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断玫瑰——习雅【完结】
时间:2024-03-23 23:04:20

  悦悦说了一段话,我终身难忘:“我选择妈妈,因为丁文,不配当爸爸。”
  对,她说我不配。
  这些年,我一直把悦悦捧在手心里。都说,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情人,我感同身受。到这么大,我从来没在重责过她。在悦悦十岁的时候,她突然想学滑板。我担心她不会滑,摔到腿,我推了几个女人的邀请,专门陪了她一个月。
  可是她却说我不配当她爸爸,那种伤心,比被文宿拒绝都难受。
  我紧紧捏着着桌子边缘,艰难的开口:“悦悦!你怎么能……”
  我当时特别难受,说话几度哽咽,“上次那件事,我…我真的…是为你好,爸爸担心你才这么做的…悦悦…”
  我想起她和那个男孩的事,我觉得她是因为那件事还恨我。
  审判长也对此提出过疑问:“能不能说说具体原因?”
  悦悦咬了一下下嘴唇,眼睛里有泪水在打转,“我…我亲眼看见他…他…搂着…别的女人……他还…还啃那个女人的脖子。”
  说到这,她眼泪掉在前面的桌子上。
  那一刻世界骤然安静下来,我想起碰见悦悦那天,我正跟文宿在一起。
  我搂着文宿,去安全通道抽烟,我在啃文宿脖子的时候,听到了悦悦的声音。
第36章 败局
  坐在被告席上,我整个人都是紧绷着的,连带着呼吸都变得沉重,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一无所有。
  我张了张口,想跟悦悦再解释一下,不论她愿不愿意跟我,我都想修复这段关系。
  讨好的话在嘴里转了一圈,又吞了回去,我有口难开,我担心悦悦更加不能接受我。
  在我沉思之际,悦悦已经开始陈述自己的决心,“我从小到大是妈妈带大的,她照顾我,保护我。在我早恋的时候,她会告诉我这是大脑发育的结果,并教我跟自己的内心和平相处。妈妈这些年不容易,我长大了,我希望以后可以多帮帮她。爸爸不一样,她有了新的归宿,而我并不认识那位,我也不想面对新的家庭环境………”
  坐在原告席的苏情听着孩子的告白,不停的用手去才擦眼尾落下的泪,仅几秒,我就听见苏情低微的啜泣声。
  她们母女情深,完全将我这个爸爸抛在亲情之外,
  悦悦说完,审判长徐婷眼中泛着柔情。
  我从她的感动中,看到了我的败局。
  就在那一刻,我看了眼坐在陪审团的父亲。他神情肃穆,眼神严厉。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恨铁不成钢”。
  父亲一生要强,我高中毕业,没有考上985,他便对我十分不满。
  这种不满,极具压迫感,让我一度不敢回家。
  这种生活,一直持续到我坐上银行主任才结束。
  如今,那种不满又开始泛滥。我可以想象,庭审结束后,他那不可遏制的愤怒化作一个重重的耳光扇在我的脸上。
  因为出轨和离婚的事,我又让他失望了,尤其是出轨,这会让他晚年难以做人。
  庭上开始探讨毛豆的抚养权,那是一场真正的战争。
  我以为我站在胜利巅峰,其实我已经站在了失败的崖地。
  这一局,我们是做了准备的。
  法律规定,未满八岁的孩子,父母协议不成的,由人民法院根据具体情况,按照最有利于未成年子女的原则判决。
  苏情根本不具备最有利的条件,因为她没有工作。
  许亦之拿出一份小区地下车库的停车记录,“丁先生,这是你近三年的停车记录,一年当中,你平均只有12天在晚上十点之前回家。你工作这么忙,怎么陪孩子?”
  赵鸿信辩驳:“孩子有爷爷奶奶,他们已经退休,而且有退休工资。我方当事人有稳定的工作和收入。无论是经济条件还是亲情陪伴,我方当事人都更有利于抚养孩子。”
  赵鸿信抓住苏情没有工作,再次提出质疑,“据我所知,苏小姐已经十七年没有上班。在没有固定收入的情况下,我想问一下,你怎么抚养两个孩子?”
  苏情回答:“我已经找到了工作,是……”
  “好,就算你找到了工作。”赵鸿信打断她,“你去工作,谁照顾孩子?据我所知,苏小姐,你的父母正在帮你弟弟带孩子,还是三个。”
  这话一出,全场寂静。
  一个十七年没有工作的女人,没钱,没时间,怎么争夺抚养权?
  这时,许亦之拿出苏情和肖子的合同,说明她有分红。
  而这份合同,我在签订的时候,就留了后手。
  在最后一页的中间,有一句话“若苏情与丁文离婚,合同自动解除。”
  这意味着,那份合同对她在收入方面,没有任何帮助。
  许亦之也指出这一点,审判长也认可这一点。
  案子到这,我已经信心满满。
  就在我以为结束的时候,苏情淡淡的抬了一下眼:“我说过,我有工作。”
  许亦之伸了一下手,法庭的屏幕上出现一一张合同,“这是苏情女士跟惊蛰漫画出版公司的合同。该公司已经签下了插画师 ‘宁微’风云雷雨四大系列的漫画,而宁微就是苏情。在合同真实姓名和身份证号码可以得到确认。另外,宁微作为插画师出现,已有三年。她的画在业界早就有定价,就算没有这个合同,她也有足够得能力抚养两个孩子。这一点,从他们之间的转账记录可以证明。三年间,她靠画画已有将近两百万的收入。”
  许亦之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就我方当事人来说,她的工作不限制时间,相对自由,收入也比丁先生高。不仅如此,两个孩子从小就跟着母亲长大,跟母亲关系更加密切。从居住地来说,我方当事人完全有能力再购置一套学区房,不存在读书不方便的问题。由此,我认为,我方当事人的各方面条件都更适合抚养两个孩子长大。”
  审判长听完以后,点了点头,没多久就开始宣读闭庭程序,并说明判决书会在一周内送达。
  一切结束,我仍呆坐在被告席上。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苏情说她准备了十年。
  我也明白了,她为什么总是在画画。
  还有那两幅画,一幅雷,一幅云。
  对了,之前还有一幅向日葵。
  难怪,在现金收入里,多了将近两百万。
  之前,我以为那是苏情为了多分钱谎报的数字,没想到这是事实。
  谁能想到,苏情是插画师宁微!!!
  就是那个“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的宁微。她曾经坐在客厅里,看过别人分析她的画。
  她早就身负盛名,早就在准备离婚,
  她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在这场战斗中,苏情不仅手握长剑,还身负神功。
  而我,匆匆忙忙、懵懵懂懵就进了她的局。
  一场筹划多年的局。
  我一败涂地,不仅失去了钱,还失去了两个孩子的抚养权。
  一切结束,赵鸿信在我旁边,说了句,“我们输了。”酒离开了。
  庭审结束,人群开始退散,我妈从陪审团那里冲了进来。她怒气冲冲的朝苏情扬起巴掌:“苏情你是人吗?!你这么算计我儿子!!他做错什么了?!你还把孩子抢走!毛豆是我亲孙子!是我的命!!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把他从我身边抢走!”
  苏情一把捏住我妈的手:“林女士!我不介意跟许律师多合作一会儿。”
  她的意思是,我妈扇她一巴掌,她就要打官司。
  苏情已经完全卸下了假皮,脸上的刻薄一览无遗,她的眼神不再平淡无波。迷雾散尽,她身上的刺一寸一寸往外冒,犀利得扎人。
  “苏情!你以前可不是这么没有教养的!!!!”我妈被她怼得无话可说,就开始掰扯以前,“我们家能接纳你,不过是因为你懂事听话。 ”
  “现在不是了。”苏情一把扔开我妈的手,领着许亦之出了法庭。
  我妈揉了揉手腕,站在空荡荡的法庭里,指着苏情的背影骂她:“你以为你现在这个鬼样子,就配得上我儿子吗?你现在就倒贴给我们家,我们家也看不上你!”
  我妈的话毫无逻辑,且非常可笑!!
  面对败局,我坐在那里,双手掩面,独自消化庭上的一切。
  我看似平静,其实已经怒火中烧。我半生顺遂,根本不能接受,掉进苏情的圈套里输的一败涂地的事实。
  尤其是知道苏情每一步都算计到位的事实。
  想到这,我再也坐不住,用力拍了一下桌子,猛的站了起来,身后的椅子,砰一声摔在地上。
  “他妈的贱人!我杀了她!!”我咬牙骂了一句,握着拳头往外冲,像一位向死而生的孤勇者。
  我妈见我不对劲,小跑着追过来,她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拍着后背,“文文,没关系,这世上女人多得是,你不是喜欢那个文宿吗?我答应,你娶了她,再生一个儿子。”
  我握着拳头,一句话没说!
  当时我就想给苏情一个教训!我要让她知道,没有人会忍气吐声的吃亏!!我所失去的,她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我妈紧跟在我后面,不停的喊我的名字,“文文,你怎么了?”
  那时候,我的脸色一定非常可怕。
  因为我妈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你…你别…乱来!你爸也来了!”
  她不是担心我乱来,她担心我被我爸揍!
  然而,我并没有看到我爸。
  鬼知道他去哪了!
  冲出法院,在数百个台阶上,我叫住苏情,“苏情!!给老子站住!”
  我近乎嘶吼!
  苏情听见声音,在台阶下站住,她回头看我一眼,然后淡漠转身,重新往前。
  我再也叫不住她。
  受了这么大委屈,我哪里会罢休。
  我立刻追了下去,没走几步,一个苍老的身影挡住我。
  “啪!”
  一声巨响。
  我耳朵出现一阵嗡鸣,脸上火辣辣的疼。
  “逆子!”我爸的声音浑厚有力,他的压迫感瞬间将我包裹,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捂着脸,脑袋里一片空白,我的怒气仿佛被这一巴掌按了下去。
  “啪!”又一声。
  不是我被打了。
  声音来自前方,我抬眼,看到苏情捂着脸站在台阶下方。
  她爸爸也来了。
  那个比我爸更要面子的男人,他站在苏情前面,居高临下,怒气冲冲。
  许亦之往前一步,想要说点什么,却被苏情拦住。
  苏情跟他说了一句什么,许亦之无耐的点了点头,就走开了。
  紧接着,我和苏情在法院门口,被各自的父亲骂得狗血淋头。
  我爸吼我:“还想干什么?!过得太安逸,想蹲牢房吗?!”
  她爸骂她:“现在出息了?!婚说离就离!!你有没有把父母放在眼里!”
  苏情仰着头,一句话没说。
  我垂着脑袋,用头发挡住我爸骂人时喷出的口气。
  我们在波涛汹涌的责备中,对视一眼,各自不满,然后回归到各自的生活中。
  我们有诸多隔阂,可在那一刻,我们又是相同的人。
第37章 文宿不愿嫁给我
  判决书是在一周后送达的,我分了六十七万,还有那辆车。扣除花在文宿身上的一半,我收到六十万左右。
  三百六十七万,分六十万,这简直是打发叫花子。我坐在出租房里,盯着眼前的判决书,决心再次上诉。
  父亲在我给赵鸿信打电话之前,打来电话,“判决书到了?”
  听见父亲的声音,那天的耳光犹在眼前。这种压迫感,连带着脸都开始发烫。
  “是。”我伸手摸了一下脸,努力压着心底的情绪。
  父亲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说说结果?”
  他每个字都说得很慢,听上去不急不躁,实际上满是压迫。
  我在心里呼了口气,佯装平静的把结果告诉他,父亲又问我:“怎么打算?”
  我沉默着,没有回答。
  但父亲不是吃素的,他比我还要了解我自己,“打算重新上诉?”
  我依旧沉默。
  沉默是我应对父亲常用的方法,因为我不想跟他吵架。准确的说,我不想承受他居高临下的谩骂。
  说到这,我又想起,我以前也是这么应对苏情。她回复我同样的沉默。也许,苏情就是在这沉默中找到了算计我的办法。
  父亲在我的沉默中猜到了我的答案,他命令我:“把律师费付了,这件事到此结束。”
  我不服,声音猛的提高:“爸!我被算计了!”
  我语气里充满叛逆。
  我是不服气的,我是要还回去的!!!我不还回去,就意味我承认我的失败,并甘之如饴。
  如此了事,旁人会怎么看我?我将来又要怎么在单位活下去?!
  父亲震怒:“你才委屈多久?人家苏情半辈子都委屈了!!”
  他站在道德层面谴责我,且不留情面:“你婚内出轨十七个女人,还好意思谈委屈。这是你,要我都不好意思活着!!”
  可我终究活着,我也不会去寻死,我的生活才刚刚开始。虽然,我分到的钱不多,但我还有工作。肖子那边,我也可以重新签合同。
  “爸,你一生洁身自好。但你爱过我妈吗?”我从情感切入,戳他心窝,“你这样活着,就幸福吗?”
  我爸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回答我,“人活着,可不止有爱情。”
  我负气逼问,“还有什么?!”
  “责任!”他把这两个字咬的很重,随后他又万分自责的说:“是我没把你教好。”
  “人这一辈子,连爱情都没有体验过,活着有什么意思。”我奚落他。
  父亲气得重重咳了两声,无奈的放弃争辩,他把话重新拧回去,“是你对不起苏情,别再折腾。给双方留点情面,毕竟孩子是她在带。”
  他的意思是,两人闹太僵,不利于以后接孩子,看孩子。他说的很有道理,但一个人的憋屈要是能被一个道理化解,那这个世界上,还要什么法院。
  为了迅速结束这种道德教育,我假意答应。
  我和苏情婚姻在收到判决书那天,正式结束。当天,我就光明正大的敲响了文宿的家门,钻进了她的被窝。
  一炮结束,我坐在床头点了根事后烟。她躺在我旁边,从我手里将那个玫瑰打火机摘了来,“你还留着这个打火机啊?”
  “留着睹物思人…”我轻轻捏着她的肩膀。
  “就你会说好话。”文宿披散着头发躺在我腿上,手里把玩着打火机,“这朵玫瑰可是我花钱请人画的呢…”
  “上次还说一个可怜的顾客画的。”我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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