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丈旖旎——守口如瓶【完结】
时间:2024-03-23 23:11:47

  “谁说的,你明明是贪我这个人好不好。”他原本趴在桌上,立刻支起脑袋。
  年少时的喜欢,就是暴雨后明晃晃的世界里,激起的一阵青草香味。
  风一吹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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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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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淮怔怔地,整个人像沉进湖底,灵魂从身体里抽离,眼睁睁看着自己慢慢坠落下去。
  直到有人举牌,拍卖师笑意盈盈地道:“一千三百万。”
  姜淮回过神,恍惚的神情从玉臂环的照片上掠过。首次举牌。
  “这位美丽的女士,出价一千四百万。”
  坐在前排的周羡南叠着长腿,不经意回头。看到姜淮目光空洞,脸色有些苍白,似乎神不附体。
  她似乎没察觉他的目光,举牌的动作像是个提线木偶。周羡南眸底深了深,眉头微不可见地微微拧着。
  事实证明,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好东西都不想错过,一直有人加价。
  姜淮像是没考虑过价格,不断举牌。
  “现在价格已经加到三千六百万,宋代玉臂环,名门珍藏,还有人愿意出价吗?”拍卖师语调平和,已经举起了拍卖槌。
  姜淮心里微松。
  还没等这口气顺到底,半路杀出程咬金,不紧不慢地举牌:“三千七百万。”
  姜淮全身僵住,抬眸,只看得到周羡南线条利落凌厉的侧脸。
  她还没天真到,以为周羡南是想拍下来送给自己。
  于是再次举牌。
  周羡南像是和她杠上了,和她你一次,我一次地举牌。
  拍卖会似乎成了他们的竞技场。
  看谁出价更高。
  一个玉臂环,最后被加到八千万,这个溢价就算到顶了。
  众人都以为他们疯了,目光在两人身上有来有回。
  姜淮望着屏幕上打出来的天文数字,掌心捏紧号码牌,半垂着眼眸,黑长的睫毛盖住了她眼底的情绪。
  就在大家都以为周羡南胜出时,一个年轻女人上台来,对拍卖师耳语两句,然后宣布道:“非常抱歉,这件玉臂环是私人藏品,仅做展览用。不知为什么,混到拍卖品中来。手镯的主人愿意无偿捐献八千万给山区的孩子修建学校,以弥补这个小小的过错。”
  为了这个误会,八千万说捐就捐,也不知是何方神圣,有这样的气魄。
  在场的人纷纷交头接耳,议论声不断。
  姜淮猜到可能是周景和的母亲,把玉臂环收回去了。脑子里那根绷紧的弦忽地断掉,沙一样飘扬,将心事慢慢覆盖。
  姜淮猜得没错,果然是周毅夫妻从国外回来了。
  慈善晚宴后的第二天,就叫他们回去吃饭。
  姜淮从昨晚开始,胃就有些不舒服。周羡南见她脸色不好看,便说:“你要实在不舒服,就在家休息。爸妈不会不近人情。”
  “我们结婚后,和他们没见过两次面。爸妈这么久回来一次,于情于理,我都该回去。”她故作轻松地说道。
  其实心里一直在打鼓。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周景和的父母。
  当初她和周景和已经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他原本是打算带她去见父母,结果到如今,早就物是人非。
  周景和去世后没多久,她便嫁给周羡南。周景和的母亲伤心过度,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然后被周毅带出国去休养。他们也就没有机会碰面。
  该来的总会来。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她正出神,周羡南忽地掐住她两边脸颊,温热的呼吸凑近了些,“笑一个。”
  姜淮心里闷得像阴雨天,不哭就不错了,哪儿还笑得出来。她勉强扯了下嘴角,“我又不是卖笑的。”
  “那种精细活儿,你可干不了。”
  “喂!”她不满地抗议。
  这副瞪大双眼的样子,总算恢复了一点元气。
  周羡南捏住她挺秀而小巧的鼻子,“别年纪轻轻就耷拉一张脸,丧里丧气的。天还没塌呢。”
  姜淮扯了扯嘴角。
  她的天塌过一次,只是刻意忽略,沉浸在虚妄的幻象中。有时候咬牙挺过去,也需要演技,至少要骗得过自己。
  回到老宅,周羡南便被父亲周毅叫去下棋。
  周毅是顶级高校博导,哪怕上了年纪,仍旧身材挺拔,样貌出众。
  他擅长围棋,大师级水平。和他切磋起来,十分痛快。
  周毅鲜有败绩,到最后却输周羡南半子。
  他指尖还捻着枚白色棋子,脸上风平浪静,“我输了。”
  周羡南的棋艺是他手把手教的,他真输还是假输,自然看得出来,“您不用谦虚。”
  “我除了在这上面让让你,勉强有些当父亲的风度。其余的也帮不上什么忙。”
  对于周羡南,周毅心里很难不愧疚。
  多年前他和妻子蒋青梧多次试管,却没能成功,原本在友人的建议下,想去福利院领养一个男孩儿。
  一直没有合眼缘的,最终认下老太太从半道上捡回来的周羡南。一家人都觉得他颇合眼缘,“这个孩子长得很好看,虽然不爱说话,但一股聪明劲儿。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他这身气质,像周家人。”
  起初,他们真心诚意地把周羡南当亲生儿子,但四年后,蒋青梧竟然怀了身孕。
  周景和出生后,蒋青梧告别了自己热爱的舞台,全身心地扑在儿子身上。全家人都围着周家唯一的嫡亲小少爷转,自然而然便忽略了周羡南。
  只是周羡南却浑然不在意一般,照样成绩优异,宠辱不惊。大学毕业拒绝老爷子让他回家族企业的要求,毅然自己创业。
  直到今天,周家上一辈渐渐年迈老弱,正值盛年的周羡南隐隐有成为周家靠山的趋势。
  想来曾经种种,周毅的心被压薄成了一张脆脆的树叶。呼吸稍微重一些,都能将它吹得残败。
  “婚后感觉如何?”周毅尽量将自己从不堪的回忆中拉出来,微笑着味道。
  “还行。”周羡南不轻易与人交心,哪怕面前这个人待他亲切和善。
  周毅点了点头,“她貌似是个脾气很好的姑娘,可不要辜负人家。”
  周羡南嘴角露出微不可见的笑意。
  他从不觉得姜淮脾气好。
  也不是谁都能让她亮出挠人的小爪子。
  “你们下完棋了吗,吃饭了。”姜淮走进书房,她穿着一件粉色连衣裙,上半身是针织的材质,腰部以下是飘逸的纱裙。走动间,桃花雾色浮动,好似一缕四月天色,以柔克刚般地嵌进寒冬。
  她自然而然地站到周羡南的身后,使周羡南周围冷硬的气场也揉进了春风,有种微妙的和谐。
  当时周毅他们匆忙出国,也没来得及给他们置办婚礼。周毅走到办公桌后,拿出一个红包,“都这么久了,还没给过见面礼,惭愧。”
  他嗓音温润和蔼,一点没有做长辈的架子。
  周景和在世时,就很崇拜他的父亲。他脾气一向好,似乎能无限包容她的坏毛病,大概率就是传承自他的父亲吧。
  姜淮怔怔看着他出神。
  周羡南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掌心在她肩头轻轻捏了捏,“去给爸斟杯茶。”
  “嗯?”姜淮回过神,反应还是慢了一拍。
  “改口茶。”
  她恍然。
  她和周羡南结婚时有些匆忙,的确没有向二老敬过茶。于情于理,这个环节都不应该少。
  姜淮忙去倒茶,周毅笑着喝了一口,把红包塞给她,“拿着吧,看看自己喜欢什么。这次回来是临时决定,也没来得及给你准备新婚礼物。”
  “新什么婚,我和她结婚已经快一年半。早就进入老夫老妻的行列。”
  “羡南,你平时不要为了忙工作,就忘了家里有个人在等你。大道理我就不讲了,课堂上讲得太多。你们俩和和美美的就行。”
  这天的晚饭,是姜淮的婆婆蒋青梧亲自下厨。
  当儿媳妇儿亲口说,要给大家露一手的时候,连老太太都吃了一惊。
  蒋青梧是声名远扬的舞蹈家,蓄了指甲,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往日为了保持身材,更是严格控制食量,从没见她研究过厨艺。
  没想到出国一段时间,竟然转性了。
  香煎羊肚菌内塞和牛粒,虾冻膏配鱼子酱,泡椒辽参捞饭......看得出,很费了些心思。
  周家众人落座,对她的手艺赞不绝口。
  “大伯母,您这一手川菜跟谁学的?美国有正宗的川菜师傅吗?”周西辞辣得斯哈斯哈直吸气。
  “在美国找川菜师傅可不容易,我也是费了很大力气才找到。学得够呛。没办法,谁让你哥爱吃辣。”蒋青梧长得柳眉杏眼,一颦一笑有种古典美人的韵味。
  任谁在她面前,都不禁会敛息屏气,生怕动静稍微大点儿都会惊动她。
  “我哥不爱吃辣,他喜欢吃酸的!”周西辞说话不经大脑。
  周映惜在旁边恨不得扇他,给他夹了块鲍鱼,“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周西辞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懊恼地偷偷瞧了眼众人的脸色。
  还好大家都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
  至少没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周西辞的哥哥除了周羡南,另外一位就是已经去世的周景和了。
  可他明明记得,二哥不喜欢吃辣啊。
  但这句话他可不敢继续多嘴,一个劲地埋头苦吃,差点儿把胃给撑爆。
  周西辞的记忆没有错。
  周景和的口味打小就偏清淡。
  只是姜淮爱吃辣,有时候吃不完怕浪费,就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向周景和。周景和总是一句废话没有,帮她解决完。
  久而久之,他也习惯了重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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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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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顿饭吃得比较慢,蒋青梧断断续续再讲他们这段时间住在国外的日子。
  “不得不说,还是家里好。国外什么都不缺,但心里总觉得少了一块。”她开了瓶红酒,酒意将她原本苍白的脸色熏得微红。
  蒋青梧以前从不喝酒的。
  更别说是在长辈面前。
  周宏光夫妻都体谅她,老太太全当没听出她话里的感伤,笑呵呵地说:“说得没错。漂洋过海地,哪有自己家里舒服。原本我还担心过年大家凑不齐,现在吃顿团年饭还是没问题的。”
  饭后,周羡南把自己在慈善晚宴上拍给老太太的香炉给她。
  他事情多,如果不是老太太发话,一向不出席这些无关紧要的公开场合。
  姜淮和周映惜他们坐在客厅聊天。
  蒋青梧端着切好的水果上前,将果盘放到茶几上。
  周西辞拍了拍发圆的肚子,吃饱了有点昏昏欲睡,微撩着眼皮,“大伯母,别忙活了。肚子都快撑破。”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厨艺好咯。”蒋青梧长相端庄大气,穿着一袭湖蓝色旗袍,头发被一支发簪松松绾起来,骨子里便透着一股典雅柔婉的气韵。
  再加上她跳舞出身,身段曲线婀娜有致。让她来忙活家长里短,不禁会让人心里觉得罪过。
  周景和的眼睛和嘴巴长得很像她,姜淮看着她的一颦一笑,不禁出神。
  蒋青梧把剥好的红柚以及切成小块的奇异果放到一个小小的骨瓷盘里,轻轻推到姜淮面前,“听景和说,你平时忙,连吃水果也不喜欢剥皮的那种。这个轻省,快吃吧。”
  她主动提起周景和,不禁让周西辞和周映惜面面相觑。
  “大嫂,你认识我二哥啊?”周西辞并不知道姜淮与周景和在一起过,看向姜淮的眼睛里充满好奇。
  姜淮不知该怎么接话,还是蒋青梧帮她答道:“你二哥和小淮是高中同班同学,老相识。”
  周映惜总觉得这句“老相识”落入耳中有些怪异,但二哥的事情,还是少提的好,于是叉了块苹果送进嘴里,“好甜!”
  周映惜怕周西辞这个二货乱说话,不经意间刺中蒋青梧的敏感心事。忙拉上他,离开老宅。
  偌大的客厅,只剩下姜淮和蒋青梧。
  “景和同你提起过我吧?”蒋青梧脸上浮着浅笑,笑意却并未在眼底生根。
  “嗯,说您跳舞很美。还说如果想要向您请教舞蹈上的事情,尽管找他。”尘封的过去,被埋在心事底下。姜淮本以为自己已经淡忘,但一开口,就发现回忆是被擦掉锈迹的针,鲜亮而刺人。
  “他也跟我说起你来着,说你漂亮,聪慧,懂事。”
  “原来他都是在背地里吹捧我啊。”姜淮几乎能想到周景和在他母亲面前,竭力想要帮她留个好印象的场景。
  他无条件地认为,她是最好的。笃定得像是迷信中邪。
  就像当时,他觉得她一定会在娱乐圈崭露头角。还说将来要在家里定制一个展示柜,用来摆放她从艺的奖杯。
  如果有人问起,便会暗自窃喜,但表面若无其事地说:“这是属于我太太的荣光。”
  可现在,她却成了周羡南的妻子。
  愧疚铺天盖地地袭来,使她眼前的世界渐渐黯淡无光。她拨开迷雾,恍惚望见一双怨怼的眼睛。
  弥漫着水汽的血红。
  “这个原本就是留给你的,现在物归原主。”
  姜淮手上一凉,光耀夺目的玉臂环圈着她细白的手腕。
  她连忙去摘这件传家的古董,“不行,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
  蒋青梧却按住她的手:“拿着吧,我早已没有心思戴这些东西。景和早就替它指定了主人。我一直在国外,也没能实现他的小小愿望。就当了却我的一桩心事,也让我晚上能睡个好觉。”
  她眼眸如水,明明嘴角含着浅笑,但眼底却满是晦涩和愁苦。
  中年丧子之痛,是在这具美丽骨肉之下,永远淌血的伤。
  姜淮还是摇头。
  是她先背叛与周景和的一生之约,怎么好意思收她的东西。
  “小淮,就当可怜我,行吗?”蒋青梧的眼睛里,终于涌出泪来。
  姜淮无所适从地抽出纸巾,递到她手上,“您别伤心,我收下就是了。”
  蒋青梧这才止住眼泪,眼尾通红,“真的?”
  姜淮哪敢骗她,坚定点头,“真的。”
  蒋青梧把脸上的泪水擦干,慈祥地对她说道:“上天注定让我失去景和,这是我的命。这种无法自拔的痛苦,只有尝过的人才懂。虽然之前接触不多,但我知道你是个体贴人的好孩子。小淮,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就把你当亲生女儿看待。平时如果没事的话,多回来陪我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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