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爸妈在国外呆了这么长时间,说是要回来住一段日子。青梧身体不好,你们记得多陪陪她。”赵婉依想到自家媳妇的精神状态,不禁面露忧色。
她嘴里的青梧正是周羡南的养母,姜淮名义上的婆婆。
自从周景和去世,蒋青梧悲痛得无以复加,好几次哭到晕厥,整个人都处在崩溃边缘。
姜淮不禁想起周景和葬礼上的场景,那个爱子如命女人,哭得根本站不起来,被丈夫半抱着,带离周景和冰冷的遗体。
那不是别人,是周景和啊......
“好,我知道。”
身旁响起周羡南应承的声音,姜淮猛地回过神。察觉到身旁有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扫来,她没有回视,保持缄默。
回去的路上,姜淮尤其安静。她不想说话,便佯装睡着。
周羡南似乎也没有开口的欲望。车厢里的空气凝成了沉重的铅,坠在人身上,压到心口,闷得有些喘不过气。
姜淮把脸往车窗边上的阴影里藏了藏。
她有点冷,却又不想见到阳光。
......
姜淮到了公司,小方便把昨天安排人拍下的照片给她看了看。
“发出去吧,越热闹越好。”姜伊不就想让她被舆论淹没吗?
海水不会只朝一个方向流淌。
小方动作很快,正好各个娱记都伸颈等着爆炸性新闻。于是姜淮陪同诺斯特酒店总裁进进出出的照片,转眼便传开了。
“诺斯特的老板虽然年纪不小,但摸着良心说,骨相还不错。姜淮看男人的本事不错。”
“妈妈呀,是我眼瞎了吗,这可是姜伊她爸!姜淮是想给姜伊当小妈啊?”
“他们都姓姜,姜淮应该也是姜家人吧。”
“楼上瞎说,姜伊明明在节目上说过,自己是姜家的独女,也是诺斯特唯一的大小姐好吗!”
“姜淮这种穷逼,别想拖伊伊下水。小三就是小三,永远洗不白。”
歪楼的速度很快,转眼对于姜淮的口诛笔伐,变成了全网讨论姜淮到底是谁。
姜伊的粉丝有点儿像无头苍蝇,一会儿说姜淮是小三,一会儿又说没这回事,姜淮只是姜家的远房亲戚。
两方人马各执一词,自己人都快吵起来。
小方看着评论,眼泪都快笑出来,“太精彩了,这不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吗?好期待姜伊本人的回应。”
这的确是给姜伊挖了个巨大的坑。
如果不承认姜淮的身份,那大众看到姜淮和姜翰舟贴得那么近的照片,肯定会朝花边新闻猜测;但承认姜淮的身份,无异于把姜伊推到了尴尬的境地,毕竟之前她都是以诺斯特这家六星级酒店的大小姐自居。
姜伊自然坐不住,向剧组请了假,和杜雪茹连夜飞回晋州。
甫一下飞机,姜伊便气势汹汹地赶来,找姜淮理论。
“姜淮,你疯了,没看到这几天网上那些人是怎么议论爸爸的!你可真是狠,亲生父亲都能被你当作洗白的工具!”姜伊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噼里啪啦就是一顿责问。
姜淮坐在沙发上,捧着一杯热茶。同姜伊的风尘仆仆相比,她神色怡然,身上穿着件莫兰迪色的针织长裙,头发绾起来,露出不规则金属耳环。
不管姜伊再怎么整容,也难以得到她身上的这份从容和松弛。
“我怎么他了?”姜淮一直想知道自己和姜伊,谁的演技更好一些,“我不过是听说我妈妈的套房,钻进了老鼠,想带爸爸去看看。没想到被娱记跟拍。事情不难解决,我在网上澄清就是了。”
姜伊恼怒地咬住嘴唇,“澄清?你怎么澄清?不就是告诉大家,你是诺斯特唯一的继承人么!”
姜淮眼底泛开清淡的笑意,“我还以为你们都忘了。”
姜伊越想越恨,“你得意什么。姜家除了诺斯特,还有几十家酒店,你试试看,能不能从爸爸手里抢走这些东西!”
姜淮像是听了个笑话,她什么时候在意过姜翰舟手里的那些东西,“你是不是忘了,我的婆家姓周?”
这句话,轻而易举地让姜伊哑口无言。她脸色铁青,良久才憋出一句,“别得意,谁赢谁输,我们走着瞧!”
姜淮知道姜伊这是气得狠了,片刻都不耽搁,过来撕破脸。
与其让她在背后搞小动作,不如真刀真枪摆到台面上来。姜淮是怕麻烦,但她不是怕事。
晚上,姜淮正要回家,就接到周羡南的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溪花里。
溪花里是姜宅的所在地。
姜淮一想到姜伊母女,就一万个不想回去。她不禁问道:“你怎么在那儿?”
“你爸有事找我。”
“他能有什么事?”
周羡南低声反问:“你说呢?”
大概率是关于网上的是是非非。
姜淮猜测他可能被绊住了。她一向不想姜家那堆乌七八糟的破事去打扰他。
所以母亲去世后,她大可不跟那家人来往。但他们怎么可能错过周羡南这么大的靠山?为了让周羡南能耳边清净,姜淮宁愿自己去应付。
当下姜淮脸色微沉,拿上外套,赶去溪花里。
她到的时候,正赶上晚饭。杜雪茹正笑容满面地替周羡南斟酒,“这是自家庄园酿的葡萄酒,年份虽然不是最好的,就是喝个新鲜。”
周羡南还没端起酒杯品尝,姜淮便上前来,掌心盖住杯口,“哥,你最近不是老说胃不舒服吗,还是少喝为妙。”
此时她地盘意识爆棚,周羡南必须和她一个战壕。要是他敌我不分,姜淮估计会憋屈死。
于是她背过身去,轻瞪了下周羡南。一双月牙眼被威胁撑圆,接着又像戒备状态的猫一般眯了眯。
周羡南瞧着她五官都快不够用,指尖松松搭在唇边,“嗯,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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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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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淮立马有了底气似的,心满意足地撤开手,退到周羡南的餐椅后面。
杜雪茹审时度势的目光在姜淮和周羡南脸上扫了扫,忙让姜淮坐下,“快开饭了。小伊这孩子也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这么久也不下来。”
末了让家里的阿姨去叫人。
过了几分钟,姜伊才下楼。一双眼睛肿得像核桃,脸上还带着泪痕。她脸色有些苍白,像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花。
姜翰舟第一个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怎么了?”
“我就是看到网上那些人不分青红皂白,就骂你,心里难受。”姜伊语带哽咽,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哎哟,你爸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嘴长在人家身上,咱们一家人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行了。”
姜伊擦了擦泪,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是我心态不好,让姐夫见笑了。”
周羡南不甚在意地略微颔首,算打过招呼。
一行人在餐桌边坐下。
杜雪茹亲自照看着厨房,所以这顿饭看起来十分丰盛。
有情饮水饱的反面,正如现在。哪怕山珍海味近在眼前,姜淮也觉得没多少胃口。
“虽然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但网上的传言也太过荒唐。对小淮也不好。”姜翰舟喝了口红酒,目露担忧。
“是啊,我们一家子虽然不说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小淮和小伊常在聚光灯下,就怕别人翻旧账,以后老是拿这件事做文章。”杜雪茹坐在姜翰舟身边,接话道。
姜伊丝毫不提让开个新闻发布会,澄清姜翰舟和姜淮的父女关系。偷瞄周羡南两眼,斟酌着开口,“现在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大家知道,姐姐已经结婚了。有姐夫在,谣言很快就能平息下去。”
姜翰舟点了点头,赞同道:“我和羡南也是这个意思。”
姜淮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向周羡南。
他们已经商量好了?
凭什么!
她心头暗火丛生,其余的话再也听不进。只知道周羡南同意姜伊以这种方式大事化小。亏她刚才还觉得他跟自己是一边的。
面前几道菜都是按姜淮口味准备的,她却觉得难以下咽。一个人闷闷地数着米粒,心情沉到谷底。
其他人谈笑风生,她却积郁难当。一声不吭,一看就知道思绪游离。
“你们结婚也这么长时间,还没有正式在公众面前合体。要是你们有空,干脆把婚礼补办了。反正家里酒店现成的,我闲着也能帮帮忙。”杜雪茹笑吟吟地做着参谋,十分热心的样子。似乎真把姜淮的事,当成自己的事。
“不用了,我和我哥都忙。我的新戏刚开始拍摄,最近也没那么多时间应付外面的传闻。等谣言平息,还得回去赶进度。”回绝的话不吐不快。姜淮几乎是泄愤般地,成功看到姜伊一家脸色骤变。
察觉到身旁一道冷凝的目光攫住自己,心底的快感立刻被覆上一层霜,刹那冻结。
她不明白,周羡南有什么不爽的。
难道他还真和其他人同仇敌忾,想让姜伊得逞?
也对,他提早一步来溪花里,估计是被这家人给洗脑了。杜雪茹和姜伊不就最擅长妖言惑众吗?
可想到这个人是周羡南,是和她夫妻同体的周羡南,姜淮还是郁闷得不行。
“姜淮,现在可不是你任性的时候!人言可畏,我一把年纪,不想跟着你一起丢脸!”姜翰舟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就来气,酒意和怒火的熏染下,让他脸色涨得发红。
他的怒骂已经难以引起姜淮的任何情绪,早些年,姜淮就对姜翰舟用尽失望。
“现在的矛盾点并不是我和谁结婚,而是向公众澄清,我不想给某人当小妈,这才符合常理。”哪怕孤军奋战,姜淮也不想顺从他们的心意。
“你!”姜翰舟气不可遏。
这一身反骨,像极了她母亲。
姜淮趁热打铁,语气淡漠地说:“我哥时间也宝贵,没那么多精力应付花边新闻。大家都安生点儿,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姜伊脸色难看,看向姜淮的眼神里,含着暗箭。过了两秒,她又笑起来,“姐姐,我真的搞不明白,你是怕给姐夫添麻烦,还是不想别人知道你已婚?难道是不想男粉丝伤心吗?也不对,你又不走流量路线。”
“不关你的事。”是鲍鱼不够鲜,还是燕窝不够美味,这都堵不上你的嘴。
餐桌上你来我往,这顿饭吃到最后,自然不欢而散。
从姜家出来,周羡南率先拉开副驾驶座。
姜淮在车外站了一会儿,独自钻进后排坐下。
窗外月色如江水倒灌在四周,昏暗而透明。姜淮望着周羡南不动声色的后脑勺,一肚子怨念。
她就不明白,他怎么还恼怒起来。
该生气的明明是她好吧,姜伊随便挑拨两句,他就不高兴。亏他在商场上百炼成钢,喜怒不形于色。
私底下还是七情六欲上头。
只是她还记得自己的身份,说难听点儿,她是周羡南花钱买来的。当然得最大程度为金主提供情绪价值。
姜淮身体前倾,俏生生的小脸挤进前排座椅的缝隙,小声道:“哥,以后他们再打电话,你先给我说一声。我来应付。”
周羡南没回头,她呼出来的热气暖烘烘地拂在耳鬓的发茬上。有些痒,又带着微润的感觉。他冷着脸,“你跟你爸不是关系挺好,网上全都是你和他谈笑风生的照片。他虽然私德有亏,但好歹是连锁酒店董事长。你也能沾沾光。”
姜淮在他面前,也不用粉饰太平。想起饭桌上隐形的刀光剑影,她心底就阵阵疲惫,“算了吧,我和他们八字不合,说不到一块儿。”
“八字不合不还是能忍么,对你有用就行。”周羡南说得有些不留情面。
虽然姜淮知道,别人是指望不上的,万事还是要靠自己。此刻还是因为他的冷言冷语,心里泛起微凉。她退回后排的皮椅,莫名有些失落,“我只是不想让姜伊那么得意。”
周羡南冷嘲道:“和她争高低,不嫌跌份?”
不跌份。
他意外地动怒,姜伊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回到家,周羡南便进书房办公。姜淮站在走廊上,望着他一把将门关上。
她无奈地揉了揉脸。
看来男人的激素水平有时候也不怎么稳定。
姜淮敷上面膜,又和温沫聊了两句工作上的事。
“热度已经降下来了,就看姜伊怎么选。”
“别提了,她小九九多着呢。”姜淮想到今晚上那顿鸿门宴,就胃疼。
“怎么了?”
“唉,就我哥啊,平时多聪明一人,竟然被姜伊说得意动,要公开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姜淮可找到吐槽对象,嫌面膜绷在脸上影响发挥,将面膜揭了下来。
“这的确是个捷径。”温沫平心而论。
“要真这么简单,我费那么大劲干嘛?”别到时候给姜伊挖了个坑,结果把她自己给埋了。
“是啊,你费那么大劲干嘛?”温沫想起来也觉得圈子绕得太大。
“你想想啊,我哥什么身份,互联网大厂创始人,青年才俊。他是迫不得已娶了我。万一将来他遇上了真正喜欢的人,把我甩了怎么办,多丢人啊!”虽然她是女二专业户,但也要脸好不好。
姜淮说着抓起床头的海豚玩偶,戳了戳它毛茸茸的尾巴,“所以啊,人要有自知之明。你说说,我是不是人间清醒。”
比起姜淮虚无缥缈的感觉,温沫更相信自己看到的,“我觉得你想多了,周先生一向洁身自好,没证据的事情,别自己忽悠自己。”
“我这是未雨绸缪好不好。我哥要是跟我一起被曝光,他也会跟我似的,成为公众的监督对象。万一哪天他把持不住,不就给对手泼他脏水的理由了吗?”
她刚说完,一道阴影俯身下来,抽走她掌心的手机。
周羡南果断将电话掐断,脸色沉得像六月阴雨天,“平时没看出来,真贤惠。”
姜淮可没傻到认为他是在夸自己,牵强地笑了笑,“哥,你别觉得我杞人忧天,将来的事情谁说得清楚。”
男人高大的身形俯得更低,完全将她罩在身下,凝眸和她对视。接着,高挺的鼻梁戳到她耳骨上,呼吸钻进耳洞,气息湿润温热,“这么想我把你绿了?”
姜淮没绿,耳朵倒是红了。她双手无意识地摊在两侧,完全是个投降的姿势。
脆弱的耳垂被他轻含了一下,过电般的战栗从心尖往四肢蔓延。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整个人都麻了。
“我在外面有没有人,你不知道?”他嗓子哑起来,带着一点发酥的气音。
他是会变身还是怎么着。
床、上、床下完全是两个人。
恰好耳朵是她的敏感地带,姜淮伸手推他的力气都变得软绵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