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其实……” 我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出我想说的话, “文宿,我们就这样过,好吗?”
在一片细微的脚步声中,文宿噗嗤笑道:“怎么呢?”
“我发现,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我实话实说。
文宿只是笑:“等我回来再说吧,早点休息。”
电话被挂断。
但我心里跟着欣喜,飞快的给她发微信〔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
文宿外出学习了三天,我每天下班都会给她打电话,因为发视频她总不愿意接。
不接的原因是,学习的这几天要互相练习化新款的新娘妆,脸上妆太浓,不好看。
文宿一向爱美,我没有过多追问。
孤独的日子总是难熬,我在等待的三天里,多次去找肖子,都被他拒之门外。
我被他的无情彻底激怒,我发微信警告他〔有我在银行一天,你们中介顾客贷款和提前还款,我一定会卡死。〕
不卡死,我也会拖死。
主任当然也有主任的特权,我要让他知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事实上,我也是这么做的,利用主任的特权,半个月,我就卡了他五个顾客的提前还款。
卖房的不提前还款,就拿不到房产证,拿不到房产证就没办法跟买方交接。
时间一久,买方就会放弃。
肖子损失不少钱,气得不轻,但他始终没有来跟我和谈。
第39章 她说更爱我
在我和肖子相互博弈的这段时间,我和文宿的关系也出现了裂痕。
文宿学习回来,我主动去找她。
那天,我买了花,染了头发,满心欢喜的冲到她家。
可是,我在她家见到了另一个人。
那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生,高高瘦瘦,大冬天穿了一件黑色的T恤,站在文宿的客厅里擦头发。
看那样子,头发湿漉漉的,应该是刚洗完澡。在少年脑袋晃动的时候,我又看到白皙清瘦的脖子上,印着一圈草莓印。那是亲吻缠绵的痕迹。
我心里的空气被挤压的难受,作为始作俑者的文宿,她看了眼我手里的花,大大方方的让我进去。
我立在门口,隔着玄关昏黄的灯,恶狠狠的盯着那男的。
那男的听见声音,隔着头发抬眼看我。我们对视一眼,各自讨厌。
我刚要开口,那男的倒是先开了口,“姐姐,他是谁?”
他叫姐姐的时候,像被谁抡了一拳一般,有气无力,委屈巴巴。
文宿听见这样的声音,脸上明显多了几分笑意。她回头,大方介绍:“他叫丁文,我男朋友。”
她落落大方的站在两个男人之间,将两份感情左右拉扯。我们就像为同一块骨头争夺的狗,恨不能提前一步窜过去将对方咬死。
“哦?”男生趿着我穿过的拖鞋,朝门口走过来。那双透亮的眼睛转了一圈,犀利的眼神从发丝之间投射到我身上。打量几秒后,他得出结论,“那我是你们之间的小三吗?”
从那口气中,明显是对这个身份甘之如饴。
四十几岁,我从来不知道男人可以像他这样没有根骨,这要是我儿子,一定一巴掌拍死他。这种男的,死了都进不了祖坟。
可这都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文宿偏吃她这一套。
那有气无力的声音,让文宿笑出声。她那勾着线条的指甲在眼前晃了一下,曲指抵住那血红的唇瓣,“你生气了?”
她轻声挑逗着身后的人,“就你事多,到里面等我,我跟你前辈说几句话。”
这么说,那软骨头还真听。他瞪了我一眼,转头又对文宿笑,“行,有事叫我。我等你帮我吹头发。”
他趿着我穿过的拖鞋往里走,然后一屁股坐在里面的沙发上,弓着身子玩游戏。少年弓着的后背,整个脊柱清晰可见。
他比我瘦,比我高,比我年轻,又比我更会哄人。
我在这狗少年面前完败。
我突然发现,我那些所谓的人格魅力,都是风中浮尘,毫无用处。
我立在文宿门口,怀里得花被我捏作一团,黑玫瑰断了好几根,花和枝叶从身前落到地上。暗红色的花瓣从我怀中,掉在地上,沾了灰尘。
文宿那双狐狸眼转了一下,垂眼盯着我青筋凸起的手背,“丁主任,我们是进来说,还是出去聊?”
那一刻,文宿扔将选择权交到我手里。
是的,这个婊子,就是这么……有手段,那样的境地,我依然有选择权。
那时的我,在这分魅惑中还保持一分理智。我盯着她脸上的笑,第一次真正认同沈松说的话。
文宿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婊子。
“还有什么聊的?”我一把将花扔在地上,转身离开。走出几步,心里越发愤怒,于是又倒回去,指着她说了句,“你就是个婊子,贱人!!!”
“说谁呢?!”后面那个男生,一把扔了手机,从里面窜了出来。他高大的身影挡在文宿身前,指着我的鼻子,“你他妈有本事再说一遍!你一个老男人,有什么资格过她!”
那个被文宿迷惑的年轻男人,显然也陷落进了这片沼泽。
狗吠声响彻整个楼道,我立在那里,扭了一下脖子,“她是婊子,你是畜牲!!”
那狗男人年轻气盛,握拳挥过来。我和他的战斗一触即发,文宿一把拉住他,“江驰,回去。”
她的声音很轻,温柔又有力量。那男的立刻退了回去,站在门边像丢了狗骨头一样瞪着我。
他眼睛里的怒气,比我更盛。他的感情比我更强烈。
年轻人生来就有不畏一切的勇气,他们也更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去勾引一个年长的姐姐。
他龌龊不要脸。
文宿拉住江驰,“丁主任,你先走,我晚点去找你。”
我冷哼一声,一脚从花上踩了过去,将花瓣踩成一滩垃圾。
我背对着他们朝电梯走去,后面是文宿低低安的声音,“到了我这,就守我的规矩,不然,就给我回去。”
她温柔的训斥着少年,少年听话的回答,“他骂你,我忍不了!”
文宿开心的笑了起来。那笑声像一把刀,将我的深情刺破,我看到里面血淋淋的现实,我是那么的可笑。
我对文宿的感情,落在自己心里那么伟大,放在文宿手里,可有可无。因为她的手里,握着一份又一份可以选择的感情。
而她将又自己抽离在外,让爱情和情欲分开。爱情被她藏匿,情欲被她放大,我是她众多选择中的一个。
我不经怀疑,我是不是的个脑残。
在那一刻,我想到了沈松,那个比我更惨的人。因为生命中出现过更惨的人,所以,我还是幸运的。
文宿对我,总归是对沈松好一些的。
人的优越感,就是在与更差的对比中产生。
我回到楼下的租房里,门被我重重摔上,放在茶几上的杯子,又因我的怒火,跟窗台上的玻璃撞了上去,碎了一地。
我叉着腰,站在阳台前面。冬天的风从外面卷进来,将我整张脸吹得僵硬。
我从口袋里掏出烟,手里的烟盒小小的一包,里面装着细细的烟,这是文宿的烟。上次缠绵之后,我随手将她的烟装进了我的口袋。
我抽了一根,咬在嘴角,又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打火机。打火机上的玫瑰,依旧热烈,暗红色的花瓣,枝叶翠绿,花枝带刺。
就在那天,我又想起了苏情。
我倒不是如十沈松那样,又想着吃回头草。我突然想起,苏情以前,也曾像我待文宿那样待过我,而我并不爱她,所以视而不见。
我也像文宿对我一般对苏情,不止一次,而是无数次。
十七年,无数次。
我肆意挥霍苏情对我的喜欢,我在过去,竟然把那种感情理解我老实、愚昧、好欺负。苏情是如何走过那十七年的呢?
在那一天,我才体会到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并给苏情带来了多大的伤害。她的眼泪,她的无奈,在那一刻具象化的落在我身上。
我承受着,曾经她承受的。
她曾为我悲伤,我在那以后,我常为另一个人悲伤。因果循环,她不是一个闭环,却必然出现。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感情给一个人带来伤害的,我过去都是以己度人,用自己的想法去要求苏情。
可是这个世界上多的是以己度人,感同身受的寥寥无几。
而我在那一刻对苏情的理解,真的太晚了……
我捏着手机,几次点开苏情的微信,我想为过去的自己道个歉,大拇指几次敲出“对不起”后,又退了回去。
道歉的话,忏悔的话,我都没有再说。
两个不相爱的人,最好的相处放弃就是死了一样。
那一刻,我仰头望着天呼了一打口气,并在心里期盼她这辈子有个好的归宿。
最后,我给苏情转了两千块钱,那是孩子的抚养费。我跟她的交集,到那已经足够。
文宿说晚点来找我,她真的来了。
那天晚上十一点,文宿敲响了我的门。打开门看到她的时候,我的脑海里不断闪过一句话“她就是个婊子,让她滚。”
而我站在门边,说的话却是,“有事吗?”
我用一个问句给了她机会。
文宿冲我笑了一下,然后从我身前钻进去,“不是说了来找你吗?”
她卸了妆,身上穿着一身毛茸茸的睡衣,头发扎成一个低马尾。细细的发丝从额角落下,垂下侧脸。
我站在门口没有说话,我的理智告诉我:这个女人是不爱我的,我应该把她扔出去。
可是我的心,又告诉我:爱情也是需要付出努力的,她也许只是没有看到我的真心。
我的理智又说:这个女人就是没有心的,她在玩弄感情,在用自己的身体圈钱。
我的心争辩:可是她来找我了,她丢开那个小男生来找我了,也许,她也有一点点喜欢我。什么东西不是起于微末呢?
我的心还没有跟理智掰扯清楚,我的脚已经不受控的去饮水机前拿了个杯子,给她倒水。
我把水给她端过去,然后质问她:“那个男的是谁?”
文宿端着水坐在沙发上,盯着满目愁容的我噗嗤一笑:“你在吃醋吗?是因为江驰?!”
“你知道的,我爱你!我在等你跟我结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根本无法相信那是我说出来的话。
我这辈子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如此矫情的说这样的话,可那的确是我的真心话。
“嗯。”她笑盈盈的看着我,“这么大决心?”
我站在她前面,像一个虔诚的卫士。
文宿又说:“我们这样难道不好吗?你还没看出来吗?我是更爱你的,这么晚了,我还来哄你。”
我盯着她发亮的眼睛,心里的烦闷慢慢减少,暖流在心里涌动。
她的确来哄我了。
第40章 结局
文宿这个婊子,就是这样随便的就把我哄好了。我一面知道她的绝情一面期待长久,我仍对那虚邈的爱情抱有期待。
那晚,文宿在我那里住了下来。她把一夜的陪伴当作是哄我的资本。而我,确实吃那一套,第二天穿上衣服,就去给她重新买了一束黑玫瑰,玫瑰放在她的床头,我才去上班。
我没有再去问那个江驰的事。
我们就这样不清不楚的过下去,我将那称为及时享乐,我不再期盼一份稳定的婚姻,也不再奢求一个爱情的结晶。
鬼知道结晶的种子,是不是我的。
但我需要更多的钱是事实,毕竟,包养一个文宿的确不便宜。
是的,经历和江驰同在的日子,我在心里将文宿的关系,重新定义为“包养”。只有这样我才能说服自己,不去干预她的其他伴侣。
事实上,那也不是什么伴侣。
那只是女人自由化以后的一种玩乐:花钱享受情欲。
文宿这样的女人,没有爱情。
到十二月来临,我和肖子的决战到来。肖子在这段时间里,跟我们银行的行长搭上了关系。自然而然的,我在银行里一些擦边违规的单子被扒了出来,再加上之前投资肖子中介的事,我被冠上违规的名声。
在十二月十号,我被辞退了。
因为前段时间的挥霍,我的存款所剩无几。文宿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所以,你马上就要变穷了,是吗?”
她没有关心我的心情,而是询问我的钱。
我回答:“总会有办法的。”
办法是想不到的,因为我真的不会做别的。
“你没什么办法的。”文宿直言。
我愣了愣,“我会努力的。”
文宿从我身边站了起来,“丁主任,人首先应该养活自己。”
她把十二月的五万块退给了我,“我们先这样吧,用这点钱,活下去。”
文宿把账算清,跟我划清界限。
那天以后,我再没有见过她。
我去她店里找她,店铺被转了。
我给她打电话,打不通了。
微信也拉黑了。
一个人,就这样消失在尘世中。
她离开的半个月,我看完了整本《卡门》,我理解了她想要的自由,那种极度的自由。
可是,我的思念在身体里泛滥,我夜夜梦到她,我无法放下她。
我想再见她一面。
――
故事说完,已经是晚上。
围观跳楼的过客,已经散了。
周循感叹:“兄弟,你这是中了她的毒了。”
旁边的消防员连连点头。
就在此时,文宿出现在楼顶,她穿了一件灰色的皮草,搭配黑色连衣裙。飘逸的长发在寒风中飞舞,她给人的感觉较之前,更加清冷。
但是,她依旧魅惑,从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而文宿的目光却落在了周循身上,她冲周循笑了一下,“你好,我是文宿。”
周循公事公办的指了一下丁文,“苏小姐,处理处理吧!”
文宿朝周循走过去,笑意盈盈,“队长叫什么名字?”
周循退了半步,“这不重要。”
文宿在他前面站了两秒,抿唇笑了一下,“那我先处理那边的事。”
丁文失魂落魄的坐在靠外围栏上,直勾勾的盯着文宿。
文宿朝他走过去,朝丁文伸手,“先回来。”
丁文站在寒风中,早上那份热切的思念,似乎在讲述中变得稀薄,所谓的爱情,也在说出来以后,不再沉重。
丁文没有去拉她的手,而是自己扶着旁边的墙,翻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