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非橘没什么兴趣,打了个哈欠就转过去骚扰路行止:“你怎么整天就只这幅表情,不能换一个么?”
路行止挂着的标准微笑一动不动,反唇相讥:“唐姑娘倒是一如既往的牙尖嘴利。”
被明面上内涵,她也不恼,在一个无聊的地方和路行止互呛两句已经是他们二人的固定流程了,最后是输是赢也不重要。
她呵呵笑两声,回答:“比不上路公子,相貌剑术都是一等一的。”
这时,下面的人们忽然爆发一阵惊叫。
唐非橘正奇怪,就见原本悠闲悠闲的林岁月二人只也正襟危坐,目光一眨不眨的看着台上,生怕上面的东西跑了。
见此状,她心里大概有了底,知道上面的是什么东西,整理了思绪就看了过去,原本做好的心理准备一瞬间被台上那柄剑打破,黑色剑柄如黑曜石在烛光下闪着特殊的光芒,剑身并不似追月剑长,也没有林岁月的剑软,看着坚固如磐石,有股不可撼动的感觉。
她一眼就喜欢上可这把剑,正想往左问这柄剑的真正来处,但一转头却发现左侧什么都没有,原本该好好站在这里的少年不知去往何方。
唐非橘心底冒出一个问号,正要疑惑就听见下方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几乎要掀翻了房顶。
“怎么回事?”她从窗口探头往下看。
主持的女人打了个手势,尖叫满天的屋子瞬间停了下去,她环视一圈慢悠悠开口:“想必诸位也知道这台上的是什么,没错,就是曾开天辟地剿灭魔尊的剑宗大人所用之剑——玄天剑。”
“当年剑宗大人斩杀魔尊后身负重伤,在宗门内调理整整三年也未曾好转,心怀天下的剑宗为了人间安定,不得不以身为契,令魔族不在踏足人间,但也因此逝去,死后被埋在一座无人问津的地方。”
她嗓音轻而柔:“此剑从剑宗逝去之后便已封剑,在人间辗转几手才到了学狸亭内,甚至曾落到在人间幸存的魔族手中,但依旧完好无损……”
“诸位,玄天剑,起拍价十万两!”
霎时间,台下热血沸腾,一个接着一个举起牌子,声音即使在十里外很能听见动静。
唐非橘捏着袖中的匕首,蹙眉看了一眼林岁月。
十万两?这群人怎么不去抢!
正如她所想,林岁月手里别说十万两,一万两都拿不出来,更别说要买下这柄剑了,好大白天做白日梦没什么区别。
林岁月用力扯着衣裳盯着玄天剑,神色一点一点淡下去:“十万两,纵使是把宗门搬空也拿不出十万两,拿回玄天剑的机会又仅此一次,这可如何是好。”
周礼遇拍着她的肩膀,安抚着她的情绪。
他万万没想到,玄天剑竟然会落到这种地方,竞价还会如此之高,就算是让他拿出全身家当也不一定能把这剑给拿回来。
另一个没想到的人扒着窗口,一眼扫到了屋顶最高处和女人谈笑风生的少年。
二人有说有笑,似乎好一会儿了。
少年眉眼干净,素净的衣裳与往日见到的没什么不同,只是最近脸上挂起的苦恼模样让人想忽视都难。
女人欣赏了一会儿,掀开一点面罩打趣他:“奇怪奇怪,我还是第一次见您这幅模样,瞧瞧这一脸愁苦的表情,活像是和道侣闹了脾气。”
少年只是冷冷瞥她一眼。
女人见好就收,看着他的脸正色说:“我照您所说把剑放上来,但这价格可不是我定的,不过您和那三位寻这剑这么久,居然一点断肠草的消息都没找到,甚至还被归月山庄那臭男人给摆了一道……”
“少主,您这次的失误可真是让属下大开眼界呀。”
红柱后面,唐非橘捂着嘴巴尽量不发出声音,往里面拉着自己快要露出去的衣裳,心底炸开了锅。
好家伙,路行止和这女人居然是一伙的!
第39章 第39章
烛火照在二人只见明明灭灭,照出他们虚幻的有些不真实的影子。
“看来雪狸亭事情不多,你最近闲得很。”路行止不耐烦地看着下面狂欢的人群。
扶盈偷偷望着他的脸色,尬笑一声收了嬉皮笑脸:“属下逾矩,只是您身上的的毒已经深入骨髓,若是现在不……”
路行止打断她:“若是我真如你口中那般脆弱,早就死在十年前那场大火里面了。”
烛火晃动着脸的少年面上没什么表情,一身白衣如谪仙降世,脊背挺直,不折不屈,一如既往冷静的表情和下面的热闹截然相反。
扶盈攥紧掌心,想要反驳他。
怎么会,您不会死在里面的,您会如同现在一样好好活下来。
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少年抓着剑低头,一眼看到那辛辛苦苦寻了许久的剑上,没多久就挪开目光,眸光清浅:“那柄剑留着,出了差错你这雪狸亭也别要了——我不介意连带着天冰宫的人一起杀了。”
“怎么会!您明明知道我对您是是忠心的!”
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扶盈在听到他前面半句话的时候就觉得不对,急忙开口打断却还是听到路行止几乎冰冷无情的嗓音。
她身边跟随了几乎五年的主子毫不留情地继续:“此事之后,你便专心经营雪狸亭,莫要再操劳天冰宫一事。”
扶盈脑子里的一根弦,啪一下断了。
……
唐非橘脑子一麻,听不见身后动静也不敢回头,犹豫几秒后抬脚往外飞奔,转眼间离开了这里。
她着实没想到,今日还能看这么一出好戏。
不过路行止和天冰宫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二人在调查什么?还有五年前,这黑心莲五年前怎么了?
但每一件都没人来为她解答,只能拽着裙子往本该在的屋子里跑。
匆匆忙忙推门进去,林岁月转头见是她放下警惕,魂不守舍地又望向场内:“今日若是拿不到,日后岂不是更加艰难,师叔寻了这剑近百年,我……我怎么这么没用。”
唐非橘踏进门就听到这句话,刚要安慰周礼遇就已抢先,将人抱在怀里贴着后背顺毛似的。
除了他们屋内唯一的唐非橘:“……”
为什么感觉自己成电灯泡了。
刚刚缓和不到一刻钟,下面又爆发出尖锐的喊叫,声音顺着窗户钻进直入耳膜。
这场面还真是不输现实世界歌手开演唱会的威力,一个比一个热闹。
唐非橘低头看过去,内场忠心站着的一个男人举着手里的牌子,站在众目睽睽之下平淡而耐心地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说的话:
“我加价,三十万两。”
众人哗然,压下去的声音又平地而起。
乖乖呀,那可是三十万两,就说现在的一些县令什么的当官的手里也就十几万两,这一出手就是三十万,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角色!
主持还是那副浅浅的微笑:“可还有人加价?若是没有这名剑就要属于这位公子了。”
底下依旧叽叽喳喳,却无一人再往上报。
楼顶的唐非橘琢磨了琢磨,唐府或许能拿出这么多银子,可就算拿得出现在也没什么用——
这拍卖场只接受钱货现结!
台上的女人慢悠悠地拿起桌上的锤子,敲之前象征性再次问了一句是否有人加价,在无人应声后她拿着金锤敲下木板。
“砰——”
“砰——”
正要敲第三次下,禁闭的大门从外面被拉开,刺眼的阳光顺着门缝倾泻而入。
“五十万。”
进门的青年嗓音细柔不粗哑,一身露骨的装扮不带遮掩展示在众人面前,薄薄轻纱搭在他精瘦有力的手臂上,顺着衣摆不伦不类地垂在两侧。
他环视一圈,不紧不慢抬脚进入:“五十万,这剑是我的。”
高傲的态度让在座的许多人恼火不以,但在看到他腰间的令牌又默默坐了下去,把怒气打碎往肚子里咽。
他娘的,怎么又是天冰宫的这群疯子!
一个男人小声啐了一口,起身还没往外走就被不知什么时候到面前的青年给惊住,一不留神脖子被人用手硬生生提了起来,直到口腔溢满鲜血才反应过来。
青年笑眯眯地垂眼看他,脸上阴影下的眸子闪着堪称恶毒的光:
“这位公子似乎不太喜欢我们呢,不过没关系。”
阴狠的嗓音贴着男人的脖耳朵:“我也不喜欢你呢。”
咔嚓一下。
男人在上百只眼睛下眼睛一翻,头无力垂了下去,嘴角溢出一丝血红往下流着。
青年松手丢下男人,弯着眼角笑意盈盈地望着场内各人:“抱歉啊诸位,今天心情不太好。”
场内人:“……”
所以你心情不好的原因就是逮着一个人杀?!
他慢慢上台展开扇面遮掩住下半张脸,柔着声说:“我出五十万两银子,买下这柄剑,如何?”
场上的姑娘不愧是受过训练的,波澜不惊地拿布遮盖住那柄令人垂涎已久的剑,微微福神:“雪狸亭有规矩,一旦出现意外拍卖事物将会中断。
青年眉宇间的笑意消散,空气猛然停滞。
“你的意思是,我是意外?”
他微微扬起眉稍,甜蜜的嗓音像是淬了毒:“好一个纵横天下的学狸亭,当真叫我大开眼界。”
那姑娘只站着不动,很有职业素养地微笑看他。
却让他更加恼火了。
青年眼神狠辣,合住扇子对身后的人淡淡道:“给我砸!”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从对方目光里读出了相同的一句话——老板的命令不得不从。
相视一眼抡起旁边的东西就要往地上砸,许多人见状起身往外跑,在拥挤的人群里不免被踩。
正待此时,楼上一道喝声由远及近。
“我看谁敢!”
青年抬头,只见闪着寒光戾气的剑朝自己而来,待行动时距离只剩一尺,那一瞬间,他反应迅速,扇面一开抵住剑尖。
未曾料到看着轻薄如翼的扇子却如钢铁,二者相撞如同铁与石相撞,发出清脆的嗡鸣声。
追月剑被击飞落回飞身而来的路行止手中,他在空中挽了一个剑花,顺势朝青年劈来,却被侧身躲过出现在后方。
电光火石剑他反身用剑抵住,二人在巨大的冲击下一同坠在下方。
场下早已因为他们动手时无所顾忌而变得快成了一堆废墟,没有殃及到的人一个个报团缩在角落里,颤身发抖。
路行止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寒着嗓音开口;“云长风——!”
被叫做云长风的青年起身优雅地擦着嘴边的血,笑嘻嘻说:“原来是你呀,小少主。”
闻声赶来吗的唐非橘脚步一顿,
小少主?
千万条丝丝缕缕的信息在自己脑海中编制成网,却又因某些东西缺了一角,但她依旧能看到一条半清晰的线。
路行止曾经是天冰宫的人?!署瓷
怪不得,怪不得他每每提起天冰宫都带着一股恨意,怪不得他会被天冰宫的人针对,还真是一环扣一环。
恐怕今日他二人相见,也是路行止设的一个局。
云长风披着收下递过来的玄色斗篷,那身妖艳的衣裳早在他们争斗时就已经烂的不成样子了:“小少主,一别经年十年,您真的如少主所言,长成了一个翩翩公子。”
“可惜了,少主不喜欢翩翩公子。”
路行止冷声;“少提那个女人。”
他偏过头去,看到提着裙摆飞奔而来的少女,意味不明笑了一下:“那原来就是您的爱人么,还真是郎才女貌才子佳人啊。”
路行止攥着剑柄,指尖微微泛白:“她不是我的爱人。”
“哦?”云长风有点意外,毕竟当时那种情况,孤男寡女,不是情人是什么——如果忽略那条不忍让人回忆的绳子就好了。
路行止提起剑,剑身上的血液垂直流向剑尖,最终在地板上汇成一摊血水。
他质问道:“天冰宫一向不涉及人间之事,你们要那么多妖丹到底要做什么?”
云长风恍惚一瞬,眼前质问自己的少年与竹林间骂自己的人,和十年前那个倔强着说要杀了他的孩子身影重合。
还有许多许多,他曾受的钻心之痛,还有女人欺辱地抬起他的下巴,让他宛若狗一样在地上爬行,还有他曾被人辱骂被人欺凌所受之痛
历历在目,幕幕戳心!
微凉的指尖扶上心口,有什么沾在衣服上被玄色遮盖,他动了一下脑子,是血。
也是他这么多年苟活下去的勇气。
若是小少主……
若是小少主……
似乎也不错。
“小少主想知道,不如先赢过我?”
云长风忽然大笑起来,抓起扇子就朝他攻来。
这扇子原本也是灵器,此刻在他手中如利剑如短刀,招式变幻如云,他招招狠辣,直击命门!
这分明就是想要路行止的命!
唐非橘想再靠前,却被赶来的扶盈只手拦下,距离二人十米开外却能看清二人交手。
“为何拦我!”她有点怒了。
扶盈原本淡淡的情绪在看到她的表情后忽然变了,觉得有趣似的逗弄她:“你为何担忧我家主人?”
“我……”唐非橘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挑脑子里想的第一个说:“我中了他的毒,他死了我就没解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