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盈意有所指指着下面喝酒吃肉正开心的壮汉男人,胡子拉碴的脸上呼出大片热气,开裂了几条伤口遍布手臂,看着不是什么善角色。
“他们,你一个女子独行,自然会引起某些人的注意,若是再穿的艳丽,那就是自己往他们身上撞。”
唐非橘懂了,这就跟现代社会不要穿裙子上大街最后被猥琐男盯上是一个道理。
她点点头,非常听劝地在自己的另一个水壶里面加了一点辣椒进去,准备真有人敢上前就泼辣椒水。
马车一路颠簸,街巷早已无人,空荡荡的冷风顺着道路一直吹向另一段,掀着她店铺前挂的帆布与灯笼齐齐摇摆。
日暮拉长影子,太阳瘾入层峦叠嶂的山峰之中,缭绕的雾气恰恰这盖住散发出的刺眼光芒,只留下一层浅浅金色。
楼上窗边的少年看着她含笑踏进马车,不带一点疑惑地就要去扶盈给出的地点,心中隐隐出现一抹奇怪的感觉。
像是冬日里刚刚融化的枝头又落了一层雪,用力压着稚嫩的新芽,无论风刮还是日晒,怎么抖也抖不落。
提着裙子进门的扶盈一抬头看到窗边而立的少主,独自的背影有些落寞感,不知是在看什么,就连自己近身也没察觉到。
“少主。”她轻轻出声,小心没有惊扰到正在沉思的路行止,“唐姑娘去了严府,严夫人手里,有一株还未被拿走的断肠草。”
路行止碰了一下自己耳尖的红痣,莫名其妙的情绪涌上心头,兀然开口问:“她生气了,为何我会这般难受。”
“啊?”扶盈手里还有一袋子好东西没奉上,这忽然跳转的一句话把她问懵了:“您,不舒服?”
路行止不理她,盯着马车离去的背影。
扶盈顿时悟了,想了想以前看过的话本,觉得离谱但还是说:“或许是您对唐姑娘有了一些另外的情感,不是亲情也不是友情,而是道侣只见的那种情感。”
夜幕渐渐上来,路行止没有笑容,只有茫然与不解:“你说,我喜欢她?”
扶盈捣蒜似的点头,缓着声慢慢引导:“您看,您对她的的情感显然不属于友情,朋友之间是不会做某些越界的事的,但爱人之间会,喜欢上一个人,会在乎她,会害怕她受伤害怕她伤心,不想她以身犯险,您对唐姑娘也是这样,不是么?”
是,单又不太一样。
他确实会在乎唐非橘的情绪,在乎她是否会伤心,但不一样……
不一样,哪不一样呢,他找不到缘由。
如风略过跳动的心弦,没有停留地从他心上刮过,微弱的存在无法捕捉,只能模模糊糊地感知到那是什么。
他握着剑柄,满脑子都是唐非橘离去的背影,斩钉截铁说:“把严府的情报给我。”
“是。”
扶盈大喜,太好了,她这次没白劝!
*
远在路途上的唐非橘并不知道自己的攻略对象忽然改了目标要去和自己一样的地点,她无聊戳着一翻一翻的窗帘,想起自己身上的银子还剩不少。
这可好了,估计解完毒自己就能潇洒去了。
去哪潇洒呢,她物色着日后享乐的去处,还去青楼好了,反正青楼也有不少女子去,里面的小倌到底都会些什么她也想知道。
正想着,马车停住正好在一处荒郊野岭,四处没有建筑,人烟稀少的只有荒草,除了面前一座奢侈的点着灯的府邸在面前以外什么都没有。
顺着车夫的搀扶下车,唐非橘左右看了看问:“这是何地?”
车夫仰着头,指着头顶高挂的牌匾说:“姑娘,这就是严府,只是府邸偏僻无人来访而已。”
唐非橘挥挥手让车夫回去等着,上前敲了一下严府的大门,沉闷的两声响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开门,她又要敲,但还没敲出声大门开了yi一条缝,露出一只浑浊的眼睛盯着她。
门后面是苍老的没有生气的声音,听着似是一个年过六旬的婆子:“姑娘来做什么?”
“您好,听闻严夫人喜爱收藏字画,小女子特地拜访,这是我的拜帖。”她拿出临行浅扶盈特地准备过的拜帖,从狭小的门缝里递过去。
里面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几秒,直到看到地她不舒服后才开始慢慢转向她手里的拜帖,但只是看了一眼就呵呵笑着开了门。
“老婆子我啊,许久没见过这样的小姑娘了。”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唐非橘只当是严府这些年来往的客人里没有她这种刚十七八的姑娘。
“多谢婆婆……”
她还想再说什么,就被拎着灯笼的老婆婆打断,嘴角咧出一个奇怪的笑容:“时日不早了,老婆子我替姑娘安排住处,便莫要去打扰我家夫人的清净了。”
唐非橘不疑有他,跟着她大摇大摆进了严府,金碧辉煌的装潢在夜光中闪了一下她的眼睛,不由得再次感叹这严府还真是有钱。
但一路上并未见到多少侍女,房梁下挂着明明暗暗摇曳白灯笼,漆黑的夜没有尽头吞没了前方地一切。
那婆子颤颤巍巍推开门,弯腰缓慢点着烛光,一只腿咯噔一下蹦起来,不见另一只脚落地。
她多看了几眼,站在玄关靠着门框不经意问:“婆婆,你这腿是怎么回事?”
老婆子拿着蜡烛转过身,耷拉下来的皮肉明暗交错,一双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前方,在黑夜重阴森开口。
“老婆子我以前不小心,在府中摔了一跤,把这条腿摔断了,把这条腿摔断了。”
“原是如此。”
原是如此,唐非橘面不改色,灰色的眸子略过那空荡荡的袖管。
可摔断了的腿又怎会把另一条腿腐蚀了呢。
红烛摇曳,老婆子补了补丁的破裤子下皮肤娇嫩,黑色洞口流着白花花地液体,浸湿了裤脚。
……
漆黑深夜,墙壁密不透风却泛着一丝阴冷,由外向内侵蚀着她的皮肤骨髓。
砰一下关了门后,唐非橘取下烛台慢悠悠在房间里转起来,从密闭的窗户到连月光也透不下的门缝。
唐非橘没放过任何地方,里里外外检查了个遍才放下心坐回长椅上。
扶盈没细说这严夫人到底是什么角色,却告诉她切莫提起严夫人的情郎,还叫她不要打扮的过于瞩目,说的她一头雾水,后来才从她嘴里听说这严夫人的道侣就是被个花枝招展的剑修给撬了去。
而严夫人则是无论如何也留不住那道侣,最后纠缠许久才放二人离开,可还二人离开不过半个月就葬身火海,还是有人发现了身上的令牌才将他们认了出来。
唐非橘从身上取下一个小瓷瓶,里面倒出一粒白净的药丸,在月光之下盈盈皎白,她对在火光下左右看着:“你不会是拿了颗糖豆骗我吧?”
“此为男主的回忆碎片,可让宿主看到男主曾经的往事,宿主可放心使用。”
这就是系统今天突然发放的回忆碎片,理由是男主攻略有了进度,紧急发放鼓励她的。
唐非橘只觉得那一颗糖豆似的东西怎么会是回忆碎片,怎么看怎么像是诓自己的。
她捏着白粒,咬牙眼一闭吃了下去。
随即一阵天旋地转,昏沉的脑袋如同在海底被激流冲刷过,被泡沫鱼尾拍打双颊在长河中迷失,空灵的鲸鱼鸣叫占据了空白的思考。
滴答,滴答。
有水珠在某处滴落,回声清脆响彻了整个空间。
唐非橘使劲睁开眼,顿时心跳如麻张口欲骂。
这特么怎么是在牢房里!
第42章 第42章
阴森水牢四处挂着叮当作响的铁链,头顶小小空洞透进来浅浅光芒,斑驳映在浑浊的漫过膝盖的池水。
四周寂静无声,守卫握着长刀目视前方,银光森森的鳞甲如明镜映着池中央景象。
水中困着一个七八岁的少年,浑身鞭痕抽出的血流在水中,伤口经过长久浸泡无法愈合。
他低着头,唐非橘看不出到他的脸,只能瞧见他跑的发皱的皮肤和湿哒哒的衣裳与头发。
“哟,这不是咱们的少主么,怎么也被发配到这水牢里受苦了。”
披头散发的男人抓着栏杆,发狠的眼睛狠狠盯着狼狈的小男孩,开口嘲笑。
“少主?我呸,他和他娘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贱人一个怪物,也配叫什么少主。”男人同一间房的人忽然暴起,拾起地上的石头用力扔过去,抛物线一般砸进池水中,他骂骂咧咧:
“贱人,怪物,你和你娘怎么不去死,你们凭什么活在世上,你和你娘一样都是贱人!”
池中央的男孩迟钝感知到周围的动静,他站起时一趋趄,束缚身体的锁链也晃动摇摆起来,发出好听的叮当响声,似是金铃悦耳。
面色惨败的男孩如幼年凶兽般抬起漆黑的眼睛,一双眼里尽是凶狠的戾气与烦躁。
就连铁门外的唐非橘也被惊了一下,捂着心口后退一步。
少年嘴唇微张,干裂的嘴角吐出嘶哑的两个字:
“蠢,货。”
着实是对面抓着骂的两个人也愣了一下,抓着铁栏回神后骂的更加不可开交,什么脏话淫话都彪了出来。
完全听下来的唐非橘只觉得自己耳朵受辱,实在想找个清净地方精华一下自己受伤的耳朵。
“十一。”
男孩低低唤了一声。
站在牢外的侍卫转身朝他行了一礼,弯腰握刀对着里面的孩子恭恭敬敬,问:“少主有何吩咐。”
闪着寒光的剑鞘映着男孩的脸,精致小巧的娃娃脸上婴儿肥仍存,神采却不如十年后的他飞扬骄傲,如今的眼里只有一摊死水。
“杀了他们。”
十一应声,转身拔刀而出在二人脖子上一抹,两道献血喷涌而出染红他身上的鳞甲与刀刃,转眼间没了呼吸。
他动作很快,不待路行止吩咐就一套行云流水的打开牢房将死去的二人拖了出去,一系列动作不出一盏茶时间。
唐非橘瞪着眼睛看人被拖出去,下达命令全程观看的孩子面不改色继续低下头,好似刚才都是一场幻境。
“果真是反派,这么心狠手辣。”她小声嘟囔一声,提起裙摆准备下水近距离看一看这位小反派到底长什么样。
刚才小路行止虽然抬了头,但远在岸上的她只能看到模糊的一个轮廓和他脸上没有擦掉的血迹,遮挡着五官看不清细节。
积水漫过小腿到达膝盖,裙子湿哒哒贴在身上有点不舒服,她伸手拨了一下没拨开,也就不再管,抬起步子慢慢往前走着。
唐非橘本以为她在这回忆里是个外来者,会以一个虚幻的影像而存在,但现在看来不是,她不仅有实体还能感知到水牢里的一草一木,但不同的是回忆中的人又无法看到她。
这让她很难解释自己现在是以什么方式存在于这个十年前的回忆里。
“你在干什么?”
小路行止不知道什么时候仰起头,眼睛盯着她的方向,一字一句又问了一遍:“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被问懵的唐非橘本以为他在问别人,然而转头一看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只有零星的几道光柱在她身后。
她头皮一麻,试探问:“你是在和我说话?”
小路行止漆黑的眸光盯着她,抬手扯了一下困住手腕的锁链,“原来是个傻子。”
言罢,重新盘腿坐回水中当个不动的人偶。
唐非橘停下,停顿片刻拾起水中落着的石子,掂了两下朝他旁边扔了过去。
石子不偏不倚落在他腿边,敲到了垂着晃动的银色铁链,晃动两下惊到原本闭眼装瞎的男孩,在这水牢内闹出不小的动静。
“你到底要干什么。”路行止掀起眼皮,厌烦地看着面前这个忽然出现却没被守卫发现的少女。
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的唐非橘蹲下身子,伸手在他脸上比划了一下,忽视了男孩投来的不满阴鸷的目光。
她挑了块凸出的石头坐了上去,用着巧劲防止自己从上面滑下去:“你能看的见我?”
路行止狐疑看着她,表情仿佛在看一个傻子:“你是个人,我为什么看不见你。”
“你怎么看得见我的?”
“……”小路行止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你果然是个傻子。”
唐非橘抓着湿了的半截裙子,从头上抽出一个又一个发饰,满脸不在意地丢在水里,又伸手扯了一下空中粗大的链条。
那锁链困住男孩的行动,不算圆润的棱角把皮肤磨红破皮,浸在水中阵阵酸痛感袭击着微弱的神经。
男孩眼皮下青黑一片,破败的布料贴在身上伤口纵横交错的伤口血肉,汩汩血水流出染红了一小摊池水而后消失不见。
唐非橘托着下巴又晃了晃他身上的锁链,歪头蹙了眉:“你能看到我,我能碰到这链子,但……”
小男孩不耐地听着她嘟囔几句,抬头扯起嘶哑的嗓子:“傻子,离我远点。”
“为什么?”
“因为我会杀了你。”
男孩用稚嫩的童音恶狠狠威胁她。
唐非橘左看右看这小孩就是想要吓唬她,抬起湿漉漉的手撩了一下前面的头发,嫌碍事丢在身后:“我没问你这个,我想问的是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小路行止右手拾起一颗石头,食指与无名指夹在中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她用力甩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