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罕见地有了一副狼狈的面容,额头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太阳穴,一双眼睛清淡看着她。
唐非橘咬着牙跌跌撞撞把路行止搬进了屋里,随便找了个板凳让他坐了下去,安顿好他后开始看着他的伤口发愁。
“怎么回事?山庄里怎么会有那种东西,庄主和侍卫眼睛都是瞎的么!”她气急,张口便骂了起来。
路行止抬头看她:“恐怕是早已知道,今晚也算一个试探。”
呼啸的晚风顺着四处破洞的墙一下子刮了进来,刮得唐非橘气的发懵的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她咬着牙,只能把这口气咽下去:“那明天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要是这样还待在这儿做什么,受这庄主的气么?!
蹲在地上的她气哄哄的折了细枝,一甩手又扔到旁边,左右都写着满脸不甘心。
“不。”路行止从乾坤袋里摸出一个白色丹药,小小一颗捏在指尖,递到唇边一溜烟就滑了进去,让人只看清了颜色。他不赞同唐非橘的说法,想起今早二人回去后庄主若有若无的对他们行程的打听,心中升起一抹厌烦:“这样只会让他觉得我们是个软包子,该索要说法还是要索要说法,不过为了玄天剑,还是不要闹那那么大。”
他说的也有些道理,唐非橘否定刚才自己那一套说辞后也想到了如此,只是心中还是存气,劝解不了自己。
她起身朝外面看了一眼,抿着唇出去找了几块木枝回来,发泄了自己一通火气,才让路行止把火堆点燃。
二人围在燃烧的火堆旁,温暖驱赶了一些寒冷,让他们熬过了这是一小段时间。
修士的自愈能力很好,即便伤口无法短时间内愈合,但受到的伤害随着时间的流逝和丹药的作用呀逐渐减小,只剩一点疼痛。
唐非橘眼睛盯着他不再流血的伤口,有些羡慕。
真是一个强健的身体,她毫不怀疑,如果有了这样一个身体上去替别人挡一刀也不会出什么事。
至少在这个刀光剑影的世界能好好活着,不至于一刀就被人给捅死了。
不至于像两年前一样。
她垂下眼帘看着地上即将熄灭的火堆,托着下巴出神想着,灰烬里忽然蹦出一声小小的刺啦声,让她迅速回神。
没什么的,那只是一场意外而已。
她这样自欺欺人地想着。
二人回到山庄内时已经天亮,天际鱼肚白越来越多,直到覆盖了大半边天,清晨的风吹得树枝哗啦啦响,在东日还算得上好听。
庄主看到他们时的表情含着诧异,意外,眼睛在他们身上从上到下扫了一圈,却独独没有歉意。
唐非橘一眼发现他表情不对,偷偷盯了半个时辰后发现了是哪里不对。
一个正常人看到客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出事可不会是这幅表情。
发现了这个小细节,她表面开始发脾气,把跋扈大小姐的模样塑造的活灵活现,一盏茶时间至少挑了庄主好几处错。但庄主也不是个吃素的,把她的刁难全部化解不说,还给了一个巨大的补偿,若是不接都要说她不知好歹。
她犯了难,转头悄悄与路行止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睛里读到了一句话——计划开始!
唐非橘掩面不解,垂着眼睛故作柔弱:“庄主可知道那晚出现的是什么东西?这偌大一个山庄里居然有这么个东西,你居然还什么都不知道,那这山庄可还安全。”
犀利的话语让庄主无法接话,只能呵呵笑两声道了两句抱歉,说完又转向林岁月谈起了玄天剑一事,不明了的态度让唐非橘疑心诈起。
出了门,她就急匆匆把路行止拉走。
唐非橘压低声音:“这庄主有问题。”
路行止“嗯”了一声,跟在她身边。
“你知道?”
路行止斜过目光,反问:“你没看出来?”
“……”
看出来了,那也顶多就是怀疑他对咱们图谋不轨,哪想他还要人命呢。
她张了张嘴,把要说的话咽下去,又起了一个话头:“那他肯定知道门外的平安符有问题,还有那个尸体没准也和他有关系,不过他这么对付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还千里迢迢送书信过来告诉我们玄天剑的位置。”
路行止却道:“千里迢迢送消息也不代表是什么好心人,昨日那么大的事今日还能装作不知足以间其心不纯,只是我手里并没有他的情报,不然稍稍一探就能全查出来。”
唐非橘抱着手臂,摇摇头:“心思不纯是肯定的,但他也不像是要玄天剑或者其他的法宝,难道还有什么宝贝是他得不到的?”她说完,看着路行止的眼睛顿住,缓缓凝重:“等等,确实还有一个宝贝。”
她对上路行止的目光,实现接触的一瞬间,好似一道电流闪过打向一个平静的湖面,激起波涛汹涌的风浪。
路行止很显然也想到了,她抿着嘴思绪凝重下去。
——还有断肠草!
“可还他要这个干什么,断肠草这东西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他不惜杀人也要留着。”
看过原著的唐非橘当然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一个能增强功力还能化解剧毒的草药,珍贵又难得,自然是万人争抢,然而作为一个涉世未深的深闺大小姐,她还是符合人设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兴许是为了功力,也兴许是为了别的……”路行止揉着眉心,嗓音淡淡,又忽然止住。
一切被云雾遮挡住的东西好似有了一道裂缝,他窥见了其中一点真相,又被打回来。
或许是为了她,那个随时都想要他死的女人。
但是,她不会在乎这一株断肠草……
“怎么了?”唐非橘探过头来。
路行止摇摇头,情绪淡淡说:“没什么。”
而后加快脚步向前,丢下一脸疑惑的唐非橘。
唐非橘:“?”
他怎么回事?
不过她还没从上一个情绪中缓过神来,推门就见自己留了满地血的屋子里面,好几个人身上全是血液,头发也粘了血黏在一起,黏在一起难受的紧,被压着的是正是昨晚的鬼尸,倒在地上如同死鱼般挣扎。
“怎么回事?”她听到自己平静的嗓音问着。
一个盘着丸子头的青年行了一个礼,说出来龙去脉:“庄主命我们捉拿这具尸体,没想到姑娘回来的这么早,让您看到了这污秽。”
唐非橘眼睛一眯,却问:“他身上的东西呢?”
青年满脸茫然,“姑娘说的什么东西?”
“昨晚我听到他身上有金属碰撞的声音,沉闷的好似两个铁块敲击在一起,绝对不是铃铛——你们没看见?”少女用手比划出一个小方块,说道。
青年摇摇头,捉拿妖怪的其余侍卫也摇头,对视一眼皆说没见过,模样不似作假。
唐非橘点点头,侧身让出位置让他们把尸体带走,经过时那令人反胃的尸臭味直冲脑门,熏的她连连皱眉。
青年断在后面,看着点尸体被抬出去才放心了,停下对她道:“庄主给您重新安排了一间屋子,与林小姐正巧相邻,您还是不要在这间屋子久待了,毕竟有了这种事,也没法住了。”
安排新屋舍唐非橘没有意见,她笑了一下表示知道他的意思,目送他们离开。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路行止发表意见:“还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得了,我知道他没安好心。“唐非橘打断他:“有什么事又要你来?”
“林岁月说有玄天剑的具体下落了,让我们现在过去。”路行止说。
唐非橘说:“哦那玄天剑到底是什么,至于让他们这么追么。”
“一柄没用但被人争抢的宝剑,因为原主人死了自愿封剑,从此以后谁也拔不出来。”他最后还没什么情绪的评价说:“真蠢。”
“……”
唐非橘瞄了一眼屋内,除了血流成河的地板和没有动过的摆置什么都没看到,她关了门:
“算了,一会儿我去……你是不是有点闲?”
啪一下拍开路行止伸过来的手,她抬头不爽地看着他,语气莫名:
“你忽然对我这么奇怪干什么?”
第38章 第38章
深秋。
坐在塌上嗑瓜子的唐非橘皱着眉头,对对面的少女气哄哄说:“林姐姐你评评理,你说他是不是有毛病?”
林岁月小了一下,在听完她的故事后给了一个不好不坏的评价:“兴许是真心的呢?”
“真心?”唐非橘不可置信:“他要是真心我当时没捅他一刀就不错了!“
“……”林岁月张了张口,欲言又止:“阿橘,你和路公子的关系的确需要缓和一下了,他也许没你想的那么……额不堪,你们二人只见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会对他有这么大恶意,但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她说完,又顿了顿:“你看,路公子也在努力转变你们指尖的相处模式。“
“……”
路行止近日的作风她确实看在眼里,但这变化的如此突然肯定是说不过去的,她不信不是路行止图谋她什么!
今日她就要躲在暗处观察观察他,看看路行止能再做出什么反常行为!
然而还没等自己准备好跟踪一事,突然而来的消息让她和林岁月都是一喜。
林岁月直接激动的拍桌而起:“当真!玄天剑当真在拍卖行,之前找了许久没找到,却不想是被人盗了拿去卖,只是为何要拿到这里,不在京城?”
周礼遇拿出一个铜牌,上面印着一个圆圆的猫爪,周围是一些拟人形态的猫咪,有坐有站各式各样刻在一旁。
两人围上去一瞧,愣是没一个人看出个所以然。
最边上的路行止只轻轻扫了一眼,黑色的眸子里映着跃动的火光,冷的如同腊月寒霜划开,寒得人心尖一颤。
唐非橘注意到,只抿着唇不懂他的情绪变化为何这么大,不待细想又被令牌吸引过去目光。
“这是拍卖行的令牌,归月山庄的拍卖行有一个非常雅致的名字,叫雪狸亭,据说是主人为了纪念死去狸奴因而取得名字,而雪狸亭主人也是非常爱猫,在令牌上刻了许多唯妙唯俏的狸猫,此等行为后来在江湖上传开,也是诸多人不解。”周礼遇点着那张令牌,淡淡解说着自己知道的情报。
唐非橘一小步一小步凑到路行止旁边,侧着头小声对她道:“所以讨好主人就能拿到归月剑?”
“不。”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还不等她接着疑惑,接下来看见的足以解答全部,前面带着面罩把自己全身裹住的女人连看也不看她,哦不是他们所以有人。独独只对带有猫咪的话题有反应。
而这学狸亭虽然是个拍卖行,但里面含猫量百分之百,时不时脚底下就会钻过去一只,一抬头也能看到好机只猫儿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们,把她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么多猫就这么跑也不怕受伤么?“唐非橘抬脚躲过一只上蹿下跳的小猫,差点一人一猫撞在一起成一个碰瓷现场。
她拍着胸脯顺气,又在身边环视了一圈。
不过倒也不亏这雪“狸”亭,还真是处处见狸啊。
“不会受伤。”走在前面的面罩女人笑了一下,听着温温柔柔的仿若流水一般:“受伤的会带出去,扔了。也有不幸的,被乱棍打死。”
唐非橘着实被惊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回答自居刚才的问题,而后面那句话显然别有深意。
不会受伤的估计是猫,就看她这爱猫如命的性格,肯定不会让它们有半分差错。
而会受伤的,估计就是人了。
至于人是怎么受伤的,不幸的,她没有再问,一反常态地沉默。
面罩女人并不在乎她的反应,仿佛只是为了回答她那一个问题。
跟着她上了一个包厢,包厢设计非常奇怪,只有两扇可以开的窗,而窗口只有一个小臂大小,只够一个人往外看。
她走过去打量一眼,回头问道:“拍卖何时开始呀?”
女人淡笑不语,她身后的小丫头机灵接话:“夫人今日还有其他事,劳烦几位先侯着,拍卖大约午时开始,一会儿会有人送来吃食。”
林岁月善意笑了一下,“劳烦姑娘,那我们等午时开始。”
小丫头没什么情绪地看他们一眼,傲气地点点头,退后就将门关了下,砰一声震得门边的草叶都晃了晃。
“……”
午时来的很快,还没等唐非橘把这屋子里的设备研究齐全就到了,只听下面有人厉声喝着维持秩序,还有灌入耳膜的嘈杂声不断。
她谈过去头,瞧着人一个一个坐下,只见那演讲的女人对着桌台上的东西一个一个复述着能力用处,枯燥的让她打了哈欠。
“这是紫金玉盏,据说是某个王爷花高价才弄到手中……诸位,紫金玉盏,起拍价三千银子。”
“三千五百两!”一个人举牌高喊。
“三千七百两!”另一个人紧接着喊。
“四千两!”
……
一个又一个宝贝被抬上来,偶尔有几个漂亮的能让她多分几个眼神,其余的都是些达不到她审美且对她而言没用的东西,入不了她的眼。
唐三小姐眼光高是京城内众所周知的事情,她不爱收集古画名诗一类,却喜欢什么小玩意。好比金丝编制成的发冠,扭得奇形怪状的发钗,等等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