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闭嘴,赶紧睡。”他颇为正经地警告道。
“哦。”
万遥闭着眼睛酝酿睡意,程青盂神情倦倦地看手机,两人跟约定好了似的,谁都没有发出半丝动静来。
又隔了几分钟,万遥忽地睁开眼,程青盂也看向她,两人默契相视,然后都愣住了。
“啊――”
“嗯――”
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了几声……略显销魂……又不可描述的叫声。这他妈还让人怎么睡?
万遥起先也想装作没听见,奈何那动静不停反而愈演愈烈,最后整间房都回荡着女人的叫声。
瞌睡彻底醒了。
万遥侧身单手托着腮帮子,微微直起身看着程青盂。男人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一脸平静地玩起了手机。
楼下的床吱吱呀呀地响。
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楼下房间是谁在住啊?”
程青盂敛着眼皮没说话。
万遥寻根问底,迅速在大脑里过了一遍,得出结论:“住的是格桑央珍?”
程青盂还是没说话,很显然,他也清楚楼下住的是谁。
万遥八卦心四起:“格桑央珍不是已经离婚了么?那这是……”
程青盂怕她胡思乱想,还是帮央珍解释了一句,“扎西多吉回来了。”
“又回来了?”万遥更清醒了。
觉得这两人故事的精彩程度,堪比八十集狗血连续剧。
楼下的声音丝毫不见停,万遥忽地又想起另一茬,格桑央珍现在都怀孕五个月了,他俩还能整出这么大的动静,这藏区的汉子确实玩得有点猛啊。
晦明晦暗的灯光伴随着细微动静此起彼伏,床那侧的程青盂比平时更沉默了。
也对,她也就看个热闹。
最多只有些尴尬和不自在。
但程青盂就不一样了,彼时在楼下跟其他男人翻云覆雨的女人,不是别人,是他初恋。
这种时候该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万遥又从床上坐了起来,搂着被子慢慢往床尾挪,最后停到了男人的身侧。
“哎。”她凑近喊了声。
程青盂只轻轻“嗯”了声,专心致志地盯着手机,时不时伸手划拉一下。
万遥伸着脑袋看了眼屏幕,见他已经无聊到玩斗地主的程度了。
“我们聊会儿天呗?”
程青盂心无旁骛地点了个加倍,出牌,侧眼看她,“聊什么?”
“聊聊春宗吧。”她说。
程青盂倒没什么意见,“嗯,你说。”
万遥又往他身边贴了贴,琢磨着话题该怎么展开。
程青盂一连点出好几张牌,见她半天没开口,又道:“说吧,又想打听什么?”
万遥捏着被子:“春宗说,格桑央珍是你初恋,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程青盂盯着剩下的几张牌陷入深思,又听见小姑娘眼巴巴地问:“你喜欢过她吗?”
“好奇啊?”他没忍住笑了下。
上次她喝大了也跟今天这般,拉着他说一些有的没的。
“好奇啊。”她忙不迭点头。
哪个女人不好奇这些?明知道问了也可能生气,但忍不住去碰这一个个雷。
“真喜欢我啊?”他一手懒洋洋地撑在身侧。
这话从他嘴里问出来,万遥还是愣怔了片刻,望着他语气非常笃定:“喜欢啊!”
程青盂胜券在握,慢悠悠按下托管,不再盯着屏幕,侧过头,视线与她持平。
他并非不清楚她的心意,正是这样,所以有的事情不想瞒她。
“像我这样三十出头的正常老爷们,要跟你说从来没喜欢过任何一个姑娘,这话你信不信?”
万遥盘腿坐着,“不信。”
“这不就得了。”他扬了扬眉梢。
万遥:“那你现在还喜欢吗?”
程青盂抬手敲了敲她脑袋:“不喜欢了,上次跟你说的全忘了?还是说,在你眼中我就是这种人?心里面装着其他女人,还时不时跑来撩你?”
万遥盯着他湛黑的眼眸,心道:亏你还知道自己到处撩人呢?
程青盂想将某些话一次性说清楚,这些话他从前没机会说,这辈子或许也只说这么一次了。
“我承认之前对她有过好感,但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从我高中毕业离开达克措,那种感觉就已经淡了,没隔两年她又结了婚,我俩就跟断联没什么区别了。”
万遥知道他在跟她解释,可心底免不了酸酸的,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在吃十年前的陈年老醋,只道:“听你这语气,还挺遗憾啊?”
程青盂察觉到她的酸意,故意逗她:“遗憾多少是有些的,但没办法,差了那么点缘分。”
万遥气得连被子都不要了,扑过去就狠掐他胳膊,也不知道这人的肉是怎么长的,她手都拧没劲了,他依旧不为所动。
程青盂由着她闹腾,低着头笑了下。
楼下的动静渐渐小了。
又响起一清脆的打火机声。
万遥掐不动他,半挂在他身上,只能从其他方面找回主场,“那我来采访你一下,程青盂同志――”
“亲耳听见自己曾经喜欢过的女人,跟别的男人在床上缠绵,你有什么感想吗?”
“……”程青盂面色一僵。
这姑娘啊,真吃不了半点亏。你要伤她一寸,她必十寸百寸的还回来。
“感想啊?”他推开她的小脸。
“嗯呢。”
程青盂掐着她的脸,抬起下巴,半开玩笑半认真:“感想就是,你这张嘴要是不会用就缝上吧。”哪壶不开提哪壶。
万遥半跪在他身边,任由他捏着下巴,视线落在男人的薄唇上。
这个角度再不做点什么说不过去了。
下一秒,她握住他的手。
凑过去贴上了他的唇。
程青盂依旧没有什么动作,一手微微扶着她的小臂,视线落到她白皙的小脸,任由着小姑娘胡作非为。
万遥带着些惩罚的意味轻咬他的唇,接着又退了回去,一脸坏笑地看着他:“谁说我不会用?”
程青盂还是看着她。
小姑娘一双狗狗眼亮闪闪的,真诚又炽热:“你放心,程青盂,我可没什么醋给你吃!因为我万遥从小到大,只喜欢过你一个人,你就等着后面愧疚难受吧!”
程青盂目光沉沉地注视着她,左手停在她纤细的小臂上摩挲。
万遥被他盯着小脸发热,抬起手搭在他的肩头,有样学样地轻捏他的耳垂。
……
“程青盂,你热吗?”她温热吐气,呼吸喷在他的锁骨。
“不热。”他的嗓音压得不像话。
“我热。”万遥滑动着指尖,“我热得睡不着。”
话音刚落,楼下那死动静又来了,连带着地板和床板都跟着格桑央珍的声音颤了颤。
“……”万遥顿住,这还有完没完了?
她忍不住白了一眼,拨过程青盂的下巴,“要不咱俩也试试?”
程青盂佻着眼看她,“试什么?”
娇软的女声再次传进两人耳畔。
万遥挑眉:“你说试什么?”
第54章 孤男寡女
空气和呼吸都在一瞬间凝固了。
中央空调嗡嗡嗡地制着暖气, 整个房间都变得暖烘烘的,两颗心咚咚咚地强烈撞击着,就快掩去了楼下传来的动静。
“试试呗。”万遥的手还搭在他脖颈上, “我肯定叫得比她大声,比她好听,绝对不让你丢面儿。”
“……”程青盂让她继续搂着,一向静如潭水的湛黑眸子忽地多了丝电闪雷鸣前的火光。
万遥的心为之一紧,不由他反应又压了上去。
她虚虚捧着程青盂的脸,先在他的唇角轻轻嘬了一下, 刚冒出头的胡茬隐隐有些扎人, 闭眼之前又看了下,最后才贴近含住了他的唇。
她的吻技相比上次并没有进步,一如既往地生涩和莽撞, 对着他的唇慢慢碾磨吸吮着,含一会儿,又放开去寻新处。
跟往常不一样, 今天程青盂身上的木质香很淡,多了些热腾腾但不难闻的汗气,这种情况下反而更吸引人。
他还跟之前一样, 懒懒散散地坐着,一只手虚虚搭在她身后, 既不主动也不回应, 更不急着将她推开, 就由着她断断续续地吻着。
没有回应的吻过于干涩, 始终缺了那么点感觉, 万遥只好捧着他的脸往面前压,下巴被那些密密麻麻的胡茬戳中, 扰得浑身上下都软软麻麻的。
她含含糊糊地喊他名字:“程青盂……”
程青盂察觉到她的身子在往后滑,连带他的脖子也被勾了下去,肩颈那一片肌肉又酸又张,背脊和腰也紧得不行。他的脑袋虽然很清醒,手却不受控制地环上她的腰,将小姑娘往上提了一下。
密密麻麻的吻落在他的唇间,万遥似乎因为他的这个举动大受鼓励,嘴上舔舐吮咬的动作不断,又伸手向下去探他的衣服。
微微发凉的手触到他紧绷的腹部,程青盂瞬间就清醒了。
小姑娘的柔软的腰身还紧贴着他,几乎不敢再犹豫,他握着她瘦削的肩,将人从身上拉开了。
万遥的手还搭在他膝盖上,眼底水光流转朦胧不已,她轻轻地喘着气,头晕到发懵发烫。
“怎么了?”她问。
“没怎么。”他的视线落到她的大腿上,“裙子扯一下。”
“我不。”万遥似乎要将人撩到底,又将白皙的大腿往前顶了顶,“你实在看不下去就帮我扯上去呗。”
话毕,她又将男人的手挪到翻卷起的裙边。
谁知程青盂像碰到了什么烫手山芋,长臂一挥,扯过她身后的被子,将人死死裹在了里面。
“……”万遥一下就老实了。
她现在就像个难以活动的木乃伊。
程青盂把被角衔接处扣得死死的,将她按在原地,故作镇定地捏了捏眉心。
“你很讨厌我?”她的声音闷闷的。
“没有。”程青盂捏紧被子。
“那你干嘛总拒绝我?也不回应我的吻?”她不喜欢把话憋在心里。
程青盂的气息很热,眼底的冷淡被她的热情扰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知道啊。”万遥浅浅地哼了声,“我喜欢你,所以想亲你、想抱你、想睡你,这有什么问题吗?”
程青盂无法平静地接受她的直白,甚至有些无言以对:“……”
“倒是你啊,程青盂。”
“一忍再忍,你会不会有点什么问题?”
程青盂:“……”
她忽地看向他那处,自嘲地冷笑一声,“行吧,你好像没问题,有问题的是我。”
“你没问题。”他望着她淡淡道。
“我有问题!”万遥被裹住的身体燥得不行,“程青盂,我跟其他女孩儿不一样!我不在意那种走个形式的仪式感,也不需要互表心意的深情告白。这种你来我回的试探,玩多了其实也挺没意思的。我自以为的相爱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即便你没有亲口承认,我的心能感受到就行。”
“我以为我感觉到了。”她头一次冒出这么深的挫败感,“但现在似乎应该静下来想想,这是不是我一厢情愿的错觉。”
小姑娘那点心思通通都摆了出来,就差把心窝子掏出来给他看了。
程青盂的心情也很复杂,盯着她深深拧着的眉,沉默半晌。
“万遥。”他迟迟出声。
他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喊她名字。
万遥虽然还别捏着,依旧抬起脸看他,她倒想听听他还能说出什么伤人的话来。
程青盂松开了禁锢她的被子,抚了抚她两颊凌乱的头发:“我是个男人。”
他的嘴唇被她啃得又红又肿,偏偏那双眼一如既往的澄澈干净,几乎让人瞧不出任何情|欲来。
“我知道啊。”她冷冷回了句,“难不成我看上的还是个女人么?”
“……”程青盂稍稍调整了一下坐姿,“我说正经的。”
“行,你说,洗耳恭听。”
“我有顾忌,也有自己的考量。”程青盂索性将话摊开了讲,“说句不好听的,我是男人这一点就占据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也注定着最后结果不论如何,我都吃不了什么亏。”
“感情上的两败俱伤,做不到持久的平衡,女人承受的始终都要多一些。万遥,你年纪小,听得、见的都少了,我不想你因为短暂的朦胧好感,承担那份没有后悔药的结果。”
“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程青盂提了提神色,他当一次懦夫又怎么样呢?总好过几年之后小姑娘哭着怄着,后悔曾经跟他这种人有过那么一段儿。
万遥盯着他当真认真思考起来,接着长舒一口气,扯了扯睡裙翻下床找拖鞋。
“嗯。”她站在床边俯视他,“我大概听懂了。”
程青盂也松了口气,捡起床上的手机站起身来,正打算想夸她还算冷静有点脑子,怎料万遥几步冲过玄关,气急败坏地停在了门口。
她一把将门打开,一副送客的模样:“可我现在偏偏就想要个准确结果。你好好想想吧,想不清楚我们也不用再见面了。”
程青盂:“……”
“您请回吧。”万遥轻轻敲了敲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影响也不太好,我就不留人了。”
“……”
程青盂最后是被她连推带攘请出房门的。
走廊上流窜着凉悠悠的晚风,他捏了捏后颈,回头看了眼紧锁的房门。
行吧,能听明白就有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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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遥被民宿小院里传来的动静吵醒,一群小孩在小院里疯跑疯跳,叽叽喳喳跟欢快的小麻雀没什么区别。
又到周末了。
房间里窗帘拉得死死的,叫人分不清白天和黑夜,昨晚她还是不免受了凉,还没出声,喉咙就又干又疼。
简单的洗漱后,万遥才下了楼。
墙角花坛里的花枝上挂着晶莹水珠,拉巴和一群同龄的孩子趴在院子里玩弹珠。万遥的余光瞥向坐在收银台旁的陌生男人。
他穿着蓝黑配色的传统藏袍,个头很壮,黝黑的皮肤,深邃的眉眼,明显是迪庆土生土养的藏族汉子。
不出意外,这位就是格桑央珍的男人了。
万遥也没多停留,正准备出门呢,迎面又碰上进店的格桑央珍,只见女人化着精致的妆,面色红润有光泽,就连眉梢都挂着欢悦,看着心情非常不错。
“出去啊?”她问。
万遥也“嗯”了声,带着浓浓的鼻音,“里面那个就是扎西多吉?”
格桑央珍笑嘻嘻地往里面看了眼,“这你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