开心吗?”虞书婳一脸天真烂漫,开口反问。
萧盼安被她噎了一口气,脸色变换,“怎么会,本宫为陛下高兴还来不及。”
“那就好,难怪陛下常夸皇贵妃娘娘最识大体,最得圣心。”
虞书婳一番话堵住了萧盼安的嘴,她只能哑巴吞黄连似的把苦往下咽,脸上还要强扯笑意应和虞书婳,给了那怀孕的贺嫔不少赏赐。
……
古代婚制依循周公六礼,六礼其一,纳采。
陈褚抱雁为礼,上宰相府求婚时,可谓轰动了整座京师城。
不为别的,只为萧望舒这种女子居然有人敢求娶。
看陈褚生得还俊朗挺拔,不少围观之人纷纷摇头叹气,感叹还是权势动人。就萧望舒那种恶毒嚣张纨绔跋扈的性子,也能有人上赶着求娶。
纳采之后,经过萧鸿和房沁儿首肯,便是六礼之二,问名。
陈褚再抱雁相送,请媒人询问萧望舒的名姓与生辰八字,写于红纸上。
这张红纸,便是庚帖。
拿到萧望舒的庚帖之后,陈褚需要将她的生辰八字送回祖庙占卜吉凶,此一礼,称为纳吉。
之后便要等占卜结果出来,才可进行第四步——纳征。
所谓纳征,便是真正的下聘提亲,确定婚姻关系。
——
“这些礼数真是麻烦,咱们望舒近来都累瘦了。”拓跋歆摇头感叹,手拿团扇,坐在旁边给萧望舒大力扇风。
一转眼又是一年夏末,太阳仍旧热得像是要把人融掉一样。
冰鉴里放置降温的冰也融了大半,忆春和书夏带着送冰的小厮进来,让小厮赶紧换上新取出的冰。
新冰换上,厅内迅速凉快下去。
“瘦了吗?”萧望舒反问一句,抬手看了看手腕,笑道,“确实是瘦了些,天气太热,没什么胃口。得想办法进补些,不然饿坏脾胃就难办了。”
她这边话音刚落,秦泰走进前厅,禀报一句:“小姐,陈将军着人送来的。”
说着,在萧望舒的示意下,秦泰上前,把食盒放在她面前。
“让我瞧瞧,瞧我那未来妹夫又送了什么东西来。”拓跋歆把扇子交给婢女,兴致勃勃打开了那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